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一位老大爺出手幫我,他還把人給殺了!”
“肖铮完全沒必要殺他,會殺他也許另有隐情呢?”
“什麽隐情?”商遙一頓,仔細想了想當時的情景,她記得那裏十分荒涼,老大爺駕着出現時她還感到了一絲意外,但因為急着躲開肖铮也并未深想。難道那位老大爺真的有什麽不良企圖嗎?糟糕,她竟然沒有半點察覺。肖铮是個老江湖,難道他發現了?
好吧,他說得有理有據,商遙不服不行。可是他胳膊肘這麽往外拐地洗白肖铮令她頗為不快,咬牙道:“我知道你為什麽這麽袒護他了,你跟他根本就是一類人!”
裴楷之一愣:“哪類人?”
“演技派啊。”商遙目光炯炯地盯着他:“肖铮明明很憎惡陳皓,偏偏在陳皓面前表現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樣,他還讨厭我,可每次面對我都是一副溫文儒雅謙虛有禮的模樣,左一句娘娘右一句娘娘。從某種方面來說,你和他立場是一致的。”說到這裏,話鋒又是一轉,“還有你不也曾把我當做黛妃嗎?在涼囯時不僅把涼王騙得團團轉,還把我當傻子一樣利用,臣書讀得少,臣曾做過盜墓賊……這些話都是你說的!”
商遙越說越覺得自己委屈,甩開他的手走到樹下。
這舊帳翻起來真是要命,她氣勢洶洶的。這個節骨眼任你再能說會道也沒用,唯有乖乖認錯。裴楷之沉默了一下,誠懇道:“是我的錯。我要知道我會這麽愛你,不僅不會利用你,還要像從陳宮把你帶出來一樣把你從涼囯帶出來,和你雙宿雙飛。”
商遙猝不及防被表了白,洶洶的氣勢頓時萎靡不振,他多有城府的人呀,簡簡單單幾句話不僅表了白,還順帶提醒了她發生在陳囯的種種。商遙态度徹底軟化,卻仍故作矜持地說了句:“知錯就好。”這絲矜持在她察覺脖子有些癢擡手要抓時發現手背上好多黑色的小蟲子時徹底破功。
裴楷之及時發現了異常,拉着她離開樹下。商遙一邊甩着手一邊指着脖頸:“你別用手,要用嘴吹。”她倒不是怕,而是這些小黑蟲太脆弱,她一巴掌就能拍死一片,可關鍵是蟲子的屍體和分泌物會留在身上,那就惡心了。
“你确定”
後來她發現這是個錯誤的決定,裴楷之從善如流地用嘴把蟲子吹掉,但她發現她更癢了,不安地動了動身體,裴楷之忽然道:“別動,頭發上還有。”
商遙十分聽話,裴楷之從身後轉到她前面來,挑起她一撮頭發,專心地尋找蟲子,“這麽多蟲子,誰讓你站到樹下的。”
商遙說:“你就別占了便宜還賣乖了。”
裴楷之笑道:“我占什麽便宜了?”
商遙說:“這麽光明正大親近我的機會,難道不是占便宜嗎?”
Advertisement
裴楷之一頓:“這就是占便宜了?”
商遙:“嗯哼。”
他放下手來:“走,我們回去。”
“這麽早回去幹什麽?”
“讓你見識見識什麽叫占便宜。”
商遙:“……”
☆、親密無間
翌日,三人啓程回永安。
近鄉情更怯這句話的意思商遙第一次深切地體會到。
臨進家門前,商遙對裴楷之說:“我失蹤了好幾個月,你父母會怎麽想?說實話的話,他們會不會認為我不清不白的,不允許我嫁給你?可不說實話的話,又該怎麽解釋我失蹤的事?我們的婚禮沒有如期舉行,他們一定感到很沒面子吧。”
裴楷之有些不明白她眼裏隐隐透出的期待是什麽情況,略微思索了下反問:“我為國事出使陳囯,主動推遲婚期,皇帝還贊我一句深明大義呢,為我裴家長了不少臉,我爹娘怎麽會覺得沒面子?”
商遙哦了一聲:“也是。那我失蹤的事呢?”
“失蹤又非你所願。而且你有不清不白嗎?”
“沒有啊。”
“那不就是了。”
商遙挺佩服:“你還挺樂觀的哦。”
“我的樂觀是建立在能把這件事擺平的基礎上,你的樂觀又是源自哪裏?”他說着莫名就笑了,“盲目的樂觀嗎?”
商遙瞪他一眼,忍俊不禁:“我的樂觀源自于你的樂觀啊。”又道,“那一會拜見你父母的時候我就負責貌美如花扮弱裝可憐,不用裝,我本來就是弱勢的一方,剩下的全交給你了。”
裴楷之點頭:“沒問題。”
商遙腳步輕快地走進去。
事情出乎意料的順利,裴楷之的丞相老爹和公主老娘幾乎沒怎麽責問兩人,反倒是淮陽公主全程拉着商遙噓寒問暖。
商遙覺得很驚奇,一度懷疑自己記憶混亂,她被擄之前,淮陽公主對她的态度雖然不錯,但也沒到這麽熱絡的地步。她不在的這幾個月到底發生了什麽?餘光裏掃了裴楷之一眼,嗯,有他在,她覺得婆媳問題以後都不存在了。她像撿到寶一樣偷偷樂了。
裴楷之以眼神詢問:笑什麽?
事實上從商遙莫名失蹤的第一天起,裴楷之第一反應不是商遙出了意外,就因為她失蹤前曾問他:“如果我有一天我突然消失了,你會怎麽辦?
裴楷之思忖:會不會是她這陣子患得患失的,為了考驗他故意悶不吭聲地走掉?
一開始他确實是這樣以為的,當天晚上,母親問起商遙:“我聽仆人說遙遙不見了?”
裴楷之沉吟了下說:“嗯,大概是我沒有給她足夠的安全感,她故意躲起來讓我去找。這種夫妻間的情趣娘你大概是一輩子也體會不到。”
為什麽這麽說呢?
裴父是由正兒八經的儒家文化裏熏陶出來的,儒雅、中庸、守禮,君子六藝:禮樂射馭書數每一樣都拿得出手,就是于男女□□上缺少了那麽一點情趣。可淮陽公主不是啊,她視禮法如糞土,性格不羁,有時候故意使個小性就是想讓自家夫君哄哄她,可裴大人的反應有且只有一句:“不可任性!”
一個以嬌任性聞名永安城的公主硬被裴大人磨得沒了脾氣。
淮陽公主拍了拍兒子的肩:“幸虧娘教得好,否則你要像你爹那樣……一言難盡啊。趕緊把她找回來,讓她三叩九拜來感謝我。沒有我,你哪會給她使這小性子的機會。”
婚期在即,商遙莫名其妙不見了人影。裴皇後也是有諸多不滿的,裴楷之是這樣解釋的:“燕妃認為遙遙是黛妃,姑姑一開始不也是懷疑她嗎?說不定她是擔心自己影響到我,所以就離家出走了。”
幾句話弄得裴皇後又是心疼又是愧疚,長嘆了一聲,也就不計較了。
再後來裴楷之去商遙的房間看了看,沒有少任何東西,重要的是貍奴還在。她若真是故意消失,怎麽可能不帶上貍奴。所以就是被迫的喽?然後就開始地毯式的搜索尋找。
找了一個多月,終于找着了,又花了兩個月才将人帶回來。
其中心酸,真是一言難盡。不過看到眼前這其樂融融的一幕,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與裴父和淮陽公主絮叨完,商遙直奔自己的房間——當然是去看貍奴。
“呀,貍奴輕了好多。”商遙把它抱在懷裏香了一口,有些心疼,“貓也會害相思嗎?瞧它瘦成這樣。”
“噢——”貍奴叫了一聲,掙紮着,似乎有些抗拒商遙的懷抱。商遙就是不松手,貍奴耷拉着腦袋好委屈。
裴楷之:“我瞧它多半是不認識你了,至于變瘦,大概是天氣太熱,它食欲不佳。”
商遙不敢置信:“不會吧。”
裴楷之繼續說:“它平常見到我都會撲過來的,這次卻沒有,連我都忘了,還能記得你?”
商遙将貍奴拎到胸前來,看着它藍色的眼睛:“貍奴。”
“噢。”
“貍奴。”
“噢。”
商遙得意洋洋:“瞧,它還認得我。”
裴楷之沉默了一下:“我覺得它只是記得自己的名字。”
商遙有些郁悶,屈指朝貍奴腦門彈去:“白眼狼!”
忘歸忘,貍奴還是認床的。商遙不在的這段時日,貍奴一如既往地睡在她床上。
深夜,商遙睡到半夜感覺身邊床鋪陷下一小塊,是貍奴。現在天氣回暖,窗戶開着一道小縫,貍奴鑽進來,然後踏上她的床。商遙打了個呵欠,迷瞪着眼撩起薄被一角,貍奴鑽進來帶來一陣涼氣。
商遙打了個呵欠繼續睡,可貍奴在被窩裏動來動去的,還發出奇怪的聲音。她伸手想把它按住,手卻碰到一團軟綿綿的沒有毛發的東西,手頓時縮了回來,這絕對不是貍奴,那會是什麽?商遙寒毛直豎,瞌睡蟲瞬間全跑光了,趕緊爬下床,點了燈,往床上一照,他大爺的,貍奴竟然銜了只老鼠爬上床,而且還是半死不活的老鼠。
貍奴以前根本不抓老鼠的,就算老鼠大搖大擺地從它眼前過它也不會看上一眼,因為它活得□□逸了,不需要出一點力氣就有無數的美食送到嘴邊,老鼠是什麽?它真不知道。
所以她才敢讓貍奴睡到自己床上。
可是……吃老鼠還是其次,貍奴很享受捉弄老鼠的過程,會故意放開老鼠,吓得屁滾尿流的老鼠慌慌張張往床下跑,貍奴慢悠悠追上去一爪子按回去,伸出舌頭舔舔老鼠的耳朵,不輕不重地咬一下,再伸出爪子來回輕輕撥弄……他麽它以為在調情嗎?
商遙想到老鼠剛才在她的被窩裏,頓時覺得惡心,再也無法直視自己的床和被子,還有衣服,大半夜的又折騰人洗了個酣暢淋漓的澡。回到房間貍奴還在逗弄老鼠,商遙無奈,悄悄摸到裴楷之屋裏去了。裴楷之還以為她是來投懷送抱的,再大的睡意也被洶湧的情潮給逼退了。結果她語無倫次地說完一通。裴楷之皺眉:“老鼠?”
商遙用力點頭。
裴楷之忍住笑:“那就在我房間睡吧。”
洗得香噴噴爬上床,商遙忐忑地說:“我睡在這裏會不會不太好?”
裴楷之看着她繼續往裏側爬的動作,嘴角翹起:“沒關系。”
床上鋪着用來避暑的涼簟,涼絲絲的。商遙打算把頭發晾幹再睡覺,坐在床上盤着腿問:“我看看你的傷怎麽樣了。”他只穿着白色單衣,兩手随意撐在床側,商遙扒拉了兩下,胸口還纏着少量的繃帶,她手指輕按了下,“疼嗎?”
裴楷之低笑:“你那點力道跟撓癢癢似的,怎麽會疼?”
“那這樣呢?”又用力按了一下。
裴楷之捉住她的手,她剛洗完澡,身上自然散發一股涼意,兼一股幽香,腦袋幾乎貼在他胸口,長發擋住了半張臉。他深吸了口氣,将她圈在懷裏,手指撫上她圓潤的肩頭:“商商,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
商遙瞪他:“我很單純地想看看你的傷情,你能不能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你這樣,我怎麽可能不想?”
“那也得等我看完了再想啊。”
裴楷之一愣,商遙若無其事地又按了一下,“疼嗎?”
裴楷之迅速地搖頭:“不疼,早就不疼了。”
商遙下床吹了燈,又爬上床,一副慷慨就義的口氣:“你輕點哦……”
話沒說完,他的唇便狠狠壓了上來,他把她放倒在床上,身體覆蓋上來。商遙無措的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身體僵硬得像根木頭。
他就懸在她身體上方,微微的喘息聲。商遙羞澀地閉上眼睛,可她發現閉上眼睛後感知更加靈敏了。
她感覺到輕薄的紗衣自肩頭慢慢滑落,滾燙的手掌随之覆上來,她全身泛起一層雞皮疙瘩,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腰部這樣敏感,他的吻像游走的火所過之處燎起熱源。他的喘息聲在她耳邊逐漸放大。她胸口泛起一絲微妙的疼痛。
月光照進一床幽光,她忽然睜開眼,雙手慢慢爬上他的胸口,衣襟早在摩挲中被蹭開,她順勢替他褪下。他勾起她的腿彎,愉悅地低笑:“商商……”吻又落下來。
衣服在窸窸窣窣聲中徹底褪下。肌膚貼着肌膚,月色這樣撩人,商遙攀着他肩頭,當他進入的時候,疼痛那樣真實。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手指死死掐進他皮肉裏。
關于初次疼不疼的問題,這個真是因人而異的。有人覺得疼有人覺得不疼,至于真假她也不知道,又沒親身證實過。
但這副身體不可能是第一次吧,誰來告訴她為什麽會疼,而且還特麽疼得這樣厲害。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原因——雙手緊握成拳,她憤怒地捶了懸在身體上方的裴楷之一記,說話都不利索:“你、太粗暴了,弄痛我了。你、你快出去。”
無所不能的長安侯第一次說話都不利索:“商商……我停……不下來。”輕柔地嗓音裏含着誘惑,他已經很溫柔克制了,是她太過嬌弱,白瓷娃娃一般,冰肌玉骨,誘人極了,卻又不堪一絲粗暴對待。他急促地喘息着,汗水自額頭滴落,伴随着密如細雨的吻,“商商……”雙手撫上她敏感的腰部,艱澀地前行。商遙緊閉着眼低低哼了一聲,重新攀上他汗濕的背。
痛痛痛,除了攀登到極致的那一刻她從疼痛中隐約感到一絲快感外,整個過程中基本只感到疼痛。後半夜兩人幾乎沒怎麽睡,她側身躺在他懷裏,兩人都是汗涔涔的,粘膩的肌膚貼在一處,誰都不想動。她的頭發依舊是潮濕的,也不知道是因為本來就沒幹,還是幹了之後又被汗水打濕了。
他抱她圈在懷裏,五指像木梳一樣一點一點給她順着頭發,末了挑起一小撮放在手裏把玩,玩夠了再放到鼻前深深一嗅,時不時啄下她的唇,撩撩頭發,摸摸耳朵,吮吻手指,連空氣中仿佛都沾染了一絲暧昧。商遙全身酸痛之餘又感到一股別樣的甜蜜。
他吻了吻她的肩,“還難受嗎?”
商遙皺着臉道:“難受。”
對比商遙的渾身酸痛來說,裴楷之簡直是渾身舒爽,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星星摘下來送給她,怎麽憐惜都不夠,“我抱你去洗澡?”
真那樣,全世界都知道她今晚睡在他房間了,而且她現在一點都不想動,商遙抱着他的脖子搖搖頭:“就這樣呆一會兒。”
☆、女誡?
商遙只迷瞪了一會兒,天已微微透亮,渾身像被卡車碾過一樣,她打了個呵欠,擁着薄被縮在床角,不想起床怎麽辦?裴楷之倒是穿戴整齊了,坐在床邊滿面春風地看着她。
商遙懶懶地擡了擡眼皮,“我口渴了。”
他端了杯水過來喂她喝下。
商遙被他看得不自在,擁着薄被坐起來,“你把衣服給我拿過來。”
裴楷之依言給她拿過來,看她精神萎靡的模樣,不由笑道:“我給你穿?”
商遙靠在他身上揶揄:“長安侯也會服侍人嗎?”擡起胳膊配合着他穿上衣服,昨晚她把他伺候舒坦了,今天他就要伺候她。穿好衣服,商遙又在他懷裏賴着,他似乎也很享受,從她身後抱住她,鼻尖輕輕蹭着她的側臉,若有似無地親昵着。
商遙心想,熱戀中的男女果然不可理喻,這麽熱的天抱在一起都熱出汗了也甘之如饴。
又靜靜呆了一會兒,商遙才下床,清理床鋪的時候暼到簟席上一小灘暗漬——似乎是血,裴楷之也看到了,心頭湧現憐惜:“我保證第二次就不疼了。”
商遙心裏甜得跟蜜似的,面色微囧立即用帕子蘸了水擦拭。
商遙一大早起來,腦子裏充斥的都是昨夜的旖旎畫面,全身心都撲在她男人身上。擦着擦着後知後覺地回過味來——“不對呀,怎麽會有血?”
商遙有一種腦細胞不夠用的感覺。為什麽會有血呢?黛妃這副身體怎麽可能會是第一次?除非……她像是發現了驚天動地的深宮密事一樣,血液裏的八卦因子叫嚣着,她脫口道:“難道燕王不能人道?”
裴楷之咳了咳,對她脫僵野馬的思維感到深深的無力,不過一大早起來身心愉悅的長安侯還是好心地提醒道:“燕王有十一子六女。”
商遙一愣。
裴楷之點了下她的腦袋:“只有一個解釋,你占據的這副身體根本就不是黛妃的。你想想,燕妃說黛妃胸口附近有一道疤痕,可是你身上沒有,我當時就有些懷疑。可那畢竟只是燕妃的一面之詞。直到現在,我才确定你不是黛妃。
商遙想不明白:如果我不是黛妃,為什麽會躺在黛妃的陵墓中?如果我不是黛妃,那真正的黛妃又在哪裏?”真是細思級恐。
事實上,裴楷之并不樂意在這春宵苦短的翌日和商遙在這個話題上打轉,抽走她手中的帕子三下五除二地将床上的痕跡擦拭幹淨,再将帕子毀屍滅跡,回過身來見商遙怔仲的模樣,道:“回頭我派人去黛妃的老家查查,也許她有個孿生姐妹呢。”
商遙說:“孿生的概率也是很低的。”尤其古人的生育率也是極低。
裴楷之:“查查就知道了。”
這個話題到此結束。
商遙打了個哈欠:“好困。我要回房間補眠。”
裴楷之笑着拉回她:“不怕老鼠了?”
“老鼠現在在貍奴的肚子裏呢。我回去把床鋪被褥簟席通通換了就行了。”瞪他一眼,“我昨晚就不該過來的。”便宜了他,她卻疼得要死。
裴楷之松開她:“那一會兒用早膳的時候我叫你。”
商遙嗯了一聲,拉開房門,天才蒙蒙亮,院子裏并不見人蹤。她回到自己房間,吩咐婢女将床上的東西通通換下來,才重新睡去。
關于裴楷之和商遙婚禮的一切事宜早在她失蹤前就籌備得差不多了,可以說是萬事俱備,只欠新郎和新婦。現在商遙既然回來了,婚禮自然不能再耽擱,淮陽公主在兒子的暗示下擇人挑了個良辰吉日把婚期定了下來,就在下個月初八。
不過商遙失蹤這事還沒完。淮陽公主這邊是過了,皇後那關卻沒過。裴皇後是個優雅端莊識大體的皇後,天下女子的典範。她對商遙這樣鬧小性的行為略有不滿。第二天就把商遙召進宮裏,命宮中女官仔細地給她講解《女誡》這本書,商遙聽了一下午的課,她聽得心不在焉,大概意思卻明白了,這本書可能符合時下社會的價值觀,卻不符合她的價值觀,總結了下這本書就是想把她教成聖母,她意思意思地那麽一聽,聽完課打算告辭。
裴皇後卻沒準許,為什麽呢?她要驗收成果。
商遙:“……”
恰好燕妃也在,她笑了笑說:“母後,不如讓我來吧。我看您也乏了,不如先去休息。”
裴皇後點點頭:“也好。”
殿內便只餘商遙和燕妃。燕妃身量高挑修長,
明眸善睐,明豔動人,五官最出彩的地方便是那對修長濃麗的眉毛,使得過于秀雅的面容平添了一絲英氣。商遙和她僅有的幾次碰面裏她大多時候安安靜靜的,看起來端莊優雅,眼神卻透着一股子桀骜,嘴角微抿的時候看起來有幾分倔強。
巧的是,兩人今天穿得都是雪青色衣服。每個女人都覺得自己是獨一無二的,這撞色了氣氛裏難免有些尴尬。燕妃坐下來問:“商姑娘也喜歡雪青色?”
商遙笑吟吟道:“是啊。”
燕妃看了她一眼,沒再繼續這個話題:“那我開始問了,《女誡》裏夫婦篇主要講了什麽內容?”
商遙:“……我沒記住。”
燕妃又道:“我先挑個簡單點的問好了,《女戒》分幾部分?”
商遙搖頭:“我腦子不好使,聽過就忘了。”
燕妃嘴角一抿。
商遙低頭沉思片刻,走到燕妃面前道:“王妃,你能跟我過來一下嗎?”說着,拉起燕妃的手朝屏風後頭走。
“做什麽?”幾乎是本能反應,燕妃反手扣住了商遙的手腕。
“你過來就知道了。”商遙沒料到她力氣還挺大,抽回手,徑自繞到屏風後頭。
燕妃狐疑地跟上前。商遙躲在裏面正在寬衣解帶,她解開腰間系帶,衣服一松,她把領口往下順勢一拉:“王妃看好了,我這裏一絲疤痕都沒有,我真的不是黛妃。”
盡管皇後先前已經對燕妃說過商遙胸口處沒有一絲疤痕,但誰又能保證皇後不是為了維護裴家的名譽故意欺騙?除非燕妃自己親眼證實,否則她恐怕不會善罷甘休的,還不如攤開來說,解了對方的疑惑,她也圖個清淨。
燕妃雖然被商遙一連串的動作驚到,但第一反應還是朝她胸口處看過去,那大片凝白肌膚毫無瑕疵,雖然是親眼所見,她還是有些不敢置信。目光再往上移,突然看見商遙脖頸下方接近鎖骨處有一處淺淺的紅痕,已為人妻的燕妃怎會瞧不出來那是吻痕,一時怔在那裏。
身後很久沒有聲音。商遙神色自若地拉好衣服,轉過身來:“王妃這回信了吧?黛妃身上若是還有什麽胎記紋身之類的,王妃盡管說,我大大方方地讓你看。”
燕妃一副驚詫萬分的表情,喃喃說着:“怎麽可能?你和她明明……”
“長得很像是嗎?”商遙強調道,“真的只是長得像而已。我看王妃也是明事理的人。不會因為我跟她長得像就遷怒于我吧?”
燕妃放下手,心神仍處在巨大的震撼之中,良久,緩緩說了一句令人捶胸頓足恨不得吐血三升的話來:“我為什麽不能遷怒于你?”
商遙十分吃驚,不得不對燕妃刮目相看,這樣一句蠻不講理足以颠覆三觀的話偏偏燕妃說得如此理直氣壯,也是個人才。
只聽燕妃又說:“別裝了,你能三番兩次死裏逃生,一個小小的疤痕又怎麽難得到你?也許我根本沒刺中你,一切只是你在父王面前演的一場戲罷了,目的就是讓父王驅逐我。”
商遙:“……”燕妃已經鑽進仇恨的泥沼裏十匹馬都拉不回來了。她忽然覺着燕妃也是個可憐人,以前身為公主時被黛妃欺壓,後來亡了囯,如浮萍一般依附于趙王,可趙王這人似乎挺愛沾花惹草的,燕妃又沒有依恃,就算心裏有怨恐怕也不敢指責丈夫。想到這裏,她又氣不起來了,看着燕妃道:“王妃是不是很不快樂?”
燕妃愣了一下,忽而冷笑:“我好得很。”
商遙語氣鄭重地說:“王妃,人要向前看,走不出過去的陰影,你只會讓自己不快樂,不快樂的心情是會傳染的,你不快樂,你身邊的人也會不快樂,何必呢?”
燕妃一怔。商遙整了整衣服道:“剛才的話就當我沒說。我先走一步,免得王妃看見我心裏堵得慌。”
正要撤,燕妃忽然回過神來:“站住,這《女誡》……”
商遙無可奈何,一問三不知。當然也不指望燕妃會放水,燕妃如實向裴皇後禀明後,裴皇後看商遙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塊朽木。
于是商遙就把《女誡》這本書帶了回去,軒窗大敞,涼風習習,碧塘玉樹,長安侯呢,很有閑情逸致地對窗臨摹書帖,從頭到腳都透着一股子愉悅。貍奴懶洋洋地卧在案上,碩大的身子幾乎占據了半壁江山,微眯着眼,認真地舔着自己的爪子。
商遙慢悠悠走過去,把薄薄的一本書往案上一壓,順手拿起他寫的手稿,仔細端詳了下,嗯還不錯,拿起他的印章在落款處蓋了個戳,吹幹了說:“把這個裝裱起來是不是還可以賣錢啊,話說你的字值錢嗎?”
裴楷之很不謙虛:“價值千金。”
商遙切一聲,撐着腮又開始郁悶。
她一進來,裴楷之就察覺到她心情似乎不佳,拿瞟了一眼那本《女誡》,大概有點明白她為什麽心情郁悶了,不禁笑道:“皇後召你進宮就是為這個?”
商遙破覺委屈地望着他:“皇後不僅命我把這本《女誡》背下來,還要抄寫五遍。”
裴楷之昨日抱了一夜的軟玉溫香,身心愉悅,爽快道:“這《女誡》用詞精煉,短小精悍,很好抄,一會兒我給你抄。”
商遙激動道:“那我們倆的字跡不一樣啊。”
裴楷之輕描淡寫:“沒關系,我擅長模仿別人的筆跡,雖然做不到十分像,八分還是有的。不過,你的字模仿起來比較麻煩。”
商遙很天真地問:“為什麽?”
裴楷之:“因為它醜出了新境界。”
商遙磨牙:“好想咬人。”
裴楷之把臉送過去:“咬這裏。”
商遙:“……”耍流氓真是耍不過他。
商遙在他身邊坐下來,打開那本《女誡》,指着某處說:“這個地方我不太明白,你能給我解釋一下嗎?就是這句:‘《禮》,夫有再娶之義,婦無二适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離也……’”
裴楷之本來以為她是虛心請教的,不過聽到這句話後笑容變深,“《禮》一書說,男子有再娶的道理,女子沒有适二夫的道理。所以說,丈夫是妻子的天,天是無法逃離的,所以丈夫也是不能離開的……”
商遙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覺得這話有道理嗎?”
裴楷之謹慎地說:“嗯,這是古人的道理,不是我的道理。”
商遙這才滿意,又忐忑地問:“那你會納妾嗎?”
裴楷之往後一躺,悠閑惬意:“這就很難說了,如果遇到比你漂亮的……”
商遙惡狠狠撲上去,扯着他的衣領:“你再說一遍!”
裴楷之好整以暇地掰開她的手,挑眉看她:“我還沒說完呢,你就讓我再說一遍?”捏捏她的臉,“對自己這麽沒信心?
商遙快要被氣死了,背對着他坐起來,一口氣提升至丹田,撂下狠話——“如果你納妾,我就去……”
爬牆兩個字還沒吐出來,一只手從背後繞過來環住她的腰,他嘆道:“你不是說情人眼裏出西施?在我眼裏心裏沒人能比得過你。我費了那麽多心思才把你搶過來,我的心意你還不明白?”
商遙捂着臉沒吭聲,他又取笑她:“你剛才讓我解釋的那一句話那麽淺顯你會看不明白?你的試探可以再直白一點!”
商遙扭過頭一拳捶在他肩頭,“老是戲弄我,你再這樣我就不嫁你了。”
他吻了吻她的眼睛,笑:“那怎麽行,逗你是我最大的樂趣之一。”
還是之一?商遙咬牙:“敢問長安侯,您還有什麽高尚的樂趣?”
他沒答,低問:“身子還痛嗎?”
商遙忽然就明白了,甩開他的手:“疼着呢,三天不準碰我。”
他繼續笑:“原來……嗯,我知道了。”
原來什麽?笑容為什麽那樣暧昧?商遙郁悶,耍流氓真是比不過他,落下風的滋味真是不太爽。
永和三年的七月份還真是一個炎熱而又忙碌的季節呢。
☆、誰是殺手
魏軍一路凱歌挺進蓉城,大軍攻破蓉城前夕,得知大勢已去的潘太後和陳皓攜着少數宗室在一幹将士的掩護下倉皇出逃。肖铮本沒有在随侍之列,但他怎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于是不動聲色地尾随在隊伍末。這個當口,衆人逃命還來不及,自然沒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一行人行至桃溪時,安逸慣了且弱不禁風的陳皓從馬上摔了下來,磕着了腦袋還出了血。他捂着後腦勺疼得龇牙咧嘴,他們逃得匆忙,連太醫也沒有帶。
好在肖铮曾跟随過普華居士一段時間,懂一些簡單的醫理,他毛遂自薦地走上前給陳皓簡單的包紮。
陳皓眯着眼,借着昏暗的燭火看到面前的将士一個個神色惶恐,面露頹唐。
這時,一位将士上前委婉地表示咱們跑不了了,還是投降吧。
四面楚歌的陳皓情緒已幾近崩潰的邊緣,他暴怒地站起來:勸降者死!霍地拔出劍來朝那位将士刺去,
一切都發生在剎那時間,陳皓忽覺手肘一麻,眼前一花,長劍已被人劈手奪過去,面前都是将士面如土色,早已軟倒了膝蓋。衆将士蜂擁過來,卻都不敢妄動。
潘太後抖着嗓子斥道:肖铮,你大膽!
陳皓不敢置信地盯着架在脖子上的劍,神色陰鸷。
肖铮笑得極冷:“我有什麽不敢的?還有,我不叫肖铮。”他一字一字,“我姓陸,陸禮。”環視周圍一圈,揚聲道,陳皓現在就是一個喪家之犬,你們豁了命保他做什麽?更何況還是這樣的昏君!忠言不肯納,賢人不能用,護着他是想繼續讓他禍害蒼生,禍害你們的族人嗎?
肖铮挑在這個時候策反簡直是天時地利人和,陳囯大勢已去,陳皓異想天開想跑,可是能跑到哪裏去呢?跟着這樣一位只知尋歡作樂的皇帝毫無前途,只是這些将士由來服從且孝忠于陳皓,就算心中有什麽想法,也不敢強出頭。肖铮的當頭棒喝敲醒了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可是誰也不敢先出頭,就怕大多數人還是願意孝忠陳皓的,萬一被打成逆臣賊子當場格殺去哪哭去?
潘太後被肖铮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論氣得七竅生煙,她必須得說些什麽挽回軍心,迅速地回道:“衆位休得聽肖賊子胡言亂語……”可惜,話還沒說完,只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