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謝彥并沒有堵如煙和範俊遠的嘴,但兩人這樣狼狽,怕被人認出,也壓根不敢吭聲,老實地閉着嘴被謝彥他們押上車,再推下車,入了侯府。

謝彥一回到侯府,叫人先別驚動鏡雅居那邊,只暫時去禀告謝楓。

這個時間,謝家人都在各自的院落休息沒有歇下,接到下仆來報,除了大長公主和謝缈以及懷孕的柳嫚,謝楓夫婦和大哥謝赫,不多一會兒都來到了前廳,

侯府前廳裏,蕭承洲和李文華也在,蕭承洲跟着謝彥回侯府倒還能理解,朋友嘛,朋友家的事就是他的事,站在旁邊撐腰是應該的。不過那個李文華,謝彥注意到這人眼底的興奮,純屬就是想來看熱鬧的。

謝彥也不好趕人,不過他轉念一想,李家人打嘴仗可是一流,姐姐這事如果有李文華幫忙,對她倒有好處,便讓人拿了好茶出來,殷勤招待,幾句話把意思透露出來。

李文華喝着茶,一臉笑眯眯地表示都是朋友嘛,這個自然好說、好說。

謝楓等人來到前廳時,先與蕭承洲和李文華見過禮,才仔細去看站在廳中央一身狼狽依偎在一起的兩個人,範俊遠那張臉被打得鼻青臉腫,謝楓仔細辨認了一下,才辨出他是誰。

謝楓頓時驚道:“你是俊遠?誰把你打成這樣的?”

範俊遠眼中閃過屈辱,想他堂堂伯爺之子,自小錦衣玉食,身上破了塊皮都要好吃好喝地養着,今夜竟被謝彥打成這樣。他憤恨地望向謝彥,口齒不清道:“除了謝二爺,還有誰?!”但他爛掉又腫起來的嘴角讓他說話包不住口水,一句話剛說完,涎水就流下來,忙羞憤地撇過頭。

謝楓眼裏閃過暗光,沒有像範俊遠以為的回頭斥責謝彥,而是問他:“這女子是誰?”

範俊遠身子一僵,剛才只顧着滿心屈辱之感,把如煙給忘了,此時便結舌說不出話來。

謝彥諷笑道:“爹,這可是範二爺心尖尖上的人,就等着春闱與姐姐成婚後,将人接進忠誠伯府,與他做小呢。”

謝赫眸光沉沉地看向範俊遠。

“先将人松綁罷,都坐着說話。”巫翎開口了,語調平靜,但誰都能看出她眼中已醞釀起來的洶湧怒意。

南星撇着嘴上去不情不願将兩人身上的繩子解開,如煙立即揉着肩膀,滿臉害怕依賴地靠着範俊遠。

範俊遠拍了拍她的手,低聲安慰:“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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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楓冷眼看着這兩人的小動作,與巫翎坐下後,問範俊遠:“俊遠,彥兒剛才說的可是真的?”

範俊遠勉強解釋道:“伯父,如煙她身世可憐,近來被人逼着要強納回家,我心有不忍……”

謝楓已經沒興趣再聽下去,他看着很平靜地擡手示意範俊遠不用再說,“所以,你可憐她,就打算自己把她納回家?”

範俊遠話語一滞,小心道:“如煙她只是一名藝伶,進了我忠誠伯府,如何都比不過缈缈的……”

“呵!”謝赫冷笑一聲,“這麽說,我們還得感謝你範二爺,給了我妹妹體面?”

謝赫已年過二十,已被請封為世子,乃是下一任的明益侯,如今在朝中挂了個閑職,看着也是正事不做的,整日裏也是一副笑臉迎人十分好說話的樣子,可不知為何,整個謝家,唯一令範俊遠發怵的就是謝赫。

謝赫一冷笑,範俊遠一時間連話都不敢說。

如煙忽然跪在地上,低聲哭泣,懇求道:“一切都是民女的錯,侯爺、世子不要責怪範郎,我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範郎,我、我會離開他的!”

“如煙!”範俊遠心疼地把如煙攙扶起來,為她拭去眼淚,看着如煙低泣的模樣,眼中對謝家人的不滿更甚。他輕聲對如煙保證道:“你不必如此,此事交給我來,我們說好了要一直在一起的。”

如煙擡起紅腫的雙眼,看着範俊遠的眼神,傾心感動不已。

謝彥看得嘴角直抽抽,以往大家以禮相待,不曾深入接觸過,此時才看出範俊遠是比他還沒腦子的人,以前只覺得他書讀得好,現在看來卻是讀傻了,在這個場合下,滿腦子居然還只裝着情情愛愛!

這麽看來,範俊遠勾搭如煙是很可惡,卻也叫他們借此看清這人的真面目,焉知不是禍兮福所倚?

巫翎紅唇一勾,好一個以退為進!他們不是範俊遠的父母,你一賣藝女子是何身份幹他們謝家人何事!巫翎脾性兒本就不是那柔順的,一揮袖将桌上的茶盞拂落,碎裂的聲音刺醒了沉浸在你憐我憐氛圍中的兩個人。

巫翎理了理衣袖,慢條斯理地開口:“忠誠伯府真是好教養,到今日才知竟教養出範二爺這樣的人才,還未成親,就已經準備納小了。”她冷笑提醒,“範二爺是不是忘了,當初你與我家缈缈訂下婚約時做出的承諾,需我家缈缈年過四十無所出你方能納妾,訂婚書上一筆一劃寫得清清楚楚!”

範俊遠被巫翎逼問得徹底說不出話來了。這一條他當然記得,還是他親自提筆寫上去的。

謝楓慢聲道:“俊遠,你還年輕,一時鬼迷心竅犯錯我也能理解。伯父也不為難你,你日後徹底斷絕與此女的來往,今日之事,我們就當沒發生過。”

蕭承洲擡頭,眸中閃過驚訝:謝侯這是打算息事寧人,輕輕揭過?他轉頭去看謝彥,卻見謝彥老神在在,一點都不急的樣子,再看巫翎和謝赫,神色皆無變化。

蕭承洲低頭一笑,忽然覺得這謝家一家子都挺有意思。

謝楓說這話不過是試探,深知自家人脾性的謝彥他們不會不知,所以才半點不着急。謝楓眼底晦暗,等着範俊遠回答。

範俊遠卻沒想那麽多,他只認為謝楓這是在逼他妥協,放棄如煙選擇謝缈。可一個是出身侯府适合出門交際、打理後院的主母,一個是溫柔小意的解語花,如煙與謝缈,他哪個都不想放棄。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的嗎?範俊遠在心裏埋怨起了謝楓:自己不想納妾,就以為全天下的男人都像他一樣清心寡欲!

現在算什麽?三堂會審?範俊遠好歹也是出身伯府,心高氣傲,這樣沒吃過苦受過難的貴族公子,多數都受不了被威逼的委屈。

範俊遠拱手,肅聲道:“我若棄如煙不顧,豈不将她再次推向火坑,所以侯爺,恕我不能!今日之事,還是先通知我父母,讓他二位來與你們商量。”

謝楓忽然笑了,啪啪拍了兩下手,似在為範俊遠鼓掌,“範二爺好勇氣,既這樣,那就沒得說了,退婚吧!我謝家人,看不上你這樣的混賬東西!你也配不上!”

範俊遠震驚,他是從來沒想過謝家會提出退婚的!要知道大齊雖然沒什麽男女大防,但女子退婚,也是一件很損聲譽的事情,要被人議論的!尤其他們這種階層,誰不注重自家的臉面,很多時候為了維持體面,寧願打落牙齒和血吞!

範俊遠急道:“侯爺,您一意孤行做出這樣的決定,可考慮過缈缈的感受!你叫世人如何看她!”

謝楓冷哼一聲再要說話,卻聽廳外傳來少女沉着冷靜的聲音,“這是我的事,就不勞範二爺操心了。”

衆人轉頭,就見謝缈扶着大長公主走了進來。

蕭承洲與李文華忙起身與大長公主見禮。

謝彥走過去扶着大長公主,“祖母,您怎麽過來了!”

大長公主面無表情地落座,道:“這麽大的事情,你們以為能瞞得過我?都伸手打到我謝家人臉上了,我若置之不理,外人還道我謝家果然朝中無人,連只阿貓阿狗都敢跑來撒野放肆!”

範俊遠被大長公主諷刺得面紅耳赤,但面對雖年老但威勢不減的大長公主,他只能垂着頭,委委屈屈地老實聽罵。

謝缈儀态端莊地走到縮在範俊遠身側的如煙身前,忽然伸出兩指,将如煙的下巴擡起來,打量一眼,淡聲問範俊遠:“這就是你如今心儀的女子?”

範俊遠本來見到謝缈後還有羞愧,見如煙在她手上瑟縮一下,立即跟謝缈做了什麽壞事一樣,護犢子一樣将如煙拉到身後站着,艱澀開口:“缈缈,你別怪她,都是我的錯。”

謝缈收回手,接過旁邊丫鬟遞來的絲巾,将指尖擦了擦後把絲巾随意丢開,回道:“确實是你的錯,人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但在我這裏,你犯下的錯我并不想原諒。而且,你口中說你錯了,但我想其實你心裏也只是想着,你不過犯了全天下男人都容易犯的錯罷了,這種錯,又怎能算錯,對吧?”

範俊遠果然一臉被謝缈說中了的樣子,看得謝彥嗤笑出聲,眼神閃閃發光,一臉敬佩地看着謝缈。他就知道,他姐姐不是尋常女子,她心中有自己的底線與原則。

蕭承洲輕撫茶杯,短短這麽會兒時間,謝家人真叫他刮目相看。

李文華也激動地以扇撫掌,看謝缈的眼神簡直驚為天人,能說出這番話的女子,絕對不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

婚還是要姐姐親自開口退的,參與了退婚事件的王爺,就要徹底被謝家人納入自家護犢子範圍裏啦,是自家人啦!當然,目前僅限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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