第23章

綠谷不記得是何時同成濑小姐閑聊，他提到了養貓的事。

而之後的某天，成濑小姐告訴他，自家附近要搞跳蚤市場，說不定能找到賣小奶貓的人家。

“哈哈……其實，就是想麻煩你來搬點東西。”成濑小姐知道跳蚤市場買貓的可能性，老實對綠谷說，“拜托了！我馬上搬家，可是一大堆東西都沒處理掉！”

綠谷讓對方別在意，想想也沒事幹，于是點頭答應，又打聽了時間，是後天晚上七點半，在對方家附近的公園裏。

講完這些，兩人正準備離開，成濑小姐又想起了什麽，拉拉綠谷的袖子，對他神秘道。

“說回來，我家那邊不是靠近高級商業區嘛——雖然我是不怎麽去啦，但出車站回家總要路過的。”

和綠谷一起站在茶水間裏，她看了一眼門外走廊的動靜：“我好像有好幾天下班，都能在那塊看到轟課長的身影。”

綠谷心裏一緊，卻還要做出鎮定模樣：“轟課長？”

“有一次沒事幹，稍微跟蹤了一下。”把違法邊緣的事講得輕飄飄，女性湊近綠谷，小聲說，“你知道嗎，他進了我們那片很有名的法式餐廳哦。”

綠谷朝她投去不解的眼神，成濑小姐見他遲鈍，伸手敲了一下他的胸口。

“一個單身男人，晚餐時間去高級餐廳能幹嘛啦！”她表情激動，語氣也很激動，“當然是約會了！不然就相親……反正和這些離不開關系！”

所以和他的關系到底是……綠谷無奈地看着特意把這種桃色信息告訴他的女性，被反複麻痹的大腦提醒他，這和你沒關系，而事實是，轟焦凍去了那裏，準備幹什麽，的确是和他一點牽連也沒有。

他朝女性露出苦笑：“是這樣啊。”

這下連成濑小姐自己都覺得沒勁，她壓扁兩片塗上了口紅顏色的嘴唇，盯着綠谷左看右看了一會兒，最後擦過omega的身體，自己倒先一步離開了茶水間。

“你真是太小看女性的直覺。”她走在前頭，倏地回頭，手指戳着綠谷的胸口，“我說，你再這麽被動下去，最後可是要吃虧的！”

綠谷讀出對方好心提醒的事物，愣了一下，剛想搖頭否認，成濑小姐不聽他辯解，一個人徑直往前走遠了。

通往辦公室的走廊上，他輕輕搖頭，回過神來後想追女人的腳步，忽然從面前出來、又拐彎踏上走廊的誰，直接和準備往前小跑的他來了一個照面。

轟焦凍手機放在耳邊，另一只手夾着工作必須的文件夾，在發現綠谷迎面走來後，目光在立刻低頭不語的男人頭頂停留，然後像是在躲避什麽般，轟轉開了雙眼。

“……嗯，晚上八點。”

綠谷聽到，轟對電話那頭說：“正式一點的西裝，下班後就麻煩你帶過來了。”

——當然是約會了！不然就相親……反正和這些離不開關系！

他僵在原地，回想不久前女性說過的話，那些沒有經過任何考據就随便做出的結論。綠谷兩只手垂在褲腿邊，指尖用力扣進發涼的掌心，他知道，繼續站在這裏不動，肯定會對那人暴露自己在意起電話內容的事實，但想邁開腿離開，總有股力量阻止他這麽做。

最後是對方朝他點點頭，一如既往的口吻：“前輩好。”

“啊……嗯。”

徹底的失态，綠谷摸摸耳朵，一下子竟忘了回禮，而除了機械般點頭與發出幹癟的聲音外，他什麽都做不出來。

綠谷以為還會聽到點什麽，不管是天氣如何，還是最近工作怎樣，或者只是催促工作進度也好，他想再和對方進行更多的談話。事實是，禮貌性地打完招呼後，轟朝他點頭，不做言語，繼續按着之前的路線，勻速與他拉開距離。

原以為不會再有期待，忽然的湊近與分開後，好像心與心之間的距離也在被扯開般，他左胸下的某處正隐隐疼痛，綠谷用手輕輕掩住，又覺得這動作未免太過于向誰示弱，放下來，擡頭挺胸，他往那人來時的方向走去。

已經和他沒有關系了。

因為不這麽想的話，大腦便會一直混亂下去，心髒也會一直疼痛下去。

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而他想要的是……

到了同成濑小姐約定好的後日，下班後，綠谷先回家換了身輕便好活動的衣服，背上淺黃色雙肩包，出門前再次确定好該帶的東西。他撥開背包裏不多樣的幾件東西，兩管針劑型的抑制劑冒出來，還未使用過，而這本是他上個發情期準備好的應急藥物。

原來是放在雙肩包裏忘了拿出來，他加班那晚才會在公文包裏翻找好久，也沒能找到能夠壓制下巅峰期的藥劑。綠谷拿着那兩只針管，發情期的頻率并不固定，一個月一次正常，但兩三個月一次也不是不健康，也許是上個月有alpha的幫助，現距離他上次發情期也快兩個月，遠遠超出了周期時間，可身體也沒有起任何預兆……但也不能因此掉以輕心，他把手裏的東西又放回了包中。

雖然他的發情期不會朝外散發信息素，自然不會吸引周圍alpha的注意，被侵犯的風險可以大大降低，可随時到來的巅峰期，強烈上湧的情欲，丢失理智的幾率卻與其他omega沒有不同。

在外遭遇巅峰期爆發，身上又恰好沒有抑制劑——這種巧合，綠谷再也不想體驗第二遍了。

而在七點一刻到了指定的公園裏，成濑小姐和她租來的裝滿了商品的小車，早已在門口候着。

除了綠谷以外，她還叫了幾個玩得好的夥伴，并不都是工作的同事，綠谷對他們其中的幾個有印象，因為成濑小姐上次的分手酒會，是在他家舉辦的。

除了同個公司上班的熟面孔，綠谷同他們一一打過招呼，離開市時間不多，幾個人一起瓜分了小車上的貨物，搬到了公園為跳蚤市場劃出的大片空地上。

不大的空地上蜿蜒鋪上了許多塑料布，要賣的東西在上面擺開，塑料布之間再騰出兩米寬的過道供顧客行走。

人多力量大，東西很快擺好，招呼他們來的女性擦擦脖子上的汗，熱情道：“差不多就這樣了——謝謝你們來幫忙，天氣那麽熱，我請你們喝飲料吧？”

綠谷站在她旁邊，因為一直都有鍛煉，搬幾樣重物倒不算是特別累的重活。而女人看他來回幾趟，做得活比別人多幾倍卻一口大氣都不喘，趕緊伸手撈過來，又把自己的錢包塞到了綠谷懷裏。

“從公園出去右轉直走再右轉，有家便利店。”

将長發幹練地紮起紮高，女人朝他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我要看攤不能離開，就拜托你給他們帶點什麽回來吧！”

綠谷按照成濑小姐的指示，出了公園右轉又右轉，結果面對的是一大片休業中的建築工地。

走了幾百米碰到這種結果，走回去也是浪費時間，他索性放棄了打電話給對方求證。綠谷打開電子地圖，找了附近最近的便利店，藍色的虛線箭頭很快直指一個路口外的商業區，放大後鎖定位置，男人在原地轉了一圈，确定方向後，朝目的地走去。

綠谷邊走邊回憶，女性的确有和他講過，自家附近有片高級商業區，下班回家總要路過——應該就是這裏沒錯了，他左右顧盼，變換顏色的霓虹将他的身體染上不同的熒光色，車輛在馬路上跑得飛快，綠谷在身邊找不到那家便利店，只好又往前走了一些，接着在馬路對面的某個街口，看到了電子地圖上藍色箭頭指出的目的地。

長長的一條馬路沒有人行道，綠谷踏上天橋，又故意靠着邊緣，邊走邊看天橋下來來回回的路人。他對這方面沒什麽需求，自然很少在工作日的晚上來這裏，沒有需要花心思讨好的伴侶，玻璃窗裏精致的商品也不适合他，過去幾年裏，綠谷想，他只有在母親過生日的時候，才會來這種地方貢獻錢包。

現在思考，也許和對方來一次就好了。因為，他們黏在一起的地方不是公司就是家，沒有這種回想起來，眼睛都能随之閃閃發亮的記憶，心裏說不上空了一塊，但總感覺是個遺憾。

那人長得帥氣英俊，身材又高大挺拔，即使是上班用的樸素西裝，穿在他身上也是200％的好看。如果在高級一點的場合，穿上更顯氣質的衣服，綠谷想起那雙不同顏色的玻璃眼眸，想像它們被溫暖燈光裝點的模樣，可自己呢，好像連稍微正式一點的餐桌禮儀都不會。

啊，他下個月還要去類似的創社酒會。社長讓他好好學習，為了能更自然地和高級別的人物對話，他應該要來這片買件不錯的西裝……

幾分鐘後下了天橋，綠谷被停在路邊的轎車引去了注意，他不繞路，主動停下來等人先走。女性穿着光鮮亮麗，瞥了他一眼後微笑，從車上下來後，踏進了正對面的法式餐廳。

即使素不相識，綠谷也忍不住跟随對方的背影，看着門口守候的侍者湊上去為女性服務，帶着她進了餐廳內。

而他是在準備離開的當頭，在餐廳靠窗的位置，清楚看到了和他人一起用餐的熟悉面孔。

不久前的想象立刻變成了現實，綠谷不知道坐在那人對面的女性是誰，但工作經驗豐富的他，自然能從衣着和打扮上看出一些大概——不是印着英雄塗鴉的連帽衛衣，也不是寬松好行動的深色休閑褲，不是紅色運動鞋，也不是一個裝着兩只抑制劑的黃色背包。所有的所有都是那麽截然不同，即使畫面明亮，綠谷卻挪不開眼睛，僅僅是站在原地，愣愣地盯着。

好像空氣都停止了流動，時間減緩到一個能用手抓住的速度，周圍的嘈雜消失了。

他看到轟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幾分鐘時間，除了用餐，甚至連嘴巴都懶得張開。

這樣可不行啊。

綠谷不禁苦笑起來，如果是和女性約會吃飯的話……不露出會讓誰心跳加速的笑容，不主動出擊打破誰的矜持，可是會吃虧的啊。

而看夠了，綠谷別開視線，剛想離開，轟似乎發現了窗外他的存在，立刻從位置上站起來。轟扯下脖子上的餐巾，像是對誰進行簡短道歉，嘴唇迅速開啓閉合，一副作勢要出餐廳的樣子。

等、等一下……

綠谷朝後退了一大步——他還沒做好和那人對峙的準備。

他會被當做戀戀不舍已經分手的舊情人，直到今日也在繼續垂死掙紮的跟蹤狂嗎。

他會真正聽到對方說出的分手宣言，然後再得知，對方要和今天用餐的女性正式交往的消息嗎。

他們要結束了嗎？

即使全身僵硬，兩腳意外的還能活動，心裏有了答案以後，綠谷放下捏緊嘴唇的右手，不顧周圍人投來的好奇目光，在五光十色的人行道上奔跑起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