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弟,虛火也是火呀!”

店主長嘆一聲,似有天大委屈:“那時候,見到個小貓小狗,只要是雌的,我就一陣心慌,簡直中了魔障。唉!上山是為了成仙,可我差點做了畜生。我跑下山來,沖進個飯館,吃了一大碗紅燒肉,方才平靜下來。老弟,當時我透過飯館窗戶,望着外面的高山,邊吃邊哭。我破了魔障,可再也回不去啦!”

店主說着說着,兩顆眼淚滾了下來。何安下不敢發出咀嚼的聲響,将嘴裏饅頭咽了下去,問:“我怎麽沒有這種情況?”店主:“老弟,你上山時多大?”何安下:“十六歲。”

店主:“嗨,你還是個童男子。我上山前,已經碰過女人了。男女之事,只要開了頭,就等于是跳了懸崖,和一切好事都絕了緣,只有堕落再堕落。”

何安下聽得目瞪口呆,這時一個背着書包的小男孩走進店鋪,叫了聲“爸!”走入後屋。何安下:“這是你……”店主用袖子擦了把眼淚,嘀咕一聲:“冤孽,冤孽。”一臉痛不欲生的表情。

一個豐滿白皙的婦人拎着個菜籃子走了進來,說一句:“老李,有客人?”向何安下禮貌地一點頭,也走入了後屋。那婦人眼部很美,是雙眼皮。

何安下:“這是你……”店主眼珠一轉,竟有了一絲得意:“怎麽樣,我媳婦不錯吧?知書達理,能生能養。”

何安下覺得眼前的情況不是自己所能理解,嘴裏加快速度,想吃完饅頭就走。

見了媳婦後,店主恢複平靜,給何安下倒了杯茶,問:“小兄弟,還俗可不是容易事,我拼死拼活才有了這份家業。沒有一技之長,是活不下去的。”

何安下:“我上山前,曾在藥鋪裏當學徒。中草藥名目至今沒忘,大不了重新做起。”店主一拍大腿,音調高昂:“對路子!看看這是什麽!”

店主胳膊挺直,指着門口的燈籠,正是令何安下百思不得其解的“男科”兩字。何安下:“什麽?”店主嘿嘿一笑,打開旁邊的壁櫃,拿出一個小鐵盒,從裏面取出一把小刀,上下揮舞一圈,鄭重說道:“我是個醫生呀!而且是西醫。”

何安下肅然起敬,說:“聽說西醫能開膛破肚,切肝挖肺。”店主:“唉,不用那麽費事,我切點小東西,就能養活全家了。”何安下:“你切什麽?”店主:“包皮。”

何安下更加不理解,不敢做什麽反應。見到何安下面無表情,店主以為被何安下輕視,于是補充一句:“我還能切雙眼皮!”

這句話何安下聽懂了,想到他媳婦的美目,不由得真心佩服,說了句:“好手藝!”店主登時兩腮緋紅,如飲美酒,一拍何安下的肩膀,豪氣萬丈地說:“你留下來吧,跟我學本事。”

2、風過西湖千竹悲

三十天後,何安下學到了切雙眼皮的技術,就明白了店主夫人的雙眼皮是天生的。切出的雙眼皮,閉眼時會顯現刀痕,而天生的在閉眼後則是平滑的一整片。

店主夫人眼神清亮,總是雙眼瞪得大大,何安下看到她閉眼是難得的機緣。那天中午,店主坐在門口等着病人上門,不由得打起盹來,忽然摔倒在地。何安下扶店主去了裏屋卧室。

夫人正躺在床上午睡,閉合的眼皮仿佛荷葉,是完整的一片。何安下本想叫醒夫人,而店主沖他擺擺手,自己上床,依偎在了夫人身邊,一會兒就睡着了。

何安下退出卧室,心中頗為感慨,他們夫妻的睡相,正是“相依為命”一詞最生動的寫照。後來的日子裏,店主經常會打盹摔倒在地,何安下認為是男人進中年後精力衰弱了。

在一個沒有病人的下午,何安下對店主說:“你在山上的情欲魔障,主要是你沒有修煉呼吸,調整呼吸就可以克服素食引發的虛火了。”店主喃喃道:“紫雲閣很保守,說要考驗我三年,才教這個。”

何安下:“我倒是懂,此法能清爽神志,想不想學?”店主瞟了何安下一眼,并沒有一絲向往。但店主還是跟何安下學了,兩人每天早晨去西湖邊,坐在石凳上面對湖水吐故納新,何安下仿佛又回到了山中歲月,而店主并不是很上心,常會坐一會就睡着了。

店主蜷曲在石凳上,睡得像個小孩,純潔得令何安下不忍驚動他。但何安下每次都很快地把他拍醒,因為石凳的冰涼就像深山的寒氣,足以滲透到人的內髒。

他們旁邊有一片竹林,有風吹過時,竹葉聲和緩得猶如沉睡人的喘息。一天,何安下拍醒店主,對他說:“孩子之所以能夠成長,因為他和大自然是一體的。随着年齡的增長,人身上的自然越來越少,于是就病弱衰老。但呼吸是大自然在人體上安裝的密碼,傾聽呼吸就是接近大自然。希望你認真修煉,一定能治好暈厥的毛病。”

店主怔怔地看着何安下,說:“你是好人。但我的暈厥不是病而是毒。”

店主比夫人大十五歲,一年前,他倆夫妻生活已不和諧。為此,店主開始喝一種叫“黑腐芋”的草藥,據說可以刺激男性能力。

三個月前,他開始頭痛,有時兩眼會瞬間失明。他走訪了西湖名醫崔道融,得到的診斷是,他只剩半年壽命。

何安下大驚,急忙說:“你不能再喝黑腐芋了!”店主淡然一笑,轉頭望着西湖,一片水波來而又去。店主:“其實你的聽呼吸法門,我也知道,但我不會去修,因為我本是為了情欲,方才下山的。”

這時竹林被風吹動,沙沙作響,仿佛男性低沉的哭泣。店主:“山上山下的奔波,令我悟出一個道理——其實成仙是沒有意義的,與其無聊地活上千年,不如快樂地度過一宿。”

何安下從此變得沉默寡言,不辭辛勞地料理醫館業務,不再讓夫人做菜,他來負責一日三餐。他像奴隸般拼命幹活,直到半年後店主逝世。

按照遺囑,店主的葬禮辦得十分簡樸,只是要求給他守靈七天。七天中,夫人哭暈過幾次,都是何安下将她抱回卧室。看着她美麗的雙眼皮生出了黑色,何安下總是隐隐心痛。

半年來,何安下幾次想告訴她真相,相信她會制止店主服藥。但店主選擇了自己的命運,他沒有權利去幹擾。他只能安慰自己,當他出現的時候,悲劇已經發生,他所能做的,就是看着悲劇完成。

守靈結束後,夫人帶着孩子回浙江老家,何安下繼續料理醫館生意,每月給夫人寄十塊銀元。他覺得自己将永遠留在這裏,修道已成了一個荒誕的舊夢,因為他要負擔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生活。

十年後,那孩子将長大,會有贍養母親的能力。而他仍會每月寄去十元錢,這是他一生的任務,好了,永遠留在這裏了。

把杭州人都切成雙眼皮——這是何安下的遠大計劃,但他永遠來不及實施了。三個月後,夫人回到杭州,嫁給了名醫崔道融,然後夫人賣掉“男科館”的房産,何安下被趕出了門。

他帶走的唯一物品,就是那件舊道袍。道袍捆成一卷,包在一張報紙中,拿着它,何安下無目的地走着,忽然聽到一片竹聲。

這正是他和店主鍛煉呼吸的地方,何安下撫摸着石凳,坐了下來,眼前湖水的波紋猶如夫人的雙眼皮,自然天成。

黑腐芋中也許混入了毒藥,崔道融和夫人也許早已通奸,何安下這樣想着,忽然感到極度困倦,他倒在石凳上,蜷曲着睡着,正是店主的姿勢。

但他知道,沒有人會将他拍醒,石凳的冰涼已滲進了內髒。

3、入定

西湖賞月——是天下聞名的景致,而杭州百姓其實是不看月的,他們下午五點出發七點回家,躲避月亮像躲避仇人。

來旅游的外地人和攜帶妓女的官員才聚集在岸邊,更有一批年輕無賴,唱着不成調的小曲,在人群中往來穿梭,大呼小叫,裝醉賣傻。月圓之時,西湖岸邊總是頗為不堪。

只在湖面上,還有賞月的人。他們定下小船,圍着幹淨的茶幾暖爐,一面煮茶一面聊天,觀天上明月,看身邊美人,延續着古代士大夫的風流。崔道融是杭州名人,此刻坐在一艘小船上,随波逐流到了西湖深處。

他的身邊,是一個穿着深紅色旗袍的美婦人,裸露着白皙的脖頸,正是店主夫人。夫人處在一個女人最好的時光,有着青春的元氣,同時有着少女不具備的韻味。

崔道融留着山羊胡,眉弓高聳,一副古人相貌。這樣的一張臉,能令病人信服,也能震懾女人。夫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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