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亦已歌》作者:今兮小煜
文案
你有沒有遇到一個人,足夠讓你拼盡全力去愛?
明知前路不可為,也毅然決然要把彼此交付?
這是向安和曲離的十年,最甜也最傻,最痛苦也最快樂的十年。
他最愛他的那十年。
——“嗨。”
——“哈?”
能夠相遇,想必已經是生命中最幸福的事了。
暖黏九能攻X溫吞人·妻受
PS:
1V1(不是全程) 主受 (已完結可食用)
骨灰級懶癌患者的戀愛之路
暖甜,苦虐,天命,雙向暗戀
emmmm…坦白講,有又湯。
一言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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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愛相傷再相愛,愛得不夠拿腳踹!
若要長久不要作,你作得不對還要回鍋~~[wink。~]
內容标簽: 情有獨鐘 近水樓臺 成長 校園
搜索關鍵字:主角:向安;曲離 ┃ 配角:顧筱然;小劉;謝文俊;書記 ┃ 其它:懶癌晚期,慢熱愛情
☆、2018年漢平
已經是淩晨兩點。
整座城市大片進入沉睡,濱江路繁華區卻依然燈紅酒綠,夾雜着走調的歌聲和喧鬧的舞曲,七月大雨滂沱沖刷,外街不時有車飛速穿過,在霓虹雨中顯出扭曲的失衡。
這就是我們生活的城市。
很多年前向安這樣說。那時他站在河寧還沒有擴建的西城南路,那時他才二十一歲,卻不像個青春飛揚的小夥,渾身透着異樣的老成。
醫院手術室外走廊燈光明亮,曲離沉着眼,狠狠吸了一口煙,把煙頭往腳下一扔,連踩滅的心情都沒有。
夜裏醫院格外靜,除了偶爾路過兩個值班醫生,或是向安這樣的緊急情況突然喧鬧一陣,幾乎沒什麽人聲。
助理遠遠守在拐角處不敢靠近,大氣也不敢出。
江曉筝趕來時披着大衣,頭發淋得透濕,額頭滿是水,不知道是汗還是雨。
她看了眼曲離腳下一堆煙頭,抿了抿唇,忍了忍,還是忍不住道:
“你看過閃星那篇報道了?他們怎麽能這麽說他!他們根本就不了解他,說出那些字眼來,不覺得惡心嗎!”
曲離揉了揉太陽穴,疲倦地看她一眼:“你也說了是娛樂報道嘛,不要太在意。”
末了又道,“向安進去有一會兒了,現在還不知道情況。你從片場趕過來的吧?都淋濕了,趕快讓助理吹吹,別待會兒他醒過來,你又病了。”
跟在江曉筝身後的小助理也是一身雨,瑟縮地拉拉她袖子:“是啊,筝姐。”
江曉筝退了兩步,控制不住,忽然蹲下身捂着臉哭出來:“曲哥哥,你說他還能醒得過來嗎?”
曲離眼中有光亮顫動了一下,聲音沙啞說:“當然。”
快淩晨時,向安發了一條長微博,大致是說,感謝各位讀者的支持與喜歡,不後悔當初選擇了寫作這條路,要完成的事業已經完成,要實現的理想已經實現,謝謝大家一路陪伴。
讀起來像遺言,也的的确确是遺言,曲離發現不對勁趕到向安公寓的時候,他已經服了安眠藥開了煤氣躺下有一會兒。
向安公寓別的沒什麽特別,安保防盜倒是做得很不錯,等曲離千辛萬苦把他救出來再着急忙慌送到醫院坐到現在,已經淩晨兩點半。
江曉筝被助理帶去休息室,周圍又沒什麽聲音了,安靜得讓人發梗,曲離掏出煙盒,發現只剩一支煙,拉出來點燃,煩躁地把空盒丢一邊。
聞風而來的娛樂記者被擋在醫院門口,下着這麽大的雨,也真是盡職盡責。
閃星娛樂那篇報道他當然看到了。
他抱着向安狂奔出公寓電梯口的時候,閃星的狗仔已經一臉興奮地候在那裏,甚至還幫他搭了把手開單元門。
其實無非說的就是那麽幾回事。
什麽向安寫小說出了名,被人捧成家啦,忘記自己姓啥尾巴翹上天啦,目中無人不說,私生活還不檢點啦,跟圈裏長得好看的十二三線亂搞啦。
總之娛樂娛樂,圖的就是個勁爆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細細數來,都是向安的助眠小幫手。
這些曲離曾經無聊翻網頁的時候,都不屑地随意浏覽過,哪裏放在心上。
不同是這次,出稿那小編輯用了兩個字——生前。
誰告訴他們向安已經死了!
不就是閑着沒事吞了點安眠藥喝幾口煤氣嘛,有什麽大不了的!
向安就是魂已經到閻王殿了,他曲離也能勾回來!
他擡起手,狠狠揉了把臉。
向安那條微博裏細致地安排了後事,連生後財産捐多少留多少給父母,連那本寫完還沒出,被些娛記懷疑通過這次自殺搞噱頭沖銷量的小說什麽時候發售,都詳詳細細周周到到。可是,他沒有提到曲離的名字。
像他生命裏三十二年,曲離一陣煙都不算。
向安說,相識一場,大家好聚好散,不要思念,再見了世界。
再見了世界。曲離揪着心想,他怎麽說話随時都這種溫吞寡淡的調調,十年前這樣,十年後都長大了也是這麽個鬼樣子。
【無關劇場之一:(醫院、病床)】
向安(幽幽醒來):水……
曲離(湊近):什麽?
向安(虛弱):給我口水喝……
曲離:哦。
不解為什麽非要口水,但仍然迅速捧起向安頭,嘴對嘴吐了幾口。
向安:……(昏死過去)
☆、2006年河寧
十二年前,桂花濕雨,大好十月。
剛過二十的向安乘三路公交,穿越大半個河寧抵達城北火車站,下車走得有些急,跟一個拉行李箱的杏黃衫姑娘對肩相撞,向安忙不疊地說抱歉,一擡頭看見是同班的顧筱然。
顧筱然半擡睫毛,瞟了他一眼,傲氣十足地答句“沒事”,走了。
向安推了推眼鏡想,大家好歹是同班同學,顧筱然怎麽就看他不順眼呢?偶爾寝室夜裏熄燈讨論班上女生,說的都是顧筱然漂亮溫柔又有能力,熱心待人好,可沒一次見她給過自己好臉色。
照理說沒什麽地方惹過她啊,難道兩個人氣場不同,天生不對盤?
甩甩腦袋,向安沒再多想,只大步向站出口跑去。
等得都快成腌茄子的曲離打着傘無聊跨在行李箱上,一擡眼看到出站口向安急急跑來的身影,立刻站起來開心招手。
向安在他面前停下,喘了幾口氣問:“你怎麽突然來了?”
曲離開心說:“我到這邊來和你一起上學啊!”又急忙把傘往他身上斜,“跑那麽快幹嘛,還不打傘。”
喜滋滋地。
向安喘夠了停下來,不在意答:“懶得打,走吧。”
說着伸手把曲離扒拉開,去拖行李箱,“對了,你晚上旅館訂好了嗎?”
婆婆媽媽,念念叨叨着,
“把東西先放過去,別到時候找不着住處還來跟我擠,我們宿舍床可窄,不夠你睡的。”
“不會不會,我有住處。我媽前幾天在商院那邊租好房子了,這會兒直接過去就好。”曲離搶過行李箱杆,“我來我來。”
“租房子?”向安推推眼鏡,沒什麽表情變化的臉上終于浮出了絲驚訝,“你不是逃課過來玩幾天嗎,怎麽還租房子?”
曲離咧嘴一笑:“誰跟你說我逃課了?我爸不準我學畫畫,這不反抗了一年無效,終于繳械投降了嘛。從今天起,我就要在河寧國際商貿學院安家落戶了!”
說得意氣風發,洋洋得意。
向安愣在當場,臉上情形風雲變幻,好比生吞了只雞蛋,說不出話來。
曲離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擺出握手姿勢:“以後大家就同在一個城裏上學了,請多指教,向安學長。”
曲離和向安是高中同學,高三下學期前後桌的關系。
雖說是前後桌,一直到快高考他們也沒怎麽說過話。向安是那種典型的懶人,懶得出門懶得說話懶得交朋友,醬油瓶倒了都懶得扶。
班上唯一聊得來的是個女生,趙玥言,完全因為對方個性開朗,時不時湊在他桌子邊問幾道化學題這才有了聯系。
等到後來大學,高中同學裏除了趙玥言,也就只曲離還給他打電話。
向安也不知道怎麽後來就跟曲離勾搭上了。
最初曲同學在班上的形象都是——生人勿近我很有錢我成績很好我很拽的高姿态,挑個靠窗的位置端正接受風雨暖陽洗禮,包攬了每次考試的班級第一,讓被遠遠甩在十名之後的向安為之汗顏。
後來曲離跟班上其他男生漸漸熟絡,對向安仍然是愛搭不理。原本向安也沒怎麽在意,就離高考還有一個月的時候,出了點小岔子。
他寫了封軟語溫存的情書給高二一個模樣乖巧的小學妹,小學妹讓他下晚自習在食堂側門的小空地等,他收拾妥帖喜笑顏開過去,被打着電筒等在那裏的教導主任逮個正着,第二天全校通報批評。
課間喇叭裏批評剛播完,向安撲在同桌懷裏哭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趙玥言忙着遞紙巾,曲離起身上廁所,從一堆語重心長安慰的姨母心間擠過時,冷淡地說了句:“不就是被個丫頭片子耍了麽,有什麽大不了的。”
從此熟絡。
熟絡以後,向安才發現曲離這人裏裏外外完全都是裝的,什麽高冷什麽生人勿近?根本同他這就不沾邊好麽。
他其實是屬于那種給點陽光就燦爛給點雨水就泛濫的型,捧着一張黑黑分明的臉傻笑時,就跟某部電影裏員外家傻兒子一個樣。
曲離剛上高中時長得黑,黑得锃亮锃亮的,有個綽號叫黑大頭。
倒也不是因為他頭大,他其實周身勻稱,哪怕黑也黑得很帥氣。是因為那時候他趕流行燙了個泡面頭,又怕班主任罰非說自己是天生自然卷,結果硬生生頂了三年雞窩上課。
再加上他每次考第一,同學們大概以為是他腦子肥裝得多,就總叫他大頭。
開始他裝高冷,叫的人少,後來快畢業了大家都撒歡,這個綽號就受到了全班追捧。
不過大學去物華天寶的江南地區滋養了一年,這回看倒是白淨了許多,又換了個潇潇灑灑的帥氣碎發,變化着實頗大,畢業之後向安和他只在電話裏聯系,沒見過面,剛才乍一眼看,還差點沒認出來。
高中的時候向安人緣并不好,上了大學又天遠地遠懶得聯系,他一直以為最多也就跟趙玥言通幾個電話發發節假日祝福短信,誰知道曲離以前坐他後面不溫不火不聲不響,畢業後倒是聯系得勤,電話短信什麽,比家裏來的都多。
說到底向安真是很費解。當初填志願曲離打了雞血非要去江南那邊某個藝術院校,還撺掇了他把第一志願填在同個城市說好互相照顧,雖然最後他分數差些沒去成,但按曲離那個水平再有那個架勢,怎麽可能妥協換校?
依曲離自己的話說——藝術就是他的命啊!
一個人命都沒了,還有個什麽蹦跶勁?
坐在出租車上,向安看一眼心情大好的曲離,咳咳:“河寧國際商貿,那學校挺好的哈。”
不管什麽學校,跟國際兩個字沾邊的光聽着就高大上。向安一慣不愛出學校門,但有幾回不得已路過河寧商貿,看看人家那校門,雖然跟河寧理工就差了十幾分鐘公交車程,排面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曲老板非逼着我來嘛,沒辦法。”曲離滿不在意地懶靠在座椅上,吹了吹劉海碎發。
他叫老爸曲老板,倒不是存心顯擺,完全是在家裏叫順了口。他們家前些年在錦城開了個進出口貿易公司,做得風生水起,他爸一天應酬決策,可不就是曲老板嘛。
曲離見向安不說話了,興致一轉,換個話題,“嘿,好久不見你換眼鏡了吶?以前那個大圓框真的是醜爆了,現在這個方的,雖然也大,好歹看着斯文沒那麽迂腐绉氣。”
向安靜靜地翻了個白眼,但還是保持微笑:
“是啊,好久不見你也變了好多,以前就沒見你這麽多廢話。”
曲離噎了一口氣,扭過頭去看街景,小聲嘟囔:“一句虧也不吃,忒不地道。”
出租車輕快地駛過跨江大橋,江兩岸綠草垂柳,秋蓬凋花,江風徹袖,十分動人。
河寧這座城說小不小說大不大,一半老城一半新區,唯一稱得上念叨的就是沿岸江景,尤其到了晚上,蓬草柳色間稀稀疏疏照出柔和綠光,岸上歌廳酒吧彩燈循江排開,霓虹斑斓好不惑人。
向安想,雖然他放棄了畫畫,但人生嘛,總要丢掉一些東西才能走得更長遠。他選擇學商,來了這個城市,也不錯。
☆、2006河寧
安頓好之後,曲離跟向安吃了一起在這座城裏的第一頓飯。
河寧口味是辣中偏偏帶着甜,曲離跟向安剛來時候一樣不習慣,滿臉嫌棄,可還是憋着硬撐了一大碗,向安就說他是嘴上嫌棄,胃比哪哪兒都誠實。
曲離哼哼兩聲,沒說什麽。
等到菜吃得差不多,曲離硬要的兩瓶啤酒也喝得差不多,已經是晚上九點。
十月份的九點基本夜燈已上,向安想着曲離好歹第一次來,看在曾經同學的情分上又把他送回家。一進門,跟曲離合租的小夥正在客廳看電視,見他們回來,笑着打招呼。
向安本來不善交際,硬着頭皮寒暄問候了一陣,起身準備回校,曲離搓了搓大腿站起來,客套說:
“要不別回去了,外面天都黑了,萬一沒車怎麽辦?反……反正我床大,就讓你一半呗?”
向安嗤聲:“得了吧,這裏到理工才多遠。”
曲離沒接上話,只好把他送到門口,忽然又想起:“聽我媽說河寧治安不怎麽樣,那你自己小心點?”
向安應着知道了知道了,下樓往外走。一面風冷縮着脖子,一面腹诽曲離他媽養個兒子真是太嬌慣。
曲離比他小三個月,差不多也該二十了,要是不折騰轉個什麽校,也是上大二的人,居然租個房子還得當媽的來打點得齊齊整整,擔心他一個人住沒人照顧,甚至周到地自掏腰包招了個室友?
最苦天下慈母心吶,曲離居然還抱怨老媽管得太寬,實在身在福中不知福,讓人鄙視!
進校門時,向安一晃眼,覺得前面那個女生背影很是眼熟,綠大衣下黑紗裙露個裙邊,一雙粗高跟很是氣質。等她側擡頭同身邊高高瘦瘦的男生講話,才認出來那是顧筱然。
旁邊小夥他不認識,看他們親密的樣子,想想應該是她的新歡。
顧筱然換男友不算快,但大一到大二,連上他們寝室的“崔書記”,這也是第四個了。
沒辦法,理工院校嘛,男女分配本來就不均。
有的人可能體會不到,向安他們數信系也還稍微好點,但隔壁物理化工,下課的時候一片一片望過去真是慘不忍睹!
聽寝室小劉說他高中同學班上,全班五十八人,女生才三個!談個戀愛跟高考過獨木橋有得一拼!可想而知世道多麽慘淡絕望。
而像顧筱然這樣清澈泠然漂亮的姑娘,就是絕望世界中的一線希望,好比化雨的春風,好比融雪的山澗……
咳,反正就是有大把大把青年小夥巴巴望着,偏偏求不得得不到的款,換個男朋友稍微勤點,都該說是雨露均沾廣施恩德福澤蒼生。
到寝室向安還在回想顧筱然的背影,窈窕有致。都說女孩子如水如花,這種比喻擱河寧理工也就只她夠得上。
小劉從床上伸出頭來,猥瑣一笑:“向安,常微作業借我一下。”
向安不慌不忙地從抽屜裏翻出課業本:“你也真敢抄,不知道我高考數學七十三麽?”
話是這麽說,仍然不慌不忙遞過去,小劉則心有靈犀嘿嘿一笑。
回頭一看,“崔書記”正伏在桌上寫傷情小詩,只瞥見兩句:歲月不待真心人,白首空留書***。
化用古詩來的,原句好像是——歲月不待晚歸人,一曲斜陽一曲墳。
向安拍了拍身邊謝文俊,示意:書記怎麽回事?
謝文俊撇撇嘴,用大家都能聽到的虛音說了三個字:顧筱然。
崔書記一個眼刀甩過來,還不忘捂住小詩,謝文俊嘁了一聲,自己趕作業去了,小劉在鋪上沒捱眼刀,不曉得情況,吧啦吧啦說個透:“這你就不知道咯,顧筱然和校權益部部長談戀愛,他心裏不好過啦。”
向安想說正巧,我剛碰見他們了,小劉的話卻沒斷:“哎呀,要我說你們早分了也好,她那種聰明女生哪是你一個小小班裏團支書想得來的?沒看人跟你分了一周就同上屆系學習部副部好上了嗎?我認識一個師兄告訴我呀,別把大學想得那麽純潔,什麽權錢交易權色交易都是存在滴。”
崔書記黯然神傷:“人生自是有情癡,你懂個屁。”
反而是向安顯得很愕然:“我們學校這點破地兒居然還有值得出賣色相的權利?”
“呃。”小劉奮筆抄作業的手一滞,“當然不是學生之間嘛。”
進入大二,日子顯得特別緊。
大一生活好歹能在上課吃飯床上躺屍之間平衡,向安是個對游戲沒有特殊情懷的異類,每每寝室其他三人殺伐奮戰,他就一個人抱本小說縮在床角。一般等到中午謝文俊覺察到饑餓出去覓食,就有三只手把錢顫抖着舉出來“求帶一份”。
可是上了大二,課幾乎排得全天滿,這樣生活就只在上課吃飯趕作業之間傾斜,好不容易有個機會躺屍,向安不會情願跋涉到遠方商院去慰問一把曲離。
對于向安來說,超過十分鐘的路程都叫遠方。商院步行半小時,太遠了!
于是三周之後,曲離的電話幽幽閃進手機:“向安!大家好歹同學一場啊喂!高考的革命友誼餘溫未涼,你不會就把我一個人扔這裏生死不管吧?”
向安額角突突跳了幾下,不得已繞上圍巾趕上公交。唉,好歹革命一場,雖然失敗告終,戰友還是忘不得忘不得。
當然這只是一個官方可外宣的說法,當時實際對話是這樣的:
“向安!你再不過來看我一眼,我可就曝屍河寧寒冷的冬風了!”
“……”
“我早午飯沒進,晚餐沒個着落,你忍心見我在你眼皮子底下餓死??”
“你家樓下那麽多飯館是擺設嗎?”
“獨在異鄉為異客,外面吃傷心!”
“那就自己做。”
“油鹽醬醋全不會,自己做傷胃……”
……一陣沉默之後……
曲離誘勸:“聽趙玥言說你做飯特好吃,讓我見識見識呗?”
所以說人生吶,就是一物降一物。
向安是個連醬油瓶都不扶的懶人,但這不影響他有一手可誇的好廚藝。
初中時在鄉下,他爸每天沉溺打麻将,農忙爺爺奶奶出活種地,放學回家沒飯吃,他下面還有個妹妹巴巴張着嘴,沒辦法,炒菜做飯的技術就這麽利索地練了出來。
現在遇上曲離,嘿,就是這麽趕巧!
【無關劇場之二:(廚房、竈臺)】
向安咔咔切菜,曲離看得眼花缭亂目眩神迷不禁心癢(趁空搶過菜刀)
向安(嘲笑):喲,你還會切菜?
曲離(傲嬌橫刀):菜刀在手,問天下誰是英雄!哥給你露一手。
嚓嚓嚓……黃瓜片切稀碎……
☆、2006河寧
到了曲離家才知道,原來他別說生火做飯,根本連米也沒有,廚房就剩室友一把小面兩個雞蛋三支蔥。
曲離抓了抓頭發,嗫嚅說:“要不,就下面吧?”
向安着實懶得下樓買,嘆口氣唰地開了火。條件如此簡陋,他的高水平實在不好發揮啊!
曲離半躺在沙發上,兩只腳趿拉拖鞋晃來晃去,手裏狀似無聊地翻了翻向安手機,劃拉到QQ分組大學欄目,看了一眼頗為驚訝:“哇,你還有叫計科的同學?計姓很少見吧?”
再看下去,還有生科、美術、外語一、外語二……
向安手裏麻溜地炒雞蛋,一碗水倒下去嘩一聲響,然後不緊不慢說:“懶得記名字,不常聯系的同學都直接用系院改的備注。”
曲離趕忙翻了下自己,還好,帥氣無比的名字安分躺在高中欄——“曲離”。然而還是撇了撇嘴,向安對他還真是規規矩矩啊。
再往下翻,朋友欄只顯示了一個名字,是趙玥言。
不知怎麽的,曲離心裏很不是滋味,轉頭看向安握把面等水開的身影,沒多想就把自己的名字單獨立了行,标注:言聽計從俯首相待之主人是也。
搖頭晃腦默默念了一遍之後,一臉奸計得逞忍也忍不住的偷笑。
嘩嘩嘩!他怎麽就能這麽有才呢?
自然,現在的曲離想不到,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之後,當向安反複平靜心緒,将手指點在這一欄分組的删除鍵上,決定和過去告別時,心像被刀尖割過,是怎樣一種難過的顫栗。
這是曲離第一次吃向安煮的面,滿滿一大碗騰騰冒着熱氣,蔥花壓煎蛋,光看着就很有食欲,他試着來了一口,事實證明趙玥言果然沒有信口雌黃。
高考前有次趙玥言家裏沒人,正好是周末,硬拉着向安去她家當了回免費勞工,回來在曲離跟前直吹捧到畢業,搞得他一度很期待。
熱氣擾擾,曲離裝作不經意問:“诶,你那圍巾是趙玥言送的吧?”
向安有個很幼稚的習慣,吃面得把面在筷子上繞成一卷,再往嘴裏送。
卷了一團,不在意答:“我生日她寄來的。”
“我知道。”曲離沒好氣說,“你不是讓都送書嗎?我可找了好久找到那套《宋末群俠轶事》的。”
“我沒說謝謝嗎?”向安沒擡頭,專心又繞一個團。
曲離說:“嘿!我的意思是,你也知道人家趙玥言現在有男朋友了,再收人圍巾不大好吧?”
從向安的視角看來,高考前他和曲離能短時間交往入深,甚至達到一起商量志願的地步,其實大部分功勞在趙玥言。
那時候曲離一奚落他,趙玥言就幫他反擊,他們三個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和諧融洽、相互依存的共生關系,後來商量志願,也是三人湊一起來的。
向安揣測曲離是喜歡趙玥言才迫不得已跟他走近,畢竟追女孩子的必備要訣是搞定她身邊的閨蜜嘛。大學開學前他去火車站為他倆送行,曲離同趙玥言站在一起眉開眼笑跟個傻子似的。
不過前不久趙玥言說她談戀愛了,還發了合照過來,是跟一個戴黑圓框眼鏡挺文氣的師兄。
向安想,一定是因為曲離求而不得傷心欲絕,才這麽馬不停蹄想換個學校換座城市,現在提圍巾肯定也是睹物想起了其人。
唉,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亂吃飛醋。
于是語重心長地安慰:“事情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緣分強求不得,她現在有了男友也是好事,你也要好好開始新的生活,把目光放到這邊來。”
“哈?”曲離一頭霧水。
向安潇灑放下筷子:“沒什麽,你洗碗。”
收拾好一頓,曲離滿足地躺在床上,長手長腳的大男孩模樣。
向安從浴室洗完澡出來,正遇上合租小夥回房,搭着毛巾擦頭發的手一頓,不好意思地打招呼,對方只回了個嗯,扭開房門進去了。
跟第一次見面的熱情簡直是天壤之別。
向安踢了踢曲離,細聲問:“是不是我在這裏留宿他不高興啊?”
曲離翻了個身,并不在意:“怎麽會?你又沒跟他睡一床。”
向安沒吭聲,仔細想想他們确實統共就見過兩次面,哪裏來得及做什麽讓人讨厭的事?這樣想通,曲離提出幫他吹頭發也就沒有拒絕。
平時看起來毛毛躁躁,吹頭發曲離倒是細致得好,一雙手在暖風裏面顯得觸感輕柔,向安閉上眼睛十分享受。
原本他沒想要留宿的,收拾了廚房繞上圍巾就要回校,可癱在沙發上的曲離突然伸出只手牽住他衣角,懶聲說:“外面天都黑成什麽樣了,別回了呗。兩個大男人還怕我吃了你不成?”
向安嗤聲:“才八點能黑成什麽樣?我回去明天還得趕作業。”
曲離換了個手牽衣角,支起半邊身子擡頭撒嬌式地仰望他:“做什麽作業啊,我第一次來河寧,明天陪我出門逛逛吧?別哪天我在城裏迷路讓人拐了都不知道。”
所以就這麽留下了。
嘿。其實想想,也不是多大的事嘛。
況且這一夜,除了曲離睡姿奔放生生壓在向安身上,導致他早上起床腰酸背痛以外,沒什麽特別的。
十分普通,就跟他一個人睡,多蓋了幾床被子一樣普通。嗯!
第二天早上天氣難得晴朗,霧散後陽光照得人臉暖洋洋的,曲離套了件休閑衛衣,抓了兩把頭發就跟向安出了門。
曲離摸透了向安脾性。他敢打賭向安大學這一年半,實際出門次數一雙手都能掰清,自己不認路又怎麽可能帶他潇灑帶他飛?沒辦法,最後兩人一合計,只能打車去了算得上是個景點的聖安寺。
十一月份樹木花草該凋的都已經凋得差不多,聖安寺山道兩邊梧桐小葉榕落葉積了一層又一層,就是叢叢號稱不凋的松柏也顯出暗沉的蒼灰色。
說是景點,但其實沒什麽游客,特別他們去的這天不算節日又沒什麽特殊活動,哪怕誠心香客也只稀稀拉拉寥寥幾個。
向安他們并不信佛,選擇這裏唯一的原因:寺廟标志性建築回安塔端在山頂,是居家旅行,強身健體的絕佳之選。
爬上山頂一派清新。向安癱在長椅上喘氣,翻着白眼聽曲離在那裏無恥地嘲笑他體弱以及叽叽歪歪一大堆廢話。
好在沒叨多久曲離就轉移了注意力,往一邊挂了滿樹紅綢絲帶的老樹蹭去。那老樹壑紋斑駁飽經滄桑,枝桠上結的紅絲帶有新有舊,上面或多或少都寫了字。
曲離探手拉過一條帶子,看了好一會兒回來,興致勃勃同向安講他高考前被他媽拽去廣靈寺祈願,也寫過一條順心帶。
向安還沒緩過氣來,不鹹不淡地配合問:“哦,那你許了什麽願?”
曲離伸個懶腰也靠上長椅:“說了就不靈了。”向安沒繼續追問,過了會兒他自己卻又添一句,“不過也确實沒靈,所以說神啊鬼啊都信不得,幸福還是要靠自己争取,對吧?”
向安懶得擡眼,敷衍說:“對。”
原本向安是想歇夠了就走,沒打算進塔樓的。那塔十層樓高,他只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可曲離偏偏說塔上有個求簽的特別靈,非要上去試試看。
向安特別驚異,他來河寧一年多了都不知道回安塔上有個求簽的!曲離才來幾天居然了解得比他還透徹?!
最重要的是,既然曲離連這些小彎小道都摸透了,還抓他來陪游不是撐的嗎!
可曲離沒等他多想,拖着他嘿哧嘿哧爬到九層,直沖求簽的幡子攤。向安還沒緩過來,任他拽着手自己在後面撐腿喘。曲離規規矩矩作了揖,就向守層的僧侶開門見山道:“師父,我們求姻緣。”
上了年紀的老僧人看了看眼前紅光滿面神采飛揚的小青年,又看了看他身後喘得起勁一看就是體虛的小青年,臉上頓時各種情緒變化,半晌平複下來:
“咳咳,年輕人,平日裏還是多些注意,不要太過放縱……”
向安意識到不對,白曲離一眼,迅速抽回手賠笑說:“不好意思啊師父,是他自己求姻緣,我求事業,我求事業。”
曲離讪讪摸摸鼻子,沒說什麽。
求簽時向安晃眼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穿着柔紅大衣,從十層下來正好路過镂花窗。也沒有多想,只覺得河寧果然太小,出來逛個寺廟都能遇上顧筱然,真是擡頭不見低頭見吶?
打開簽紙,向安求的事業,上面只有八個字:高山險阻,縱覽博寬。曲離湊過來瞧了一眼,嗤聲:“什麽高山險阻?哪來的高山險阻?嘁,我看一點都不準。”
向安說:“沒有啊,高山險阻,很準嘛。你的呢?”
不知道曲離那紙上到底寫了個什麽花,扭扭捏捏一直不肯拿出來,磨到下了塔樓,才不情不願負氣地一把攤開:“喏。”
簽紙上字多了幾個:船拍水響船遇石,筝挂荊棘速斷之。
看曲離耷慫的模樣,應該不是什麽好話。向安瞬間想到趙玥言,就了然地拍拍他的肩,語重心長勸慰:“筝挂荊棘速斷之,感情嘛,不是一方能決定的,求不來的事早早放棄,對你對她都好。”
曲離哼了一聲,意料之中沒有理他。
緣分緣分,世上哪來那麽多的緣分?曲離把簽紙揉成一團,憤憤地扔進回收桶,幾步趕上向安勾肩搭背走開。
向安避幾下沒有避開,就随他去了。
他就是這樣的性格。
從前上高中曲離就說他溫吞,不管別人怎麽招惹他擺弄他都不生氣,高興的時候擡個嘴角笑笑,不高興也不會有什麽表情,哪怕不喜歡也會接受,從來不抱怨,沒有情緒過激的時候。
不像個活生生的人,倒像包棉花,一拳打過去沒什麽觸感,收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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