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節

陷的眼睛發出野獸的光芒。

一道血自他的手腕蜿蜒滑出,大顆大顆地滴在地上。

彭家長子:“三寸也夠了。”快步逼近,揮掌向青年頭顱拍去。何安下驚叫一聲,想阻攔,但一邁步便被扳住胳膊按在地上,彭次子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後。

青年閉目待死,彭長子的手掌卻停住了,他緩緩轉身,流露出一種奇怪的表情,只見從院門處走來一個戴口罩的人。此人身材瘦小,穿灰色馬褂,單手拎着一瓶酒。

何安下心中一亮:他是守夜老者等了一天的朋友。

來人停住腳步,說:“這兩個年輕人我要留下。”彭長子:“可以。看你的本事。”

來人把酒瓶放在地上,伸手向懷裏一掏,看不清具體動作,手中有了把劍。此劍頗長,令人費解如何能藏在身上。來人笑道:“不是用它。有它在身上,活動不開。”

他退到西側牆邊,向上一躍,離地一尺來高,後背貼在牆面。六七秒後,他滑下來,說:“抱歉,只能做這麽點時間。夠不夠?”

彭長子眉頭挑起,說聲:“夠了。”向彭次子一揮手,兩人向院外走去。但此刻東牆的陰影裏響起一個沉悶的聲音:“止步,彭家就這麽敗了麽?”

陰影中走出一個胖大身影,正是彭乾吾。

院中人均變了臉色,彭乾吾走到戴口罩的人跟前,兩手抱拳作揖,道:“陳将軍好。”戴口罩的人抱拳還禮,默認了身份。

彭乾吾:“只知陳将軍劍法神通,不料還指功了得。你是把指頭扣在磚縫裏,撐住身體的吧?”戴口罩的人:“錯,如果用指頭,我可呆一個時辰。是用意念,想貼上去就貼上去了。”

彭乾吾:“果然神乎其技。”戴口罩的人:“你耽誤在俗事裏,不好好練功。否則,其中奧妙你早該知道。”

彭乾吾:“是麽?”話音未落,以一種極快地速度抱住了戴口罩的人。兩人抱住後,便不再動,其他人不敢上前,各自待在原處。

約過了一袋煙功夫,兩人的身體響起骨骼崩裂聲,三五響後,兩人分開,相互抱拳行禮。戴口罩的人:“你用最笨方法,卻贏了我。”彭乾吾:“你我沒有輸贏。”然後兩人便各自倒地。

彭乾吾自知技不如人,于是出乎意料地抱住此人,令此人功夫施展不開。他以天生蠻力抱碎此人的胸骨,也被震壞內髒。

彭長子、次子跑到彭乾吾跟前,彭乾吾拉住長子的手,道:“看到了吧。彭家沒有敗績。我死後,你繼任掌門,只是不要再用暗器。”

彭長子沉重地哼了一聲,彭乾吾指了下遠處的青年,道:“我從來不認為你會殺這個弟弟,我想的對麽?”彭長子遲緩地答了聲:“對!”

彭次子跑到青年跟前,從懷裏掏出個小藥瓶,扔在他身上,嘆一聲:“父親從沒給過你好臉色,但他最喜歡你,我們都知道。”說完跑回彭乾吾處。

彭乾吾寬慰地笑了,說:“死在這,讓周師兄笑話。回家!”彭長子和彭次子對視一眼,擡起他,快步走出院門。

當彭乾吾的胖大身軀消失,何安下如惡夢乍醒,從地上爬起,奔到戴口罩的人跟前,一探鼻息,發覺已死去。

院中發生了兇險變故,屋內琵琶聲竟仍在持續。音調絢麗,生出無盡的轉折,似是天界之樂。

青年以彭次子留下的藥敷好傷口,在何安下的攙扶下站起。兩人面向小屋,均露出詫異表情,青年一笑:“扶我進屋,去看看這是個怎樣的姑娘。”

碧綠旗袍的女人閉目彈琵琶,如癡如醉,入了化境。守夜老者躺在床上,神态安詳,眼珠固定,不知在何時已過世。

何安下兩手合十,向老者深鞠一躬。青年握住女人彈弦的手,上下一抖,将她喚醒。

女人吃驚地看着青年,轉頭要向床上望去。青年摟住她,避免她看到老者的死狀。青年眼神空洞,對何安下說:“這是個有靈性的女子,我要帶走。妓院的麻煩,你能處理吧?”

何安下點頭,問:“你準備去哪?”

青年:“找個遠點的地方,開宗立派。”

女子攙扶着青年,走出後院門。看着他倆的背影,何安下備感欣慰,這是兩個有才情的年輕人,雖然青年孤傲,但這位彈出天界之音的女人一定可以調和他的性格。

只要能自立門戶,哪怕在海角天涯。

14、劍仙

守夜老者被判定為正常死亡,院中戴口罩的人被判定為暴力致死,何安下因不願吐露那晚詳情,被作為兇殺嫌疑犯關入了杭州監牢。

入獄十五日後,何安下仍閉口不言。有獄卒知道他曾在岳王廟前入定十天,說法官是個貪官,貪官都很迷信,只要他在獄中入定十天,法官覺得是神人,自然不敢冒犯。

何安下覺得以奇行異能應付過去也好,于是試着打坐,但往往坐兩小時便累得身心疲憊,始終無法入定,方悟到那次奇跡是一種特殊心境促成,奇跡無法重複。

監獄中整日做廣播體操,說是應和中央提倡的新生活運動。新生活運動的宗旨是振奮民族精神,何安下問:“為什麽要振奮民族精神?”獄卒回答:“再不振奮,日本人随時就打過來了。”

何安下做操時運用彭家七子教的無名指功法,漸漸有了奇妙的感悟,整日自得其樂,甚至不再想出獄。

兩個月後,他被帶上法庭,被宣判故意殺人罪名成立,月底槍斃。何安下思索以自己的武功,越獄不是難事,便接受了。他良好的态度,給法官留下了良好的印象,認為是新生活運動的效果。

何安下不着急越獄,留滞在監獄,是習慣了監獄平靜規律的生活。越獄後去哪呢,回龍頸山道觀麽?還是像彭家七子一般遠走天涯?

在臨刑的前一天,何安下提醒自己:“越獄吧,再晚就來不及了!”但仍懶洋洋的,實在提不起翻牆、鑽下水道的興致。得過且過地挨到晚上,剛要動身,忽然想好好睡一覺,于是躺下呼呼大睡到天亮。

驚覺時間緊張,卻又對死亡産生了好奇,猜測一顆子彈打入心髒,該很惬意。直到被戴上了手铐、腳鐐,才明白死亡真的來臨,罵自己一句:“你活膩了?”

何安下陷入古怪心态,耗光了所有逃走的機會,被押上刑場。槍斃一次兩人,何安下等候在旁側,看着前面的人成雙成對的死去,只感到他們中槍倒地的姿勢都很漂亮,幹脆利索,決不猶豫。

對于自己的觀感,何安下無可奈何,又罵了自己一句:“你怎麽在死前成了個怪人!”

當輪到他跪在槍擊處,望着三米外黑漆漆的槍口,想的卻是:“才離這麽近。要是在一百米外開槍,死得該多麽過瘾。”何安下知道自己不可救藥,無奈地搖搖頭,看向身邊的同刑者。

那是一個絡腮胡須的大漢,垂着腦袋,哭哭啼啼。何安下:“老哥,你犯了什麽罪?”大漢:“……通奸。”何安下:“通奸就判死刑!怎麽會?”大漢:“……強奸。”

何安下不知該如何安慰他,胡亂說了句:“也好也好。”大漢驚愕擡頭:“什麽意思?”此時執刑的法警怒吼:“快死了,你倆怎麽聊上天了?正經點!”

“砰”的一聲槍響,大漢中彈倒地,凝固的五官仍是困惑的表情。

何安下低頭看自己胸口并無血跡,擡頭見沖自己開槍的法警正“哐啷哐啷”地反複拉着槍栓,顯得十分焦躁。擊斃大漢的法警走過去,安慰他:“又碰上一顆臭彈?你做了回好人。”

開啞槍的法警惱火地說:“總打不死人,對不起我這職業。”

因為按照新生活運動的宗旨,執行死刑時,如果發生現場事故,未能将死囚斃命,便不再執行第二次。因為死囚連受兩次驚吓,違反人道精神。

何安下免除了死刑,被押回牢房,等待兩種可能——“無期徒刑”或“無條件釋放”。兩日後,何安下被無條件釋放。

藥鋪未遭查封,他回到原有的生活,衷心感謝新生活運動。

平靜地過了五天,五天後何安下覺得自己越來越怪——對任何事都感興趣,沉迷于各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中,看蜘蛛結網可看一天。也可以說對任何事都沒有興趣,不願意吃飯,也不願意睡覺,更不願去想他經歷的人與事,至于太極拳……他甚至想把兩手的無名指剁掉。

何安下知道自己心理異常,不願見如松長老,到靈隐寺善書堂買了一套佛經,強打精神翻看,終于知道自己的狀态,佛法上名為“無記”:不善不惡,窮耽誤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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