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apter 18
張奇花時間驅散着對容妙依的牽挂痛恨,因此後來無論再見她幾次,都能夠不崩潰和說出沖動的話。夜裏原本的計劃是和夥伴刷劇早睡,可夥伴臨時起意,吵着去見網友了。
到這時候,無論張奇內心裏真正想不想見沈晨陽,她都必須為明天以及後來的巡演考慮,從而粉飾着自己去見他。
張奇還沒吃晚飯,她在洗澡之前嚼了兩口面包,當她的浴巾剛拿在手上的時候,忽然收到了沈晨陽的消息,他問:“去不去吃宵夜?”
“一定要約我嗎?”
張奇回複之後,順手把手機扔進了床上的被子裏,她坐了下來,無心去洗澡了。
沈晨陽回她:“約誰不都一樣嗎?不過咱倆比較熟。”
“行吧,我去樓下等你。”
“不用了,我就在你門口呢,你準備一下出來就行。我今天碰到了那個女生,不知道她是不是來找你的。”
張奇總覺得,如今每走一步的自己都在擊碎底線,她有些心虛,因此沒裝扮什麽,素顏,穿着T恤和五分褲,看着像個不修邊幅的高中生;沈晨陽身上,仍舊是白天裏那件清淡的格子襯衫,襯得他整個人青春清爽。
張奇從身上斜挎的帆布包裏拿出了手機,将響起來的鬧鐘鈴聲按掉,她沒有擡頭,一邊走一邊說:“定的洗澡的鬧鐘。”
“耽誤你洗澡了吧。”
“沒有,我本來也餓了,就是一個人懶得動,所以沒出去。”
張奇既不敢湊近,又不想太遠,她在沈晨陽身邊走,裝模作樣地握着手機瞧;等下了樓,就上車,在後排關着手機裝睡。
車窗外是北方城市中廣袤的夜景,現在,沈晨陽正安靜着坐在張奇身邊。
“吃什麽?”張奇慢慢擡起了眼皮,她的瞳仁明亮有神,又夾雜幾分歐式的深邃,她看着沈晨陽的臉頰,問他。
沈晨陽也轉臉過來看她,兩個人的目光瞬間相接,他說:“很近的一個地方,什麽都有,到了看看想吃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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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張奇輕吐出一口氣,在許久的沉悶之後忽然笑了,她又問,“最近不健身啦?”
“抽時間練一練,主要是太累了,掉得有點多。”
“哎,得不得意?知道你天生不易胖,羨慕死了。”張奇還是沒收束起她愛鬥嘴的本性,損兩句之後忽然轉頭看向窗外,不自主地笑了。
可能,沈晨陽也被逗樂了;張奇聽到了兩聲緩慢低沉的笑聲,她沒有轉頭,仍舊懷揣複雜的心事,佯裝正将窗外的一切盡收眼底。
是整個城市最有名的夜市,沈晨陽在前面,張奇從他身後到他身邊;麻辣小龍蝦和燒烤散出誘人香味,張奇覺得餓,于是又買了碗不十分濃稠的甜粥。
“我不喝酒。”張奇搖着頭,可在沉寂下來思考之後,忽然就舉起了桌上已經開啓的啤酒,她整瓶對嘴,有些貪婪地吞下一些,然後,用手背抹了一下嘴巴。
她時而豔麗又堂皇,時而冷酷又性感,可這時候,一切的光鮮都收束起來,張奇坐在燒烤店暖黃色的燈下,像一只翅膀殘缺的飛蛾。
“少喝一點,先把粥喝了。”沈晨陽把還灼燙着的瓷碗挪在她面前,勸她。
“我不。”
“不是不喝酒嗎?”
餐館的熱氣和涼風,連同鼎沸的人聲一起,充斥着感官,張奇手握着啤酒瓶,透過不太亮眼的燈光看他,忽然笑了,問他:“能不能說?”
“說吧。”
實際上沈晨陽在猜想着她到底要說什麽,可卻沒再細問;他鄉、夜裏、兩人和酒精……這是個傾訴和傾聽的好時候。
張奇再吞下一口酒,她的領口也被灑落的液體澆濕,她有些狼狽,可又是除卻着粉飾的直白。
有些可愛。
“那個女生,是我的前任……”張奇埋下臉笑了一聲,然後,用弧度剛好的眼邊和嘴角面對沈晨陽,她笑眯眯地問一句:“你沒想到吧?”
沈晨陽确實沒想到,他的表情平靜,可是僵在了臉上,他看着張奇忽然冷卻下去的表情,甚至沒來得及在她落淚之前遞紙巾上去。
“我們已經分手了,我早已經……不愛她了。沒錯我是個雙性戀者,我可能喜歡男生,也可能喜歡女生,我很少解釋這個給別人聽,因為我不需要理解,我爸爸媽媽還有弟弟,他們都不會覺得我有什麽不一樣,所以我一直過得很好。”
她在酒精的浸泡下變得脆弱無助,說完,就将臉埋下去了;沈晨陽挪開了一旁盛粥的碗,防止它被打翻。
“我都理解,我的大學室友就是雙性戀,沒什麽不一樣的,這不等同于花心,只是認識到了自己在愛情中的另一種可能……就像某些異性戀後來也變彎了,都很正常,你可以哭,但是我完全不會覺得奇怪,也謝謝你相信我所以說這些。”
好像,張奇從來沒見過能如此真切又深入地表達的沈晨陽,她的心弦在他話音未落時變得更加緊繃難挨,眼眶裏溢出更多的淚。
她哭得顫抖了。
滕溪大概經過了深思熟慮,因此,周六夜裏才在朋友圈裏發了周五的照片;她在劇院門前,鏡頭中另一個人是張念。
張念冷清又英俊,額前頭發被風挑起兩縷,他站得靠後了,卻像是正以某種親昵的姿勢,将彎起嘴角的女孩護在身前。
滕溪配的文字是:音樂會和晚霞中的相遇,怎麽會不喜歡。
劉小白還在桌前喝晚餐剩下的綠豆湯,天氣持續炎熱着,當楊瀾芳拿着切好的西瓜過來,在看手機的劉小白忽然驚呼了一聲:“天吶!”
綠豆湯是冰涼的甜味,劉義和汪豔雯還沒有下班回家,劉小白轉臉過來看着楊瀾芳,再訝異地說一聲:“天吶……”
張念那邊倒遲遲沒有動靜,西瓜很冰,致使牙尖都冷透了,劉小白最終沒忍住,發消息問他,說:“我該恭喜?”
張念回了他三個問號。
劉小白一手還舉着戳了西瓜的叉子,他手指迅速地戳着手機屏幕,說:“你沒看滕溪朋友圈啊?”
“沒有。”
“行,挺會演戲是吧……人家合照都發了。”
劉小白塞了一大塊西瓜在嘴巴裏,還沒嚼完就接到張念急匆匆一個電話,劉小白放下叉子往房間裏去,一邊走一邊聽他說。
“我不知道,”電話那端的張念,似乎正提着一口氣,說,“她就說自拍一張啊,我沒拒絕她,就拍了——”
“不是,又不是要你解釋,”劉小白沒開燈,将自己放進床中央,展開了腿腳躺着,他說,“在一起了就不用演戲哈,坦誠一點行不行?”
“我什麽都不知道,沒演戲。”
“那你還跟人家搞暧昧是吧,”帶着笑意的聲音很亮,劉小白堅持不懈地調侃,他忽然像是着了魔,說,“不願意就別吊着人家女生啊,你還挺厲害。”
聽筒裏的電流聲刺蟄着耳膜,劉小白和張念,忽然均陷入了未知盡頭的寂靜裏,他們持續着沉默,像是在完成什麽對峙。
過了好一會兒,張念才開口,他慢悠悠,語氣很冷地,說:“那我不吊着了。”
“行啊。”劉小白爽快地回答。
張念甚至停止了呼吸,他一瞬間裏,試圖在衆多種情緒中找到合适表露的,卻失敗了,他屏住一口氣,忽然咬緊牙關。
幾分惱怒又幾分愉悅地說:“我是真的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