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 21
穿着吊帶夏裝的張奇,被掩埋在舞池中央了。
她剛吸過煙,褐紅色唇膏在嘴角處蹭開,沾染上了泛着光澤的皮膚;彩色眼線和卷發,像正把她描繪着的墨線,在閃眼的燈光裏,張奇變了個人,她穿最暴露的衣服,露出了後腰上黑色的簽名紋身。
夥伴在不遠處,舉着酒杯,像在恭迎張奇;她露着白皙的脊背,上挑的眼妝在深凹的眼窩中展現,是冷酷的,倒與張奇的性感不同。
“啊——”張奇尖叫着撲進女生懷裏,她的下巴正落在對方頸窩裏,說,“親愛的,今天謝謝你陪我。”
“沒關系,我慈悲為懷。”
“有沒有帥哥啊?”張奇滿身是舞動後輕微的汗濕,她和夥伴去往舞池的另一邊,在震耳的音樂裏湊近了講話。
可是夥伴忽然勾住了她的脖子,語氣中帶着戲谑,說:“我覺得你的搭檔才帥啊,我至今對他念念不忘,我怎麽就睡不到這樣的男人?他分手了沒,分手了通知我啊。”
張奇有些頭暈,她是酒後了,遲疑了幾秒鐘才明白夥伴的話,激動之下忽然喊了大名,說:“馮世佳!”
“說啊,說。”
倆人找了吧臺前的座位,張奇點了一杯酒來,她捏着馮世佳的手臂,牙關顫抖着,幾秒鐘之後才說:“他可不是你能得到的人。”
醉意裏的張奇難以忽視徒增的熱源,當她回頭,就看見了站在身後的、金發微長的男孩;他一張精巧深邃的亞洲臉蛋,穿着襯衫和短褲,忽然乖巧地靠上吧臺,問:“姐姐能不能要個聯系方式?”
“幾歲了?看着好小,”張奇忍不住想摸摸他的頭,可鬥争之後作罷,她笑出一排漂亮的白牙,說,“點個喝的吧,我買單。”
男孩不會暧昧逾距,可也不腼腆內斂,他說起話還是低沉中帶着青澀的少年音;他在張奇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了。
“我十八歲。”他說。
馮世佳訝異地捂嘴,半天才驚嘆出一句:“好可愛,像十五歲!”
男孩黑色眼瞳,在一張冷白皮膚的臉上卻不刻板,他太清透稚嫩了,舉止中卻完全像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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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軟的金色頭發掃過腮邊,男孩說:“我偷偷跑出來玩的,爸媽今天很晚才回。”
張奇為男孩親點的一杯蘇打水買單,也給了他微信號,馮世佳看着男孩清瘦挺拔的背影,忽然感嘆:“還是沈晨陽最帥。”
“他絕對不會來這種地方,更不會跟別人搭讪的,木頭一個。”
張奇仰起頭将酒吞下,輕笑着,評價沈晨陽。
馮世佳立即擺了擺手,她的頭發單紮起馬尾,露出一張小臉上的全部表情,高聲說:“這種最帥了好嘛,能讓禁欲系瘋狂,是多麽有成就感的事情;他看起來內向吧,說不定內心戲很多,我真的好想認識他啊,男一號。”
“閉嘴吧,”張奇立即反駁道,“你媽媽簽的那些一線小鮮肉,哪個不比他強啊?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
馮世佳正歪着頭,薄嘴唇彎了起來,她一字一句,說:“那些可不止入你我的眼,誰知道爬過誰的床啊?純的又太純了,我喜歡看着幹淨的,不喜歡一笑都讓我覺得髒兮兮的,不喜歡窮的,不喜歡被老男人老女人睡過的。”
“要求還挺多……”
“所以如果他分手了,和我的見面是不是可以安排上了?”
“你滾開,別煩我。”
張奇在酒精的刺激中更無措,可仍舊把杯子裏的喝幹了,她不去看馮世佳,似乎覺得這樣就可以逃避不想迎接的質問。
馮世佳火上澆油,又來了句:“我下次還跟你飛啊,去看他。”
張奇正慢悠悠吞完最後一口酒,她握着杯子的指頭泛白,然後,擡起頭來看向了
馮世佳,忍不住了,忽然就用很響的聲音,說:“我愛上他了,沒錯我就是愛上他了,我是不是很賤,我是不是該去死啊……馮世佳我勸你,認清楚你自己,他不是我的,也不會是你的!”
“停,”張奇話音剛落,馮世佳就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她在一秒鐘的冷漠之後,臉上挂起了了然的笑容,說,“不逼你一下,你要跟我裝到明年了……憋着好受嗎?我小馮就是你的垃圾桶,你說說會死啊。”
張奇逐漸睜大的眼睛,在僵持的幾秒鐘裏逐漸泛紅,接着,她閉上了眼,身體開始抖了,她不說什麽,忽然就跳下吧椅,将臉埋在了馮世佳的肩膀上。
她擁抱着馮世佳,像是在瀕死時抓住了浮木,咬住嘴唇再說了一句:“我該去死了。”
“你別動我,別人還以為咱倆要幹嘛……算了,我跟你說,這種事兒,早斷吧,除非真的想插足了,我倒不介意,畢竟這是你的自由。”
張奇真的哭了,大顆的眼淚落在馮世佳肩膀上,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情緒羸弱的張奇轉身從褲袋裏摸出了手機,她打開了微信,一邊哭着,一邊将列表裏的沈晨陽删除了。
夜裏在門外遇到了那個金色頭發的可愛男孩,他靠着牆在吸煙,身邊的滑板和人保持着同樣的角度;他沒看見張奇,只是低下頭皺着眉毛看手機,看樣子吸煙是個新手,幾秒鐘,忽然被嗆到輕咳起來,于是把沒燃多少的煙攥在指尖上了。
一周裏,劉小白都在刻意疏遠着張念,他願意維持友誼,可總不願意成為張念戀愛的絆腳石;午餐時間裏,劉小白跟着原本獨來獨往的柳寧寧,聽他講邏輯題和懸疑片。
這一回沒人來接的張念,正端坐在位置上轉着筆杆發呆,教室逐漸空曠下來了,視線中增添了夏季黃昏獨有的濾鏡;張念睡着了,在一周的忙碌之後輕松下來,他看不起夢裏模糊不清的畫面,只知道眼前有穿着校服的劉小白,在叫他。
忽然醒了,天像是發烏了幾個度,但仍舊沒黑,張念擡起頭,看到了站在桌前的、穿着校服短袖的女孩;她面色有些不安,幾秒之後從喉嚨裏擠出音節:“我以為你不舒服的,吓死我了。”
張念閉上了發酸的眼睛,他再次回想,卻一瞬間搞不清楚滕溪為什麽在這裏,他原本是在等劉小白一起走的。
教室中就剩下滕溪和張念兩個人了,甚至連走廊裏也沒有了明顯的聲音,張念站了起來,拎着收好的書包,他跟在滕溪身後出去,一邊走一邊回憶,實在無法判斷了,就給劉小白發了消息。
問他:“你回沒回家啊?”
劉小白那邊沒有及時回他,張念到校門口的時候仍舊堅持不懈地回望,企圖尋找劉小白的蹤跡,他忽然被滕溪攥住了手腕,女孩說:“我從來沒請你吃過東西,是不是應該賞個臉呢?”
“不用那麽客氣。”
“其實我挺緊張的,”滕溪看着張念的眼睛,說,“我擔心做不好,我不是個聰明人,可能有時候會冒犯,反正你提醒我的話,我會改的。”
張念抿着嘴唇,他忽然就有些不解了,他對滕溪搖了搖頭,說:“不要試圖做個完美的人,你會很累的。”
漂亮的滕溪和英俊的張念,在黃昏中穿着同樣校服,保持了一個生澀的牽手姿勢;黃昏裏漲暖的風,穿梭在頭頂眉尖,既定的世事,在自由流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