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四卷:(2)
越她對詩意生活的向往,所以短暫的沉寂讓這位才情橫溢的女子很快又風華再起。
然而她不知道,人間有一場巨大的悲劇即将降臨,這場悲劇令她一生都無法徹底釋然。一九三一年十一月十九日,徐志摩搭乘中國航空公司“濟南號”郵政飛機由南京北上,他如此匆匆奔赴,是為了參加當天晚上林徽因在北平協和小禮堂為外國使者舉辦中國建築藝術的演講會。在此之前,徐志摩發了電報給林徽因,說下午三點準時到南苑機場,請派車接。林徽因和梁思成派車去接了,等到四點半,飛機沒有到。航空公司說濟南有大霧,這位年輕的詩人就是在這場迷蒙的大霧中喪生的。
“飛機抵達濟南南部黨家莊一帶時,忽然大霧彌漫,難辨航向。機師為尋覓準确航線,只得降低飛行高度,不料飛機撞上白馬山(又稱開山),當即墜入山谷,機身起火,機上人員——兩位機師與徐志摩全部遇難。”就是這個簡短的過程,令鮮活的生命在瞬間化為灰燼,甚至連殘骸都找不到。也許我們都不相信命運之說,只是這不測的人生由不得你我去掙紮抵抗。一切皆有定數,無論這是偶然還是必然,結局就是如此,誰還能去改變?
關于徐志摩的死,衆說紛纭。有人說,徐志摩是為了林徽因而死,倘若不參加她的學術講座,又怎會發生這樣的意外?也有人說,徐志摩是為了陸小曼而死,因為徐志摩在臨走前還跟陸小曼有過争吵,他們之間因為陸小曼的放縱揮霍,已經堆積了深厚的矛盾。
其實我們都知道,徐志摩的死是他命定的劫數,又何必去怪罪紅顏。有些人搭乘一輩子的飛機尚不會出任何差錯,有些人僅一次都可能遭遇墜毀,夢斷塵埃。人生有太多的意外是我們不能預測、也無力把握的,既然做不到占蔔未來,就只能聽天由命。但許多人都願意把徐志摩的死,當做是一場驚心動魄縱身情濤的殉身。仿佛只有這樣,才可以回報他一生的多情,為他詩意浪漫的人生留下深情的絕筆。
徐志摩的死,不是紅顏的錯,絕不是。世人常說,紅顏薄命,天妒英才,雖不是絕對,但上蒼的确很公平。給了你不可一世的才情,就不會給你簡單平穩的幸福。曾無數次說過,人生就是一種交換,所謂此消彼長,得到與舍棄是等同的。
徐志摩死後,最痛心的應當是至愛之人。除了與他骨血相連的親人,就是生命中他愛過的,以及愛過他的女子。我們可以想像得到,他的前妻張幼儀得到他的死訊,是多麽的悲痛欲絕,泣不成聲。而林徽因所寫的散文《悼志摩》,足以見得她有多心痛。她說,這之後許多思念他的日子,怕全是昏暗的苦楚,不會再有一點光明,因為她沒有他那樣美麗詩意的信仰。至于陸小曼,更是心痛難當,徐志摩的死剜去了她在世間最後一顆真心。她寫《哭摩》,從此帶着一身病骨蒼涼孤獨地行走于世,那種無與倫比的落魄令人不忍目睹。
據說,林徽因讓趕到現場的梁思成取回一塊失事飛機的殘骸,而她将這塊殘骸挂在自己的卧室,以此表達對徐志摩永久的懷念。她用情至深令許多人都不明白,而梁思成對她的做法或許覺得不可思議,但是逝者已矣,既是謙謙君子,又何必與一個逝去的朋友再做任何毫無意義的争執。
林徽因此番悼念的方式,或許是因為她覺得虧欠于徐志摩。年輕時對他的辜負,以及這場意外不能說與林徽因毫無瓜葛,畢竟徐志摩千裏迢迢的趕赴,是為了林徽因的一場講座。人在面對結局的時候,真的沒辦法不去相信那些冥冥中扣住的因果。林徽因說,死不一定比生苦。這是對生者的寬慰,還是對死者的祝福?
再別康橋
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我輕輕的招手,作別西天的雲彩。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陽中的新娘;波光裏的豔影,在我的心頭蕩漾。軟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搖;在康河的柔波裏,我甘心做一條水草!那榆陰下的一潭,不是清泉,是天上虹;揉碎在浮藻間,沉澱着彩虹似的夢。尋夢?撐一支長篙,向青草更青處漫溯;滿載一船星輝,在星輝斑斓裏放歌。但我不能放歌,悄悄是別離的笙簫;夏蟲也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橋!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幾年前,詩人徐志摩寫下這首《再別康橋》。幾年後,他真的如詩中所寫,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無論你我是否相信宿命,但是許多事情真的早已安排。無論你是一個凡夫,還是一個雅客,都會在不經意的時候,為自己的将來埋下不為人知的伏筆。
每一次變故都是人生的轉彎。這一生總有那麽一些人,是你過河必須投下的石子,是你煮茗需要的薪火,是你夜歸照明的路燈,但這些人終将成為過客,連同自己,有一天也要将生命交還給歲月。那時候,孤影萍蹤,又将散落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