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卷:玉秾
在世人眼裏,他有無上權勢,她有傾世美貌,他們本該成就人間佳話。
可事實上,她與他不過是一場誅心的結合。
他狂浪不羁。
她冷漠如斯。
時光終是将曾經嬉笑怒罵皆風流的他們推向了陌路。
僅隔着一道花障,亭子裏,高崇衣衫半敞開,腿擱在石凳上,一手攬着美人,一手提着酒壺,好生恣意。
玉秾旁若無人地剪着花枝放在籃子裏。
高崇睨眼看着花叢的玉秾,她一直都是美的,一舉一動,一颦一笑皆動人,驚為天人都不足以形容她。
京城多少男兒為她瘋狂,可只有他娶到了她,世人皆道他風流浪|蕩不惜福,只有他知道這份福是刀,會要了他的命。
他不怕死,可他不想這麽死。
他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有見過她笑了,自從她嫁給他那夜之後,他就沒見她再笑過。
他知道,她心裏定是恨極了他。
可在這個上京裏,誰不是身不由己!
玉秾剪好了花枝往回走,途中,她見到了漫步向她走來之人,手裏的花籃陡然滑落,花枝越出花籃,淩亂躺在地上,還有幾只花朵已然被迫凋落。
她後退了半步,忽而又頓住腳步,蹲下身去拾花枝,斂下的眉目掩住了眼底的譏諷。
那人到了她跟前,金絲線盤踞的靴子金光閃閃刺着她的眼。還未将花枝拾起,她整個人已經被騰空抱起,濃郁的龍涎香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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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抱着她轉身的瞬間,她看見亭子裏的高崇正将噙在嘴裏的酒喂入腿上衣衫半解的美人嘴裏。
他,和他,一樣下流無恥。
她長長的裙擺一路揚花拂柳,那人也不在乎,在他眼裏,這些都是累贅,他來的唯一目的便是與她|歡|好。
這裏,跟她以前住的地方一模一樣,他說,這是專門為她準備的。
她卻厭惡極了。
待他抱她入園時,院子裏的侍婢都悄然退下,院子裏靜悄悄的,牆角大缸裏昨日還含苞待放的粉荷,此時靜悄悄地盛開了,耳際蟬斷斷續續慵懶地叫着。
這般好時光,她卻只能躺在床上,看着挂在床上的香包随着那人狂野的動作而晃動不已。
她想要伸手撫平那份晃動卻被那人握住,被迫十指交扣。
“阿秾。”那人在她耳邊低喃着,聲音沙啞,粗重,飽含|欲|色,“終有一日,我會給你這天下最尊貴的。”
說這話時,他的力道仿佛要撕碎她。
她受不住蹙眉哼唧了一聲。
便是這麽低迷婉轉的聲音也足以讓他入極|樂,盡興後,他依舊願意伏在她的身體上,柔軟的,纖細的,稚嫩中散發着新熟的芳香。
高煜知道她一直都是美的,她的外祖母是波斯姬,波斯姬的妖嬈妩媚流淌在她的骨血裏,在他|愛她時,純真與妖魅一點點釋放出來,兩者|交|融在一起相得益彰。
壓得久了,她有些喘不過氣,她着手推了他一下,他笑了,身下的她如此纖細而脆弱。
他撫摸着她小小的,一張孩子的臉,似稚氣未脫。
他還記得那日,她突然從花叢裏跳出來,他以為他遇到了一只剛剛幻化成人形的花妖,或一只偷跑出來的調皮小狐貍精。
她見到他時,貓兒般圓圓的眼睛是慌亂的,窘迫的,像落入陷阱的小兔子。
他笑了,她也跟着笑了。
憶起從前,他笑了笑,輕啄了她合着的眼,眉目間都是憐愛。
“主子爺。”外面想起了宮人低低的喚聲,他不得不離開他眷念的溫軟,身姿矯捷地下床,拾了散落的衣衫着裝,動作已是無比熟練。
此刻背對着他的玉秾,水色的被單,淩亂地遮蓋在她白皙光潔的脊背上,濃密的烏發随意散開,黑與白結合在一起,也是春||色無邊。
一牆之隔,高崇站牆外薔薇花下,花瓣零落在腳邊,他微眯着的丹鳳眼,眼角斜長,裏面的光看不清楚。
院子還如同以前一樣,薔薇花也是這般豔麗。
那時,她即便是只着輕薄的水紅色衫子,赤着腳也會毫無顧忌地向他跑來,臉上是歡喜的,眼睛亮晶晶的,比花瓣還嬌嫩的唇總是甜甜地喚他:“崇哥哥……”
“王爺,您不該來這裏。”身後那人婉約的聲音中帶着憐惜。
高崇問:“她……起來了嗎?”
“王爺,為了她,也為了您自己,你都應當遠離這裏!”
“我知道!”高崇踏步入了院子,院子裏熟悉的一切讓他心口堵得發痛。
半只腳入了門卻遲遲不肯落下,他竟然怕……怕見到她此刻被寵愛之後的模樣。
他最終收回了半只腳,不發一言,轉身離去。
待無音進去時,玉秾正坐在蓮花浮雕鑄就的大銅鏡面前,用玉梳梳着她的發,發絲拂過她細長的手指。
無音想,她全身上下每一處都精致得足以讓天下最有權勢的男人動容。
可,這是幸?還是不幸?
“無音。”她喚她,聲音嬌軟似呢喃情話。
“玉小姐。”無音上前。
玉秾看着無音,道:“如果皇上知道你一心愛慕九王爺,你說皇上會怎麽處置你?”
無音跪下,伏地,道:“奴婢必死無疑。”
玉秾看着謙卑伏在地上的無音,似笑非笑道:“可你不怕,對嗎?”
“不,奴婢是怕的。”無音道。
隔了許久,玉秾才道:“我還要感謝你的避子湯!”
無音辨不出她話裏的意思,只道:“聖上是不知的。”
玉秾笑,淺淺的,缥缈的。
她道:“我的爺爺,我的爹爹為守衛這片江山而亡,我的叔伯,我的堂兄此刻也正在邊關為他的江山浴血殺敵,保衛他的皇權,他卻在這裏辱我……”
無音擡頭看玉秾,她側着的臉,鼻小巧而挺翹,唇自然微嘟,紅豔豔的,睫毛濃密,像柔軟的小刷子,可她眸中的光,她卻看不清楚。
雖,她的神态如孩童般天真無邪,雖,她的美讓人沉醉,但無音卻從心裏有些懼她。
男人永遠不會明白女子的狠毒有多可怕,她自小入宮混跡在後宮女眷中每日裏活得小心翼翼,自然也知女子的心可以比男人手中的刀劍更尖銳,更狠,更決絕。
“你可以把這話傳給他。”她回頭看着無音,笑,一笑傾城,“他定然知,我恨他,在這裏。”玉秾只着自己的心口。
無音在陽光中看到了玉秾眼裏的晶瑩,眨眼間,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無音忽然想起了,那日——她被聖上安排來伺候她的那日。
那時,房間裏婚嫁的大紅色還未退下,她躺在雕花的楠木拔步床上,如意錦的被單下她的身體是不着一縷的,密布着被肆虐的痕跡,她的臉上,空空茫茫的,什麽也看不出來。
如果不是她鼻尖輕微的呼吸聲,她以為她已死去。
或許,那一刻,她已經死去。
無音早先是禦前侍奉,也曾有幸見過玉秾,雖只一面,但偶爾窺見便悉知聖上對其存了心思。不過,先祖丹書鐵券赫然立在廟堂——玉家有女,永世不得入宮。
玉家自先祖開國便是護國将軍,世世代代守衛着大夏朝的邊關,抵禦外敵入侵,當初與□□定下‘玉家有女,永世不得入宮。’的條約,一是為了防止外戚坐大,二是為了防止君臣間因此起了間隙。
可,他是聖上,他是天下的主人,豈有他求而不得的東西,和人。
自聖上将她派來,無音便知,玉家小姐的生死皆是她的生死。
無音為她擦洗後,靜靜地陪着她,從白日到黑夜,從黑夜到白日,直到高崇的到來。
沒有預計的滿身酒氣,沒有預計的傷心決絕,依舊是立于廟堂的偉岸俊朗。
但,無音卻清楚地記得聖上賜婚那日,他眼底的悲恸,絕望。
那時,她不懂。
原來,他早已知,這場婚姻,不過是塊兒遮羞布,還是他親手拉起的遮羞布,遮蓋他心愛女子的身心,這該是怎樣的剜心!
“小秾兒。”他喚她,聲音低柔。
原本還了無生機的玉秾慢慢轉過頭看着他,突然笑出聲來,那笑聲從她身體裏發出,怪異,尖利,沉悶,鬼魅,讓人不寒而栗。
那一刻,無音分明看到了高崇眼底的淚,傳言中流血不流淚的鐵血王爺竟也是有淚的。
在高崇的注視下,玉秾的笑聲越來越大,最後變成了狂笑。屋外凄迷的日光下,整個王府都蔓延着她癫狂的笑聲。
忽然,她從床上爬了起來,一把扯開了高崇昂貴的錦衣,她低頭狠狠地咬在了高崇的胸口,很快地,那塊肉被她咬了下來。
高崇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無音想,他的痛在心裏。
她滿嘴是血,死寂的目光有了神采。
她望着毫無表情的他,眼底燃燒的熊熊怒火與恨意消失殆盡,她沙啞聲道:“兩清了。”
她轉身時,他看見了她細嫩的脖頸處密布着吻痕,鮮紅的,大大小小的。
那些痕跡本該屬于他……
他想緊緊地抱住她,就像她無數次毫無顧忌地投入他的懷裏那樣。
可,最後,他只道:“對不起,玉秾。”別怪我,吞沒在他的喉間,就着血咽回肚子裏。
那日之後,無音再沒有見過玉秾一滴眼淚。而,她的美麗卻在與日俱增,就像盛開的鮮花,豔麗到了極致。随着這份豔麗的增加,聖上來府上的日子也逐漸增多。
一直守在門外等待傳喚的無音知道,有好幾次聖上都無比期待地撫摸着玉秾的腹部,期待那裏有新生命的誕生。
無音都能從那裹着蜜糖的溫順裏看到見血封喉的□□,聖上定然也能,可聖上依舊百般寵愛玉秾,就算是□□,聖上也願意就着她的蜜吞下。
玉秾目光落在擱在梳妝臺上透明的玉碗。她想,她終究成不了娘親那般幸運的女子能被心上之人一生呵護。
這日,月色明朗,她煮了茶,邀了無音一起,坐在花藤盤繞的亭子裏賞月。
宮裏突然匆匆來人宣她入宮。
作者有話要說: 嘗試新的文風,希望大家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