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 23
張念把背包扔在了書桌前的椅子上,他穿着短袖開衫和工裝褲,倚在門框旁用手機看時間,說:“九點了。”
“你怎麽不出聲啊,吓我一跳。”劉小白揉着亂蓬蓬的頭發,他在床邊坐着,伸出腳去找拖鞋,喉嚨裏發出微啞的晨腔。
室內很暗,劉小白做的第一件事是打開窗簾,透亮的光線在瞬間傾瀉,摻進帶着睡意的空氣裏了,楊瀾芳在客廳說:“小白起床了,你同學等半天了。”
床鋪上的空調被揉作一團,枕頭在床尾亂躺着,劉小白終于在床下找到了另一只拖鞋,他眯着眼睛打了個呵欠,轉身對張念說:“我本來醒得特別早,誰知道又睡着了,對不起,實在是對不起。”
眼前人恍惚着合掌道歉,張念卻沒有理會,他站在書桌邊上,問他:“昨天怎麽回事啊,你記性這麽不好?”
張念在盯着劉小白,劉小白忽然睜圓了漆黑泛紅的眼睛,他穿着背心和短褲,站在原地,擡起手順着自己的劉海,一時間沒回答什麽。
上午的氛圍是新鮮或者懶怠,楊瀾芳忙忙碌碌準備了茶水和西瓜,她要進屋休息了。
“奶奶,今天一點都不用忙了,我一會兒帶他出去吃,給你煮清淡的行不行?”
“那你們出去吃,別管我了。”楊瀾芳說道。
劉小白像是頓時生氣了,忽然嘴撅着,把折好的被子扔在床頭,他擡起臉和在門口的楊瀾芳對視,說:“幹嘛不管!怎麽不管嘛!”
“不管,不用管。”楊瀾芳自顧自,說完就轉身回了房間。
張念走近了逼問他,忽然有些陰沉惱怒,說:“怎麽回事啊昨天,就先走了?”
劉小白的視線裏,張念在一步步過來,漂亮眼睛裏湧出幾分無理的強勢,可說話還算平靜。
“你生什麽氣啊……”劉小白忽然笑了,他覺得這大概是張念一個很無聊的玩笑,在揉頭發結束後,又慢悠悠地解釋,“我以為你在等滕溪啊。”
“我幹嘛等她?”
“不等女朋友等誰。”劉小白覺得無聊了,他說完,也不顧張念要再說些什麽,只是以平緩的節奏走開了,要去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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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水的流速很快,帶來了連續不斷的、新鮮的清涼,劉小白在臉碰到水的瞬間,只聽見張念在身後,囑咐他:“我們自己做飯吧,你奶奶也可以吃一點。”
“我做飯很難吃的。”劉小白誇大其詞并且張牙舞爪,他回身過去甩了張念滿臉的水珠,笑着看向他。
劉小白的臉上沾着泡沫。
“我覺得,還行吧,我也可以幫忙,”張念回身要出去了,他又忽然否認了自己的話,說,“你給我幫忙也可以。”
劉小白含着牙膏口齒不清,也不知道閑扯了幾句什麽;低頭的時候,聽到的人的聲音,似乎格外明晰,張念又說:“女朋友就非得綁在身上嗎?每個人都是自由的,我們也會有自己的時間。”
只有劉小白刷牙的摩擦聲在回應他,張念像忽然起興,他換了話題,問:“還去不去輪滑?”
清水流淌在牙齒之間,把凜冽的薄荷味沖淡了,劉小白漱完口甩着頭發,回答:“不去了,不想學了。”
他總是很灑脫,因此每一個字都帶着調皮果斷的尾音。
張念主動坐了房間裏沒有靠背的椅子,他從包裏拿習題冊,拿筆盒,又忽然掏出一盒巧克力餅幹塞給劉小白,說:“特別好吃。”
劉小白回頭看他,在一個默契又平常的對視之後,露出了笑容,說:“可以可以,謝謝謝謝。”
“要換班主任了。”
劉小白手上歡快轉動的筆忽然落了下去,他在詫異中只問出了一個:“啊?”
“何樂天把家裏的房子賣了,因為要給他愛人治病,人現在不太好,所以他可能要請假;班主任換了樊靜雯。”
張念在用平靜的語氣講述,有些低落,他看着習題冊上的數字符號,忽然有些眼花了。
劉小白嘆着氣,眉毛鎖起來了,問:“那怎麽辦啊……”
“班裏要捐款吧,這也不是怎麽辦的事情,畢竟有些病有錢了也治不好,況且能捐多少呢。”
“那你還有沒有在恨他?”
“有一點……”張念忽然止住了手指上無聊的擺動,他像是在自我說服,幾秒鐘後搖着頭,說,“沒恨。”
張念最記恨的不是陳妍,不是楊空的事情,而是何樂天欺軟怕硬,在課堂上欺負了劉小白;過去一些時間了,可那天全部人的表情、何樂天的話,還有灰色天幕下的大雨,正集成會動的畫作,陳列在張念的記憶裏。
劉小白細致拆着餅幹的紙盒,他說:“恨也可以。”
一瞬間裏,劉小白後知後覺到了自己的變化,他像是在恍惚的時候被風暴席卷,因此在那麽些時候,抛棄了觀點去順從張念。
像是在讨好。
餅幹是很小的,裝在鼓囊囊充了氣的袋子裏,劉小白吃進去一個,張念也伸手來拿了一個;巧克力的苦味充斥口腔,又夾雜着奶味甜味。
劉小白轉過臉去,他看着張念注視習題冊的眼睛,看他認真或者鎖着眉頭……劉小白的心情忽然好起來了,好得奇怪,他調侃着問:“你和滕溪接吻了?”
“你猜猜看。”
“至少接吻了吧,現在誰談戀愛不上0床……接吻算什麽呢。”
張念在草稿本上畫着坐标系,他忽然轉臉過來,說:“你多猜一猜比較好,一切皆有可能。”
對視在逆着陽光的角落處,臉頰另一側卻被臺燈的光線炙烤,劉小白看着張念的眼睛,還在笑,說:“哦。”
張念始終在冷漠裏,他不願意正面回應,卻樂于給出一個撲朔迷離的答案。
“昨天去喝了東西。”
“哦。”
“看吧我想通了,你說得沒錯,有喜歡的人就要試着在一起。”張念終于畫完了那個坐标系,他說完這句話,在一個深呼吸之後,陷入了安靜。
沒人說話,劉小白還在嚼着嘴裏的餅幹,他用低悶的聲音輕笑着,将習題冊翻過了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