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三
廣場耳聞, 吓得明越體前屈也不敢做了, 趕緊跑回酒店。
正好在公共休息區遇到封靈院學生會還有幾個班長, 一圈人聚在三臺電腦前，面無表情讨論事情, 大清早天色泛白，襯得衆人神情更沉重了。
“明越，這邊。”
顏峻打招呼道。
明越一身汗跑過來, 心中有急事兒，面前一堆院會大佬她也不怵了，趕緊舉手道：
“學長學姐！我有大事禀報！”
陳修從電腦前擡起頭來，頂着黑眼圈淡淡道：“說。”
明越深呼吸兩下, 調整氣息：“剛才中心廣場, 我聽到幾個別校生讨論後天執考的題目。”
“怎麽大家都知道可能和地裂有關了？”
“我這邊沒有走漏消息啊。”
陳修：“……”
院會人互相對視，一個戴眼鏡男生笑起來：“你們靈院可以啊, 大一學妹都這麽操心執考, 很有集體榮譽感了。”
明越：“？？？”
這不是封靈學生？
開個會還有別校生？？
顏峻好心解釋道：“明越你別擔心，現在院會就是在讨論這件事情。”
“早些時候, 長師的靈院主席已經來告訴陳修學長這件事了。”
說完，班長将明越拉過來, 加入人群。
明越更驚訝了：
“早些時候，現在才六點半啊，再早些, 一夜沒睡嗎？”
“而且, 長師怎麽這麽好心？”
旁邊前輩們又開始讨論起來, 顏峻看陳修沒說什麽，想來是暗示明越能夠留下，便低聲道：
“之前三年級不是去長安市做外勤任務了嗎？”
“和長師配合還算愉快，這次透底，長師主席就來說一聲，至少保證各校消息對等性。”
“也算是賣好了，這樣執考現場時，方便咱們封靈和長師學生結盟。”
結盟？
明越壓低聲音，揶揄班長：“峻哥你綜藝看多了嗎”
“結盟，說的跟狼狽為奸似的。”
顏峻略微一頓。
明越現在對他的态度很輕松惬意，比以往少了緊繃的一根弦。
這深處代表什麽？
電光火石間，顏班長只想透了這一層，面上便接着給明越講：
“就是這個意思。”
“執考十幾個小時，後期要麽單挑要麽群毆。”
“前十院校強強聯合，肥水不流外人田。”
旁邊幾個讨論的高年級神情不太好看，明越在心中複盤方才廣場上聽到的消息，一面回嘴：
“那為什麽不找帝大結盟？”
“我們兩家在一塊組cp，就沒其他學校什麽事兒了。”
“按照帝都話，鐵磁，杠杠的。”
顏峻：“……”
顏峻責怪道：“你還知道沒其他學校什麽事兒了？”
明越吐舌頭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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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頂頂覺得自己真是又黴又累。
眼前靈院高年級黑眼圈一個比一個大，自己站在其中，都不好意思說啥了，只能心中腹诽。
好好的電院本院項目不接，非要跑來搞外院合作——好吧，這項目加績點多些。
但是！
當時項目簡介裏沒說要摻和神神鬼鬼的事情啊！
不是說只需要維持靈院行動期間通訊信號穩定正常嗎！
這種任務正常人只會想到荒山野地、信號不好、需要加強好哇，誰會想到要和地府陰氣争奪陽間信號啊！
這是能搶的來的嗎！啊！
金大電院通訊工程高材生金頂頂：土撥鼠尖叫.jpg！！！！
電院：要這麽好做，這項目為啥加分這麽多，傻孩子真可愛。
靈院：嘻嘻嘻。
金頂頂作為電院和靈院合作項目的負責人，帶着幾個學弟，不遠千裏連夜奔赴渝洲酆都，大清早覺還沒睡就被靈院院會薅着出來讨論事兒，金頂頂心裏苦啊。
不是，那啥，這一夜我沒睡床鋪，定的賓館能退房折現嗎？
金頂頂心中幻想着。
陳修鳥人不幹人事兒，讨論起事兒精力旺盛，說話精辟，抓耳朵的很，搞地金頂頂困意上頭也走不了神，只能幹聽着。
“……要感謝長師主席這次人情，臨考動員的時候，我會和同學們講一下兩校結盟的事情……”
“長師反饋的沒錯，看來，帝大不幹人事兒，車上被監聽的不止我封靈一家，也公平……”
“……後期搞什麽狗屁各校維持‘消息對等性’的也是帝大，狗日的，心戰一套一套的……”
“……所謂的對等性也不過是他們宣稱的對等性，誰知道他們從監控聽到了多少，又放出來了多少？”
聽到這裏，金頂頂也不打哈欠了，心中贊同陳修的話。
帝大靈院還真是搞制衡的一把好手。
被他們這一弄，本身封靈的主動地位立刻逆轉，攻守換方。
讨論還在繼續，金頂頂打着哈欠做記錄。
他不怎麽摻和靈院院會做決策，只是随時跟進記錄，看看有沒有和自己的項目有關的要點，比方說執考的地點、面積範圍、傳訊器需要和主辦方那個部門對接、信號加強适合用什麽模式展開等等——
聽到後面，金頂頂其實也明白了，這個電院靈院合作項目存在的意義。
斬鬼師執考現場的通訊多年如一日的稀屁。
不斷電，斷網。
一切消息全憑手動采集和口口相傳。
考試範圍不小的，傳訊器是老舊主辦方配發的儀器，能指望啥？
據陳修口述，過往執考過程中，發生過多次通訊中斷的情況，這對突遭圍困的考生而言，不亞于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人要被厲鬼咬死了，結果求救消息傳不出去。
咋不上天呢。
抗議過很多次。
無效。
活在中世紀的地府，從來不搭理這些事情。
活人死人與他們而言，沒什麽區別，都是皮囊，他們只看得見靈魂。
此時，也只能指望陽間物理手段了。
後來加入的小學妹倒是賊認真，掏出手機一直在做記錄，金頂頂餘光看，學妹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筆記。
好學生。
金頂頂心道，還沒誇完，就看到這姑娘舉起了手，發言特立獨行：
“學長，也許我們沒必要這麽悲觀。”
衆人一停，望向明越。
“帝大随便心戰，無所謂的。”
“反正別的學校畫錯重點了。”
明越放下菊花機，嚴肅道：
“我剛才仔細複盤了一遍廣場聽到的對話，發現了一個邏輯錯誤。”
金頂頂心道剛還說這學妹乖順，現在就這麽跳，不會被削嗎？
誰知陳修真停了下來，“明越你說。”
周圍一群大佬，不認識的居多，明越穩穩心神，思路清晰的開口：
“早上聽到的消息确實讓人很措手不及。”
“本來以為就我們封靈提前知道了部分考題，能夠占據先機，然而，天不随人願，不過不怕，我們打鐵自身硬。”
“學長您記得嗎，他們讨論的重點是——地裂，不是行屍或者其他。”明越很自覺的将渝大地質院那段給忽略過去了。
“……”
陳修沒說話，擡下巴示意明越接着講。
院會看我跟看猴兒似的。
明越舔嘴唇，有點緊張：
“地裂的原因我從昨天斬鬼師前輩那裏聽來的說法是，最近陰陽對沖激烈，自然環境改變挺多——并沒有提到說，一定是地裂。”
陳修：“然而，目前已知的酆都周邊新聞，六次異變，都是四級以下的地震。”
“我明白。”
“但是我仍然覺得，應該将重點放在‘陰陽對沖激烈’可能引發的多種變動上，而不是單純計較地裂這個問題——”明越心直口快，“——說實話，單揪着地裂讨論很蠢，轉眼看看行屍都比只盯這一個點要強。”
院會中有人反駁：
“地裂并不是個孤立課題，背後需要應對的東西非常多，能夠撐起一場考試了。”
明越的理由也很站得住腳，“學長，我并不是說地裂不會出現，而是——可能不僅是地裂，我們更應該追根溯源。”
“或者，劃定限制詞，自然環境突變，更合适。”
顏峻站出來給明越打援助：
“如果按照明越的說法，我們就是被一葉障目了。”
“其他各校也好不到哪裏去，按照之前采集的信息來看，昨天明越偷聽到的考試信息，相比較其他院的信息量，算是‘查全查準’了。”
“我們的信息量并不是裂勢，帝大未必更好。”
“如果按照明越的判斷推導，我們封靈院在信息對等性上會再次占據高位，主動性加強。”
衆人沉思，剛才反駁的學長也斟酌沒再說什麽。
陳修點頭，“有道理。”
“如果地裂不是唯一針對點，行屍因素也就有了更多的回旋餘地。”
“這樣，湘大在本場考試中的優勢級就會下降，好事。”
快七點半了，酒店門外陸陸續續經過學生，明越看着，心生一念：
“可能，渝大的優勢級，會提高吧。”
“老牌勁旅，酆都校區。”
金頂頂：“？？？”
金頂頂還沒剛問咋渝大又摻和進來了，就聽到旁邊靈院生齊齊翻眼睛，嘁道:
“還老牌勁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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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一整天，封靈院都守住了消息，沒有和“博善”帝大一樣，講究虛僞的消息對等性，而将自然異動這個點，牢牢窩在了手心。
高年級分成兩隊，一隊掃蕩鬼城景區周圍二十公裏範圍，查看實時的陰陽環境，評估一下未來幾天會不會引發鬼城中心異動；
另一隊待在酒店整理資料，猜測渝洲自然異動的種類，與之伴行而來，可能出現的陰生物。
明越是跟着跑機動那一隊，出去兜風去了，半夜才回來。
感想有二：
一：渝洲風土人情很不錯，居民熱情，地貌險峻。
二：壓根沒有什麽大的陰陽環境異常。
時至考前一天，傍晚七點。
天色昏暗，沒甚淡紅霞光，空中只餘藍灰二色，朦朦胧胧，凝聚成奇怪的雲彩形狀。
“我說真的，陳修學長，真沒什麽‘呼之欲出’的陰陽氣變化。”考前動員在即，學生們陸陸續續走進酒店會議室，明越站在門口和陳修講話。
“連續兩晚上了——我正好睡陽臺邊上，對着就是鬼城景區——我用晾衣杆子挂着顯形符測了兩天鬼城上方風雨的陰氣密度，回回測到兩三點。”明越指着自己臉上的黑眼圈，苦惱地說。
“并不很嚴重啊。”
陳修蹙眉，也沒思路，“行，我知道了，多謝學妹操心。”
“先落座吧，總歸，沒頭緒的考題不是我們該操心的問題。”
“斬鬼師協想不想讓我們好過，明天就知道了。”
“這兩天整理資料發在群裏了，記得今晚十二點前下載完畢，提前斷網就麻煩了。”
明越心中氣悶，無奈只得點頭。
全員落座，動員開始。
陳修講話震撼人心，帶着和私下冷淡樣子全然不同的魔力。
“我們是誰？”
“金大封靈，華夏九萬裏土地上的第一斬鬼院！”
“上下一世紀！全國培養出來的斬鬼師總數我們封靈能占四分之一！”
“前十高校，我們幫助建設過五所，上世紀地府變動，我們參與過平難！”
“新世紀來臨，這份百年的榮譽落在了本代人的肩頭！”
“負重前行很艱難，但這不是抗拒叫苦的理由！”
“我們是封靈！是業內能力的最高标準！榮譽不容有失！”
會議室只聽得到陳修一個人的聲音。
他還沒帶麥。
明越：“……”
明越發覺不少低年級同學盯着主席，眼冒桃心。
顏峻在一旁問她：“帥嗎？”
明越老實點頭：“帥。
顏峻：“……”
明越又說：“可是我見過寶山醫院陳修學長的冷淡樣子，實在是暗戀不起來。”
顏峻瞬間放心了。
老實說，陳修主席此刻魅力實在太大了。
底下別說低年級，高年級都被煽動地熱血沸騰。
顏峻有點沒底。
話還沒說完一半，會議室的燈忽然開始閃爍起來了。
噼啪噼啪，映襯人臉黑白交替。
人群剛擡頭左右看，明越在第一排站起來，準備去再摁一邊電燈開關，誰知剛站起來，呼嘯風聲沖來，帶着濃郁寒意，會議室的門窗被撞開，明越差點被猛然破開的大門“一巴掌”扇到一邊去。
“卧槽。”明越捏捏手臂，上面這道被撞的紅痕待會肯定要青。
借着大開的門窗，會議室可以看到外頭空中黑雲翻卷，剛才還灰蒙蒙的天色瞬間風雨欲來，滿地黑風滾，酒店花園中當作擺設的劣質神像被風撮垃圾似的，推倒翻滾去了牆邊。
簡直是末日特效。
陳修維持秩序：“大家不要慌張！”
明越也不管開着的門了，這麽大風，關不上的，她摸摸自己左眼，發覺視野開始左右眼重合，融合為一個“完整世界”了。
有陰氣。
有重陰氣！
“剛還說，沒異動沒異動，現在就來打我的臉。”明姑娘低聲道。
一陣顫抖傳來，仿佛地板有巨龍翻身，帶來雄渾震動，頭頂瞎掉的電燈搖搖欲墜，伴着窗外忽然傳來的詭異嘯聲，學生們驚慌起來，陳修大聲喊讓大家趕緊出去空地躲避——
地震了！
中元節倒數四十九天來的第七次地震！
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土地破裂的聲音！
山川碰撞的聲音！
濃烈陰氣如海嘯，從鬼城地震點裂縫中迸射而出！遮天蔽日，觸目皆黑。
學生們齊刷刷蹲在酒店前廣場上，震撼望着不遠處的酆都鬼城景區。
那裏黑雲漫天，電閃雷鳴，雲中黑黃交雜，金色的陽氣火在天空中燃燒。
明越也顧不上自己手臂的傷痕了，她望着鬼城異象，咋舌：
“計劃趕不上變化啊。”
“……”
學生們都被這場景驚呆了。
陳修很鎮得住場子，他站起來指着鬼城方向，面上不見畏懼：
“大家看到了嗎？”
“過了今晚十二點，就是考試日！”
“磨亮刀，擦亮眼，那片鬼蜮魔城，就是戰場。”
“做好準備吧，承擔起本代封靈的榮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