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送一個臍橙,這個進度還滿意嗎? (6)
息都更加溫潤流暢了,這會兒要是有月亮曬應該會事半功倍。
龍淵挑着眉看他,不放心,總覺得他在硬撐,“你酒量還不錯?”
“還行,不然早被面試刷下去了。”
龍淵還第一次聽說自己招聘助理的面試還有測試酒量這一環,太傻X了吧?
孔宣:是挺傻的,比考驗水墨畫強得有限。
卡座在舞臺前排最好的位置,寬敞舒适,大佬們在正中的沙發落座,只叫了兩個女孩兒進來陪酒說話。
孔宣挑了個靠邊的單人沙發,目光投向舞臺上亂飛的大白腿,餘光瞥見合作方的老總将手探進了身邊女孩兒的衣襟裏。
湊在龍淵身邊的姑娘也不知怎麽那麽熱,裙子短到一坐下便春光無限,她端着酒杯剛要往龍淵身上貼,龍淵騰地按着了打火機,蹿起的火苗兒差點将姑娘的一張臉當豬頭燎了。
別是他想幹什麽,自己在這不好意思,有家長盯着的小孩兒多少都會拘束。
這麽一想,孔宣起身轉出去,假意尿遁了。
外頭也吵,孔宣穿過人群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待會兒,誰知走了一段遇上一堵人牆,把路擋個水洩不通。
正踯躅,忽地有人拉住了他的胳膊。
那人頂着一腦袋幻彩短碎發,黑暗中看不清臉,實際上對方只給了他一個後腦勺。
一件包裹感極強的熒光T恤繃在這人削窄的腰身上,被舞臺閃過來的燈光映得像根揮舞的熒光棒。
他賣力地撈着孔宣往人群裏劈開一條縫,邊走還邊吆喝,“趕緊的,晚了都讓人搶光了你連個毛兒也撈不着!來來姐妹兒,讓一下——”
看這架勢,好像跑得快了能搶到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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熒光棒終于突破最後一道人障,将孔宣往前面的長桌前一推,自己喘成風箱,“他、他、他……挑戰下23杯的記錄,25杯!”
随即,孔宣終于看清了對方的臉,是加了雙引號的看清,畢竟對方臉上的妝比鬼還濃。
鬼臉也回了他一個錯愕的表情,嗫嚅道,“你、你、你誰啊?”
多麽美麗的一個誤會!
孔宣就這樣莫名其妙成為了全場焦點,數不清的幸災樂禍的目光系在他身上,而在他面前的長桌上,左邊是一溜盛滿了琥珀色液體的玻璃杯,一排十杯,一共三排,右邊是紮成捆的粉紅色軟妹幣,一摞十萬,一共三摞。
原來,還真的是搶錢啊——
☆、021
長桌後頭坐着幾個人,為首那個四十多歲,光亮的圓腦袋直接安在腔子上,所謂的脖子只是一疊被擠壓出來的肉褶,肉褶之間夾着指頭粗細的一條大金鏈子,像是套了個芝士熱狗甜甜圈。
孔宣一出現,原本的嘈嘈切切登時安靜了,男人看向他的目光更是貪婪而油膩。
熒光棒反應過來自己撈錯了人,這會兒恨不得将自己貼在人牆上找個縫兒滲出去。他這身打扮一看就是個MB,給他拐一路的九成是個同行。
只是這“同行”質量太好了,像個貴氣的小少爺。萬一真的是,他兩頭得罪人,一條命都不夠死的。
甜甜圈向後仰在沙發裏,擡手往桌上酒杯一劃,一副等着看好戲的模樣。
“就,就是這些酒,喝一杯就能拿走一萬。”熒光棒迫着孔宣無辜的目光解釋道,“23杯是,是記錄,你要是能破了紀錄獎金翻番……”
他慫恿得底氣不足,其實是隐了後面的半句:要是破不了記錄,錢照拿,就是得跟這位茍爺出臺。
茍爺會玩花樣折騰人的事兒他們圈裏都知道,讓他帶走一趟起碼豁出半條命去,不躺半個月都起不來炕。
熒光棒看着孔宣這張臉心旌蕩漾,心懷愧疚,講真長他這樣的實在沒必要來茍爺這兒送命,想花大價錢包他的金主爸爸估計要着排隊拿着號碼牌。
可他給自己扯進來了,哪兒那麽容易脫身,茍爺那就得扒他倆一層皮。
“喝了酒,還能拿錢?”孔宣求證地瞥了熒光棒一眼,唇角微微翹起,在炫動的燈影裏愈發昳麗動人。
這貨該不是傻的吧?熒光棒腿肚子跳得比心率還快。
這些錢真好拿的話,旁邊兒這些看熱鬧的還能給他留着?那可個個兒都是管錢叫爸爸的親兒子!
桌上擺的那幾排酒杯,一只也就功夫茶盅大小,成人一口的容量,但那裏面盛的是“生命之水”,一種荷蘭産的蒸餾伏特加SPIRYTUS,酒精濃度高到抽口煙都能自燃。
平常酒桌上一瓶五十三度放不倒的海量,換了這個撐死扛個十幾杯就得人事不省。
熒光棒僅存的小良心和物傷其類幾乎要讓他直接跪下喊爺爺了,大家都是出來賺錢養家的,沒必要玩命對不對。
那邊孔宣微微蹙了下眉,走近兩步,拈起第一杯一飲而盡。
這就表示他接受挑戰了,開弓沒有回頭箭,要麽他挑戰成功拿錢走人,要麽他喝倒了給茍爺扛走。
孔宣喝得緩慢,但動作幾乎不停,儀态優雅,杯杯見底。
事實上引着他留下來的,不僅僅是酒和錢,當然這兩樣他也都真心想要,還有面前這位茍爺的氣味。
這個死胖子身上有股子淡淡的腥腐氣息,常人可能嗅不到,但孔宣對這種味道不陌生,這是魔物特有的氣味。
魔物大多經年嗜殺,食腐嚼肉葷素不忌,魔息中難掩那種惡臭的味道。
不僅如此,這人身上同時還存在生魂,活人的生魂,正是這種生魂的掩蓋,才讓孔宣沒有第一眼便識破他。
苦逼地每天攢法力,吭哧吭哧賺錢還債,還多了點吃吃喝喝的燒錢嗜好,孔雀明王內心一片蒼涼。
于是他借酒澆愁地噸噸噸一連幹掉了一整行,十杯,面色淡然,眸光平靜。
敢挑戰的,有這個量不稀奇,人群重新嘈動起來,接着該是看熱鬧的高潮了。
茍爺亦是玩味地傾身支肘在大腿上,腕子上一串翠玉菩提子,手裏還撚着一串佛珠。
好死不死地都學那些和尚做什麽?大魔頭也念佛,他便宜兒子的粉還真寬泛!
那縷生魂孱弱如游絲,九成九是要涼了,而且這只不是血魔,身上沒有血魔的那種鐵鏽味兒,孔宣便懶得去深究。
擱在從前,他也就一口吞了,眼下顯然不是表演大吃活人的好時機,萬一吓死幾個他又要挨罰。
于是,孔宣在對方手腕上結了個千裏線,這線凡人看不着,但無論對方跑多遠多偏僻,都能捋着線頭找到它。回頭他只需知會金鵬和英令一聲,這東西便歸他們監情局處置了。
侯遇周晃進來的時候,正趕上圍觀的拍手叫好,那是因着孔宣喝完了第二行的十杯。
再有四杯,他就能保住菊花揣走48萬。
殘酷的現實可不像小黃文裏寫的那麽美好,一只小黃鴨一夜千金那都是腐女歪歪出來的,48萬能買多少朵菊花,拿去上墳也足夠排面兒了!
孔宣吐息略深沉,體內的氣脈奔騰流轉,只覺得格外舒暢,于是停也不停地清理第三行,此時若有天地靈氣供他吸納,必然如百川歸海般浩瀚酣暢。
小侯爺本是掐着龍淵談完正事過來湊熱鬧的,他的目的也在孔宣,這小助理算命簡直準得一比,好好唠唠絕對不虧。
可他沒想到遇到孔宣是這麽一種境地,龍太子禦筆欽點的小可人居然單獨被丢在外面兒給人灌酒,龍九這是死哪兒去了!
打抱不平的小侯爺剛想撸袖子沖上去,便見人群呼啦破開一道口子,龍淵一襲深色西裝氣場駭人,步子掏得吼大,幾步便站到孔宣身邊。
龍淵只往那桌上掃了一眼就什麽都明白了,他轉頭看向孔宣,目光盯在對方眸子裏,有關切也有責問,透着一層私人物品被随意亂動的愠怒。
同時,他一手抄起桌上半滿的酒瓶,咣當一聲敲碎在桌沿上,提着剩下那半截瓶身指向陷在沙發裏那坨肥肉,沉聲道,“你、死、了!”
會館經理馬上帶着服務生過來清場,圍觀的一哄而散,留下的除了當事人就是龍家和侯家的保镖。
龍淵丢開碎酒瓶,清理雜碎這種事兒輪不到他親自動手。
他轉頭看着孔宣,三十杯,大概下一秒這不知死活的小東西就得撅倒在他臂彎裏。
一絲淡淡的血氣飄過孔宣的鼻息,腥鹹甜膩,若是孔雀真身,他大概已經炸毛了。
龍淵流血了,而他不确定那個神秘的血魔是否就藏在附近伺機而動,他對周圍所有人都生出懷疑,連引以為傲的曠古修行都信不過了。
孔宣幾乎一秒鐘沒耽擱地找到了傷口,那是龍淵左手食指指腹上的一處細小劃傷,大概是剛剛裝黑澀沸給酒瓶崩裂擦到的,堪堪滲出一點殷紅的血珠,将落未落。
龍淵見他怔怔捧着自己的手指頭,像是一撒手他就會沒命的架勢,胸口升起一腔洶湧的暖意。
心疼他了?會不會太誇張?
旋即,孔宣微微傾身,低頭将他受傷的食指含在口中。
溫潤的唇包裹住指節,濡濕的舌尖柔和地擦過破口,輕輕吮去了傷口的血液,殘留在他口腔裏的酒精刺得傷處一陣細碎疼痛,齒緣刮擦着柔軟的指腹泛起麻癢……
一切與這個動作相連的感官都被無限放大,像是有人在龍淵的脊梁溝裏撒了一把火星子,燒得他周身骨頭都酥了。
侯遇周目瞪狗呆地站在他倆身側,轉頭看看這個,再轉頭看看那個,感覺自己是被放逐的空氣。
這也,太他媽甜膩了!單看龍淵木那一臉,就知道他死定了,該!刺激!過瘾!孔小青加油!
孔宣舔這一口血純屬因為沒地兒處理醫療垃圾,不然呢,丢哪兒他也不放心,只有進肚最保險。
給他這麽一舔,龍淵手指上那道小劃傷就只餘下一道淺白的印記,擱在血小板功能正常自愈能力強的人身上,迅速止血也沒什麽稀奇。
而且,味道還不錯——
龍淵懵逼了足足半分多鐘才幡然清醒,想什麽呢,他家小助理生死未蔔好嗎?那麽一瓶子烈酒灌進去,是頭驢也該悶倒了。
“哎,孔小青,孔老師,你太牛逼了,那個彼岸花真地好使诶!不過不過我有一個問題……那個原唱是蔡……诶?”
小侯爺的臉被龍淵一巴掌糊開。
“能走嗎?”龍淵帶着肩膀将孔宣攬在身側,幾乎是按在自己懷裏。算了他不能走,要不是喝醉了他怎麽會嘬他手指頭。
這麽一想,龍淵便稍一矮身,抄着膝彎将孔宣打橫抱起來,大步往會館門外走去。
???!!!
孔宣一時沒反應過來,他何止能走,飛也沒問題,怎麽就抱上了呢!
“他溫順地倚靠在男人的懷裏,仰頭看着對方棱角分明的下颌,冷肅的面孔有如雕塑般堅硬……只這一抱,他便注定一生都無法逃脫他的掌心,淪為他最心愛的玩物和最疼痛的回憶……那是一年春盡,細雨霏霏……”
孔宣的腦海裏憑空浮現出某本霸總小說裏的句子,驚得自己汗毛倒豎。
母親的!外面居然真的飄了小細雨,不用這樣烘托氣氛吧。
孔宣讨厭潮濕的水汽,尤其是打濕衣服或者羽毛的那種,因此下意識便往龍淵懷裏縮了縮,想當他是頂人形雨披。
這個尋求庇護的動作,拱得龍淵心口一軟。
“別怕,堅持一下,很快就不難受了。”他步子越發地快起來,抱着孔宣鑽進車裏。
“通知艾醫生,把洗胃的工具都帶來!”
“為什麽要,洗胃?”孔宣喪一臉,他好不容易喝到的,為什麽要洗出來!
“還有,我忘記拿錢了,六十萬,夠賠監控和做衣服了嗎?”
什麽玩意???
龍淵眼神咄咄地俯視他,他家小助理還真是根骨清奇天賦秉異哈,灌了那麽多烈酒舌頭不硬腦袋沒鈍,居然還能氣死他。
然而打臉來得總是突然,孔宣剛說完這句話,便覺得渾身酸疼燥熱,大致和人類發燒是一種感覺,只是來勢更加洶湧,每個骨縫裏都冒着酸水。
糟了!他不醉酒,居然醉血。
☆、022
龍淵很快便感覺到孔宣的體熱透着衣服傳出來,探他額頭,暖手寶一樣燙。
“開快點兒!叫勞伯一起過來。”
勞伯斯特這個愛聽牆根兒和打小報告的話痨鬼平時有點兒招人煩,但關鍵時刻他的那些不知從哪兒聽的偏方秘訣還挺頂事兒,龍淵是他看着長大的,碰到難纏的狀況還是習慣拉他當個狗頭軍師。
孔宣這邊兒燒得挺爽的,他畢竟不是人類,發燒的那點酸痛實在不算什麽,反倒是那一滴真龍之血在他體內掀起浩瀚波瀾,不斷沖撞着他被封印得七七八八的神脈。
被封的神脈加持了佛祖的如來法印,龍血破解不開卻狂躁執拗,想來在他完全消化掉這一滴血之前狀态都不會太好看。
孔宣認命地閉上眼睛倚在龍淵身側,他有足夠多忍受困境的耐心和經驗,無論多麽漫長的磋磨考驗都會有扛過去的那一刻,此間無需多想,撐住就好了。
不過現實好像容不得他安心休養似的,龍淵一會兒同他說話,一會兒又拍臉晃手,好不心煩。
艾醫生和勞伯等在公寓門口,眼看着龍淵将奄奄一息的小助理抱回來。那孩子燒得神志不清縮成一團,看着怪可憐的,而龍少爺滿臉的疼惜和氣惱。
“這這這,這是怎麽了呀?”
勞伯斯特的蝦須慌得亂顫,心說壞了壞了要出人命了,他是不是得做好替龍少爺頂罪的準備。坐牢他倒不怕,就是往後龍少身邊沒了他可怎麽辦,還有,牢飯裏沒有龍蝦吧,他忌口的呀……
艾醫生随着龍淵進了主卧,屏退左右。
龍淵簡單給他說了下狀況,表面看應該就是酒精中毒。這事兒可大可小,輕者洗胃催吐,嚴重可能導致消化道出血危及生命。
“燒得太厲害了,得先控制住體溫然後馬上洗胃。”
艾醫生手腳麻利地配好肌注退熱劑,礙着弄不懂二人的關系也不好親自上手扒病人的褲子,“龍少,您得把他翻過來,對,趴着,然後褲子褪下一點。”
脫人褲子這活兒龍淵也不熟練,可生死一線的哪管那麽多,他将床上躺着的孔宣整個人往自己懷裏一撈,扣在臂彎裏,一手探進對方的腰間去解皮帶。
孔宣燒得好好的,下腹被他手指一冰,打了個激靈清醒不少。
他是醉血,又不是真喝大了斷篇兒,五感都運轉正常比凡人還靈敏,根本不可能被誰乘人之危。
“別動!我不紮針,也不洗胃,走開!我要睡覺——”
這麽幾句人話驚得那兩位一時無語,活了幾十年還頭回見着高燒沒燒暈、烈酒灌不醉的神人!
“意識清楚好,意識清楚好,”資深的艾醫生顯得有些語無倫次,“這說明問題不嚴重……”他再瞥了眼屏幕上顯示出ERR的電子體溫計,對自己的判斷并不十分自信。
“不行!有病就得治!”
龍淵可是給他吓着了,懷裏的人燒得像塊爆炭,這要是不降溫,都能把被褥燎着了。
艾醫生舉着針筒,眼見病患和看護人一頓撕逼,從拌嘴到動手,神奇的是病患居然不落下風。
龍淵拖着孔宣的兩手拉到頭頂按住,想騰出一只手解他褲子,孔宣擡腳抵住他的側胸将他從床上踹翻下去。
小助理那柔韌性真不是蓋的,一字馬直接劈到老板臉上,要不是高定西褲質量好指定得開裆。
龍淵氣惱地爬上床将孔宣掀翻,擡膝壓住他的後背,到底是對付病人,他沒舍得太用力,制服為主。
小助理卻不跟他客氣,反手撈着他的腳踝用力扯向床頭。
這要是扯開了,就是個标準的橫叉。只可惜龍少爺沒有小助理那個柔韌性,稍微劈腿就扯到了蛋,疼得下半身都軟了。
“你!”
孔宣也氣,他算是真正體會到什麽叫做“起床氣”了,好像從前小青龍被他從夢裏拽醒能擺一整天臭臉拿尾巴尖對着他。
擾人清夢的确可恨,龍淵這會兒偏偏報仇似的跟他過不去。
小龍總這回在醫生面前糗大了,要不是有褲腿遮着,艾醫生大概要先放下這位頑強的酒精中毒患者去幫自家總裁治治大腿抽筋兒。
孔宣窩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面頰浮着兩朵不正常的紅雲,連微挑的眼尾都染了緋色。
龍淵直覺他身體大概沒什麽問題,能打能防的,就算丢大街上也不會給人占到便宜,只是這樣高燒下去,哪怕四肢照樣發達,估計也要燒傻了。
既然來硬的不行,龍淵換了戰術,送了個眼神給艾醫生。
艾醫生會意,立即放下手裏的針劑重新備了一針,這一針是鎮靜劑,不脫褲子沒關系,紮哪兒都有效。把人放倒之後,他們還不是想怎麽治怎麽治。
“讓你睡讓你睡,”龍淵哄小孩兒似的在孔宣背上拍了拍,“給你換身舒服的衣服好好睡行不行?”
他說着話,先扯開了自己的襯衫領口,袖子卷上去,剛比劃這一通給他折騰一身薄汗。
孔宣這回還算配合,乖乖任他幫自己換上睡衣。
龍淵特意挑了身短袖,胳膊露在外頭,這樣等他睡着了闊以随便紮。
換好衣服,艾醫生和龍少爺就像守候臨盆産婦的醫護人員和孩兒他爹似的,蹲在旁邊一聲不響伺機而動。
孔宣雙目緊閉,呼吸勻沉,看樣子像是進入了深眠狀态。龍淵一個眼色,艾醫生迅速收到,揮針暴起就往孔宣露在外面的大臂肌群上戳。
孔宣此時近乎一種修行的最佳狀态,看似睡着,其實清醒異常,五感通達,周遭一呼一吸盡在掌握。
看來那滴龍血不僅舒筋通絡,還能增益法力,只是他需要一些時間消化吸納。
好容易那兩只烏鴉不呱呱了,孔宣樂得安靜修習,偏又有人橫生幺蛾子偷襲他,找死!
孔宣乘其不備順手一撥,那針尖轉了個方向,噗嗤戳進艾醫生的手腕靜脈裏,藥水兒一滴不剩都推了進去。
艾醫生:“……”
龍淵:“……”這貨怎麽睡着了還這麽不省心呢!
醫者不自醫,無奈,龍淵只得叫人将半身不遂的艾醫生先攙出去,至于接下來怎麽搞他也沒譜。
艾醫生仁心仁術醫德高尚,頭昏腦沉嘴唇發麻還不忘叮囑,“留在身體裏不行……要盡快洗出來……否則不會退燒……”
勞伯斯特一知半解地聽了半天牆根兒,被艾醫生這句官方印證徹底擊潰,果然是那樣的!!!
什麽玩意留在了身體裏,還必須洗出來,洗不出來會發燒……我的老天爺!勞伯做比幹捧心狀,他對不起龍族的列祖列宗哇——
“夫人,”四十多歲的油膩大叔躲在廚房裏掩嘴哭到不能自已,站都站不穩了蹭着櫥櫃滑坐在地磚上,“是我沒有看護好少爺,都是我的錯,嗚嗚嗚……”
電話那頭是個清潤響快的女聲,聽不出年齡,“等會兒!小九兒他沒事兒吧?”
“一片鱗,不是,一根頭發也沒少。”
“那是……他讓別人有事兒了?”
“嗚嗚——”勞伯憋着嘴忍住啜泣,默認。
那邊靜了一會兒,又問,“是他看上什麽人了?”
“昂!”
“沖人家孩子下手了?”
“昂!”
龍夫人籲了口氣,“男孩子?”
“昂昂!”
“什麽時候領來給我瞧瞧。”
“啊,啊?”
嘟一聲挂斷提示,勞伯斯特從地上爬起來,揮着袖子揩幹淨鼻涕眼淚。這人類,心也忒大了吧,懂不懂亂搞後果很嚴重啊!
盡管孔宣依然沒退燒,龍淵卻已經實在沒什麽心情擔憂他了!
看情形他不僅一時半會兒死不了,還有餘力一時半刻搞死周圍所有吵他睡覺的人,對着這麽一個小兇獸,是不是擔心自己比較現實。
龍淵讓其他人到隔壁空房間待命,當初因為龍少爺非要買房買到人堆裏,為着他的安全和清淨着想,老龍總讓人将他左鄰右舍和樓下的公寓都買了下來當間壁牆用,空置了好幾年終于派上用場了。
退燒針還擱在無菌托盤裏,龍淵邊換衣服邊衡量偷襲的勝率。
他的身手應該比斯文的艾醫生迅速很多,就是不知道這針隔着睡褲紮會不會帶進去細菌,還有就是紮進去之後他再掙紮也許針頭會折在屁股裏。
那樣也好,到時候小助理不哭着求他,他就不帶他去醫院拔針,必須給他點顏色看看!
龍淵垂眸看向自己愈合完好的食指,忽地一串電流從指尖蹿起直擊心髒,他又不忍心了。
你劃個小口兒人家都擔心得那樣,現在人家燒得冒煙你卻尋思着紮人家屁股,還是人嗎?
龍少爺從沒單獨照顧過病號,挂網上搜了半天,get到一個“物理降溫”的概念,通俗講就是用溫毛巾或者其他比患者體溫低又不是太低的物體做冷敷,其他物體諸如……體溫正常人的……皮膚?
這樣也行?這不是耍流氓嗎,比趁機針紮對方還臭不要臉!
龍淵将熱水器調到36度,接了盆溫水,沾濕毛巾打算幫他擦身。誰讓小助理身世凄慘,沒爹沒娘呢,必須給他點兒社會主義大家庭的溫暖,讓他不要懷疑人生。
孔宣這邊剛清淨一會兒,又發現有人拿濕乎乎的東西蹭他,頓時火了。他最煩這種被弄濕的感覺了,連洗澡都是讀秒的。
“別動,睡覺!”
龍淵一不留神給小助理薅着肩膀扯翻在床上,濕毛巾好死不死地啪叽掉在兩腿中間。
孔宣攬肩在他背上拍了兩下,龍淵随即發現自己動不了了,全身不遂那種。
此時,他跟孔宣臉對臉躺着,近得能數清對方的眼睫毛,他一只手還壓在孔宣的側臉下,姿勢倒不太別扭,就是那條毛巾溫溫潤潤掉的不是地方……
孔宣扯起絨毯将龍淵和自己裹在一起,“不要吵鬧。”他發覺臉側有什麽東西貼上去涼涼的很舒服,于是往那手心裏拱了拱又蹭了蹭。
龍淵:“……”
他全身都動彈不得,但是,毛巾動了。
☆、023
近距離躺視,龍淵不得不驚嘆他家小助理長得實在太好看了,眉目如畫,姿容缱绻,是那種讓人一眼看過去除了外貌很難留意其他的長相。
面對如此佳人什麽也不能做真的非常,殘忍。
好在孔宣拿捏的時機不賴,導致他癱倒這個姿勢還算舒适,加之陷在熟悉又溫暖的絨毯裏,龍淵很快生出了毫無防備的倦意。
一種突如其來的安撫和慰藉流遍全身,讓他連自己身體上發生的異常都懶得細想。
眼前的孔宣似給了他巨大的安全感,龍淵覺得自己仿佛是一只入巢的小獸,任憑外頭凄風冷雨、鬼哭神嚎都有人庇護,可以安心入眠。
孔宣穿的睡衣是短袖青果領,頸下露出一小片瓷白的皮膚。
一顆橢圓形的墜子給條天青色的系繩拴着,斜斜垂在領口。
龍淵先是盯着那細繩看了一會兒,結繩的紋飾簡單細密,數股交纏,像是融為一體,而繩圈色澤溫潤,不像普通的織物或皮革。
下面墜的那顆珠子同這繩圈相比反而有些遜色了,荔枝核大小的一顆,灰白質地,沒什麽光澤。
龍淵從小見過不少的珍寶古玩,雖然興致缺缺,但也一眼就能辨出這墜子不是什麽成色入流的玉石,頂多也就是皮殼下頭的白霧,隐隐泛出淡青的幾抹瑕,應該不值錢。
他腦殼不清醒,視線也忽清忽朦,心想這東西或許珍貴不在價值,而是對小助理來說有着什麽特殊的意義。
龍淵的視線就被這麽一顆不起眼的石頭蛋兒牽扯着,暈花的視野裏偶爾生出那東西會放光的錯覺,又間或好似看穿了壁殼窺出內裏有個巨大的空間,像是去到過,很熟悉,也許那種莫名的安全感就來自那裏。
荒誕不經地開了一堆腦洞,龍淵終于抵不住倦意睡了過去。
這一夜睡得極舒适安穩,他夢見自己陷在一大片雪白柔軟的羽毛裏,無論如何翻滾都被包裹得嚴嚴實實,處處溫暖。
直到有叮咚梵音從高遠的九天之上傳來,淙淙溪流漸漸奔淌成滔天江河,對着他耳鼓瘋狂咆哮,吵死了!
龍淵噴着起床氣摸過手機,打眼一看來電人是侯遇周,先在心裏翻着面兒把他恨個遍才滑開接聽。
“昨兒你把孔小青弄回家了?!”
龍淵瞥了眼身側還在熟睡的孔宣,“小點兒聲,人還沒醒呢——”
“……”太他媽直白了吧!
“有屁快放。”
不是,他想放什麽來着?好像并不重要。
“龍九!你真把他弄自己床上去了?”娛樂公司老板就該有種八卦至死的精神。
“嗯——”
人就這兒躺着呢,的确也是他的床,承認了沒毛病。
“我靠!我靠靠靠靠靠!”電話那頭原地爆炸,“诶你說你平時跟我面前裝得什麽似的啊這才幾天就給人直接辦了你想過回頭怎麽跟人發展了麽我告你說孔小青這種可跟昨晚那些喝酒拿錢的不一樣你要是敢玩弄感情他就敢跳樓死給你看你信不信!”
龍淵半倚在床頭上,打算親耳見證小侯爺是怎麽一口氣兒沒上來憋死自己的。
結果笑話沒撿着,被耳邊突然一句話驚出一身汗。
孔宣不知什麽時候睜開眼睛看着他,“我為什麽要跳樓?”
侯遇周那頭卡了個殼兒,繼而爆出尖銳的鵝叫,嘎嘎嘎嘎——
龍淵非常确信他沒有正事兒,直接挂斷通話。
孔宣還有些發燒,只是沒昨晚那麽燙了,龍淵擡手摸他額頭的時候他僵了一下,很快又裝作若無其事。
“昨晚我睡在這兒迫不得已。”龍淵想了想還是自證清白一句,萬一侯遇周那個烏鴉嘴準了呢,窮人家的孩兒很剛烈的,別真以為被欺負了尋死覓活,得讓他明白自己還是一朵雛菊潔白無瑕。
“哦?”孔宣抻了個懶腰,并沒有扯住被角嘤嘤嘤要他負責,或者一個暴起跟他同歸于盡。
哦!您小同志一大早在陌生男人的床上醒來,表現得是不是有點兒太淡定啊!他不是陌生男人,他是理想,對了,為理想獻身?
“我被你拍了一下,突然就動不了了。”
龍淵也搞不懂自己為什麽還要解釋,而且是這麽個千瘡百孔的解釋,自己聽着都假。
“可能是拍到麻筋兒上了。”小助理還善解人意地幫他打補丁。
神特麽的拍到麻筋兒上,還不如說是拍到中樞神經上把他直接拍癱了更科學。
疑似乘人之危欺男霸女的小龍總先受不了了,靈活地跳下地,焦躁地走到門口又走回來。
“你怎麽樣,我讓醫生再過來看看。”
“你家有廚子麽,你讓廚子過來就行,該吃早飯了。”
“……”行!看來擔心他給酒精燒壞腸胃純屬瞎瘠薄操心。
隔壁候場的沒有廚子,卻有一個萬金油——勞伯斯特。
勞伯極不情願地在廚房煎培根攤蛋餅,內心各種mmp,想下毒。男人的那個地方,能長出他們家龍子龍孫麽!
昨個兒保姆跟他吐槽,說平時這龍少爺冰箱裏的食材很多都沒怎麽動就要更換新鮮的,最近倒是吃得幹淨,幾乎每次過來補給冰箱都是空的。
但奇怪的是,垃圾桶裏沒什麽廚餘垃圾,東西吃光不稀奇,可大骨頭呢、蘋果核呢、土豆皮呢……
前兒個人資小妹跟他吐槽,說孔助理來這半個月加班加出二十多天來,核發的工資趕上月薪三倍……
簡直夭壽啊!
兩份早點端上桌,勞伯瞥了眼被孔宣放到桌上的手機,屏幕熄滅前,上面赫然亮着一則科普小文:深海龍蝦的人工養殖。
!!!勞伯蝦須一顫,掩唇躲回廚房裏,用一格音量将播放器列表裏“大海啊我的故鄉”、“誰不說那家鄉好”、“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循環聽了一遍,哭出兩大碗海水。
孔宣吃完自己那份,見龍淵牛奶還沒喝完,便陪着他繼續嚼了一整根法棍,食欲一如既往地好。
那滴龍血在他體內消化之後,孔宣明顯感覺到法力增益了不少,起碼抵得上曬十個晚上月亮。
龍淵的血居然還有這個功效,不知不覺孔宣看他的眼神有點兒像小妖精盯着唐長老,若是早知如此,他能不能活到現在不好說。
“幹嘛這樣看我?”龍淵給他盯得發毛,他看剛上桌的餐盤就是這種眼神。
“六十萬,”孔宣不無遺憾地嘆了口氣,“也不知那個胖子今天還認不認賬了……”
早些時候,孔宣彈了根羽毛出去,那羽毛極細小,也就跟平時羽絨服質量不好跑毛的差不多,千裏線就被他系在上面,估計這會兒已經到了金鵬的手裏。
金鵬只要看到這個,就會明白順着線索找下去,一定有孔宣希望他們查驗的東西。
“他敢!”
一張黑卡嗖地飛過桌子拍在孔宣面前。
“以後缺錢了就用這個,少出去給我丢人。”
他堂堂龍少爺的人,居然為了幾十萬去跟人賭酒,絕壁沒有比這更黑的黑歷史了。
孔宣拈起卡片在桌上敲了敲,奇怪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