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節
因不敢,或是自我欺騙。
次日頭昏腦漲,他想起那一堆需要立體剪裁的服裝,冷如冰山的心裏還是湧起一絲愧疚,想了想,還是回到工作室。
一路上腦子裏仍似打架,他想好了,不再多言,在工作中至少他是一個模特,要拿出足夠的專業,他不想在這方面令周明非有絲毫的失望。
推門而入,卻看到江如斯赫然站在工作臺前,周明非與小松對着他的身體在剪裁制衣,嘉爾原地呆住。
江如斯看他的眼神冷淡又充滿厭惡,嘉爾對此并無感覺,而周明非只抽空擡了擡頭,算是打過招呼,仿佛昨天兩人的沖撞根本沒發生,淡淡說道,“衣服的工期不能停,正好如斯有空,就來救場了。”
江如斯與嘉爾的氣質全然不同,整個人氣焰冷漠又張狂,周明非一邊不停手一邊說,“這件讓如斯來穿可以适當做些改變,改成戰神應該更合适。”
嘉爾也決定留下,此時再走只會更顯尴尬,他默默去搭手,聽得周明非說,“做完這一件,就只剩最後一件了。”
嘉爾心中一緊,那件最重要的納喀索斯終于要開始制作了。
忙忙碌碌到深夜,周明非未再提最後一件作品的事,倒是說道,“服裝制作結束之後,要趕緊拍一批宣傳片,我已經讓青雲聯系好戰思灼,這批大片你們要一起拍攝。”
說罷,江如斯和嘉爾同時擡頭驚聲叫出來,“什麽?!”
“有什麽問題嗎,既然都一起當了模特,衣服也是按你們身材定制的,不一起拍還想怎樣?”周明非的語氣聽不出絲毫情緒。
嘉爾簡直懊悔得要命,昨天一怒之下的沖動居然給自己挖了這麽大一個坑,看看江如斯,更是一副要吃了他的樣子。
“罪魁禍首”周明非卻根本不在意他們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繼續說,“思灼跟我合作比較多,他能理解我的意圖。”
深夜收工,江如斯如此傲嬌的一個人,對着周明非卻笑語嫣然,說要去吃日本小館子,周明非回報一個巨大的疲倦呵欠,拍拍他肩膀說忙完再聚,他讓青雲送江如斯走,江如斯心不甘情不願,卻也無可奈何。
工作室看起來一片狼藉,就剩下他和周明非兩個人,嘉爾也默默的準備撤,周明非卻在身後響起,“準備去哪兒?還有最後一件還沒開始做呢。”
嘉爾猛的回頭,對上周明非微微上揚的唇角,他覺得冷如堅冰的心,一下就半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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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明非拽回他,輕輕說“正好,人都走了,我可以好好給我的水仙花做衣服。”
嘉爾的雙眼漸漸水光潋滟,楚楚可憐的委屈,又夾雜着一點歡欣,周明非雙手圈住他,似哄他又似道歉,“一聲不吭就跑了,你走了,誰來做我的水仙花少年?”
嘉爾的心裏五味陳雜,他望向周明非微微凹陷的雙眼,嘴唇微動,周明非一根修長手指壓在他的唇上,做出一個“噓”的動作,嘉爾感覺所有的疑惑都被強壓進心底,暗湧翻騰而他卻無處釋放。
周明非深深吻過來,溫柔的,蠻橫的,不講理的,無處辯解的吻,嘉爾心中某一個聲音就此占了上風,就如此吧,管是劫是緣。
微微的喘息聲中,周明非低沉而堅決的說道,“嘉爾,我會讓你站在整個時尚的中心,我做得到,我會讓你看到,這個世界最光華的一面。”
周明非的眼神異常篤定,嘉爾默然。
他們深夜開始做那件納喀索斯的作品,周明非一邊在他身上做着衣服,一邊遍身親吻着嘉爾,很快膩白的皮膚上遍布紅痕,看起來妖異性感,快到黎明時分最終那件作品的雛形呈現,嘉爾看着鏡中的自己,像暗夜盛開的妖豔的花,周明非也盯着作品雛形看了良久,最終緩緩說,“我就知道它屬于你。”
他們兩人皆雙目通紅,彼此相視,而後哈哈大笑,十指緊扣。
攝影師戰思灼,時尚圈競相追逐的攝影鬼才,位于這個浮華世界的中心人物,卻常年隐居在西北荒漠邊緣的一個小村莊,在那裏搞創作,養動物,辦各種奇形怪狀的展,周明非曾經在Unique時曾邀請他去法國拍攝,而這位鬼才卻在村子裏就把照片拍完了,兩人的關系一度緊張得劍拔弩張,而周明非在看到拍攝成片的一瞬間就原諒他了,之後又有了數次合作。
戰思灼是周明非的不二人選,只是嘉爾看着戰思灼的作品,默默想到了另一個名字。
定下來拍攝行程已經是四月初,嘉爾、江如斯和青雲、小松一起,周明非留在上海籌備展覽,他決定和一個裝置藝術家一起合作,将展覽完全做出不一樣的感覺。
嘉爾心中略有怪異,周明非居然讓他和江如斯單獨相處,自己卻跑了……出發之前他曾為此焦慮,周明非看出來卻偏偏什麽都不說,嘉爾不是第一次領教周明非寡淡的一面,也如今也懶得再去鬧這無謂的情緒。
橫豎,他什麽也改變不了。改變不了讓自己不喜歡,離開,也改變不了讓周明非真正将他當成心上人。
就如此罷。嘉爾深嘆一口氣。
冷到死,還臨水照花
飛機到了敦煌之後,四人租車前往玉門,嘉爾整張臉貼着窗戶,一是省了跟人溝通,二是窗外沿途變換的景色讓他真正有了一絲天高地遠的遼闊感。
他從來也不是豪情挂,出生之地是長江流域一座群山環繞終年潮濕的城市,而後在上海,他從未在一眼望不到邊的地方待過。
茫茫的戈壁灘飛馳着,這個季節的西北仍然冷冽,車窗外景色漸漸變換,山出現,雲出現,斑駁的雪出現,荒無人煙又蒼蒼莽莽,嘉爾心中湧起一股奔向世界盡頭的孤注一擲感,讓人俠骨柔情又平靜異常,他甚至開始希望這是一趟真正的旅途,想起沒有同行的,遙遠的那個人,他渴望身邊有一雙可以握住的修長手指,希望跟他一起沒有盡頭的走下去。
是的,嘉爾開始感覺孤獨,可是孤獨令這美好,留出足夠細膩敏感的心去感受周遭,時間在飛馳中短暫又漫長,可是他已完全融化在這裏。
“山河壯麗,卻不值一提。”他發給周明非信息。
周明非很快回複,“為何?”
“你不在身旁。”
沒想到周明非回了很大一段給他,“早年一次出行,我曾在撒哈拉邊緣一個叫梅爾祖卡的小鎮獨自等車,一起進撒哈拉的同伴都去了另一個城市,只有我,跟他們是相反的方向,整個車站只我一個人,太陽明晃晃,風卷着沙塵時不時撲滿整張臉,那一刻我特別渴望有個同伴,是誰都好,甚至後悔沒有跟之前的同伴去他們的城市,那個時候的我在心裏有強烈的感覺,一個人流浪的日子結束了,以後會跟心愛的人一起,去看整個世界。”
看似不相幹的一段話,嘉爾卻覺察到難言的溫柔,他微笑回到,“你是在告訴我,你很懂我此時此刻的感受嗎?”
周明非回了一個圓圓笑臉圖标,不再說話。
嘉爾想周明非真是拿住了他的七寸,讓他心甘情願,義無反顧。
抵達戰思灼所在的村子時已經夜深,風塵仆仆又疲倦無比的四個人将大堆的行李卸進院子裏,院子裏居然還有頭驢!戰思灼頗為寵溺的摸摸驢耳朵,說,“它可是我的愛人,你看它長得多美,為了買他都差點跟賣驢的打一架。”
嘉爾跟青雲互看一眼,彼此都憋着笑,嘉爾有點被戰思灼驚到,這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會怎麽去把控這次拍攝。
戰思灼被西北的風沙磨砺得看不出原本的樣子,嘉爾仔細看他的眉眼輪廓,想起《東邪西毒》裏張國榮演的西毒歐陽鋒,整個人的性格又似老頑童,眯着眼睛打量了一會嘉爾,嘉爾略不安,眼神看向青雲,青雲回以一個“別在意”的口型。
江如斯倒是和戰思灼并不陌生,兩人之前也有過數次合作,戰思灼再次看定嘉爾,開口如同西北烈酒,嗆得嘉爾回不來神,他說,“你就是周明非一定要捧紅的那個?”
嘉爾瞬間漲紅了臉,“捧紅?!”心中畫下一個巨大的驚嘆號,面上卻努力沉了沉,“我只是模特。”
“嗯……模特,好好休息,明天拍完我會告訴周明非,這個模特到底捧不捧得紅。”戰思灼眼神比話還要毒辣,嘉爾感覺就快招架不住。
江如斯在一旁冷眼旁觀,眼角嘴角皆冷笑,嘉爾暗想,這幾天怕是難過了。
正想着,戰思灼又抛出另一句他們都意想不到的話,“明天帶上你們所有要用的東西,我們三天都不會回來。”
“啊?”四個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