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回這樣默契合拍,就像認識了多年的好友
然後顧筱然潇灑地說了再見,拉了行李箱,往入口走去。
就在這時——
“喂!女神!”
小劉忽然叫住她,她回過頭來。
小劉把書記硬推出來,說:“我就算啦,可是,崔解文也抱一下吧?他都等兩年了。”
書記的臉立刻漲成了豬肝色,全身肌肉緊繃,手足無措僵在原地。
後來,向安偷偷看到日記,才明白了他此刻的心情。
書記在日記裏,懷着供奉神靈一般虔誠的小心,一字一句寫道:
我呆在那裏,不敢看她,卻又舍不得移開眼睛。我看着她忽然又笑了,一步步走過來,沖我張開手,大大方方地和我擁抱,然後回身。
像一陣料峭春風吹過山崖,崖岸上冷瑟的花忽然怒放,又頃刻間零落一地。她就那樣,如花般,收了她的顏色,消失在我的視線裏。
你們說,喜歡一個人,會喜歡多久呀?
一個月?三年?再長,喜歡一個人,可以喜歡一輩子嗎?
像書記這樣,默默地把一個人種在心裏,即使他的等待永遠不得回應,也無怨無悔,這樣傻的人,真的存在嗎?
我不知道別人。但我始終相信,
當然呀,
當然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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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世界上總會有那麽美好的人,如同陽光一樣讓人淪陷,吸引着你,在見過他一眼之後,餘生都無法遺忘。
☆、2007河寧
顧筱然走後一周,天氣驟然轉冷,河寧的秋天飄忽又短暫,一下就沒了影兒。
翻出毛衣外套,向安一邊查網站上投遞小說的回複,一邊開門。路過樓道,下意識地擡頭瞟了一眼隔壁房門,依然緊閉,看樣子周禮是還把自己鎖在家裏。
網站沒有任何回複,向安撇了撇嘴,自嘲道:“看來這回是涼了。”走兩步又說,“沒關系,剛開始嘛,加油!”
又走兩步,手機裏叮的一聲。打開,小劉的聲音立刻冒出來:
“向安,你來評評理呀!……”
吱哇半天,向安才理出個頭緒。
原來謝文俊家裏消停了半年,見又快過年了,又在開始四處給他張羅物色小姑娘。依老謝家的思想就是,吃飯趕早不趕晚,盛湯趁熱不趁涼。二十來歲多好的年紀啊,找個對象先處着,畢業就結婚,三年抱倆,熱熱鬧鬧……
當然站在小劉的角度就全然不是這麽回事了。
雖然他倆現在才剛開始,感情還在蜜月期,不論什麽,謝文俊都還依着他順着他,就算他放手讓小謝去浪去放縱,去随便見那些相親對象,也可以無所畏懼。
可怕就怕在,萬一呢?
就算小謝本意只是敷衍家裏,走個形式和小姑娘們吃個飯見個面,難保不會真的有那麽個人,恰恰就和他看對了眼?
小劉平時看起來天不怕地不怕,沒心沒肺似的,可還是沒能當真那麽潇灑。這不,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架勢,連向安都替謝文俊頭疼。
挂了電話,看看時間十一點,正好曲離周末學校忙不回家吃飯,向安給他發了條短信,嘆口氣,扣上外套扣子,往南門住宅區走。
敲開門就對上謝文俊無奈的目光,然後越過他的肩膀,可以看到小劉正窩在沙發裏抱着紙巾盒抽抽。一見向安面,立刻嚎啕大哭——
“向安你怎麽才來!真的要委屈死我啦!”
“我……”向安語塞,感覺到謝文俊在背後安慰地拍了拍自己的肩,才又硬着頭皮上前,“你怎麽了?好好說,別哭。”
小劉從沙發上蹦起來,薅住向安就開始哭訴:“你說他眼裏還有我這個男朋友嗎!”
接下來的二十分鐘,向安細致地了解到整件事的起因經過結果,連謝文俊接電話時的神态表情,小劉都描述得生動形象如同情景再現。
不過最讓向安心肌梗塞的是,講到一半,謝文俊去倒了兩杯溫水,一杯遞給他,一杯放到小劉面前,說:“寶寶,喝點水再哭,別傷了嗓子。”
……
此刻向安心裏只有一千只卧槽!
都這樣式兒的了,小劉你還想要點啥?!
小劉一邊抽泣着接過水杯說謝謝,一邊繼續埋怨謝文俊聽到要跟小姑娘見面的消息,表情太過欣喜,拒絕得不夠幹脆。
……
向安不想說話,默默喝了口水。
過了會兒到飯點,謝文俊自覺地去廚房搗鼓做飯,小劉依然在客廳跟向安繼續掰扯,只是自從小謝進了廚房就不再哭了,情緒明顯穩定很多。
向安有點惆悵,他看了看為了防煙緊閉的廚房門,看不清門後謝文俊的動作,但能聽見利落切菜炒菜的聲音,再看看抱着紙盒腫着眼睛的小劉,兀自想到那句:被偏愛的總是有恃無恐。
“謝文俊挺好的,”向安放低了聲音,對小劉說,“這件事也不是他的錯,你說你這是幹嘛呢?”
他原本是想勸勸小劉,兩個人好好的,別太任性,卻沒想到小劉冷不丁地開口:“我當然知道這不是他的錯,可是,我得讓他知道,我很在乎他呀,”
“如果我心裏明明介意,卻死憋着不說出來,越想裝作不在乎就越是容易被這種情緒左右,總有一天我們會越走越遠、相互懷疑,等到散了再來後悔沒有讓他明白我的心意,就太晚了。”
說着,小劉喝了口水,靠靠向安,“不過,我們家老謝是真的完美好男人了,對吧?”
向安偏過頭,看看小劉一臉幸福的小表情,又順着他的目光看看廚房門,瞬間又是一陣梗塞。
嚯,小家夥這明白透亮的,敢情自己來就是做一個見證他們膩歪的道具了呗?
“你跟曲離最近咋樣啦?”小劉放下水杯,另起了個話頭,“聽書記說,上回你生日推了我們聚餐,要跟他二人世界來着,結果他回家去了?”
“他家裏有事。”
“随你咯,”抽出兩張紙,瞅着廚房門狠狠擤了把鼻涕,“反正都是你倆自己過,我們也不好多說什麽。”
“嗯。”向安默默點頭。
可小劉那嘴就是停不下來,說了不多說,到底還是沒忍住:
“不過連書記栽顧筱然手裏那麽傻的二傻子都覺得,你們家曲離不靠譜。反正我看着他那性格,說好聽了是意氣風發敢愛敢恨,說差的,那就是沒長大不成事,你倆以後估計得夠嗆。”
“得了吧,就我這爛脾氣還好意思挑人家?”向安反駁道,“再說了,你倆又沒跟他住,怎麽知道他多好?”
頓了會兒,又添一句,“他對我的好,我說出來都膩死你。”
“好好好,我不聽。”小劉舉手投降。
嘿,向安偏要講,還把手上戒指揚出來:“看到沒?私定終身!曲離從高中就喜歡我,要不是國法限制,他都想立刻跟我結婚領證,昭告天下把我據為己有,哼哼。”
小劉趕緊認慫:“明白了明白了,大佬,是我們有眼不識曲離心,可別再酸我了。”
恰正好這時謝文俊走出來,一手端了盤辣椒炒肉,一手将電話遞給小劉。
小劉正不知所以,謝文俊一臉淡然說:“寶寶,我媽想聽聽你的聲音。”
這回不光小劉,連向安都愣了。
什麽情況?出櫃見家長一氣呵成,這麽突然嗎?
只見我們話痨小劉接過線,嘴跟糊了漿子似的,誠惶誠恐,突然就笨了:“阿,阿姨好……”
這邊兩人屏氣凝神,看着小劉完全變了個人,只乖乖地“嗯”“嗯”“好”應和,漫長的三分鐘過去,終于“阿姨再見”挂斷。
向安還不明就裏,只見謝文俊笑起來:“現在放心了嗎?”
小劉水靈靈的眼睛汪汪地仰望他,嘴巴一癟,感動得差點哭出來:“俊俊……阿姨說,你要是敢跟我吵架就告訴她,她幫我收拾你。”
“好。”謝文俊笑了,走過去把他攬進自己懷裏,摸摸頭安慰,“你們一起收拾我。”
“她還說,叔叔罵你的話,別往心裏去,他就是還沒想通,她會幫我們教育的。”小劉哇的一聲哭出來,語無倫次,“怎麽辦呀,我都沒想到這樣,你怎麽敢……你不是說阿姨可喜歡小孩兒了嗎……”
原來小謝早就在心裏打算,要以什麽樣的方式把小劉介紹給家人。
他倆剛在一起時就旁敲側擊地以“我有一個朋友,他喜歡上個男的”這種“無中生友”的故事探過謝媽口風,本想着大三還不是時候,可昨晚小劉那麽一鬧騰,他就趕早不趕晚,趁着拒絕相親的機會跟家裏坦白了。
起初都以為他是逃避相親找的借口,誰知越說越認真,即便小謝好言好語耐心勸說,期望得到理解,謝爸爸還是把手裏的杯子一砸,“你要是敢你就別回家!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唰的挂斷電話。
小謝傷心地以為這事兒大概就這麽涼了,誰知道剛才在廚房忽然接到謝媽打來的電話……
這會兒小謝和小劉兩人渙然冰釋,在邊上摟摟抱抱膩歪着喲。
小劉說“俊俊我錯了,我都不知道你偷摸做了這麽多”。
謝文俊說“寶寶別這麽想,你是我的呀,我不為你考慮誰為你考慮”。
……
向安在旁邊坐立難安,不知道今天自己跑這趟意義何在。尬了兩分鐘,實在忍不住假裝有約,起身告辭。謝文俊象征性地挽留了兩句,就被小劉眼淚汪汪地粘回沙發裏。
好心塞。
小劉這通恩愛秀的,簡直一頓操作猛如虎,讓他猝不及防二百五啊。
更糟心的是,看看人家謝文俊,再瞅瞅自己家曲離!
那大傻子,從他倆和好之後,不知吃錯藥還是咋了,就跟變了個人似的,脾氣也有了,這裏也不平那裏也不順了,從前恨不得黏在他身上,現在三天兩頭的鬧別扭。
就說前幾天吧,兩人本來好端端坐着,他接了個顧筱然的電話,也就說了四句啊:
“喂?”
“平安就好。”
“房門一直閉着,但我看每天早上配送的牛奶都拿進去了,人應該沒事的。”
“好,再見。”
真的,就四句!
向安閉着眼睛都能把這幾個字兒重複一遍。
可挂了電話,轉頭一看曲離,那臉色難看的:“顧筱然?”
“嗯。”
“她怎麽人都走了還纏着你?”
“什麽叫纏着我啊?”向安哭笑不得,“她就是問問周禮情況。”
曲離目光一沉,嚴肅道:“我不喜歡她。”
向安想順着話茬逗他開心,說“我知道呀,你喜歡我嘛”,誰想接着就聽到命令:“删掉她號碼。”
“啊?”
你說說這……想當初還是曲離先跟人套進乎的呢,突然這是怎麽了?
向安一頭霧水,當然半天沒動靜,于是就發生了他意想不到的一幕——曲離黑着臉,自顧自拿起他的手機,翻出“顧筱然”,選中,拉黑,删除,一通操作流暢迅速。
“以後別跟她再聯系。”
!!
向安當即就火了:“你什麽意思!”
而曲離不冷不淡的:“她重要還是我重要?”
“她是朋友!……你删就删吧,拉黑了讓別人怎麽想?”
向安趕緊拿起手機鼓搗,可怎麽瞎按也于事無補,氣得把手機一摔,“曲離你有病吧!給你臉了怎麽的?”
曲離一聽,轉過頭來。
那眼神,吓得向安心裏一涼。
于是這天晚上,向安第一次體驗到了被強是什麽滋味。
太暴躁了。從來沒見曲離這麽暴躁過。
跟兔子似的翻身就把他摁在床上開始扒衣服,向安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曲離就騎着壓了上來。
向安這種手不能縛雞的,哪裏是曲離的對手,根本毫無反抗之力好吧?
剛開始還又是掙紮又是罵咧的,不一會兒就沒了力氣,癱在床上任人擺布,曲離撞一下問一句“我重要還是他們重要?”他就有氣無力地答一句“你重要”。
然後在心裏翻白眼罵“大傻比”“臭流氓”!
之後向安生了兩天悶氣,連睡覺也貼着床沿睡得遠遠的,誰知道曲離不僅沒像之前一樣厚臉皮地湊過來哄他,反而跟個沒事人一樣,該吃吃該喝喝,一點兒沒覺着自己做的有錯。
好不容易挺到昨天,曲離遞了個蘋果給他,問他最近有沒有什麽安排,他趕緊順着臺階就下接了話,兩人算是和好了,下午一起出去吃飯,就這吃飯期間,又出了事。
向安想來想去也想不通,不就是逗隔壁桌小孩子玩了會兒嘛,也沒有晾着他啊,至于回了家還一晚上冷着臉嗎?
你說冷着臉也就算了吧,更可惡的是,剛睡下,趁着黑他就湊過來摸摸索索扒褲子了。
毫無疑問又是得手。
向安那個氣啊,那個委屈啊。
他恨不得一倒肘把曲離掀開,耳光甩過去質問他把自己當什麽了?
可曲離倒作出一副委屈極了的樣子,把腦袋埋進他頸窩裏,悶悶地問:“你很喜歡小孩嗎?”
“?”向安不明白,“這很重要嗎?”
曲離又說:“我好害怕失去你啊。”
那聲音又低又啞,聽得向安一陣心疼。
向安說:“你怎麽會失去我呢?我一直都會在的。”
轉過身去想要回抱住他,可曲離擡頭吸了吸鼻子,翻身便睡到另一頭去了。又是一上午的冷戰。
向安想了又想,始終猜不透自己到底是哪裏做得不對。
是不是他拽着曲離不肯分手的時候,表現得太過痛苦,哀求得太沒有尊嚴,才讓曲離誤以為自己越是冷漠,他就會愛得越多越在乎?
他揉了揉太陽穴,好後悔啊。
☆、2007河寧
從南門小區出來,曲離仍沒消息,短信欄只有一小時前向安發出那條,毫無回複。向安抱着手機糾結半天要不要再發一條臺階給他下,最後還是罵自己太犯了,氣呼呼徑直回家。
就是這麽恰巧,剛走到單元樓下,遇上回家的周禮,手裏提了兩大包蔬菜。
他穿了一件泛藍的長袖襯衣,領口袖口規整地疊起,紅色板寸稍微長了些,能看見寸許黑色的發根,右耳戴了一枚銀色耳釘,整個人清清爽爽,看起來張揚又不失幹淨。
周禮也看到向安,笑着打招呼:“吃過午飯了嗎?”
那笑容明亮又青春,跟一周前判若兩人。
“還沒呢,”向安要比他矮上一個頭,走在一起總感覺氣勢要短上幾分,“回家慢慢搗騰吧。”
“哈?要不咱搭個夥?”周禮顯得很高興,揚揚手裏袋子,“被菜場老板忽悠買了杏鮑菇,才發現自己根本不會做,你會嗎?”
按理說他們還沒熟到這個地步,周禮這也太熱情了點,向安本想委婉一點拒絕,可耐不住……這菜他還真會,又恰好……曲離中午忙,不回家吃飯,他正愁一個人怎麽打發。
也不知道怎麽個峰回路轉的,就應下來。
周禮更高興了,把向安請進門,又是擦桌椅板凳,又是洗菜遞刀地忙活。向安在無比期待和崇拜的目光中翻翻炒炒,手法娴熟盛菜澆汁,感覺自己表演了個稀奇節目。
“厲害厲害厲害……”周禮不住誇贊。
這樣的狀态一直持續到午餐結束,收了碗筷周禮把他送出門還在念叨“歡迎大廚下次再來指教”,誇得向安都繃不住害羞了,連連客套“哪裏哪裏”“好的好的”。
這場沒有靈魂的商業胡吹在開門的一瞬間戛然中斷,兩個人都突然住了嘴。
因為開門的剎那,向安擡眼看到正好回家的曲離。
曲離一身西裝,領帶拽開,出門時仔細抹了發膠的頭發有些散亂,一手拿門鑰匙還沒開,聽到聲音後側過身來,對上向安的視線。
但僅僅是停了兩秒,又轉身開門,進屋裏去了。
這場面,簡直跟偷情被抓包一樣讓人心塞。
向安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麽好,趕緊向周禮道謝,飛快趕上曲離的腳步。進門的一瞬間,氣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冷到冰點。
曲離仍然不說話,拉開冰箱拿出一罐可樂窩進沙發。
向安問:“你不是說比賽結束工作人員聚餐嗎?怎麽回來啦?”
曲離不答。
向安又問:“是不是太累了?”
曲離不答。
向安又問:“想吃什麽?我去做。”
曲離不答。
向安開了冰箱,拿出兩個小番茄,走到廚房門口,腳步慢下來:
“這樣有意思嗎?”
“沒意思。”
曲離終于說話了。
“我收到的短信上寫着,你現在應該在南門?”
“我去了!可小劉他倆恩愛着,根本不需要我勸,”向安氣勢弱下來,慢慢向沙發跟前靠,“謝文俊向家裏出櫃了。你知道嗎,小劉無理取鬧撒潑犯渾,他不但沒生氣,還……”
沒等說完,曲離一把拽過他壓在沙發上,捏住他下巴,眼睛對着眼睛:“你希望我也跟家裏坦白嗎?”
“沒有!”向安趕緊解釋,“我只是想,我們能不能也好好的……”
曲離捏得更緊了。
“我說沒說過,不要、再跟顧筱然聯系!”
“我沒有啊!”向安吃痛,翕着牙,“周禮,請吃飯,只是個巧合,他買了……”
又沒等說完,曲離松開他,坐起身扯掉自己的領帶。
向安癱在沙發上緊張地想,完了完了,他這回肯定是又要獸性大發,話說他最近到底哪根筋搭錯了啊,怎麽遇事就喜歡用這種方式來解決?這是他開發的床戲新手段嗎?
……
可曲離只是瞥了他一眼,自顧自進了客房。那神色冷冷的,是既不相信他的解釋,也懶得跟他争執。
向安孤零零在沙發上躺了兩秒。心涼。
什麽意思嘛!!
徹底火了。
他沖到客房一把揪起曲離的衣領:“我忍你好久了!來!我們打一架!”
他就是昏了頭,完全不自量力,他怎麽可能打得過曲離?
曲離讓他逗樂了。
“你吃錯藥了吧?”
向安還嘴“你才有病!”,狠狠一推,把他摔床上。
“你推我?”
“怎麽?不行嗎?”傲嬌地揚頭。
“為了顧筱然,你推我?”
握草!這事兒過不去了!
向安急了,氣得一腳把門踹上。
“曲離你到底要我解釋幾遍!我跟顧筱然,我倆就沒關系!”
“那你給我解釋!那天晚上,你跟她去了哪裏!”曲離終于失控,抓住向安的襯衣領,欺身而上,“你們去了哪裏!”
向安不明就裏:“哪天晚上?”
曲離眼睛發紅,指着門外:“那天你說會好好愛我,我好開心,買了蛋糕要和你分享,可我去隔壁,門開着,你不在,我給你打了一晚上電話,”
“你說,你們去了哪裏!”
他整個人占據了向安的視線,周身桀氣,陰沉得可怕。
“我不知道,曲離,那天我手機沒電了,我不知道你給我打了電話。”
可是現在,說什麽也沒用。
“你!就說!你們到底做了什麽!”
曲離把向安摔上床,粗暴又憤怒,狠狠地把他的雙手擒住,“你喝了酒,還有呢?向她告白了嗎?你們做了嗎?”
“曲離!”
向安聽不下去了,可曲離還在說,“她走的那天,你抱着她,是不是很難過?”
“這些日子,你想她嗎?”
“向安,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背着我,都做了些什麽?”
他像惡魔一樣,貼着向安耳際,用向安最着迷的溫柔聲音,說着最難聽的話。
“你把我當什麽人了?!”
“啪”!
向安打了曲離。
極重的一個耳光,極清亮的一聲響。震得兩個人都怔了片刻。
跟□□爆炸後漫長的寂靜一樣,向安在這連呼吸都停止的寂靜中看着自己的手,一片紅,可想而知曲離該多痛。
“哈?”曲離氣極反笑,立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他,“這是你第二次打我。”
“我……”向安不知所措,他想說什麽?說我不是故意的嗎?打都打了,是不是故意的有什麽用?
他只能慌亂地撫着那處痛,連聲心疼,“對不起,對不起,我……”
可怎麽也“我”不下去。
曲離說:“你說你愛我,可怎麽在你心裏,老是別人更重要呢?”
“我……”
“向安你記着,再一再二,不再三,你在我這裏,沒有下次。”
曲離別開他的手,從床上讓到一邊去。
兩個人視線相對,曲離眼睛裏的目光冷漠又疏離,讓向安一陣心寒,愧疚和心疼蕩然無存,他忽然覺得自己好悲哀。
曲離,以前是一個挨了打,還會先抱着他的手問他疼不疼,那樣愛他的人。他不知道他們倆怎麽走成了這樣。
好好的一場戀愛,談成了這麽個糟心的樣子。
“為什麽明明你介意,當時卻不說,過了這麽久才來指責我?”向安懊悔地抓了一把頭發,“你心裏早就設定了自己幻想的情景,不管我怎麽解釋都徒勞無益。”
“你想我怎麽聽你解釋?是不是你跟別人擁抱,上了床,我還得相信你最愛我!”
“曲離!你聽聽,你說這些傷人的話,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你背着我做那些事,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曲離!”
向安揚起手,将将又要落在曲離臉上,可猛的收住。
他看着曲離不屑的神情,似乎在說,無所謂,你打吧,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了。
你說說,那天晚上低垂的夜星下,向安為着曲離幼稚可笑的表白喜不自勝,怎麽也沒有想到,十來天後,會為這欣喜付出這樣的代價。
此刻他是真的傷心又無力,他多想跟曲離好好走下去,卻不知道怎麽改變這種局面,怎麽樣才能讓曲離明白,自己真的愛他?
“曲離,你道個歉,你道個歉,我就什麽都不計較了。”
仿佛冷靜下來了,他深吸一口氣說。
可是曲離仍然沉默。
兩人彼此直視對方的目光,都在等對方妥協。
始終僵持着,不像戀人,倒像仇人。
半晌。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過,如同他們互表心意那晚的燈光,毫無預兆地亮起,又慢慢地暗了。
終于,曲離動了動身子,似乎要上前去擁抱向安,向安卻已經脫下戒指,說:
“我知道了。我們分……”
就快了那麽一秒!
曲離僵住身形,難以置信:“你為了別人,要跟我分手?”
向安趕緊抓住他的衣袖:“我不是這個意思。”
而曲離輕輕甩開:“滾!”
是不是所有的感情,都這樣讓人傷心?
記得好像有人這樣問過。
——是啊。
向安看着曲離走過客廳,走過廚房間,伸手開門,他控制不住全身發顫,叫住他:“曲離!今天你如果出了這個門,我們就真的完了!”
曲離停了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
接着沒有絲毫猶豫,跨出門去,嘭地摔上。
房間裏靜下來,悄無聲息,向安慢慢地,慢慢地聽見自己的呼吸,由虛無變得深重,像汛期已至,洶湧決堤。
窗外的天空忽然收了光線,暗得難看,似乎積蓄着一場瓢潑大雨。
曲離喝過一半的可樂還放在客廳矮幾上。
向安動了動身,想走過去扔進垃圾桶裏,卻腳下一軟,站也站不住。
他縮在沙發腳下,蜷起身子,心上裂了一道口子,起初不覺得痛,慢慢的,慢慢的,随着鮮血湧出,生起一股劇烈的疼痛。
他忽的回神,跌撞着爬将起來,追下樓去。
別當真啊曲離!別當真!
心裏聲音叫嚣着。
可是樓下沒有曲離的影子,人來人往奔忙着,嬉笑着,那麽多人,卻單單沒有他熟悉的那個。
☆、2007錦城
一直到天色暗盡了,大雨轟然降下,壓得城裏燈影昏暗,曲離也沒回來。
向安抱着手機等,卻始終沒有任何動靜。
好幾次,他沖動地撥了電話過去,可不知道該說什麽,剛剛接通就慌忙又挂斷。
他以為這樣曲離至少能明白他在為他擔憂,也許一心軟,就會回來了。
可他的手機毫無動靜。
終于,他想好了措辭,組織好了語言,深呼吸撥過號碼去,嘟……嘟……被毫無預兆挂斷。
再撥過去,已經無法接通了。
有這樣一種說法,戀愛是場比賽,誰先開口,誰說的話越多,誰就是輸家。
向安收起手機,躺在床上茫然地望着天花板,刺眼的白熾燈照得本來淺黃的牆頂都白得晃眼。
這天晚上他不知道是幾點睡着的,但是迷迷糊糊中,耳朵一直注意着外門有沒有什麽響動。可曲離沒有回來。
他心裏清楚他是回錦城了,還暗暗嘲笑“一出事就知道躲回家,真是小屁孩”,可又控制不住地期待屋外會有聲響,是他回來。
這場雨一連下了三天,天黑壓壓地壓得人心情也低沉。
起初向安不斷地嘗試聯系曲離,他編了大段大段的話發過去,向曲離道歉不該氣昏了頭亂說話,求曲離原諒,求曲離回來,說自己離不開他。
可是,不論說什麽,發信息也好,一遍一遍地打電話也好,毫無回音。
慢慢的犟勁兒上來了,自顧自氣道:“愛回不回,這都慣的什麽毛病!”
每天照常該吃吃,該喝喝,該上課上課,只是有一點,他出門時必定要給門多加兩道鎖,打定了曲離必須聯系自己。
可這絕妙的計劃并沒有奏效,一直到十一月,曲離那邊仍舊毫無音訊。
于是在周末整理房間這天,翻出那條灰格子的圍巾,向安失控了。
他情緒低到了極點,覺得自己就像是被曲離圈養的小狗,喜歡的時候逗逗,不喜歡了就随意抛棄。
這樣一想,心裏愈發難受,一個人團在沙發裏灌了兩瓶啤酒,又開始話痨。
自顧自地念念叨叨,一樁樁一件件,細數和曲離之間發生過的故事,從高中起頭,就連跟趙玥言合夥編瞎話诓他這樣的小事也不落下。
最後開啓自責模式,懊惱當初哪根筋搭錯了非要跟這人在一起!把曲離的感情,連同自己之前的人生都一并否定。
夜裏兩點,昏昏沉沉地晃到火車站,搭最早的一班去錦城。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幹什麽,也知道去了也沒用,可是控制不住自己。
他必須要去見曲離一面,控制不住地想見他。
他忽然開始理解周禮,所有人都覺得那行為幼稚而瘋狂時,他才懂了他背後的心情。
秋裏起了淺淺一層霧,一陣賽一陣涼。
向安站在曲離家外,那籠小青竹的大門前。
霧慢慢散盡了,天光明亮起來。門鎖一轉,清脆的一聲響,從房子裏出來一個身影。慢慢下了臺階,穿過花園,走到近前。
向安身子一顫,打起注意。
可他到底沒有見到曲離。來人是葉娴。
葉娴一身及踝的素雅旗袍,流蘇披肩,手執提包,精致淡妝,清清婉婉,是不白瞎曲離挂在嘴上誇的真真好看。
見了向安,有些驚訝:“?”
向安連忙拘謹地問候:“阿姨好,請問曲離在家嗎?”
“哦,”葉娴笑容溫柔極了,“來找曲離嗎?他呀,不在家裏,說是前兩天跟同學結伴去寧夏玩了,還沒回呢。”
“寧夏?”
“是,這孩子想一出是一出,之前是非要去學畫畫,學了一年,偏又要犟着念商,現在呢,書也不念了,家也不待了,跟着一群小夥子小姑娘出去攝影,說什麽找尋遺失的青春。你看看,這瘋的。”
“他有沒有說,什麽時間回來?”
“這倒沒說,你找他有什麽事嗎?”
“沒有。那,打擾了,阿姨。”向安失落地道別。
大老遠來找他,他卻和別人出去玩了,果然,對這段感情根本不在乎麽?
哈。原來耿耿于懷痛苦的,只有自己呢。
葉娴默了兩默,待向安走出幾步,決定叫住他,表情很尴尬,作出難以啓齒卻不得不說明白的樣子。
“向安,我們小離跟你的事,真是很對不起。”
“?”
她這一提及,驚得向安寒毛都倒立了。
什麽?曲離告訴家裏了?
“小離這孩子,沒有定性,覺着新鮮就想上手玩兒,沒興趣了又扔掉。無意之中傷害到了你,我替他向你道歉。”葉娴朝着向安,優雅又得體地淺淺鞠了一躬。
“阿姨……”
“不過,你也別怪阿姨說句重話。憑你的家庭,即便你是個女孩兒,要跟曲離走下去也是很困難的,何況你們都是男孩兒呢?”
向安脊背一麻,手足無措。
他聽見自己微不可聞地答:“嗯。”
葉娴又接着說:“我知道你是個很乖的孩子,我跟你曲叔叔都很喜歡你,可是為了曲離,也為了你自己的前程,以後,你們還是……”
“阿姨,我知道的。”
“嗯。”葉娴滿意地笑了。
“我回河寧,就把房子收拾好,搬回宿舍去,等曲離回家您,告訴他一聲,随時都可以,去取他的東西。”
“不用,既然小離決定跟往事一刀兩斷,怕是不會再去河寧了。房子你就住着吧,就當是,一點微不足道的補償。”
“不,我……”
“小安,”葉娴上前一步,握住向安的手,“阿姨真的很喜歡你,以後有什麽需要,你就跟我說,你寫的那部小說,《斷雁笑西風》是嗎?我看過了,雖然算不上……由我出面引薦的話,應該是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