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

同我長得像呢。”

燕妃想做什麽?試探她是不是陳婕妤?

別說她跟陳皓清清白白,就算她是陳皓的後妃也照樣可以嫁給裴楷之。陳皓後宮中的嫔妃不是被魏帝納進宮中就是被魏帝賞賜給了功臣。如果當初她沒被救出來,陳滅亡的那一天她還是會回到永安,裴楷之再向皇帝索要,皇帝沒有不答應的道理。殊途同歸而已。

只是身份的敏感難免會被人诟病,這才選擇隐瞞不說。

燕妃這樣上趕着跑到她家裏來好像發現了什麽驚天大秘密似的,真是煞費苦心。

商遙頓了頓說:“王妃既然說要将這玉雕贈予我,那我就笑納了。”又挽留道,“要不要用過午膳再走?”

燕妃笑意漸漸凍結:“你開心就好。希望長安侯回來的時候你還能笑得這麽開心。”

商遙揚眉:“什麽意思?”

燕妃站起來冷冰冰道:“陳婕妤是三月初入宮,初封為貴人,累進為婕妤,四月末薨。她入宮的時間和你失蹤的剛好吻合,雖然你在短短兩個月的時間跑到陳囯還成了靈帝的後妃令人覺得匪夷所思,但我不相信陳婕妤只是剛好跟你長得像,世界上哪有那麽多巧合的事。我會将這件玉雕的來龍去脈告訴長安侯,至于他會怎麽想就看你的造化了。”

“所以你一門心思認準了我是黛妃,就算再怎麽匪夷所思也改變不了你的看法對嗎?”商遙冷下臉,“那你恐怕要失望了,王妃請走吧,我就不留你了。”

“我也沒打算留在這裏。”燕妃頭也不回地走了。

真是掃興。商遙命人将玉雕擡到寝室裏,眼看時日尚早,又換上白纻舞衣練起舞來。舞蹈也是一種運動,不失為一種發洩情緒的方法。跳到一半裴楷之推門進來,也沒出聲打擾,就站在一旁欣賞,進步還挺快。

商遙眄了他一眼,長袖一甩,本想做個漂亮的收尾動作,小腿突然一陣痙攣,踉跄着坐在地上。

裴楷之撲過來,急切道:“怎麽了?”

商遙指着左腿:“腿抽筋,你給我揉揉。”

裴楷之既無奈又心疼,架起她的腿開始按摩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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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一會兒,商遙道:“不疼了。”

裴楷之扶她起來。商遙忽然蹙眉,小聲說:“我肚子好像也不太舒服。”

裴楷之攔腰一抱:“那請靖之看看好了。”

商遙捏他的臉:“你把他當你的專用醫生了?輕微的頭疼腦熱也叫人家過來,這不是大材小用嗎?而且還免費用。”

裴楷之還覺得虧呢:“當初陳太後賞賜的那麽多東西,我分文未取,全給了他。足以支付終生的醫藥費了。”

商遙枕在他肩上:“他為人不是淡泊名利嗎?”

裴楷之不置可否地看着她:“誰跟你說的?”

商遙:“看着像啊。”一看就是高冷的禁欲系。

裴楷之沉默了會兒:“一會讓他順便給你看看眼睛。”

商遙:“哼。”

徐靖之反複摸了摸脈象,喃喃道:“這脈象不對啊。”

裴楷之哪能看不出來他面上故作深沉嚴肅,其實嘴角在繃着笑,但誰讓人家是神醫呢,他很配合地問:“哪裏不對?”

徐靖之:“這孩子明顯是婚前有的。”

裴楷之一愣。

商遙也是一愣。

告知好消息時還不忘損一句。做醫生的都像他這麽損,病人可得有強大的心理以及厚臉皮。

裴楷之仍處在心神俱震中,半晌才回過味來,然後又繃不住笑:“她眼睛也有點不舒服,你給看看吧。”

徐靖之信以為真,扒開商遙的眼睛看了看,并沒發現什麽問題,倒是商遙忍笑忍得辛苦,他瞬間意會過來:“你騙我呢?”

裴楷之神色認真:“沒有,遙遙說你淡泊名利,我就覺得她眼睛有點問題。

徐靖之:“哦,那是該看看。”

商遙笑得肚子都痛了。

☆、後怕

後來關于玉雕那件事,商遙曾問過裴楷之:“燕妃有沒有有跟你說過什麽?”

“說過。”

“說什麽?”

“當然是說你。”

“然後呢?”

沒有然後。這件事就這麽被他三言兩語輕描淡寫地揭過去。無非就是才起了個頭就被他打斷。他說:如果王妃想讨論的對象是內人的話,那還是閉嘴吧。免得大家都難看。

他只說了這麽一句。燕妃就徹底閉口不言,只是她眼神裏那濃濃的失望是怎麽回事?

最後那座玉雕的下場也很凄慘,因為商遙一想到陳皓是如何亵玩玉雕的,渾身就抑制不住地起雞皮疙瘩,而裴楷之就更加不能接受一個凝聚了別的男人對妻子深沉扭曲的愛的東西,玉雕被打碎了送到玉匠手裏,商遙唯一的要求是盡量不要浪費。

一個月後,一人高的玉雕被雕琢成數十件小東西,最大的一件是枕屏,有玉镯、玉钏、玉簪、玉冠、還有各種精雕細镂的小玩意,可把玩可觀賞可贈人,商遙抱着投桃報李的心差人給燕妃送了五六件,結果被她退了回來,那些玉器被手帕包着,打開一看,已經碎裂成數十塊。

暴殄天物啊。

這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意思嗎?

沒想到燕妃性子還挺烈啊。

這日,商遙照例又要進宮學習規矩禮儀。自學習《女誡》開始,裴皇後讓商遙每隔三天進宮學習一次,宮中禮儀繁瑣,商遙內心是非常抵觸的。好在她懷孕了,可以以這個為借口推掉。只是人家畢竟是皇後,不能随便找個阿貓阿狗代為轉達,必須地親自去一趟方顯誠意。

商遙從宮裏出來,尋思回家也沒什麽事,便繞到了東市轉悠。她懷孕以來,身體上并沒有什麽大的轉變,例如嘔吐惡心這些基本上是沒有的,唯一變的就是嘴就饞得厲害。挑嘴也挑得厲害。

集市上人太多,熙熙攘攘的。商遙讓車夫牽着馬車停在角落靜候,自己則帶着婢女小青和護衛蔣雲魏方往熱鬧處走,兩圈逛下來搜刮了不少美食,一并打包好正準備回家時,人群中不知誰吼了一嗓子:“馬驚了!”

伴随着這一聲,人們慌不擇路地閃避,但人多路堵,一時疏散不開,似乎有人被碾壓在馬蹄之下,大家更加慌亂,路邊的攤位連續被撞到,你一聲慘叫,我一聲慘叫,密密麻麻的人頭如蝗蟲一般。

商遙三人瞬間被人流沖散。她捂着肚子小心翼翼地甚艱難地退到一個小攤位後,有個遮擋總不至于被人沖撞,舒了口氣,擡頭試圖在人群中尋找護衛們,攢動的人群中有一位青衣男子比旁人高上一頭,那麽的鶴立雞群,目光冷冷地盯在她臉上。近在咫尺的距離,只要兩個跨步就能接近她。

他撥開人群大步朝她走來,那樣厚如鐵牆的人群他怎麽就那麽輕易地給撥開了呢,那樣高大的身軀怎麽就能敏捷地跨過來呢?他的目标很堅定——就是她。

商遙瞳孔一縮,手腕被人狠狠攫住,只見他右手高高擡起,她急中生智地脫口道:“陸大哥,我是明姬。”冥冥之中她就是覺得肖铮和黛妃的妹妹明姬有某種關系。

而肖铮的反應也證實了她的推測。

他渾身劇烈地一顫,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唇角牽動着胡子抖動着,睫毛抖動着,整個人都是抖的,眼淚瞬間在眼底凝聚。從來都是無堅不摧的模樣,流淚的那一刻卻是不堪一擊。他右手握得死緊,那樣寬大的衣袖,商遙看到了緊貼在他胳膊上的鋒利匕首,匕首擠壓着皮肉沁出了血而不自知。這麽冷的天氣,他竟只穿了一層單衣。

商遙忽然覺得難過,總算明白了肖铮明明恨她恨得要死,但她偶爾也能抓住他看自己的眼神裏一閃而逝的柔光,是把她當成韓明姬了吧?還有那被他仔細地收妥在懷中沒有臉的木雕,為什麽不刻臉呢?因為刻她已經成了習慣,不刻無法釋放心裏積壓的思念,刻了又怕被人發現端倪。所以那木雕永遠沒有臉。

她很奇怪自己竟然懂他,是因為這副身體是韓明姬的嗎?

“你騙我!”肖铮驟然醒悟過來,不過他醒得晚了,商遙看到蔣雲朝肖铮撲過來,人群中擁擠得連拔劍的餘地都沒有,蔣雲只能靠蠻力勒住肖铮的脖子往後拉。與此同時,魏方也趕了過來,觀察了下形勢,決定先護着商遙離開。

商遙走到馬車旁時,還聽到肖铮震耳欲聾的一聲吼:“放手!”

商遙驚魂未定地回到家中,裴楷之去朝中議事了。她回到房間,腿一軟,幸好婢女及時扶住了。

現在想想有些後怕。剛得知懷孕時她是憂心大于喜悅的,也許是自己還年輕,體會不到深刻而偉大的母愛,反而憂心古代醫術這麽落後,産婦死亡率也高,她萬一胎位不順生不出來怎麽辦?

經過剛才驚魂動魄的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

孩子對于她的意義。這個小小的胚胎在她心裏很重很重。幸好,她是何其慶幸。

手臂的痛清晰地傳來,她将袖子捋上去,有手臂烏青一片,看着甚是觸目驚心。

小青在一旁吓得不輕,抹了抹淚問:“少夫人,您再忍忍,徐公子馬上就來。”

商遙:“你去取塊冰來。”手比劃了下,“這麽大就行。”

依言取過來。

商遙用毛巾裹了冰塊敷在淤青處,呼~好冰,正敷着呢,蔣雲回來了,一臉慚愧地說:“屬下無能,被刺客跑了。”

商遙:“他很厲害。你要是能抓住我才意外呢。”

可以預見,她未來的日子恐怕會被禁足,不過家中也未必是絕對安全的,畢竟肖铮連皇宮都能混進去。嘆了口氣,将冰塊放下,“我們剛才在集市上買的東西呢?”

魏方一愕:“丢了。”

商遙覺得得吃點什麽來壓壓驚,轉而對小青道:“我想喝鲫魚湯。”

小青哎了一聲:“奴婢這就去。”

裴楷之回到家時,商遙正大快朵頤地喝着香噴噴的鲫魚湯,半點也看不出受到驚吓的模樣。

裴楷之站在外間聽蔣雲陳述事情的來龍去脈,間歇往內室投去一眼,心裏異常難過。朝廷最近在籌劃伐齊的事宜,皇帝看重他,打算讓他也随軍出征好出謀劃策,可眼下又發生了這樣的事,他又怎放得了心。如果商遙沒有懷孕,他還可以帶着她一同去,等到大軍凱旋而歸他有大把的時間和肖铮博弈。可是商遙有了身子,肯定不能來回奔波的。

他想了很多,聽罷才慢慢走進去,在商遙旁邊坐了下來,身上還帶了一股涼風。

商遙道:“閃開點,你身上好冰。”

“好。”他往邊上挪了挪,又道,“小心魚刺。”

商遙把碗還有小碟一并推到他面前:“那你給我剔幹淨。”

裴楷之說:“好。”他一出手才發現自己的手是抖的,本是輕微的顫抖,別說旁人了,他自己都沒察覺出來這輕微的顫抖。只是剔魚刺是個細致活,一不小心還被魚刺紮了手。

商遙難得有嘲笑他笨的機會,很不給面子地笑出聲,三下五除二地将魚刺剔幹淨送到他嘴邊,“來,張嘴。”

裴楷之含在嘴裏:“你剔魚刺還挺娴熟。”

商遙點頭,故意說:“對啊。陳皓愛吃魚,經常讓我給他剔魚刺,練出來了。”

裴楷之怔了一下,笑了:“我現在哪有閑情吃你的醋。”

商遙也笑,笑完很難過地低下頭:“孩子生下來之前我就不出門了。”

裴楷之摟過她:“為什麽不?”

咦咦咦?商遙:“我怕你擔心啊。”

裴楷之一哼:“我怕什麽,該怕的是他。”

“我們在明,他在暗。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他摸摸她的頭:“這個事不用你操心,安心在家養胎即可。”

商遙嘆氣:“我已經确定了,肖铮就是陸禮,陸禮就是韓明姬的未婚夫,他想殺我應該就是為韓明姬報仇。所以我們的推測是真的。”

裴楷之一怔:“你是怎麽确定的?”

商遙:“我喊了他一聲陸大哥,還說自己就是明姬,他呆呆的怔在那裏,而且還哭了。若不是他有片刻的失神,我早就死了。”

裴楷之雙臂一緊,無比慶幸:“幸好你機靈。”

商遙想起在集市上的一幕,莫名就想嘆氣道:“我突然不怪他了。都是可憐人。景言,如果可以,放他一馬吧。我們跟他解釋清楚。”

裴楷之默然片刻:“不管多聰明的人都有執拗的一面,你不也跟燕妃解釋了,她有相信嗎?她被仇恨蒙蔽了雙眼,肖铮恐怕也是如此。跟他解釋有什麽用?”

“那,好歹給他一次機會啊。”商遙占據着明姬的身體,着實沒有那份理直氣壯去殺人家的情郎。

裴楷之沉默良久:“好。”

商遙被人行刺,京兆府派了人四處搜捕,還張貼了榜文懸賞通緝,可不知是他們辦事不力還是肖铮隐藏得太好,始終沒找着人。

裴楷之沉思,雖然說肖铮善于千裏追蹤和隐藏,但永安畢竟不是蓉城,永安城的治安防守等方面是蓉城比不了的,沒道理連一點消息都探不到。或許有人在暗中幫助肖铮?

如果有人幫肖铮的話,那就只可能是燕妃了。燕妃對商遙得仇恨和厭惡毫不掩飾,她有這個能力也有這個膽量更有趙王的庇護。說不定上次商遙被擄走就是燕妃和肖铮做的一筆交易。

若這一切真是燕妃所為,以趙王的精明不可能什麽都不知道。看來該去一趟趙王府探探口風去了。

這事刻不容緩。當天晚上,裴楷之就去了趙王府。

裴楷之趕到趙王府時,趙王正在作畫。他工于詩畫,尤其擅長繪畫,既然人家有這雅興,他也不便打擾,反正也不着急。

裴楷之靜靜等了一會兒,趙王擱了筆,将畫作攤開在他面前,原來是一處獨院的布局圖,獨院平面呈四方形,主殿兩側均有廊屋,精巧別致的月亮門還有漏窗,庭院中的一花一樹,每一間房屋都刻畫得清清楚楚。

“這是王妃居住的院落。”趙王緩緩開口,又指着左邊廊屋的第三間說,“你要找的人就藏在這裏。”

裴楷之愕然。

趙王說:“瞧,本王多配合你。”

☆、趙王的小算盤

事情出乎意料的順利。

裴楷之挑挑眉,一句話就可以說清楚的事,趙王偏偏要圖文并茂地說給他聽,非常人就是行非常之事,一邊感慨趙王畫技超凡,一邊腹诽趙王想必是十分的清閑。不禁道:“殿下想讓我怎麽做?”趙王才不會無緣無故地幫他。

趙王似乎有些煩躁,揉了剛才那副畫:“我只幫你到這裏。至于接下來怎麽抓人,要靠你自己想辦法了,我不會幹涉但也不會幫忙。今天沒什麽不尋常,景言來找我就如同往常一樣來賞畫呢。”

裴楷之陷入沉思,趙王明明可以直接抓住肖铮的,他不這樣做只有一個理由——不想和燕妃起沖突,他隐約還記得重陽節那天玩殺人游戲時,趙王雖然頻頻和寵妃廖氏調笑,但不動聲色間總在游戲裏護着燕妃。也許他們夫妻的感情并不像傳聞的那麽糟?最起碼還是有情分在的。趙王不想和燕妃起沖突,又不想肖铮留在這裏,更加不想将事情鬧大,所以便将這件棘手事丢給自己。一來賣他個人情,二來斷了燕妃報仇的念頭,三來肖铮留在這裏也是個隐患,早點除掉為好。

他擡頭和趙王對視了一眼,兩人心照不宣,彼此達成了默契。

裴楷之想了想,要找人當然不能大張旗鼓地搜,可他一個男人冒然闖進去也不太合适,沉吟片刻道:“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了,那就請殿下把王妃請過來吧。”

趙王笑得極淡,眼裏浮現一絲嘲諷:“不用請,一會兒她自己會過來。”

說曹操曹操就到。

燕妃妝容明麗,服飾精致,美麗是美麗,可卻仿佛不是在自家一樣,少了一份從容與閑适。

趙王淡然問道:“你怎麽過來了?”

燕妃回道:“有客人拜訪,我身為女主人不該過來看一下嗎?”

兩人的語氣似乎都不太好。

趙王只問了一句便沒再理她。裴楷之不顯山不露水地坐在那裏,就如往常一樣和趙王讨論着他的畫作。

燕妃不懂畫,更不明白一幅畫而已竟然還可以延伸出那麽多奇聞異事,還有典故。她聽着完全是雞同鴨講。默默聽了一會兒還是插不上嘴,又默默地退回到座位上,不懂心裏又酸又澀的情緒從何而來。

她百無聊賴地撥弄了下燈芯,忽聽門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明晃晃的燈火映在窗紙上,投下一個個交錯的影子。

仆從慌慌張張地推門進來:“殿下,王妃,不好了,王妃的院子好像着火了!”

燕妃騰地起身:“怎麽會着火?”

仆人吓得一個瑟縮:“小的也不知……”

“好了。”趙王打斷兩人,皺眉道,“事有輕重緩急,先把火撲滅了再追究不遲。”眼風掃過去,“還不快去小區火。”

仆人哎一聲:“小的這就去。”

接下來又是手忙腳亂地展開救火事宜,裴楷之轉頭道:“蔣雲,你也去幫忙。”

燕妃臉色一變:“不用你們幫忙。”撂下這句話她便急匆匆趕往自己的院落。

裴楷之看向趙王:“一起過去吧。”

燕妃的院落火勢并不大,只是濃煙大得吓人,虛張聲勢罷了。

蔣雲比燕妃先到一步,不幹別的,逐個踹開房間假裝叫人。燕妃站在院子中央,手帕捂着鼻子被嗆得淚眼紛飛:“那幾間屋子沒有住人。你快住手!”

趙王見狀忙把她拉到一邊,“這裏危險,你站在這裏幹什麽?”

“要你管?”燕妃抽開手,捂着鼻子想要沖上前制止蔣雲。可是晚了,蔣雲已經踹開了據說是肖铮住的房間,迅速地沖了進去。

燕妃緊跟上去,往屋裏瞟去,發現根本沒人,頓時松了口氣,一個巴掌狠狠打過去:“這間屋子長年閑置,根本就沒人住,這門還鎖着你看不見嗎?裏面怎麽會有人!我看你根本是別有居心。咳、咳!”

蔣雲吶吶道:“濃煙太大,小的根本沒有看清楚門上落了鎖,還請王妃寬恕。”

燕妃劈頭就罵:“我看你根本就是存心的。”她腳下一軟,頭腦有些暈眩。

趙王一把抱起她:“先出去再說。”

燕妃意識模糊地掙紮了一下。

趙王還是堅持把她抱到了安全地帶。燕妃從他身上下來,撐着暈眩的腦袋緩緩朝裴楷之走過去:“長安侯是什麽意思?”

裴楷之:“什麽?”擡頭看到跟在燕妃身後的蔣雲沖他搖了搖頭,一雙眸子沉了下來。

火漸漸被撲滅,燕妃雙眼被熏得通紅,似要流出淚來,死死地咬着唇道:“敢情長安侯是來我這裏抓刺客來了?”

裴楷之道:“什麽刺客?”

燕妃打斷他:“你別裝了!那火是不是你讓人放的?”

裴楷之淡淡道:“這是趙王的地盤,夜裏巡邏的侍衛一波一波的,我可沒本事在這裏放火。”

燕妃往後退了一步:“別人可能沒那個本事,但是你有。”

裴楷之心頭一凜,燕妃這句話字面上是誇贊人,結合一下語境明顯又是在指責自己,可他怎麽從指責當中隐隐感受到了一絲對他的肯定和仰慕,他沒有聽錯,這異常的感情……他沒再深想下去,只道:“王妃太看得起我。”

“長安侯太謙虛了。”燕妃眼裏透出濃濃的失望,聲音低不可聞,“你是想燒死我嗎?為了黛妃?”

真要燒死她怎麽可能放那麽一點火?失去理智的女人毫無邏輯可言。裴楷之有些好笑,“這個季節天幹物燥,本就容易起火。前幾日宮中的鳴銮殿還起火了,難道王妃覺得有人敢在宮裏放火嗎?”

燕妃眼中最後一絲光亮也幻滅掉,通紅的眼流出淚來:“蠢啊,我是真蠢。”她蹲下來捂着腦袋,完全沒有了白日的大方儀态,她自暴自棄地揪扯自己的頭發,“你怎麽這麽蠢!男人都是好色的,沒有一個能例外,我怎麽就看不透呢。”

趙王把她扶起來,燕妃難得溫馴地沒有推開他,頭擱在他肩上,動了動唇:“你就不管管嗎?任憑長安侯騎到你頭上。”

趙王低聲回道:“你的懷疑毫無根據,景言有什麽動機縱火?”

燕妃脫口道:“他想……”

“想什麽?”

燕妃一時答不上來,半晌道:“他怕我針對黛妃,想燒死我。”

趙王道:“……景言的智商還沒低到這種程度。”擡眼望過去,裴楷之負手站在幾步開外,眼神裏含着一絲質問。趙王無聲地搖了搖頭,表示我也不知道。裴楷之嘆了口氣。

趙王又開始下逐客令:“府中還有一些善後事宜要處理,我就不送你了。”

裴楷之會意,反正再呆下去也沒什麽意思,便帶着蔣雲和魏方沿路往家走。火是魏方放的,找了一大堆濕柴在燕妃居住的院落外點燃,又處在風口,看着聲勢大,其實火苗一點也不旺。而趙王府內的巡邏侍衛都被趙王派人支開了。沒人發現。

裴楷之心情不大爽快,幫了趙王的大忙,自己卻沒能找到肖铮的下落。他問蔣雲:“你進屋有沒有發現異常?”

蔣雲答:“那房間确實是鎖着的,燕妃說長年空置想必是真的,因為屋子裏有蜘蛛網 ,家具上還有灰塵。唯獨床是幹淨的,可能是近期有人住在那間屋子裏。”

裴楷之想了想道:“既然門鎖着,如果肖铮住在那裏的話就只能從後窗出入,魏方,你剛才守在後邊,有沒有發現有什麽可疑的人出去?”

魏方搖頭:“沒有。”

裴楷之道:“那就奇怪了。”從燕妃慌亂的神情來看,肖铮又怎麽可能會知情提前跑掉呢?

這個問題目前無解。

裴楷之等了幾天,從趙王那裏得來消息:肖铮是得知燕妃的身份後主動離開的。

裴楷之:什麽身份?

趙王:燕國公主的身份。

裴楷之瞬間明白了。肖铮恨黛妃這個始作俑者,也恨燕王這個幕後幫兇。所以在得知燕妃的身份後不願意接受她的幫忙。

這就解釋得通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文下周應該就可以完結了。下一個文打算寫一篇帶有懸疑破案色彩的現代言情,當然不驚悚了,不知道乃們會不會喜歡?

☆、幹涉

京兆府出動了不少人馬,還有趙王府的幫忙,沒日沒地夜地搜捕,連着找了好幾天沒能找到肖铮。肖铮還能插翅飛上天了不成?裴楷之尋思着按照肖铮以往的行事風格,他不太可能出城了,一定是呆在某個隐秘的地方伺機而動。

裴楷之心事越來越重,不把這件事徹底解決,他始終寝食難安,也沒法安心離開永安随軍出征。

而前一陣子因公務而出了趟遠門的程青越回到京都得知消息後,第一時間趕往裴家,向裴楷之表達自己的疑惑:“肖铮為什麽要刺殺弟妹?”

裴楷之默然片刻道:“他把遙遙當成了黛妃。”

程青越雙掌一擊:“我就說嘛,他怎麽會無緣無故對付一介弱質女流。可是這件事也不能怪他啊,我也曾把弟妹當成過黛妃。怪只怪黛妃太過惡名昭著,人人恨不得得而誅之。不過我瞧你這全城搜捕的架勢似乎要将人生吞入腹一樣。多大點事啊,一切都是誤會,弟妹也沒受什麽損傷,找到肖兄把事情說開不就得了。”

裴楷之早知道程青越會這樣說,有一個耿直到完全不會拐彎的朋友确實是一件痛并快樂的事。他氣極而笑:“前提是先把人找出來。”

程青越道:“不用找,人就在我那裏。你先讓京兆府把榜文撤了,停止搜捕。”

裴楷之訝然:“你不是剛回來?”

“剛回來就碰上了,我看到滿大街的榜文就将他擒住了,我聽他說明了原委,才知道這件事純粹是誤會,特地趕過來跟你解釋。”

裴楷之深深看他一眼:“是嗎?”

程青越點頭道:“你要不要跟我去一趟?”

裴楷之微微一笑:“好啊。”

程青越警戒心起:“你笑什麽?”

裴楷之依舊保持笑容:“怎麽,我不能笑嗎?”

程青越說不過他,往前走了兩步又停下來,“我跟你提前說好啊,肖兄信任我,才肯答應我帶你過去,你可別背地裏派人抓他。”

裴楷之笑了一聲,直言道:“是你硬拉着人家刨根問底,又自作主張硬要充當和事佬吧?”

程青越咳了一聲:“我還不是為了你?”

裴楷之道:“那好吧,我不抓他。不過陛下想要見他。你直接帶他進宮得了。”

程青越:“陛下為什麽要見他?”

裴楷之語氣平靜:“這不是拜你所賜嗎?”

程青越咳了一聲。

——

肖铮背脊筆直地立在大殿中,青衫落拓,還是那副不修邊幅的模樣。看樣子已經等候多時。

裴楷之踏進殿中,剛要行禮,頭頂傳來皇帝溫和含笑的嗓音:“楷之不必拘禮。”皇帝頓了頓,又對京兆尹大人道:“長安侯是朕最疼愛的外甥,又是股肱之臣,朕常跟他說私下見朕就不必行大禮,他卻該怎樣還怎樣,一點也不驕矜,也從不自恃功高,不像有些老臣啊,自恃功高,态度雖說不上輕慢,但也算不得端正。”

京兆尹連連點頭附和:“陛下說得極是。”

皇命命人給裴楷之看座,然後又對肖铮道:“肖铮,看在你曾為大魏破陳立過功的份上,,朕給你一次申辯的機會,你說你為什麽要刺殺商遙?”

肖铮不卑不亢道:“草民殺陳皓一是為民除害,二是為報私仇。刺殺黛妃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皇帝哦一聲:“你跟她有什麽私仇?”

肖铮嗓音嘶啞:“草民的未婚妻是黛妃的孿生妹妹,當年,燕王迫于群臣的壓力要賜死黛妃,黛妃不想死,便讓草民的未婚妻代她死。”

皇帝瞟了裴楷之一眼,笑了:“原來是這樣。這也就能解釋當年燕王賜死了黛妃而黛妃又死而複生地出現在涼宮裏的原因了。不過,黛妃早就死在涼宮中,這是衆人皆知的事,你難道不知道嗎?”

肖铮道:“臣只相信眼見為實。”

裴楷之笑了,轉向肖铮,“那你可有見到你未婚妻的屍首?”

肖铮沉默。

裴楷之繼續道:“你不是相信眼見為實嗎?你連屍首都沒見到,怎麽能确定你未婚妻一定死了呢?當年燕王賜死黛妃時用的是毒酒,你未婚妻飲了毒酒以後并沒有死,只是旁人以為她死了而已。一如當初的長樂侯,飲了兩種□□摻雜在一起的毒酒,也沒死,不過卻失憶了。”

肖铮再次沉默。

皇帝道:“朕是親眼見過長樂侯死了以後又活過來的,長安侯的話也不無道理。你刺殺長安侯夫人在先,縱然是情有可原,但也不能不罰。”暼了京兆尹一眼,“卿覺得該定什麽罪呢?”

裴楷之說:“黛妃之惡,人人得而誅之。肖铮是認錯了人,況且內子也沒什麽損傷,與其判肖铮入獄,不如給他一次戴罪立功的機會,陛下不是計劃攻齊嗎?正好讓肖铮随軍一起出征。”肖铮有功,就算罰也不會罰得過重的,他過幾天就要随軍出征,着實不放心把肖铮留在永安,眼下殺又殺不得,只好帶在身邊,放在眼皮子底下最安全。

皇帝贊許地點點頭:“肖铮,你可有意見?”

肖铮道:“草民沒有疑義。”

——

商遙最近很乖,為了怕裴楷之擔心,很自覺地沒有出門。她現在小腹已經微隆,白纻舞動作幅度太大,肯定是不能跳了,天氣又冷,她也不願意出門。就躲在屋子裏看看書,練練字,下下棋,孩子在這種文化氛圍熏陶下将來一定是個才華橫溢的人才。

商遙一見裴楷之回來就拉着他過來,擺好棋盤,懷裏還抱着手爐:“老規矩,你要讓我三步。”

裴楷之點頭:“好啊。”

商遙撐腮看他:“你為什麽就不能讓我贏一次呢?”

裴楷之道:“讓是基于對弈雙方水平差不太多的情況下,讓對方察覺不到你在讓他,他贏了才會有成就感,你這水平,抱歉我不知道該怎麽讓。”

商遙眄他一眼:“讨厭。”

裴楷之笑道:“總是讓你,等孩子大了,會不會像你一樣動不動要別人讓?”

商遙搖頭:“不,孩子會像你,太厲害了,老是讓着別人。”

裴楷之道:“那好吧,我讓你十步。讓得越多,孩子将來越聰明。”

商遙哭笑不得,拈起棋子落在棋盤上,問他:“肖铮的事處理得怎麽樣了。”

裴楷之輕描淡寫:“本來水平就不怎麽樣,還要一心二意?這事不用你操心。”

“好吧。那我就不問了。”商遙開始集中精力研究怎麽下棋。

兩人玩了将近半個時辰。商遙毫無懸念地滿盤皆輸,她輸得有些不高興,又改玩彈棋,圍棋得動腦,彈棋更注重技巧,玩後者她不至于輸得太慘,偶爾還能贏兩局。

裴楷之看她一眼:“還玩?你不累嗎?”

商遙搖頭:“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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