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偌大的倪家客廳內,瞬間籠罩上低氣壓。
“爸,你這樣說對炜烈是種輕視,也是種侮辱。”倪語霏板着俏臉抗議。
爸貶損的話一出口,她明顯感覺到環在腰上的手臂一僵,明白靳炜烈的情緒已興起波動。
炜烈當然有本事當醫生,她也相信他有能耐掌理醫院,問題是,他正試着努力淡忘被他父親利用的過去,爸用這種強勢态度只會帶給他反感,讓他更讨厭有關醫界的一切。
“奎量,你不該這麽說。”曹敏芝低聲提醒丈夫,覺得他話說得太重,有些不厚道。
“我沒有輕視或侮辱他的意思。”
倪奎量承認自己态度不好,但那是因為這小于在他面前說語霏是他的,使得他這個做父親的心裏生起寶貝女兒被搶走的醋意,攻擊的話就這麽出了口。
“不過我講的也是最現實的問題,接掌倪氏醫院是個重擔,我當然希望有個适合的人能幫女兒扛這個擔子。靳炜烈,你能說我這個父親為語霏物色結婚對象有錯嗎?”
“伯父為女兒着想的出發點當然沒錯可是你能保證,你物色的人選不是因為語霏是倪氏醫院千金的身份,娶了她能一躍成為醫院的副院長或院長,因而同意由拙爺爺作主婚事?”靜默許久的靳炜烈一開口,提問便無比犀利。
“盧老的孫子不是這種人,我見過他,是個彬彬有禮的年輕人,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是否真為君子,要等對方掌權後才知道。”
他父親以前也被外公大加贊揚是個謙謙君子,結果呢?貪權圖利,連兒子都能利用,人命也以價計,貪婪得徹底。
倪語霏頻頻點頭表示她心有同感。現在都什麽時代了,盧老的孫子在沒見過她的情況下,居然同意由他爺爺作主婚事,怎麽想都有些不合常理。
“說到底你就是在暗諷我沒有看人的眼光,硬要抹黑盧老的孫子就對了?”這小子,他反對他和語霏交往,他竟就開始毀謗抹黑的攻擊,實在可惡!
無懼他的怒視,靳炜烈坦蕩蕩的迎視他,“我并沒有暗諷伯父,也不想抹黑任何人,只是點出你有可能忽略的人性黑暗面,就好比醫院裏若有醫生暗中收賄,事情只要不爆發,你這個院長也可能永遠被蒙在鼓裏。”
如同當年,若非他偶然間撞見病人與他父親讨價還價的景象,也不會知道父親的真面目。
倪奎量胸中猛然一震,想起最近有人向他密告的收賄消息……突地有種事情被說中的惱羞成怒,他重拍椅子扶手站起來,“放肆!竟敢批評到倪氏醫院來,倪氏醫院的風評與紀律都好得很,容不得你惡意毀謗。”
“爸,炜烈只是比喻,不是批評我們醫院,更非惡意毀謗,別這麽生氣。”見父親大發雷霆,倪語霏連忙挽着炜烈站起來,為他澄清。
“你不用為他說話,我反對你和他交往的立場還是一樣。別說爸不近人情,我就給你幾天處理利他分手的事,趁現在你和他剛交往,感情還淺,趕快分手,免得到時候怪我強硬拆散你們。”惡聲明完,倪奎量無意再談的轉身回房。
“爸——”
倪語霏想上前擋住父親,靳炜烈卻拉住她,向她搖頭。他明白她仍想替他說話,但伯父正在氣頭上,她再護着他,極可能被責罵。
“語霏,媽會幫忙勸你爸,你和炜烈出去走走。炜烈,實在抱歉,你第一次來沒好好招待你,反而使你受責難了。”曹敏芝安慰愁容滿面的女兒,沒忘了向靳炜烈說聲抱歉。
相較于丈夫的堅持,她倒沒有女兒一定得嫁醫生的想法,反倒女兒能獲得幸福最重要,靳炜烈看起來很愛語霏,她會站在女兒這邊,試着軟化丈夫的堅持。
“沒關系,伯母不用介意。”
靳炜烈明了并非全然沒有讓倪奎量接受他的可能,關鍵是,他自己這一關過得了嗎?
幽靜的河濱公園,景致恰人,是惬意漫步與賞景的好地方,可惜倪語霏與靳炜烈雙雙坐在河堤邊,一個雙眸抑郁的定視遠方,一個眉頭深鎖的瞅望身邊人,毫無半點惬意心情。
“炜烈。”終于,倪語霏打破兩人間的沉默,輕輕扯動他的衣袖。
“嗯?什麽?”靳炜烈遠揚的神思總算回籠。将視線望向她。
“這個給你看。”她将手機拿給他。
疑惑的接過手機,靳炜烈看見上頭的文字——
欵,午餐時間到了,馬上停下手邊的工作去吃飯。
配飯笑話:六歲的小芳很可愛,常常被班上小男生求婚,有天小芳回家後跟媽媽說:“媽咪,今天小強跟我求婚,要我嫁給他。”
媽媽漫不經心的問:“他有固定工作嗎?”
小芳想了想說:“他是我們班上負責擦黑板的。”
“這是我傳給你的啊。”這是他仍在逃避對她的感情時,得知她逾時未吃午餐,又要他講笑話給她聽之後,提醒她要按時吃午餐的簡訊與小笑話。
“對呀,你再看一則。”她移動觸碰螢幕,畫面迅速跳換。
倪大小姐,乖乖去吃午餐的時間到了。
今日笑話:有位老先生在兒子孝順的安排下,近幾年出國旅游了幾次,有次搭飛機,空服員問;“Coffee or tea?”
老先生想Coffee他喝過,Tea他也喝過,不如這次來試點不同的東西。
于是他說:“我要or,中間的那個。”
“這些笑話你哪裏找的?”倪語霏語調輕松的問,但仔細看着他閱讀訊息的小臉上有着憂慮。
“網路上找的,我不會講笑話,你希望有笑話能增加你的胃口,我只好上網找了。”他記得那時連着一個星期,每天都摘錄一則笑話給她。
直到她到臺中,兩人親密相屬,他情非得已傷了她後,他強忍住對她的牽腸挂肚,未再傳給她任何關心的訊息,沒想到她仍然團着這些簡訊。
“你找的笑活總能令我會心一笑,可是你看了一點笑容也沒有。”
“我笑不出來。”他的心情有點亂。
“因為我爸對吧?昨天我才表示希望你以後能過得更快樂,結果今天就害你不開心,對不起。”
聽見她道歉,靳炜烈心驚的轉過頭,望見她嬌柔臉蛋上的歉疚自責,他這才懊惱的驚覺到,打從離開倪家,他一路上心情紊亂的沉默加添了她心裏的不安與負擔,而她猶想以笑話博他會心一笑。
他心憐的擁緊她。“別跟我說對不起,今天的事和你無關,是我沒想到你爸會這麽堅持要把你嫁給醫生。”
她将小臉偎近貼上他的胸膛。“早知道上次生日我就應該許三個不同的願望。”
“怎麽突然提到生日願望去?”
“上次的生日願望我全許了希望你能愛上我,假使我一個許希望爸不會反對我們交往,另一個許希望我們能長相厮守,現在也許什麽麻煩都沒有。”
她對炜烈早已投入難以自拔的深情,爸卻認為他們剛交往,感情猶淺,要兩人趕緊分手,她若回去告訴爸,她非炜烈不嫁,會不會把爸氣出病來?
靳炜烈因她傻氣的低訴與生日願望,心中撼動不已。他在她耳畔濃情低語,“這輩子我要的妻子,只有你。”
倪語霏悸動的擡起頭,“你、你是說……”
“你是我的,我絕不會讓你爸把你嫁給別人。”他輕撫她小臉,接下她含羞的話語,同時做出決定,“我會以最短的時間調适自己,恢複醫生身份,然後取得你爸的認同。”
“你打算重當醫生?”倪語霏無法不驚訝。
“如果這是能将你永遠留在我身邊,唯一不受阻礙的辦法的話。”
這正是他離開倪家之後真心煩意亂思索的問題。倘若無法改變伯父的堅持,那麽他勢必得恢複他的醫生身份,重新執醫,才能獲得對方的認同,同時減少語霏父女的沖突。
無奈他執醫的熱忱,早因過往的陰暗事件被摧折得殘破不堪,這些年更已安于釀酒的單純生活,要他重新執醫,他心裏的掙紮實在難以形容。只是現在看來,他非逼自己在最短的時間做好心理準備不可了。
“這樣好嗎?我不希望你勉強自己。”聽到他的決定,倪語霏并未感到高興,反而為他擔心。炜烈的情況特殊,要他再當醫生,無疑是種逼迫。
“別擔心,我想,事情會很順利的。”落不像回答又像自我安慰的低語,靳偉烈俯下頭,深深的吻住她。
但願事情真能順利,為了深愛的她,他已無後路可退了……
給自己兩天的時間調适心理,靳炜烈決定今天到倪氏醫院逛逛。
逛醫院?很荒謬,但這是打算重新執醫的他必須跨出的第一步。
即使豐富的醫學知識仍镌刻于他腦海中,但他讨厭醫院,所以得先确定自己能平心靜氣走完倪氏醫院大部份的樓層,而非一刻也無法待下的掉頭離開,才有辦法進一步找伯父坦白他曾是醫生的事實。
而為了搶在對方強行拆散他和語霏之前解決問題,即使他不确定自己的心理建設是否做得夠完整,也無法再拖延。
他在倪氏醫院門外伫足一會兒,随後毅然走入,避開人來人往的地方,他選擇走靜谧的廊道或樓梯,一方面避免引入注目,同時也能沉潛心情。
或許是心裏想着語霏,身處在倪氏醫院裏,他心中的排斥并沒有想像中的強烈,走至B棟大樓為止,還未興起無法忍受想馬上離開的厭惡感。
正想着這是個好現象,誰知剛跨出五樓最後一層階梯,竟聽見令他震驚的對話——
“曹醫生,這是你要的禮金,現在我爸的手術可以進行了吧?”
“當然,你這麽配合,我馬上就安排你爸動腫瘤切除手術。”
該死的,是醫生暗中收賄!怒火勃然而升,他急沖至走廊轉角,瞧見一位白袍醫生與一名男子正欲從長廊那頭離開。
“站住!”
“你在喊誰?”身後傳來喝喊聲,曹鈞城轉過身,看着陌生的俊逸男人,他納悶的問。
“就是你!”靳炜烈走向他,厲聲譴責,“身為醫生,你居然做出向病患家屬索賄的卑鄙行為,簡直可恥、可惡到極點!”
曹鈞城心中一凜,“我不懂你在胡說什麽?你找錯人了。”
“你們兩個的對話我都聽見了,你還想狡辯?”在那裏的中年男子就是證人,這個失格的醫生還敢睜眼說瞎話。
“我和這位先生是在聊他父親的病況,哪有說什麽?對吧,劉先生。”曹鈞城有恃無恐,料準病患家屬需要他這個在倪氏醫院裏數一數二的腫瘤科醫生為他父親動手術,肯定不敢亂洩密。
果然,劉先生有所顧忌的點頭,“事情就像曹醫生講的這樣。”
“聽見了吧,冒失無禮胡亂污蔑的人是你。”曹鈞城得意的回嗆完就要離開,領口卻猛地教靳炜烈一把揪住,“喂!你做什麽?”
“是不是污蔑,等我搜出你身上收賄的證物,自然就真相大白。”
“你又不是警察,憑什麽搜我的身!你別杵在那裏,趕快把這個家夥拉開。”
曹鈞城邊阻擋靳炜烈的搜身,邊喊幫手。
劉先生只得上前幫忙,三個人一時之間扯成一團。
“你們在那裏做什麽?”一聲喝斥忽然傳來。
靳炜烈聽出是倪奎量的聲音而稍有停頓,曹鈞城趁機用力推開他,以致他沒站穩向後退了幾步。
“炜烈!”看清是他,正和父親過來B棟大樓處理事情的倪語霏驚訝的跑向他,“你怎麽會來醫院?”
他沒說他要過來,而且他不喜歡待在醫院不是嗎?
“我來試試看是否能心平氣和的在醫院待些時間,沒想到竟然發現有醫生可惡的向病人家屬收取額外的報酬,才肯替病人進行手術。”他攬過她,語帶憤慨的低述。
聞言,倪奎量的臉色丕變,無暇細究靳炜烈第一句話透着古怪,也沒空指責他膽敢在他面前摟女兒,全副心思都在想,莫非他當場逮到鈞城做壞事了?
“你是說我們醫院有醫生收賄?”倪語霏大驚,視線往左前方望去。難道炜烈指的是——
“舅舅,你別聽這男的胡說八道,是他惡意冤枉我。”曹鈞城鎮定心神後,急忙跳出來喊冤。之前聽到舅舅的喝喊,他心中暗叫不妙,迅速于混亂間使眼色要劉先生先行離開,少了證人,無論眼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程咬金與表妹是啥關系,只要他矢口否認收紅包,相信這小子也拿他沒轍。
“原來你是伯父的外甥,難怪你敢仗勢胡來。”
“別冤枉我,我是清白的。”
“清白?虧你說得出口!”靳炜烈反感至極的冷嗤。“你和那位已經被你趁亂支開的劉先生的對話,我都聽得一清二楚,明明是你收了你指定的禮金,同意馬上為他父親動手術,那份‘禮金’還在你身上,你還敢否認?”
“表哥,你怎麽能做這種事?”倪語霏難掩失望,沒想到表哥會因一己之私,罔顧醫德。
“語霏,我是你表哥耶,你不相信我居然相信他?他到底是誰?”繼續否認到底,順便采問程咬金的身份。
“炜烈是我男朋友,他不認識你,不可能無緣無故冤枉你,更何況他最痛恨的就是醫生收賄這種糟糕行為。”
靳炜烈微微收緊攬着她的手臂,很欣慰她完全站在他這邊。
曹鈞城頓感頭皮發麻。這個男人是語霏的男友,舅舅豈不也站他那邊?
“舅舅,你都沒說話,是表示你相信我的清白吧?”他賭上一把的問。他們甥舅的感情向來不錯,舅舅也對他的醫術誇贊有加,應該會挺他才是。
“到我的辦公室再說。”倪奎量終于開口,卻未作任何表态,轉身要走。
靳炜烈不滿的擋住他,“像這種罔顧人命的失職醫生,你該做的是立刻開除他,私下再談,難道你是還想給他狡辯的機會?”
倪奎量微眯起眼,“事情我自有定奪,不需要你來教我怎麽做。”
“也就是說你相信他?”靳炜烈怒氣持續上升,無法思考。
“就算我相信,也不關你的事。”這小子是向天借膽啊,這麽沖的質問他,還不讓路,是想惹來一堆人尹倪氏醫院的醜聞嗎?
曹鈞城暗自竊喜,舅舅果然是挺他的。
“炜烈,你先冷靜下來,我們到我爸辦公室再談這件事。”察覺出他情緒過于激動,倪語霏跑到他身旁輕聲安撫。
怎奈靳炜烈聽不進她的話,此時他只覺得倪奎量明顯護短與固執循私的強硬态度,令他想起他父親那張自私狡詐、貪利害人的扭曲臉孔,心火狂燒他整個胸膛,激昂的抨擊也因此爆沖而出——
“原來你這個院長就是這樣姑息你醫院裏的醫生,縱容他們收賄斂財,這就是你所謂好得很的風評與紀律?你是不是也是這樣泯滅良心走過來的?”就跟他父親一樣!
“喝!”倪語霏驚聲抽氣,還來不及為男友的激動質疑緩頰,父親的怒斥已經落下。
“靳炜烈!你別太過份,倪氏醫院還輪不到你這個外人來批評,這裏不歡迎你,你馬上給我離開。”
竟敢指責他泯滅良心做出收賄斂財的勾當,這小子真是氣死他了!
“不用你趕,這裏我一刻也不想再待!”
“炜烈!”他說着扭頭就要走,倪語霏慌急的拉住他。
“抱歉,我真的沒辦法再待在這裏。”
他想緊緊擁住她,汲取她溫柔馨香的氣息平複他胸中奔騰的怒火,與洶湧起伏的情緒,然而他若這麽做,倪奎量絕對會再将矛頭指向他,與他爆發更大的沖突。
輕輕扳開她的手,他旋身離去。
“炜烈——”
“你要是敢跟他離開,就別再喊我爸。”倪奎量沉聲阻止想追上前的女兒。
“爸!”倪語霏停住腳步驚喊。爸這根本是在逼她。
倪奎量威嚴的轉向一旁的曹鈞城,“跟我到辦公室。語霏,你也一起過來。”
望着男友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倪語霏即使挂心他,也只能先随父親到他的辦公室。
“舅舅,你叫我到你的辦公室有什麽事?”站在倪奎量的辦公桌前,曹鈞城故作鎮定的問。舅舅進院長室後,坐入辦公椅便一言不發直盯着他,瞧得他心底直發毛,索性自己提問。
“你被開除了。”倪奎量冷不防進出驚人之語。
他先是驚愕的呆住,然後激動反彈,“為什麽?”
始終靜靜站在辦公桌旁的倪語霏也訝異的望向父親。之前她的心思全在男友身上,壓根未注意父親和表哥說了些什麽,直到聽見父親要開除表哥,才回過神來。
“你還好意思問!你暗中收紅包的事,早已有人向我報告,我沒揭穿是想給你改過的機會,誰知你竟然繼續犯錯,還教人當場逮個正着。”
曹鈞城背脊泛涼,萬萬沒想到舅舅早就曉得他幹的好事。
“既然爸知道表哥在醫院斂財的事,炜烈揭發表哥的惡行時,你為何不相信還趕他走?”倪語霏凝着俏臉控訴。爸這樣根本是故意和炜烈作對,她無法認同。
“我沒說不相信他,在走廊我沒對鈞城做出任何譴責,是在觀察他的反應,想看他有無自省的意思,等回辦公室再做定奪,免得鬧到其他人知道這件醜事,可是靳炜烈擋住我,甚至暗指我也私下向病人收取紅包,我怎麽可能不氣得攆他走?”
這固然是部份原因,但他沒坦承的是,面對靳炜烈,他的面子拉不下來。
前兩天他們兩個才在家裏發生争執,當時靳炜烈無意間提到倪氏醫院裏或許有醫生私下收賄,他惱羞成怒的駁斥他,今天居然就讓靳炜烈逮到鈞城的醜行。
這無非是讓他這個院長挨了一記悶棍,面子已經挂不住。那個小子又不斷質疑他,他又如何不惱火的趕人。就不知道那個小子到底在激動什麽?非得把場合搞得那麽難看。
“舅舅聽到的密告肯定是有人想陷害我,那個靳炜烈一定也是查到我的身份,怕你對我的重視勝過他,妨礙他将來在倪家的地位,所以造謠毀謗我。”眼見舅舅對靳炜烈似乎不甚滿意,曹鈞城見縫插針,意圖為自己脫罪。
“別抹黑炜烈,他不是這樣的人。”倪語霏冷聲嬌斥,對這個表哥的反感再添一層。
“都這時候了,你還不認錯!”倪奎量氣憤的拍桌怒罵。“你做的‘好事’只要追查,每件都會曝光,你真以為瞞得過去?你要我親自搜出藏在你身上的罪證嗎?”
“我知道錯了,不該一時糊塗,牟取不正當的利益,請舅舅再給我一次機會。”見舅舅一副追查到底的态度,曹鈞城自知再否認也無用,決定先認錯,希望舅舅心軟。
“太遲了,我本來有意升你當腫瘤科主任,誰知你一錯再錯,事後更毫無悔意,是你自毀前程,怪不得別人,請你離開倪氏醫院,另謀高就。”對這個外甥,他是徹底失望了。
“不,我會改,絕對會更努力做好主任的職責,請舅舅相信我。”他鞠了九十度的躬,以示改過決心,但低垂的眼裏滿是貪婪。
主任啦,等他升官後,要收紅包什麽的,就更方便了。
“爸千萬別心軟!不能這麽容易就原諒他。”做錯事就要付出代價,何況這個糟糕的表哥是否真心悔改,還是個大問題。
“語霏,你怎麽這樣扯我後腿!”
“你不用怪語霏,不管你怎麽做,我都無意收回開除你的命令,我不想叫警衛趕你出去使你難堪,請你自動離開。”倪奎量未改初哀。
方才提到原本有意拔擢他當主任時,曹鈞城眼裏閃過的精芒他捕捉到了,那是利欲薰心的算計光芒,讓他繼續留在醫院,只會使更多病人受害,連帶也破壞倪氏醫院的聲譽。
眼見舅舅沒得商量的态度,曹鈞城的心全涼了,明白自己徹底惹毛了對方。
可惡,全是那個靳炜烈害的!
“走就走!不過舅舅最好防着那個靳炜烈一點,否則等哪天財産全被他從語霏手中騙光,到時你只怕後悔莫及!”他咬牙切齒的扭頭離去,滿腔的憤恨全燒向靳炜烈。
“真差勁,最後要離開了還要抹黑炜烈。”等門被用力關上,倪語霏難以恭維的低啐,随即對父親說:“炜烈不是表哥說的那種人,爸可別又對他打負分了。”
“我看他對我打的負分也不少。”
“爸,我知道你被誤會心情不好,對不起嘛,剛才那是因為他以為爸包庇表哥,才會說那些話,如果他知道爸開除了表哥,一定很高興。”
“這事不準告訴他。”倪奎量嚴肅下令。
“為什麽?”倪語霏秀眉頓蹙。
“那小子要是曉得鈞城被我開除,八成會認為我是聽了他的建議才這麽做,在心底沾沾自喜。”
“才不會,炜烈只會認為爸是大公無私的人。”
倪奎量挑起的雙眉透露着不以為然,“那樣當面指責我,還大膽的懷疑我的人格,他會認為我大公無私才怪!”
“炜烈今天的反應是激動了點,但他并非針對你,他是——”倪語霏正想不顧一切說出男友的異常激動其實和想起他的父親有關,倪奎量卻站起身截斷她的話。
“好了,我不想再談那小子,你別忘了我還沒同意你們交往,要是将我開除你表哥的事告訴他,別怪我把你關起來,讓你們連面都見不到。”
那天,妻子語重心長的跟他說,他重視倪氏醫院有女婿幫忙繼承,她卻更重視女兒的幸福,與其逼女兒嫁給她不愛的人,過得不快樂,她寧願他将醫院交給有心經營的人士,讓女兒嫁她喜歡的對象,開心的過每一天,畢竟女兒是他們的心肝寶貝,有什麽比她的幸福更重要?
他想想妻子這麽說也有道理,所以即使對靳炜烈單薄的家庭背景與職業有意見,但他也認真的在考慮是否要讓女兒與他交往,怎知今天又會與那個小子杠上,那樣不馴的态度他可很難接受,這事他得再多仔細考慮一陣子,如此他開除外甥的事,自然也無需讓他知道。
倪語霏驚愕無語。爸想軟禁她?
“明天有好幾家醫院将派醫生來參加我們醫院主辦的醫學研讨會,我們還有許多細節得和院裏的參與人員讨論,走吧。”交代完,倪奎量率先朝門口邁步。
倪語霏張口欲言,終究還是噤了聲。爸現在還在氣頭上,她再多替炜烈澄清,只怕反而會讓爸對他更有意見,更可能真的禁止她和炜烈見面。
她随後跟上父親,但心中想的淨是——不知道炜烈現在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