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9.
月圓如玉鏡,銀輝落山麓。
安倍晴明看似悠閑地擺弄着紙扇,眉宇間卻夾有一縷揮之不去的憂色,直至那道身影闖入視野內,他才心頭一喜,低聲對神樂道,“終于來了。”
小姑娘夜裏也撐着傘,銀輝落不到她臉上,也不說話,只凝重地點了點頭。
來者在他們五步外停了下來,斜倚樹幹,抄起雙臂,語氣極為不耐地挑剔說:“安倍晴明,還有不到三刻便是午夜零時,你不去破壞結界,站在這兒發哪門子怵——怎麽,你怕了?”
“才不是呢,晴明有制定好計劃的。”
神樂癟癟嘴,率先搶白一通。晴明伸手,安撫似的輕拍她的肩膀,試圖讓小姑娘不那麽緊張,末了才解釋說,“我想我需要說明一下黑晴明陣法的運轉過程,他在愛宕山東西南北四角布下了四個結界,用于聚攏陰氣注入核心法陣。同時,它們彼此相扣嵌套,以至于變得固若金湯,把核心法陣圍在銅牆鐵壁之中。因此不能只破壞一角打出缺口,必須全部擊破才行。”
酒吞聳聳肩,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午夜滿月當空,陰氣開始集聚。黑晴明會在零時啓動核心法陣,讓它吸收足夠的,而後方可讓大妖注入妖力,為猛鬼沖破封印附魂死屍起點睛之效。核心法陣一旦啓動便無法停止,我們若是在它啓動前……我是指,如果太早打草驚蛇,黑晴明可能會聞風而逃,到時候再要找他就很難了;所以一定要等到零時,待他放入匣子,情形覆水難收,才能攻擊結界——這便是我們按捺不動的原因。”
“你倒是很了解他。”
酒吞語調譏諷,意有所指。晴明被他這種态度搞得窘迫無比,不得不低聲反駁說,“我并非與他心有靈犀,只是……。”
“這與本大爺何幹?随口一說罷了。”酒吞擺擺手打斷他,擺出一副懶得聽你掰扯的模樣,又道,“所以你望眼欲穿地等着本大爺來,是想讓我替你跑一趟苦差,收拾掉一方結界是麽?”
晴明哪料他這般靈心如玉,自己還未開口就被拆了個底朝天。但事到如今他也顧及不上羞赧了,索性直接道:“是的,為了防止黑晴明趁機抽調白骨大軍突襲平安京的可能,八百比丘尼留了下來,所以我們只有三隊人。聚氣需要時間,但不會太久,至少不會到天亮,當然越早破壞掉結界越好……”他刻意頓了頓,睜大眼好讓自己顯得更加真摯一些,“三對四太過拖延,如果你能幫忙就好了。”
酒吞默然,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神樂見狀,憂心忡忡地扯扯晴明衣袖,極小聲地問了句,“他好像讨厭晴明,會幫我們嗎?”
晴明搖搖頭,心中也不太有底。直到他都已經開始籌劃怎麽把式神勻成四隊了,酒吞才拖着調子,慢悠悠地開口說:“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得答應本大爺一件事——無論哪一邊遇上了茨木童子,都要告知與我,讓本大爺親手料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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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自然。”晴明允諾,又說,“北面就交給你了。”
酒吞跟沒聽見似的轉身便走,二人卻不約而同地舒出一口氣,知曉他這算是應下了。
急行不宜興師動衆,酒吞說是要兒郎們做好準備,啓程時卻只帶上了精銳心腹。他前去與晴明交涉時,星熊等妖衆就停在不遠處靜候着,此時見了鬼王回來,星熊連忙上前行禮,接着問,“鬼王大人可已有計較?”
“北邊。”酒吞言簡意赅地吩咐,随即又自信嘆道,“結界而已,無論駐防者誰,都不會在本大爺手下撐過太久。”
最好速戰速決,他心想,還有更要緊的事兒。
可當他們抵達北方結界時,所見情形卻令酒吞大感錯愕——這裏沒有任何妖物把守,只孤零零地立了一面鏡子。
星熊四下探查一圈,确定無人後感慨道:“看來黑晴明的确如傳言中一樣人手不濟。”
說着,星熊走上前去,想直接破壞掉結界。酒吞眼疾手快地将他攔了下來,蹙眉沉聲說,“這面鏡子總歸不會是擺來看的,先別急。”
他話音剛落,耳畔便傳來一陣女子輕笑,聲如銀鈴清脆,可被夜風一吹,又回蕩得有些滲人。衆妖面面相覷,意圖尋其所在,卻聽見她柔婉道,“妾身就在這裏喲。”
酒吞循聲朝鏡子望去,只見一美婦寄身其中,香肩半露,正笑吟吟地凝視着他,眉梢眼角皆是妩媚。接着她又自鏡中伸出一截雪白藕臂,勾勾青蔥玉指,嬌滴滴道,“妾身奉命鎮守北地,各位大人若是想破了這結界,可得哄妾身開心才是。”
“這鏡子必有蹊跷!”星熊繃直脊背,“鬼王大人若是想碎了它,還得小心為上。”
“本大爺知道。”
酒吞抿了抿唇,正要出擊,卻窺見鏡中女子莞爾一笑,随即忽然五官猙獰,脖頸扭折,眼珠暴凸彈出,渾身雪膚皲裂綻開,似乎有什麽東西要撐破她的身體,從軀殼裏破繭。
感知到危險,他警覺地退開幾步。下一秒,女妖探鏡面的柔荑便不再纖細,它化為男子手臂,五指伸長,銳化如獸——竟是變作了鬼爪。随着星熊一聲驚呼,酒吞擡頭再看,鏡中哪兒還有什麽美豔女子,分明映照出的是他自己!
那鬼與他眉目肖似,卻滿頭染銀,半裸上身枯僵似木,眼白反相成黑,嘴角則噙着一抹獰笑,緩步邁至鏡外。
緊接着,星熊童子……一切鏡中所映,皆轉瞬鮮活脫出,在他們面前集結為一支鬼族精銳隊伍。
鏡像嗎?酒吞勾唇,輕啧了一聲,“有意思。”
他率先進攻,腳底一晃,霎時挪至那鬼身前,豎右掌為刃狠力下劈,左手甩出鬼葫蘆,命它攻其下盤,意圖将鬼定在原地動彈不得。鬼動作也不遲緩,擡臂格擋,堪堪接下一擊。見攻擊失效,酒吞改變策略,收掌緊卡住對方手腕,以為軸心,再借力上躍,砸膝重擊其顱。可那妖卻能夠預見未來一般識破了他的動作軌跡,靈活敏捷地彎腰朝後一翻,竟又躲開了。
“本大爺當然知道自己會怎麽做。”鬼輕松地笑了笑。
酒吞斂了攻勢,兩妖相視繞走,都等待對方哪怕松懈一秒。僵持不下,酒吞想了想,幹脆故意露出破綻,同時暗地裏提出精純妖力,凝聚為成百上千片樹葉般輕薄的刀刃,讓它們遍布四周,只待對方中計上前,直接将他剁為肉沫。
鬼果然上勾,酒吞正心中一喜,卻敏銳地感覺到有什麽自身後奔襲而來。他只得作罷,朝旁側閃避,電光火石間他注意到那竟然是另外一個鬼葫蘆。
酒吞不由得低咒一聲,下令刀刃進攻,但良機已失,又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它們只刺破了鬼周身防護,留下數道血痕,卻無法挫其戰意半分。
那家夥将計就計,轉守為攻,骨子裏驟地迸濺出一股強大妖氣,曲起銳爪便朝酒吞襲來。酒吞回防格擋,力量對等的瘴氣相撞,直震得周遭草木傾折,石崩岩碎,甚至連星熊都快要站不穩了。
他倆亦是被沖得退開些許,各自嗆出一口血來。酒吞擡手抹一把嘴唇,心中無端沉了幾分,他天資極高,有君臨鬼族巅峰之能,素來難有匹敵者;即使遇上大天狗、玉藻前這樣旗鼓相當的大妖,也能在戰個勝負對分的同時全身而退。可現在,現在他要面對的卻不是任何一名惡妖——而是他自己。
況且,經先前一番試探,這鏡中鬼絕非單純劣質贗品,他妖力雄厚,戰鬥技巧,甚至連頭腦清醒都和酒吞本身如出一轍。他們比雙胞胎更相似,是一模一樣的利刃,如此死鬥下去,恐怕只落得兩敗俱傷的下場——而之後或許還有別的戰事等着他。
酒吞用餘光瞥了一眼與“自己”糾纏得難舍難分的衆妖們,估量着不可能有誰能夠分身暇顧,與他一道以二敵一了。接着他又擡頭瞟了一眼鏡子——那鬼不過虛影幻象,四分五裂也別無大礙,可自己卻是實打實的血肉之軀。
實在太糟糕了,指甲深嵌入肉,酒吞第一次沒了底。
如何是好?前路何在?該怎麽才能戰勝……自己?
「你真覺得本大爺無所不能,遇上任何對手都可百戰百勝嗎?」
「當然啊,因為你是最強的。」
鬼使神差地,他突然記在平安京幻境中與鬼魂的那番對話。
「那若是這世上有更甚于本大爺的強者,你豈不得改押籌碼了——就比如方才使本大爺中招的那家夥,鎮守此地的邪魔吧?」
「不是因為你強我才覺得你會贏,是無論對方強不強,無論過程敗不敗,我都相信最後勝利的會是你。」
“前狼後虎,我賭你贏。”那個蠢東西是這樣說的。
賭我贏……
他反複默念着這三個字,腦海中靈光乍現,忽地頓悟過來,“原來如此,是這樣……差點被你給唬到了啊,哈哈哈哈——”
鬼王仰天大笑,而後臉上又是一副意氣風發的自信了,“先前怎麽沒想到,鏡中投射出的,只是舊時的殘像——而不是我!”
話音一落,妖力洪流便暴溢沖出,可令山河撼動,日月皆障。
夜入五更。
随着清脆的破碎聲,愛宕四周結界終于轟然坍塌。
無暇休整,酒吞令重傷員就地休息,餘者随他前去與晴明一行會合。晴明見了他身上交錯縱橫的傷痕,先是一驚,随即感嘆道,“方才我從西面鎮守結界的小妖那兒得知,黑晴明尋來一面妖鏡,可制造一模一樣的虛像,我思來想去,覺得沒轍,還以為是博雅那邊遇上了這邪物,結果他傳信告知說留在原地是因為有式神傷勢過重,并未撞見妖鏡。我便知道是你碰上了,沒想你居然勝了它。”
酒吞冷哼,“那是自然。它複制的是當時映在鏡中的殘像,而哪怕差上一分一秒,都終歸不是本尊,只要變得比過去的自己更強就行了。”
晴明若有所思,酒吞打斷說,“不說這些——你方三路人馬,方才可有遇見茨木?”
“呃……不曾。估計他随黑晴明待在核心陣法那兒吧。不過結界已破,之前聚攏的陰氣全部消散四溢,空有大妖相助也回天乏術。”
“也是。茨木童子茹毛飲血,早已死氣蔽目,入夜不可視物,處于絕對劣勢。再說黑晴明還要借他的妖力附魂,定不會讓他折在結界處。”
“那我們待會兒……”
他們正讨論着,前方突兀插進一個陰沉沉的聲音,“安倍晴明,你果然又要壞我好事。”
晴明神色一凜,拔高嗓門喝道,“黑晴明。我早就說過,我們是不會一直被你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你的陰謀已經敗露無遺,四方聚氣結界已除,這次你休想得逞。”
“是啊,這可真是令人頭疼。”
黑晴明閑庭信步似的踱了出來,身邊跟的正是大天狗雪女一衆追随者,以及……酒吞怒極反笑,直勾勾地瞪着他左側那名白發大妖。
“我很苦惱。”他用扇骨輕敲額頭,“我的屬下對我忠心耿耿,就算無意走漏些許消息,也不會至于被完全識破。那麽,究竟是誰有此等通天大才,能把我的計劃如此詳盡地告訴?”
“八百比丘尼精通占蔔,我又查閱古籍,再加上式神相助,自然會識破你的詭計。”
黑晴明作恍然大悟狀,“差點忘了,那個女人誤食人魚肉,擁有一身預見未來的本領,的确對你頗有助力。”可他突然話鋒一轉,又說,“但你知道——她是和我一夥的嗎?”
“……你說什麽?”
“我的盟友故意向你走漏消息,引你來此,看來是成功了。”
晴明頭痛欲裂,身形一晃,只得咬破舌尖用痛覺強迫自己保持冷靜,“但無論如何,四方結界崩塌後陰氣流竄消散,不足以為你的附魂陣法提供動能,即便你身邊幾名大妖同時發力,也不能完成附魂。”
“你說的沒錯,一潭池水,就算再深,也無法與大海相媲美——沒了陰氣聚集,我的确無法施展陣法。”黑晴明頓了頓,随即聳聳肩笑道,“可惜啊,我根本就沒打算附魂啊,拿魍魉之匣呢……只是要用十萬猛鬼為陣,喚醒遠古的邪神。”
“什麽東西?”晴明不解其意。
“想必你還不清楚吧,我之所以會和八百比丘尼聯手,就是為了那位大人。你不認,但很快就會知道了,我會幫它……”說着,他拖長了調子,“靠活祭轉生。”
活祭?!
酒吞不可思議地瞪大雙眼,只見白發大妖垂眉低目,順從地站在黑晴明身邊,低聲附和說,“是的。我已經準備好了。”
20.
“茨木童子,你果真瘋了。”
酒吞氣得齒列打噤,怒不可遏地橫着茨木。但茨木不回話,眼睛也并未看向他,倒是黑晴明饒有興趣地看過來,故作驚詫道,“酒吞童子?你居然也來了。之前我雖派部下假扮信使對你遞消息,但我只是希望能夠借你之口迷惑安倍晴明,讓他依着我的意思猜下去,順道激他差人去拿魍魉匣子,再坐收漁利——卻沒想到你真的會參合進來,實在太令我意外了。”
酒吞根本不予以理會,只惡狠狠地沖茨木道,“你若是想死,本大爺成全你便是了,如此大費周章你圖什麽?!”
茨木終于擡起了頭,眼神極其薄涼地掃過一周,像是在看他,又像是沒看他。
酒吞怒意更甚,近乎嘶吼道:“他究竟給你下了什麽蠱?”
這話一出,黑晴明臉上便浮現出一抹莫名其妙的笑容來。酒吞一怔,重重迷霧中亮起微光,讓他終于捕捉到了什麽。
「摯友,吾游歷塵世時偶遇佳節集會,見一藝人制傀偶牽絲而舞,其動作靈活,神态生動,不亞于生人,吾便想若是用妖法将吾與你那些侍妾舞女動作相連,不就也能跳舞了嗎?」
“看來你想明白了。”黑晴明的語調幾乎是愉悅的,“他有沒有很辛苦地向你暗示過啊?有沒有很努力地向你求救?真可惜,蠱毒足夠束縛喉舌,有口難言,而你又向來不夠上心——自然聽不出來。”
剎那間酒吞耳邊轟鳴作響,好像有成千上萬個聲音七嘴八舌地訴說着什麽。
“他告訴過你的。”
“他已經努力過了。”
“是你自己沒發現啊。”
“你毫不用心,把假象錯認作事實;你自以為是,聰明反被聰明所誤。”
然後有個小女孩怯懦地問,“可是……茨木童子大人不是最喜歡酒吞童子大人了嗎?”
于是他的喉嚨似乎也被蠱毒束縛住了,良久才極為艱難地吐出一句話,“什麽時候的事……”
“一個多半月前,準确地說,七七四十九天前。我帶人四處搜尋返魂香的下落,恰巧被他撞見了。你那屬下根本雖無七竅玲珑之心,但似乎卻有野獸一般的直覺呢。他心知有異,一路追蹤我們回到愛宕,還尋了機會搶走了返魂香。我非常生氣,上次你倆幫着晴明,毀了我在羅生門布的法陣,這回又要來妨礙我,可有點過分吧?幸好他對你倒是緊張得很,我花了些功夫,設下一計,讓他誤以為我要設法害你,于是便殚精竭慮的,眼巴巴地跑過來,踩進圈套中……”
黑晴明撫摸着扇骨,似乎在回憶什麽,半晌又說,“于是我不得不提起另一件事。之前我在夢之狹間,實驗驅使食夢貘的方法,接着很巧合地在夢境認識了一名極善制蠱的妖怪,我與他相談甚歡。他喜好将做噩夢者引入巢穴中,當作為蟲子的食物,我便幫了他一些忙,指了一條明路。”
聞言,晴明将神樂拉至身後,卻聽黑晴明道:“然後,我告訴他,我想把好的變成壞的,讓白的崩塌為黑的。作為回報,他送給我了一種能夠讓靈魂堕入黑暗,神志屈從于罪孽的藥。只需要七七四十九天,它便可以侵蝕筋骨,麻痹腦髓,徹底剝奪走所有正面的感情,讓被附身者化作一具惡欲的傀儡,為我所有。更妙的是,若中此毒,意識會逐漸恍惚,難以自控,卻又無法對他人言說,實在有趣得很。當然啦,這是我準備用來對付安倍晴明的,但那天我真的太過不悅了——人在生氣的時候,總是會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不是嗎?再加上我轉念一想,記起自己需要一個生祭品,已經說過了,我的屬下都對我別無二心,随時願意為我犧牲,可自己的東西總會心有不舍。”
他沖酒吞笑了笑,“別人的,就不一樣了。”
“黑晴明,你惡行滔天,我一定會阻止你!”
酒吞還未說什麽,晴明便率先摸出符紙,口中念動咒語,試圖将黑晴明縛于原地。但符紙就如同觸碰到了無形火牆,還未飛至黑晴明身前,便在空中化為灰燼。與此同時,黑晴明身後那片白骨堆積的森林中光芒大作,自中同心旋出許多複雜而詭異的花紋,白光所到之處萬物歸塵化土,待到法陣徹底張開,整片茂密葳蕤都已灰飛煙滅,只餘焦土。
“安倍晴明,你應該感到慶幸才對。若不是他撞我槍口上,這毒本該是用給你的。”黑晴明合上扇子,冷笑着說,“我本來可以更早完成生祭——但我沒有。我在等你,等着你破壞掉四方結界,等着你自喜曙光将至——就是為了看你這幅功敗垂成時喪家之犬的落魄相!真可惜不是嗎?努力了這麽久,還是看不到太陽升起呢。”
放置于陣眼裏的魍魉之匣緩緩浮至半空,封印如潮水退卻,夜風随厲鬼哀嚎響起,極森冷的死氣竟令地面凝上一層白霜。
接着他扭頭對茨木說,“是時候了。”
于是茨木轉過身,朝那片絢爛奪目的耀光中走去,星熊等妖衆這時才如夢初醒,聲嘶力竭地喊他名字,妄圖挽回他的神志。
甚至就連酒吞也喚了一聲。
可他還是沒有回頭,一次都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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