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一舉兩得。”

商遙道:“我無所謂。”

天空陰沉着,連個星光都沒有。夜已深,百姓們大都已經睡下。

商遙前前後後忙碌了一天,累得不行。偏又來了例假,可能是白天跑了涼水所致,身體極為不适。

鈴铛體貼地跪坐在一旁給她按摩手腕,商遙說不用,但鈴铛堅持。商遙也就任由她了,平躺下來,長長嘆了口氣道:“我為了活着,做到這地步容易嗎我。”

她躺在燭光下,眼睛半阖半閉,雖是嘆着氣,嘴角卻是上揚的。鈴铛笑道:“我看娘娘不僅是為了活着,您安撫百姓時眼裏的真誠和憐憫是無法騙人的。”

商遙嘴角微揚:“确實,累得還挺有成就感的,明天繼續。”按摩了一會兒,酸痛減輕不少。她抽出手來,“好了。再揉下去你的手腕也酸了,又該換我給你揉了。”

鈴铛抿嘴一笑:“我一點也不累的。”

商遙含糊應了一聲,閉了眼,倦然入睡。

商遙在這裏一呆就是十多天,每日忙得腳不停旋,先是身先士卒清理積水,再是安撫慰問百姓,喉嚨說到發幹。即使不停地喝水,嗓子最後還是啞了。晚上又親自指揮搭建臨時帳篷供百姓居住,凡是她能做的事絕不假手他人,商遙之所以如此賣命,一是要達到涼王的滿意,二是扶貧濟弱真是太令人有成就感了,即使累也累得開心。好在欣慰的是有謝繹在身邊,好多事她都會同他商量,生怕自己做得不妥。他起先是微怔,繼而露出微妙的笑容:“我覺得這個提議不錯。”再後來幹脆說:“娘娘只管說,我照做。”

商遙笑起來,僅是一個無意的眼神交彙都能令她振奮。

連續十多天,城裏的積水已清理得差不多。百姓們紛紛往城裏搬。

這幾天,百姓們對商遙的态度有明顯的轉變,一開始是抵觸畏懼進而轉變為尊敬和感激。這要歸功于古代的老百姓對朝廷要求很低,對國君的要求更是低到不可思議,她不過做了這麽一點小事,他們都感動得不行。說她心系百姓,憂百姓之所憂,連帶着涼王在他們心目中的形象都高大起來。涼王得訊,還囑咐她多留幾天。商遙巴不得多留幾天呢,只是功成圓滿,是否可以功成身退呢?

這天夜裏,商遙難得清閑些,天氣有些涼,她随手扯了件披風裹上,月色悠悠,遠山含黛,四周如籠上一層薄霧。她在殿前的臺階上坐下來,道:“你去把謝将軍給我叫過來。我有要事要與他談。”

鈴铛點頭:“好。”

鈴铛出去沒多久商遙就聽到左前方傳來腳步聲,她精神一振,瞧着他從逆光處走過來,他在十步開外停下來,衣襟在風中拂動,昏黃的燈光只映出修長的輪廓,連臉都看不清。他拱手一禮:“娘娘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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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這幾天商遙但凡有事就會找謝繹商量,此刻也不怕別人懷疑什麽,更何況還有鈴铛站在外面把風。

長袖一拂身旁的空位:“坐下說話。”謝繹沒有動,商遙悠悠反問道:“謝将軍要讓我仰着頭跟你說話?”

謝繹上前幾步,一撩袍子坐下來,離她足足有兩米遠。不過能看到已經很不錯了,商遙還是挺知足的。她定了定心神,說:“有些話我憋在心裏很久了,眼下這個時機并不适合問。但不問我心難安,謝将軍一定要如實相告。”

“娘娘請問。”

商遙頓了頓,思忖着該如何開口,謝繹感覺到她的猶豫,不禁道:“娘娘,有些事并不一定要知道結果,說不定知道了反而會更難受呢。”

商遙愣了一下,受教地點點頭:“也對。比如我要是對你說我喜歡你,你給的答案卻是拒絕,我肯定會很難受。那還不如不問,至少還抱有一絲幻想,對不對?”

商遙的本意并不是說這些,只是被他的話提醒了心血來潮想試探一下而已。顯然她這個比方打得并不合适,空氣中有一絲微妙的尴尬。謝繹怔在那裏,商遙很遺憾自己手裏沒有拿着燈籠,連他臉上的表情都難以窺測。

大約停過了幾秒鐘,謝繹道:“娘娘想問什麽?”

他的聲音四平八穩,似乎絲毫沒有受到商遙那些話的影響。這話題算是就此揭過。商遙回過神,開始回歸正題:“我只是想知道謝将軍是怎麽處理桂枝她們的?”

謝繹輕笑了下,了然道:“娘娘是怕她們再回來?放心,她們不會再回來的。”他意在安撫,誰知商遙突然彈跳起來,“你、你把她們殺了?”

☆、烽火

謝繹訝然地看着她:“娘娘不想讓她們死嗎?”

鈴铛聽到動靜朝這邊張望過來,商遙意識到不妥,又蹲下身來,手指緊緊攥在一起,額頭上都冒出冷汗來,濃濃的負罪感壓得她喘不過氣來:“我為什麽想讓她們死?下毒只是迫不得及,而且我下的分量根本不會置人于死。“她深深地嘆了口氣,将臉埋入臂彎,“我從來沒想過要讓他們死,也不想看到你因為我雙手染血,不過,還是要謝謝你。”

謝繹察覺到她話裏的顫音,他覺得不可思議,這個在傳聞中為了修建一座豪華宮室使多少百姓累死在高臺之下,就連陵寝之下也陳列着累累白骨的女子會為了微不足道的四個宮女而難過。

他想起那天夜裏他潛入華安寺裏,貴妃娘娘入華安寺是機密之事,但涼王對他頗為信任,言談間曾與他提過。華安寺他也來過幾次,輕車熟路摸到涼王所說的院落,推開房門,只見桂枝她們四個被綁在柱子上,嘴上也塞着布巾,扭動着身體一副極為痛苦的模樣。見到他來臉上露出喜色,掙紮着求助。

他沉聲責問道:“娘娘人呢?”

四人臉色灰敗,連連搖頭,淚水都流了出來。

他上前解掉繩子,四人齊齊跪倒在地,絲毫沒懷疑謝繹為何會半夜出現在這裏,只當是涼王派過來有要事,她們吓得魂都沒了,痛哭流涕道:“娘娘逃了,涼王知道了一定不會饒了我們的,大人寬厚慈悲,饒我們一命吧。”

那夜也如今夜這般暗得沒有星光,謝繹看着眼前黯然神傷的女子,依舊覺得匪夷所思。他靜默片刻道:“我放她們走了。她們把貴妃娘娘弄丢了,連逃都來不及,又怎會去主公面前自投羅網?就算娘娘找回來了,她們看管不力,依舊是個死。所以她們是不會回來的。娘娘大可放心。”

商遙呆了一下,猛然靠近他,“真的?沒有騙我?”

“真的。”謝繹笑言,“她們一個個比男人還壯實,我如果殺了她們該如何瞞着寺僧把她們運出去呢?”

商遙一想也是,憑他一己之力很難辦到,她釋然一笑:“是我想太多了。”中電視劇的毒太深。

“不過臣倒是好奇娘娘是如何擺平她們四個的。”

“就是……”他幫了這麽大一忙,商遙不想瞞他,想了想道,“我住的院子裏種着幾株夾竹桃。你可能不認識,那是華安寺的高僧從天竺帶來的,它的莖葉有毒。我每天都讓桂枝剪幾支夾竹桃的花插在大瓷瓶裏,表面上是供觀賞用,其實到了晚上再趁悄悄剪下一截夾竹桃的莖葉,再挑準時機給她們下毒……”這要擱在現代就是故意殺人罪,不過不下狠手,死的就是她,幸好她們沒死。阿彌陀佛,佛門之地,實在太罪過了。

“原來如此。”謝繹隐約記得曾見過她口中的夾竹桃,只是叫不上名字罷了,她也是極為聰慧的,竟然想出這樣的辦法來。“那娘娘又是怎麽知道夾竹桃有毒的?”

商遙含糊道:“我家裏以前也種過,我不小心誤食,當時疼得死去活來。唉,說多了都是淚。”她偷觑他一眼,反手摸了摸臉,“那日我臉上突然起斑,也是你暗中做的嗎?”

“哦。臣有一位故友頗懂醫理,我潛移默化受他影響也略微知道一些。不過是在娘娘的早膳裏加了一些藥材而已,這藥材于身體無礙,娘娘不必擔心。”

“我一點也不擔心。”她微頓了一下,心跳有些失序,“你為什麽要這樣幫我?”

謝繹剛要答,前方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騷動,他謹慎地擡眸看了眼,起身道:“娘娘早早安歇吧,臣過去看看。”

“哦,好。”商遙拍了拍發熱的臉頰,該怎麽辦,現在偷瞧他一眼都覺得幸福到不行,她也太容易知足了。待臉上的熱度被風冷卻他早就走遠了,她起身慢慢往回走。鈴铛提着燈籠迎了上來,見商遙抿着嘴角想笑卻又不敢放肆笑的模樣,心中有幾分了然,她猶豫片刻,還是出言提醒道:“涼王視娘娘為禁脔,您對謝大人……”

商遙不禁斂了笑容:“我有分寸的。”

商遙回到房間,對着鏡子又揉又捏又搓,她皮膚白皙,而且很敏感,搓揉了一會,臉上便出現紅痕,唉,老天爺賜給了她這樣一張臉,她卻只能選擇□□它。

第二天,商遙頂着一張“過敏”的臉前去施粥,前來領粥的百姓們見到商遙這樣都有些吃驚。

鈴铛在一旁勸道:“娘娘,您臉上的紅斑本來就沒痊愈,又因水土不服過敏得更加嚴重,您要是再不好好休息,臉上落下瑕疵可怎麽辦?”

商遙搖搖頭:“沒事,又不疼不癢的。”

鈴铛:“可是奴婢看了會心疼啊。”

商遙道:“跟受災的百姓比起來,我這哪算得了什麽,我看到他們才心疼。”

圍在一邊的百姓頓時被感動得不要不要的,有些淚點較低的大媽還悄悄抹起淚來。商遙有些不好意思,她心疼災民是真的,只是手段不太光彩,這樣騙他們的眼淚。一擡眼,發現謝繹坐在樹蔭下,一副懶散的姿态,她沖他笑了笑。

夜深人靜,商遙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難眠,腦海裏不斷回放着謝繹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心情激動得有些睡不着覺。一手捂着胸口,這種砰然心動的感覺從來沒有過,她斷定他對她是有意的,否則不會三番兩次幫她,甚至不惜背上欺君之名,想想都覺得分外甜蜜。

躺在小榻上的鈴铛聽到動靜,暗笑着搖了搖頭,想說話,終是沒有出聲。迷迷糊糊剛睡着,眼前陡然一片亮堂。她睜開眼,外面不知哪裏來的火光将室內映得十分亮堂。

這、這是哪裏起火了?

她起身欲看個究竟,倒是商遙先她一步起身,顯然是根本沒有入睡。

商遙一把拉開房門,只見行宮的東北方向通天的火光将暗沉的夜劈做兩半,一面靜夜無聲,星河璀璨,一面火光沖天,濃煙滾滾,大半個行宮被火光映得亮如白晝。

這火……尾随在她身後的鈴铛驚呼道:“好大的火!是有人縱火嗎?”她聲音裏有掩不住的驚惶,“娘娘,我們該怎麽辦?”

商遙一把拉住鈴铛的手:“我們先去找謝繹大人。”兩人拉着手疾步往外走,剛轉出院門,迎面撞上一人,他身後是滔滔火光,臉被映得通紅,正是謝繹。

商遙這才舒了口氣:“我正要去找你呢,發生了什麽事?”

謝繹神情凝重:“這火是周太守命人點的。”

商遙愕然:“發生什麽事了?”

謝繹道:“娘娘請随我來。”

一路随謝繹登上城樓,這個城樓是南郡城的最高處,此處可俯瞰全城景色。夜風在城樓裏穿梭,城牆上聚集了不少官員。

這些官員除了周太守出淤泥而不染,其他人大都是在官場浸淫已久的,說話那叫一個滴水不漏,拍馬屁也拍得不着痕跡。商遙遂沒再往前走,在某一處垛口停了下來。

謝繹指着東邊某一處說:“娘娘看那裏。”

商遙順着他所指望過去,只見遙遠的東方天際冒出滾滾濃煙,與此處的烽火遙相呼應。她冷不丁想到了古代用于傳遞軍情的烽火臺,這是……她難掩震驚:“是有戰事要發生嗎?”

這時,衆官員紛紛圍了上來,還未見禮,商遙道:“非常時期,那套繁文缛節就省了吧。”那些官員尴尬地站在那裏。倒是周太守不拘小節,道:“這裏不安全,臣立即派人送娘娘回梅隴。”

想當初初來乍到,這位周太守對她很有意見,不過經過這幾天的努力,周太守态度有明顯的轉變,雖然也不甚熱絡,但不會橫眉冷對了。商遙觑他一眼,說:“回去做什麽?梅隴就一定安全嗎?”在她眼裏,苛政猛于虎,涼王猛于戰事。

“那也比這裏安全。”身後傳來謝繹斬釘截鐵的聲音,他走到垛口處,他指着遠處的烽火,“娘娘可能不知舉烽火的次數不同意味着敵人多寡和軍情緩急的不同,剛才烽火四舉四滅,火勢極大,臣判斷此次戰事非同小可。娘娘留在此處太過危險,還是随臣回去吧。”

商遙眨眼,不管他怎麽說,她絕不能回去,但想着他是為自己安危着想,語氣到底柔軟下來:“可是……部分百姓還未安置好。我不放心回去。”

周太守道:“百姓的安置問題,娘娘不用擔心,臣自會安排,你放心回宮吧。”

“不行。我不放心。”開玩笑,打死她也不回去。

她态度十分堅決。謝繹說了一句:“娘娘,到哪裏都是一樣的。”

由于兩人離得相對近一些,這話只有商遙能聽見。她垂下雙眼:“你們別跟過來,我同謝将軍再商量商量。”

她沿着城牆往回走,謝繹默不作聲地跟在後頭。人越來越少,走到臺階處,已經沒有了把守的士兵,只有幾盞晦暗的燈在風中搖擺。她輕聲道:“你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

謝繹說:“如果娘娘要的是自由的話,到哪裏都是一樣的。”

意思是她逃不了?商遙縮了縮身子,剛才出來得急,連披風也沒帶,四下地帶寬闊,風吹來有些冷。她哆嗦了下:“有你在也一樣嗎?”她言外之意是在問,你如果你在的話,你會幫我嗎?

他有些困惑地說:“為什麽不一樣?”

商遙搓了搓雙臂,心情格外低落,她莫名笑起來:“那就回去吧。”

☆、尴尬

商遙帶着人連夜往梅隴趕,大概是周圍過去平靜,商遙并沒有感覺到戰事的緊張,每過一道關卡,都要再三解釋一下,對方也會仔細地确認才會放行。星夜奔馳抵達梅隴城下,商遙亮明身份,城門卻遲遲不開。派人上前問了一下,才知城門校尉派人去宮裏核實了。

這可有的等了,皇帝住的地方,白日裏宮禁就已經十分嚴格了,更別說是深夜,各個宮門已經落鑰了,想要見到皇帝,而且還要把皇帝從睡夢中叫醒,膽不肥的人恐怕做不到。

秋意漸濃,城牆上每隔幾分鐘就有士兵巡邏而過,冰冷的铠甲映着月光,透露着濃濃的肅殺之氣。商遙耐心地等了半個時辰,城牆上的将領冒出頭來,說:“大王已經就寝,沒人敢打擾,娘娘再耐心等一下吧。”

就知道是這個結果,商遙已經打算好在馬車上過一夜了。剛放下簾子,耳聽馬蹄聲踏踏響起,她挑起一道縫,只見謝繹走上前高聲道:“娘娘奉主公命前去南郡安撫百姓,這是衆所周知的事,現下星夜趕回,已勞累不堪,賀校尉可否通融一下。”

城牆上的賀校尉道:“在下也是秉公辦事。”

看來是不打算放行了。商遙撩開簾子對謝繹道:“賀校尉是秉公辦事,咱也不好為難他。大家都累了,先找個地方歇會,明天再進城。”

謝繹轉過頭怔了一下,商遙挑眉笑道:“怎麽了?是不是這麽深明大義的話不像是我說出來的?”正說着,冷不丁想起什麽,後知後覺地問:“是哪個賀校尉?”

謝繹說:“賀光。”

商遙愣了一下,問:“有幾個賀光啊?”城牆上有燈光照下來,她所處的這個角度正好迎着光,清楚地看到謝繹嘴角微微彎了一下,用清朗的嗓音說:“只有一個,就是裴博士葬禮上針對娘娘的那位。”

商遙沉默下來,剛才還覺着校尉大人鐵面無私,鬧了半天是假公濟私,揚眉道:“他是跟我有仇,惦記着呢。你怎麽不早跟我說,就不用費這半天唇舌了。算了,先找個地方将就着過一夜吧。”

“只能如此了。”

一行人在附近的農戶家過了一夜,第二日整裝入城。

商遙入宮見涼王時,涼王一句愛妃辛苦了,再一句愛妃此行功不可沒,又一句愛妃真是處處為寡人着想,絲毫不提商遙被關在城門外一夜的事,商遙也懶得多說。噓寒問暖罷,又給了不少賞賜,命人直接送入黛春宮。

商遙全程含糊以對。涼王最近正為戰事忙得焦頭爛額,也無心女色,所以即使商遙臉已恢複如初,他也沒時間多看幾眼,該說的說完,該賞的賞完便離開了。

商遙雖處在深宮之中,但前朝之事偶爾也會飄進耳朵裏,據說賀校尉的把她拒在城門外一夜的事受到了群臣的交口稱贊。

原因一,賀校尉秉公辦事,挑不出半點錯來。原因二,賀校尉連貴妃娘娘的賬都不買,正是忠義的典範,原因三,商遙此次南郡之行雖然收獲不小,但群臣先入為主,對她的舉動尚抱有懷疑,凡是與她敵對的人都是為了大涼江山好。

這邏輯真是狗屁不通。

後來證明讓涼國舉國不安的一觸即發戰事不過是虛驚一場。起因是涼國的斥候兵在邊境上探到魏軍大列旗幟,帳幕被野,似有大舉來犯之勢,周太守一邊緊急備戰,一邊點燃烽火,以告京師。可是後來魏軍并沒有攻來,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

涼國複又平靜下來。

商遙前去赈災的效果并不是很理想,畢竟還未徹底展開就被戰事給逼回梅隴。商遙怕涼王責怪,又主動将黛春宮裏幾乎所有值錢的東西財物都打包起來準備捐往災區,還在後宮進行募捐。大多數妃子是出錢的,可是商遙挑了頭,涼王肯定會誇贊她近而寵幸她,她們若不拿出點實際行動來涼王又會怎麽想她們,于是紛紛咬咬牙拿出一半的積蓄來。涼王知道後對商遙贊不絕口:“愛妃真是有心了。”

商遙趁機提出請求:“大王,我可不可以學騎馬?”

“嗯?出行有車輿,好端端地怎麽想起來學騎馬?”

商遙解釋道:“就是上次去赈災時,大家都是騎馬,只有我是乘馬車,有些積水深的地方馬車根本就過不去,十分耽誤行程。我是想學會騎馬有備無患啊。”

涼王點頭,大笑道:“好吧,我大涼不僅男子弓馬娴熟,擅騎射,女子亦是不遑多讓,寡人給你找個女老師教你。”

商遙一聽是女老師就釋然了,裴博士的悲劇想來不會再發生。

商遙想學騎馬只有一個原因——将來如果有機會逃跑,馬絕對是絕佳的逃跑工具。

涼王給她找來的師傅是将門之女,名叫賀蘭姬,身材高挑,英姿飒爽,騎術精湛,性格直爽,簡直太對商遙的胃口了。商遙學騎馬的同時,又開始學跳舞,在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女人除了嫁人外,獨立生存的技能真實少之又少,舞蹈可以當做一項生存技能,多學一些總是沒有壞處的。而且她現在身為貴妃,有充裕的時間,豐富的資源條件,不多掌握一些生存技能将來靠誰養?

涼宮裏最流行的就是《大面舞》,這個舞其實是男子的獨舞,女子跳的話略顯陰柔,但商遙覺得自己這模樣出門在外不安全,将來如果有機會逃出涼宮,一定得女扮男裝才安全。

商遙将日常生活排得滿滿的,也曾試着學習樂器,學了幾天發現自己沒有這方面的天賦,遂沒有繼續下去。也曾拿着自己寫的字讓涼王過目,一副求指導求批評的模樣。

涼王咳了咳,他出身于行伍之間,起初認識不了幾個字,後來随着地位越高才覺得不認字真心不像話,特意學了一陣子,字是認識了,寫字卻是其醜無比,真心給不出什麽建議。但又不能再女人面前失了威風,容顏一肅道:“寡人還有公務要處理。讓別人幫你看。”

商遙內心狂笑。

商遙一邊學習着各種逃跑生存技能,一邊想着逃生之策。這裏戒備森嚴,憑她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逃出去的,只能借助外力,這個外力還得要強。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謝繹。

謝繹三番兩次的救她,而且不惜欺瞞涼王也要護着她,她想不出除了愛還有什麽原因會使他如此。而且謝繹跟随涼王的時間非常短暫,忠誠度就不是很高,自然而然容易被外物所誘惑,但是為了謹慎起見,商遙思來想去決定試探一下。

可是該怎麽見到謝繹,這是個問題。

——

災區的百姓像個無底洞一樣,巨大的赈災糧款投進去連個水花都沒冒出來。涼王為此夜不能寐,商遙在後宮進行募捐的行為突然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脈,他越想越覺得這是個主意,那些朝臣們食君之祿,理應為君分憂。涼王決定将此事交給謝繹處理,又讓商遙給謝繹傳授經驗。

謝繹正想回絕。商遙已經滿口答應下來。

商遙回到黛春宮,謝繹也跟了過來。

貍奴露出白絨絨的肚子,四仰八叉地躺在書案上,小爪子還捂着眼睛,睡姿那叫一個撩人惬意,小小的身體下壓着幾張雪白的紙,那是商遙今天上午剛練習的字。謝繹不經意地瞟了一眼,商遙禁不住小小炫耀的心,直接拿到他面前讓他看:“你看我寫得字怎麽樣?”商遙還挺有自信的,因為謝繹的字也沒有高明到哪裏去。

謝繹又仔細看了半晌,緩緩道:“臣覺得挺不錯的。”

商遙粲然一笑:“真的嗎?”

謝繹微微颔首。

這時,睡飽了的貍奴不知何時醒過來,跳到商遙腳邊蹭了蹭:“嗷噢。”我餓了。

商遙把它抱到膝上,一邊喂它魚幹邊道:“謝将軍知道什麽是從衆效應嗎?”

謝繹:“嗯?”

貍奴吃完舔着爪子眯着眼睛看着謝繹,商遙捏了捏它薄薄的小耳朵,解釋道:“就是當個體個體受到群體的影響而懷疑、改變自己的觀點、判斷和行為等,以和他人保持一致。根據從衆效應。一旦有一個人挑頭捐了,那麽其他人多半也會捐。他們如果不捐就會在君王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謝将軍只要抓住他們這個心理就可以了。”說完,手指敲了敲書案,沉思着該怎麽試探謝繹。

謝繹靜靜聽着,正等待着下文呢,商遙突然沒了聲音,他疑惑地喚了聲:“娘娘?”

商遙回過神,想來想去還是借個歷史典故做為切入點吧,不好問得太直白,“嗯……呃……你知道妲己和伯邑考的故事嗎?”

謝繹問:“伯邑考是誰?”

商遙吃驚道:“這你都不知道?”

謝繹一笑:“臣書讀得少。”

“那你怎麽知道妲己?”

“烽火戲諸侯的妲己,我當然知道。”

商遙驚得下巴快掉下來了,簡直不敢相信謝繹竟然是半個文盲。不知道他是在故意逗她呢還是實話。她醞釀半天開始給他講:“我最近看史書看到的,伯邑考是周文王的兒子,不但長得一表人才,還撫得一手好琴,他為救自己的父親入商為質。纣王的妃子妲己對伯邑考一見傾心,欲加親近,卻被伯邑考義正言辭地拒絕了。”她有些緊張,感覺到謝繹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她目光閃了下,“你對這種行為怎麽看?”

謝繹沉吟片刻道:“依我看的話,伯邑考拒絕得很對,妲己沒有做好自己的本分。

商遙頓了頓,謝繹三觀如此正直的回答讓她不知該怎麽繼續這個話題,那他又為什麽毫無原則地幫她?她想不明白,有些沮喪地垂下頭,繼續道:“妲己反遭伯邑考正言羞辱,一時氣不過,反污蔑伯邑考調戲自己,纣王大怒,不僅殺了伯邑考還講他剁成肉醬。還逼着周文王吃下自己兒子的肉。這故事是不是很悲慘?”

謝繹看着她不說話。

商遙忽然醒悟過來,謝繹這麽聰明,她的暗示他不可能聽不出來,可是這件故事的前半段,商遙确實是在暗示,故事的後半段,她只是出于把這個故事講完的心情,謝繹會不會誤會她在威脅他?

她清了清嗓子,亡羊補牢地補上一句:“我覺得這個妲己挺狠的,纣王也很殘忍。”

這樣的解釋好像也沒什麽用,商遙微頓了下,艱澀道:“我只是說故事,你不用對號入座。而且你也沒伯邑考長的俊。”

這解釋簡直慘不忍睹,商遙用手遮住了眼。

謝繹點頭:“臣明白了。”

商遙欲哭無淚,他的明白與她的解釋到底是不是同一個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親愛的們,作者寫文不易,如果有看文的童鞋還沒收藏這文的話,勞煩動動你們的小手點一下收藏吧,麽麽噠。

☆、表白

謝繹奉了涼王之命到朝臣家進行募捐,謝繹自己先捐了一千金,這些都是涼王平日賞賜的,然後又去找程青越,程青越二話不說捐了一千金,其他大臣像是拿刀子割他們肉一樣,捐了錢財後一個個滿腹牢騷。說起來這也不怪大臣們發牢騷,亂世年代,當官的哪有那麽多油水可撈,他們又不像程青越和謝繹一樣收到過很多賞賜,絕大多數的日子并不算富裕。而且涼王前一陣子剛挖了燕王陵,陵中珍寶全入了涼王的私庫。涼王倒好,前陣子還大修宮室,這回又讓謝繹出面來他們手裏摳錢來,說句不中聽額,就是當了□□還想立牌坊,衆人敢怒不敢言。

只有某位五品官員的妾室不太懂事,捐了錢後撅着嘴道:“我聽說前陣子貴妃娘娘也在後宮裏募捐來着,這提議該不會是貴妃娘娘的意思吧?”

謝繹只道:“不管是主公還是貴妃娘娘,都不是你一介婦人可以置喙的。

小妾乖乖地閉上了嘴。

朝中平穩了一陣後,涼王又開始故态複萌。

原先因災害和戰事被叫停的工程又恢複了建造。這一行為被朝臣們指責大興土木,勞民傷財。

邊境的鮮卑部族履有騷擾,涼王命程青越率了兩萬騎兵前去收拾。這一行為又被朝臣們指責窮兵黩武,好大喜功。

涼王覺得是因為先前募捐的事惹來大臣們的不滿,看來得犒勞犒勞他的臣子們。

于是在秋高氣爽的日子裏在梅隴城搞了一場騎馬射箭的比賽。既然是比賽,當然有彩頭,涼王愛美人更愛金山銀山,不舍得放一點血,思來想去拿出官位做彩頭,贏得前三名者可連晉三級。

這一行為又遭受到了朝臣們激烈地抨擊。這種做法跟賣官鬻爵又有什麽差別呢?

大臣們一邊抨擊一邊開始揣測,涼王以前不這樣啊,肯定是被黛妃這個禍水教唆的。

涼王覺得掃興之極,最後比賽游戲也沒能成功舉辦。

商遙呢,自打她在後宮進行募捐以後那些嫔妃們就視她為眼中釘,所以除非必要,她很少踏出黛春宮,以免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煩。賀蘭姬和商遙混熟了,時常出入黛春宮。商遙學了一陣子的《大面》舞,動作總是不夠陽剛,

某日,涼王罕見地駕臨了黛春宮,他制止了內侍的通報,慢慢走了走進去,只見兩人在院子裏對舞,跳的是《大面》,兩人均是紫衣金帶,頭戴面具,手執金桴,唯一的區別是左邊的身材高挑,舞姿陽剛,難辨雌雄,右邊的那位則略顯陰柔。

涼王最愛看此類舞蹈,靜靜看了會呢兒,周圍的宮人才發現他的存在,惶恐着跪了一地。

商遙和賀蘭姬停了下來,忙俯身行禮

涼王走過來,哈哈大笑:“愛妃看着嬌柔,跳起舞來還真是英姿飒爽啊。”邊說邊走了過來,一把攬過商遙的肩頭。

商遙摘下面具,沖涼王粲然一笑:“多謝大王誇獎。”

涼王看了看她那張臉,皺了下眉,不動聲色地收回手,轉而道:“你最近不是在學騎馬嗎?學得怎樣了?”

商遙朝賀蘭姬努了努嘴:“有大王給我找的好老師,我的騎術日益精湛啊。”

“甚好。”涼王贊許地點點頭,目光落到賀蘭姬身上,他是第一次見到賀蘭姬,标準的北地女子的身段和樣貌,出乎意料的美麗動人,灼熱的目光黏在她身上久久無法收回。

商遙心頭覺得異樣,不着痕跡地往前一步擋住涼王的視線,嘻嘻笑道:“大王,您還的給我找位女師傅教我騎馬。”

涼王:“嗯?賀蘭教不好嗎?”

商遙搖頭:“不是教不好,賀蘭下月初要成婚,成婚前這一陣子肯定忙得不可開交,自然就不能騰出時間教我馬術了。”

涼王尋思:“那倒是,回頭寡人再給你尋摸尋摸。”

“好的。”商遙悄悄松了口氣,她提點的夠明白了,賀蘭姬已經名花有主了,別再往人家身上瞟了。

涼王在黛春宮用了午膳,離開前悄悄對賀蘭姬道:“你剛才的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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