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梨花盛放
“我幹什麽?”梅鴻麗好笑。
事情已經做出來,梅泓麗再沒了耐心,就像狐貍露出尾巴,再把尾巴塞回去是件十分多此一舉的事一樣,她幹脆板起臉來對顧缱绻說:“如果你真的是在為這個家和公司考慮,我勸你,接下來都聽我的。”
她沒有要将手機還給顧缱绻的意思,相反,她把顧缱绻的手機放進自己包裏,面上的笑容更加得意,漫不經心道:“你這個小孩怎麽回事呢,也不聽我把話說完,一觸就燃,還說什麽長大了,我看你還是那麽不成熟嘛。”
顧缱绻笑了笑。
諷刺、極度生氣,卻無可奈何,她從沒感覺自己像現在這麽崩潰過。
她開口,聲音不禁有些顫抖,“我家早沒了,公司也不是你的。”
“我懂你的意思。”梅泓麗笑了笑,“可那你說,現在應該怎麽辦呢?”
“把這個沒人管的公司賣掉,讓你爸一生的心血付之東流,然後我們各分一筆錢,再各自拍拍屁股走人?”
顧缱绻想回怼,但張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講實話,梅泓麗說的不錯,爸爸從小沒讓她接觸過外面的事,只把她像小花一樣,在家的這座溫室裏呵護着長大。就連現在這種時候,要不是梅泓麗提起,她根本沒想過公司的事,現在更不知道該怎麽辦。
雖然,她不覺得把爸爸公司賣掉是個好主意,但她篤定,梅泓麗現在這麽做絕不是好心,美其名曰,不願看爸爸一生的心血付之東流,實際,不過想利用爸爸的心血繼續獲利而已。
而她更不相信,爸爸被她迷惑一時就算了,最後竟肯将公司随随便便交給她。
梅泓麗看出顧缱绻的欲言又止,更加篤定了自己的勝利。
“別着急啊,”她語氣輕快又飄忽,得意地挑了挑眼尾,“而我現在,不就是在幫你們麽?”
本來,顧缱绻覺得這個人今天已經夠過分,卻不想,她接下來說出的話,更是令自己完完全全的無法接受。
梅泓麗漫不經心,又極其理所應當地說:“顧缱绻,既然已經長大了,就多幫着做些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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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實話,公司裏我現在很難做,你爸不在,好多地方都面臨問題,其實,說是處于很危險的境地也不為過。總之,眼下各種問題很難辦,但聖裁集團願意幫我們一把。今天葬禮上,有位叔叔來關心了你幾句,頭發有些白了,眉邊有顆痣,還記得麽?他就是集團的董事長。”
顧缱绻記得,但她不想答,她有些好笑地偏過頭去,不知道梅鴻麗葫蘆裏又在賣什麽藥。
梅泓麗繼續道:“因為他一直為自己兒子的婚事頭疼,以及日後的确有許多地方需要合作,我們商量過,總之都希望你能盡快和他兒子結婚。”
“……”
“你有病吧?!”顧缱绻不可思議,像一根引線燒到最後,最終引燃了火丨藥導致爆發。她立即去抓梅泓麗,試圖從她手裏拿過包,并搶回自己手機。
她錯了,這個女人不僅手段厲害,她簡直是瘋了!
然而,顧缱绻根本搶不過梅泓麗,只能看着她面上笑容更加燦爛得意,且虛僞地哄着道:“沒關系,我就知道你會這麽不懂事,不會輕易答應下來,所以我也有準備,會給你時間慢慢思考的。”
很快,車停下來,一路上一直看着窗外發呆的顧缱绻才恍然醒悟,既然梅泓麗早就想和自己說這些,肯定不會好心把她送回家。
她又一次低估了這個女人。
“是不是忽然覺得自己很幼稚?”梅泓麗看着顧缱绻臉上的僵硬,輕嘆口氣,“如果真覺得自己已經長大、是個成年人了,就拿出點成年人的覺悟來看待問題吧,顧小姐。”
說着,梅泓麗指了指外面,“這裏是我在郊外租下的一座小房子,荒僻無人,清靜得很,很适合讓人冷靜下來好好思考問題。所以,我想請顧小姐在這裏住上一段時間,好好地考慮一下我所說的話。”
說罷,梅鴻麗率先下了車。
顧缱绻覺得自己渾身都快因為生氣而爆炸,坐在車位上,一動也不想動。
可之前在前排的一名男人下了車,為她拉開車門,什麽意思再明顯不過。
梅泓麗的聲音又響起來,“顧小姐,我們最好誰都不要鬧得太難看。”
顧缱绻愣了愣,呵笑一聲,下了車。
“你放心,”梅鴻麗溜達着,好像對眼下的狀況十分滿意,“我不可能對你怎麽樣,只是真心希望,我們家的顧小姐可以平靜地在這裏度過一段時間,認真思考我之前提到的問題。當然,時間越早越好,讓我們大家都能皆大歡喜。”
“皆大歡喜?”
顧缱绻從車上下來,看着周圍荒僻陌生的環境,以及一座獨立的小樓房,只覺得很諷刺。
心裏的怒火鋪天蓋地,她在心裏咒罵梅泓麗無數遍。她甚至,想指着鼻子告訴這個女人,她遲早會為自己今天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卻又知道,現在把她惹怒絕沒什麽好果子吃,也不是能夠解決問題的辦法。
“好啊。”怒氣被強行平息下來,顧缱绻點點頭,但嘴唇仍在顫抖,“随你。”
如果在以前,莫名其妙地被一個瘋女人給關起來,顧缱绻知道對方想利用自己,就不可能讓自己死,她可以絕食,可以咣咣拿頭撞大牆。
但現在,因為心裏還裝着一個人,她一點作踐自己的勇氣都拿不出來。她害怕見不到陳星落。或者,再見到他的時候,自己會變得很狼狽不堪,他肯定要笑話她的。
已經,好久好久沒和陳星落說過話了啊。
四周是一望無際的荒野,自己身居一座獨立的小樓,這樣的生活,讓顧缱绻想到故事裏的長發公主。
然而,她的男主人公卻無法将她找到,沒法帶她去看煙花,像弗林帶着長發公主逃出高塔,去看天燈一樣。
除了看着她的那些人,這裏沒有一個人,屋裏更沒有一只毛絨玩具。各種條件不能說不好,但怎樣都讓她感到不舒服。
生活孤獨又閉塞,像被無盡的黑色籠罩。
無邊無際的沉寂中,哀傷、絕望……各種各樣的負面情緒會無限膨脹。
誰都受不了。
……
某天,梅鴻麗日常來“探望”時,顧缱绻答應下來。
答應她,願意配合着她去完成一場笑話似的婚禮。
梅鴻麗的目的很簡單,用顧缱绻去滿足聖裁集團董事長的條件,為公司,其實多半是為自己牟取難以想象的利益。
他們根本不在乎顧缱绻才多小,她到底能不能領證,也不在乎顧川隐才去世多久。
他們這些人,心裏好像永遠只有利益,被熏昏了頭腦,所以才這樣荒唐得可笑,無所不用其極。
但是,總要先出去,才有辦法吧。
無論,以後還有多少人看着她,管着她,無論前面的路多麽黑暗,她不想再在這個地方耗下去了。沒有意義,也不會有希望。
見顧缱绻妥協,梅鴻麗一直板着的臉翻書似地變了,笑容不是一般燦爛。
顧缱绻還提出要和聖裁集團董事長兒子先見一面,梅鴻麗也答應下來。
但梅鴻麗戒備心很強,不會百分百對顧缱绻信任,她事先言明,屆時她仍會派人盯着她。
顧缱绻沒說什麽。
好像對于這個人已經有些麻木,沒甚所謂了。
梅鴻麗離開後,顧缱绻還要在這個屋子裏待上一晚。
無論如何都睡不着,她趴在窗臺上,向外看。
現在,她覺得,自己好像不再那麽怕黑。好像,在一種極度沉悶的情緒裏,她反而很喜歡這樣在黑暗中的感覺。
窗戶上有層薄薄的灰,但并不影響外面景色的美麗。
郊外空氣很幹淨,天空很清亮,即使是深沉的夜色,也如同一片結上了冰的北部大洋,顏色純粹又深邃。
一顆一顆的星星,明亮閃爍,看得清的,看不清的,晶亮亮的一片,數量嘆為觀止。
顧缱绻托着腮,想着陳星落當時教自己數學題時說的話。
——“绻绻啊,如果題太簡單的話,就沒什麽挑戰意義了。而且,現實生活中的确有很多像這些題一樣困難,甚至比這些題還要困難的問題,我們都得去解決了才能往前走啊,是吧?”
想着想着,不僅笑起來。
眼裏也像天空一樣,裝了好多好多小星星。
顧缱绻屈起手指,在窗臺上彈起熟悉的旋律。
已經不能在這裏了。
已經不走不行了,真的對不起。
我已經,必須要一個人到遠方去。
到哪裏?
請不要問好嗎?
為什麽?
不要問好嗎?真的對不起。
我已經不能再在你的身邊了。
櫻花櫻花想見你。
現在就想要見你。
次日,顧缱绻回到江洵的家,一切都變得熟悉起來。
可以好好地洗個澡,把自己徹徹底底收拾幹淨,吃到保姆阿姨做的好吃的,慢慢恢複原本的狀态。
不過,家裏依然有梅鴻麗的人,保镖似地監守。
顧缱绻也一直拿不到手機。所有和外界通訊的方式都被切斷,她依然像只被困在籠子裏的鳥,只不過,籠子變得熟悉寬大了而已。
……
沒幾天,在梅鴻麗安排下,顧缱绻如願和聖裁集團董事長兒子見了面,在一家高檔的西餐廳。
他叫謝航。
出乎顧缱绻意料,對方看起來矜貴又有教養,長相也不差,不像她所瞎想的那樣有各種奇葩缺陷,所以才至于他爸能給予他如此優渥的家庭條件,還要為他的婚事而憂愁。
甚至,顧缱绻打心底裏覺得,自己沒什麽真真正正的小姐樣子,配不上這麽一位儒雅貴氣的闊少爺。
還是喜歡陳星落那樣的。
身上好像永遠有陽光的味道,幹幹淨淨,有時候真的很帥,有時候卻又因為自以為是,而顯得真的有些傻,卻也很好玩。
總而言之,願意當一只小貓,一直膩歪在他身邊。
一輩子也願意。
想到這兒,顧缱绻不禁笑了笑。
“怎麽了?”坐在對面的人問。
顧缱绻搖搖頭,和他一邊點菜,一邊說話。
梅鴻麗的确找了幾人坐在其他桌上,監視着顧缱绻一舉一動,卻因為距離,聽不到她和謝航具體說了什麽。
只是,看兩人都很平靜,面上自始至終挂着淡淡的微笑,也沒什麽不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