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宋先生大才

季文淵突然再次從心底升騰起一股厭倦感,一語不發地截斷了能量供給。

看着倏然模糊的窺天鏡,他緩緩吐出一口氣。屋內焦糊的藥味彌漫不散,随着呼吸湧入肺部,似乎在胸腔內淤積了難以言喻的苦澀味道。他推開緊閉的窗戶,讓寒風湧入溫暖的室內卷走□□燃盡後的粉塵,也将燭火吹得忽明忽暗。

藥谷所在的位置正值冬季,湖水上飄着細細的冰碴。立于窗邊靜靜凝視遠處清澈的湖水片刻,季文淵随手打出一道禦水訣招來了一道清澈的水引入盆中。他掬起一捧水拍在臉上,寒意凍得他皮膚微微刺痛,他卻似無所覺地将手指再次浸入水中,垂眸看着水中自己模糊的倒影。

水中人面龐一半被窗外的光照亮,另一半隐沒于陰影之中,一雙淺色的眸子顯得深沉而冰冷,透着審視。

……

藥谷百餘裏外,牧江州白桐鎮。

一名容貌俊俏的少年單手托腮斜靠在紅木椅上,修長白皙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着書案。他微微上挑的丹鳳眼此時正漫不經心地四下掃視,眼神沒有焦距,卻大略是盯着門窗那邊的。

“呼啦啦——”

一只體型龐大的夜枭突然撞開半掩的雕花木窗飛入室內,勁風掀起了少年面前的紙頁,被他随手按住。夜枭爪中正有一面石鏡,而就在它飛到少年面前時,身形突然虛化,一點點融入石鏡中,讓原本混沌的鏡面亮起微光。

少年敲擊書案的手停下,目光停留在石鏡上,輕輕“啧”了一聲。他眼睛微微眯起,思索片刻,表情逐漸變得散漫輕佻,手指一劃,窺天鏡上突然出現了爆炸式的彈幕噴發。

【擦擦擦擦擦,媽的,為什麽還是黑屏!!!】

【樓上是sb】

【制作組的人呢?出來解釋一下啊!!!】

【垃圾公司,欺騙消費者!再也不要買天珩集團的産品了!】

【GM:信號連接出錯,正在緊急檢修……】

【緊急檢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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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戶強制下線……】

這些都是窺天鏡能源被切斷時積壓下來的信息,此時一晃而過,最終停在了覺醒者小崽子們把到點上線的地球觀衆強行趕走的通知信息上。

半晌後,終于又又新的彈幕刷出來了。

【韓前輩?】

韓陽皓懶洋洋地應了一聲,道:“呦,你們還在啊?我還以為所有人都順水推舟翹課了呢。”

他沒等那幫小崽子再說什麽,自顧自嘆氣道:“哎,你們可要倒黴了啊,季先生他已經被你們的驽鈍氣到罷工了,現在你們只能跟着我混日子啦。”

【韓前輩也很厲害!】

【……天資愚鈍,不敢說話】

【韓前輩要教我們什麽呢?】

“你們怎麽會傻到認為我有什麽可以教你們的呢?”韓陽皓支着下巴,皺眉用不可思議的語氣道:“我自己都是在靠季先生罩着啊!”

彈幕靜了幾秒。

【可是教學計劃……不是前輩您寫的嗎?】

韓陽皓用微妙的譴責眼神盯着那道彈幕:“雖然承認了有點丢人,但事實上真不是我寫的。季先生他不愛說話,我只是幫他念臺詞而已。”

【那劇本……】

韓陽皓表情深沉地說道:“那是我在網上摘抄的。”

【可是……您活了七千年……】

韓陽皓雙手交握支撐着下巴,表情赧然:“非要我直說嗎?沒錯!我就是傍上季先生後劃水了七千年!這年頭,臉長得好看、性格夠貼心,那就足夠了!有什麽事都可以靠季先生搞定,我只要在旁邊喊666就好了嘛。說真的,你們還是趁早散了吧,現在去找天機盟主哭訴一下,說不定還能有新的出路。”

韓陽皓等了半天,終于有人不信邪地問了一句。

【前輩……您開玩笑的吧?】

“誰開玩笑了,我這是為你們着想!”韓陽皓惱羞成怒,不再理會他們,随手拿起桌面上擺着的書翻看。通過窺天鏡的角度,覺醒者們正好能看見那書花花綠綠和這個世界風格嚴重不符的封皮——那封面上赫然用花體寫着《霸道總裁愛上我》

彈幕一下子如死一般寂靜。

如今回想起來,這麽長時間,的确是只有季文淵真心實意地想要傳授技能給他們,輪到韓陽皓時,他們最多也就只聽到了一點點對季文淵行事成果的分析而已,而絕大部分時間……他都在與他們插科打诨。

長久的沉默後,夜枭所化的微弱源力徹底耗盡,窺天鏡再次黯淡下來。韓陽皓睨了那東西一眼,臉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也不再為其補充能量,只是随手塞回空間秘紋裏。他手指輕劃,附着于書上的幻陣随即失效,變回了原先那本厚厚的賬簿。

而幾乎就在下一刻,書房的門被“咣當”一聲推開,一個身着大紅色朝服的肥胖中年男人大步走了進來,瞧見韓陽皓後藏在肥肉裏的眯眯眼驟然一亮:“宋先生果然在這裏!這段時間可是辛苦先生了。”

韓陽皓神色絲毫不亂,立即起身作揖,臉上笑得溫文爾雅:“州牧大人客氣了,這是在下應該做的。”

州牧哈哈一笑,大步上前扶起韓陽皓:“宋先生不必自謙,這三個月牧江州的改變本官都看在眼裏。先生之前所托本官已有了眉目,想來過段時間上京那邊就能傳來喜訊了!”

聞此言,韓陽皓卻并未露出喜色,反而眼神略微黯然,緩緩搖頭:“勞大人您費心了。只是在下家裏托人傳信,說家父久病,已于上月作古,在下怕是只得再等三年了。”

逐雲國有法規定:朝廷官員若是父母故去,無論此人擔任何等職位都必須回祖籍守制三年。

胖州牧一愣,趕緊道:“先生節哀。不知宋先生打算什麽時候離開牧江州?”

韓陽皓笑了笑,這笑容裏滿是苦澀和無奈,眼神極其複雜:“在下怕是……不必回去了。這三年,便留于此地為大人分憂吧。”

韓陽皓此時的身份并不入官籍,不算在丁憂管束範圍內,如此行徑倒也無妨。州牧見此情形立刻了悟這宋子珏于家裏關系定不融洽,他不動聲色地笑道:“有宋先生幫襯是本官地榮幸,宋先生若有什麽需要,随時可與本官說。”

“那在下先行謝過大人了。”韓陽皓再次作揖,微笑道,“不知大人此來可是有要事相商?”

那州牧輕咳一聲,惱道:“還不是那餘景煊!簡直雁過拔毛、貪得無厭!本官遣人前去向他讨要今年的田稅,他竟硬是說今年大旱又匪患嚴重,就上繳了十擔糧!這簡直是在侮辱本官,誰不知他家十萬畝良田再如何也不可能少那五十車的稅!”

“原來大人是為此煩惱。”韓陽皓笑了笑,從桌上拿起那些寫滿遒美健秀小字的紙頁交給州牧,“此為三策,大人可用于參考。”

“先生果然早有預料!”州牧眼睛一亮,如獲至寶地迅速閱讀,嘴裏不斷默念,很快臉上愁色盡去,眼中露出驚嘆之色。

州牧反複看了三遍,猛的一拍圓滾滾的肚子大贊:“好!好!好!宋先生大才,待本官将此事安排下去,定要請先生在‘月明齋’享用全魚宴!”

韓陽皓笑而不語。

與此同時,白桐鎮外三裏,一輛裝飾奢華的檀木馬車正沿着平坦的大道向城中駛來。

“翠兒,把簾子拉嚴實點,瞧這寒風都滲進來了。”

那名喚翠兒的丫鬟怯懦地應“是”,一雙被凍得通紅的小手已經發僵,卻絲毫不敢松開捏緊車簾的手,甚至還努力用自己淡薄的身子擋在簾子中間漏風的縫隙前,即使瑟瑟發抖也毫不退縮。

坐在車廂內的是一名容貌俊美的少年,他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光景,眉眼柔和,唇角帶笑,手中端着一杯熱茶緩緩品茗。

少年微笑看着翠兒,溫聲道:“翠兒,你冷嗎?”

翠兒牙冠發顫:“回、回世子的話,奴婢不、不冷。”

少年嘆了口氣:“翠兒,撒謊可不是一個好姑娘應該做的事呢。別逞強了,來喝口熱茶吧。”他說着便擡起手,将手中的茶杯穩穩遞到翠兒面前。

那冒着熱氣的茶理應讓快要凍僵了的翠兒難以抗拒,但她眼中卻只有極深的恐懼:“謝、謝世子殿下賞賜,奴婢不敢。”

少年世子遺憾地嘆了口氣,将自己的茶杯收回唇邊抿了一口,似是寵溺又無奈地說道:“你啊,就是太謹慎了。”

翠兒聞言哆嗦了一下,不敢回話。

世子半眯起眼,蒼白的手指輕撫自己狐皮大氅上細軟的絨毛,唇角的笑意越發明顯。

“我能感覺到……它離我越來越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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