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顯然為自家妓院能有如此姑娘感到驕傲。
推開屋門,見一個穿碧綠色旗袍的女人背坐在門口,她轉過頭來,兩眼癡迷,仍沉浸在樂境中。夥計:“沈大小姐的琵琶真是絕了,連我這粗人,都聽得神魂颠倒。”
女人緩過神來,笑笑,站起身,面沖門口。她手中并無琵琶,何安下入門側視,見屋中深處有一個坐在圓瓷凳上的身影。
此人斜抱琵琶,身穿淺灰色中山裝,正是彭家的第三代天才。
何安下感到脖梗一陣發麻,但語氣堅定:“這把琵琶和這位姑娘,我要帶走。”青年冷笑:“放肆。”褪下指頭上為彈弦而裹的膠布,揚手向何安下扔去。
只聽空中“噌”的一聲爆響,軟塌塌的膠布,卻發出強弓勁弩的聲勢,迎面襲來。何安下急忙偏頭躲避,膠布卻打在了他的膝蓋上。原來發出大聲,是為了惑亂敵人對方向的判斷。
何安下單腿跪在地上,青年:“如果我再加點力度,你的膝蓋便碎了。上次留你一條命,這次留你一條腿。彭家已給足了趙心川、周西宇面子,滾吧。”
何安下腿上劇痛,掙紮起來,轉身出門。青年卻又叫住他:“給你天大膽子,也不敢冒犯我,究竟出了什麽事?”
何安下回身,見青年抱着琵琶走近自己,便以最簡潔的話語說明了事情的原委。
夥計剛才吓得尿了褲子,兩腿動彈不得,但在何安下說話時,不住點頭,以證明何安下說的屬實。
穿綠旗袍的妓女臉色發白,兩眼卻閃爍動人光彩,顯然對青年崇拜之極。青年聽完何安下的話,略一沉吟,把懷中琵琶遞給女人,說:“你跟他去吧。我等你回來。”
霎時間兩朵霞雲升上女人臉頰,她用力點了下頭,緊抱琵琶,先一步邁出門去。何安下:“多謝。”青年:“按照我的性情,應是我去給周老先生彈這最後一曲。但我無法彈,因為今晚我兩個哥哥會到岳王廟。”
青年對門外女人說了句:“稍等。”把門關上了,一雙深陷的眼睛凝視着何安下,涼可徹骨。
青年未能斬殺何安下,就此留滞在杭州。半年前,彭家在杭州秘密開了一家餐館。青年到餐館提了一筆錢,衣食無憂,三天前餐館掌櫃找到他,說彭家長子、次子将要到來,因為彭乾吾調查出,彭家上一代的逆徒周西宇就在杭州。
青年:“周西宇雖雄威仍在,畢竟老朽,我一人就可對付,但兩個哥哥偏要來。他倆不是要對付周西宇,是要對付我。這兩個哥哥,一直嫉妒我的天賦。”
青年長嘆一聲,繼續說:“所以,今晚他倆的計劃是,讓我打頭陣,當我和周西宇兩敗俱傷後,再将我斬殺……也許我不會死,而是被挑斷腳筋,永成廢人。”
何安下:“你應該離開杭州。”
青年:“父親從來不喜歡我,就讓他喜歡的兒子殺了我吧。我只是羨慕周西宇,可以病死。”
何安下怔怔地看着青年,青年一笑:“該逃的是你,家父決不會放過你。”何安下瞬間覺得胸中升起一股力量,令自己安定下來,說:“我是要去岳王廟的,老先生還要聽曲。”
青年仰頭大笑,贊道:“仗義!很好,我保你能走出岳王廟。你要好好活着,把我的技藝傳承下去。”青年向何安下伸出左手,拇指、食指、中指、小指逐漸癱軟,無名指挺立出來。
青年:“我在武學上的獨到領悟,從此開始。五根指頭中無名指最遲鈍無力,要跟着中指、小指方能活動,好像是根廢指。但這根廢指卻是修煉的關鍵,打太極拳時全身大松大軟,但要有一點用力處,如此方能有松有緊,成就武功。”
何安下:“在這根無名指上!”
青年:“別激動,我的話說到這份上,傻瓜也能明白。”何安下:“然後呢?”青年:“不用我教,這根指頭會教給你。”
青年的臉轉向屋內,反揮手:“你先走,我随後到。”
何安下自知多說無益,向青年背影抱拳作揖,開門,帶着那女子快步而去。
13、笨招
碧綠旗袍女人在老者床前坐下,懷抱琵琶,儀态溫婉。老者眼光一亮,顯然對何安下能找來這樣的女人倍感滿意,女人:“大爺,您想聽哪首曲子?”
老者:“哪首曲子也不聽,我的好姑娘,随你的心意彈吧?”女人一愣,道:“大爺,您別為難我。我彈曲子只是讨飯吃,實在沒有作曲的本事。”
何安下知道老者不是調戲,而是在想他夢中聽到的天王樂曲,于是勸女人:“人間音樂,我們不感興趣,你随手彈彈就好了,心裏有什麽就是什麽。”
女人撥弄幾下便住了手,楚楚可憐地說:“我心裏空空的,實在彈不下去。”何安下一籌莫展,老者卻笑了,說:“心裏空空的——妙極了。你聽過竹林的聲音麽?竹子并不能發聲,因風而有聲。我的好姑娘,想象自己是一片竹林,感受着天地間的一切,什麽來了,你便有什麽樣的應對。”
老者嗓音富于磁性,聽得女人眼神癡迷。老人說完,她閉上雙眼,十指慢慢摸上琵琶弦,響起一個晶亮的音,随後綿綿而起,初如晴天小雨,後如天邊雲陣,境界逐漸開闊,不似人間音樂。
何安下坐在女人身後,也想象自己是一片竹林,随着琵琶音瑟瑟鼓動,身心惬意。當聽得如癡如醉時,琵琶音色漸發出刀劍磕擊之聲。
何安下猛睜眼,見女人與老者均無異樣,琵琶音色恬淡,并無剛才自己閉眼聽到的殺氣,于是想到一事,靜靜起身,悄無聲息地打開了門。
只見後院中站着兩個身影,體格高大,穿青布長衫。
何安下出屋,反手關上門,向兩人抱拳,輕聲道:“我叫何安下,兩位是彭家的吧?”
兩人互看一眼,并不搭話。何安下走至院中,抱拳說:“屋裏老人,我保定了。請出招。”
兩個長衫男人互看一眼,一個人後退幾步,兩手交叉在胸前,做觀望狀。另一個人把長衫下擺掖在腰際,慢慢向何安下走來。
何安下揮拳出擊,卻發現那人猛地貼在了臉前。何安下慌得連退了數步,那人又慢慢走來……
何安下幾次出擊,但每次剛一揮手,那人就鬼魅般貼上來,令自己動彈不得。觀望的人有些不耐煩,叫道:“二弟,別玩了。”
那人回頭說:“大哥,這是個雛,一下就死了。”何安下急忙跑開。那人見何安下和自己拉開了距離,嘿嘿笑了兩聲,說:“別躲,躲也沒用。”
何安下眼前一花,那人又貼在臉前,嘀咕了一句:“不玩了。”何安下頓時感到一股力量透了過來,好像一盆髒水倒進胸腔,說不出的難受,低喘一聲,斷了呼吸。
那人臉上的笑意更濃,一股更大的力量襲來,何安下眼前一黑,心知死亡來臨。但那股大力擦着自己的肋骨轉了一圈,竟然消失。
何安下頓覺呼吸通暢,連吸了幾大口,視力恢複後,見中山裝青年緊貼在那人背後,兩手托着那人的兩肘。
那人額頭冒出一層冷汗,語調顫抖地說:“七弟,你這是做什麽?”青年:“你放了他,我叫你聲二哥。”
彭家次子向何安下使了個眼色,何安下撤身,直退出十步,方穩住心神。
青年也慢慢後退,和彭次子拉開了距離。彭長子靜立在一旁,此時才說話,語調冰冷:“七弟,你忘了今晚我們是來幹什麽的麽?”
青年:“沒忘,但這個人我保下了。”
彭長子:“好,随你。”
彭次子:“等等,此人身上有太極拳拳勁,莫非是趙心川教過的人?”彭長子:“七弟!”青年:“我教的!”
彭長子溫言道:“好,他可以走。現在,你倆跟我進屋,會會周西宇。”
室內的琵琶聲仍在持續,青年和彭次子站到了彭長子的左右側,三人行至門前,彭長子對門行禮,朗聲道:“彭家第三代彭玉霆、彭金霆、彭亦霆,拜見周師叔。”
室內沒有答話,琵琶未停,音調卻轉一遍,如大珠小珠滾落玉盤,密集激昂。
彭長子冷笑一聲,顯得十分氣憤,卻再次彎腰,向門行禮。當他說到“拜見”二字時,在他右側的青年卻低喝一聲,跌了出去。
只見彭長子手中持一把黑刃短刀,轉瞬間便收入了袖中。青年手捂肋骨,顯然被刺了一刀。
彭長子笑道:“七弟,你果然是個天才,太極拳勁已滲進了最細小的肌肉,這把刀能劈開十塊大洋,卻只能刺進你三寸深。”
青年癱在地上,手捂肋骨,一雙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