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藥館
院裏看診賺的銀子到底有個限度,任青雲和許梅平便私心想着開個藥館,牟取暴利。想要開藥館,先要拿出銀子來才是,可銀子卻是李春花收着的。
任青雲叫廚房做了幾個李春花愛吃的小菜,竹簽蟹肉,醬爆田螺,蒜蓉蒸蝦,一碟碟擺在小桌上。攜着許梅平的手,坐了下來,又囑咐小厮:“你去叫媽媽來。”
小厮得令下去了。任青雲給許梅平斟了一杯米酒,許梅平吃了一口,不住道:“許久不曾吃米酒了,還是這個味,真真是好吃得緊。”
話音才落,李春花甩着帕子笑嘻嘻走了過來,口中道:“叫老娘來作甚,多少客人等着我去招呼呢。”又看到滿桌子自己喜愛的小菜,坐下來從竹筒裏抽出一雙筷箸:“喲,趕着孝敬我呢。倒也能打打牙祭。”說着吃了起來。
任青雲嘻嘻一笑:“春花,許大夫最近想要開一個大醫館呢,就開在咱們麗春院附近。”
李春花一聽,大約也知道七八分了,心下盤算一會,卻不怎麽樂意了。院子裏的人都說許梅平醫術高超,将來開了醫館,自然聞名遐迩,引得病患前來治病。可有多少來麗春院尋歡作樂的人都是背着人偷偷來的,這要是開了醫館,周遭豈不是人來人往了,那些人還怎麽敢來?
雖說對生意有損,李春花到底不好拂了他們的意:“許大夫的醫術我們都是知道了,去造福百姓也自然是好的。只是咱們麗春院小,過幾年要翻修一次。又因為西院的姑娘都是兩人住一間房的,別提多寒碜,還要在旁邊加蓋房子。不過話說回來,若修在稍微遠一點兒的地方也就是了。”
任青雲原以為李春花不肯,聽了後大為舒心,許梅平咽了口口水,夾起一個田螺放在嘴裏吸着湯汁兒:“那再好也沒有了,旁邊不是有條小巷道,把那附近買了下來,開做藥館。”
李春花還自顧拿着竹簽蘸蟹肉吃,任青雲拍了拍:“春花,你倒是說說,願意拿多少銀子出來。”
李春花這才反應過來,笑道:“銀子我自然會給,能造福百姓,就當我積福了。一千兩銀子。”
任青雲面露難色:“一千兩銀子能做什麽?就算開了,能有多大。我們可是要大幹一場。”
原來還以為是許梅平拿銀子開藥館,沒想到是從自己身上拿,李春花卻不能忍耐:“什麽都是從小的幹起的,萬一不行,還能有退路。打個比方,咱們麗春院也不是一次就把姑娘們全都買來了罷,都是一個個買,萬一開不下去了,也不至于落個金銀散盡。這藥館要是開了,成敗也不知,說不定多少銀子打水漂呢。”
許梅平笑着擄了擄胡須:“弟妹說的話在理。而且聽說揚州城名醫無數,濟世堂不是有一位陳克新陳大夫行醫數十年了。所以弟妹的擔心也是有依據的,而且這些年我也攢了一些銀子,所以我看,不如弟妹出一千兩,我出一千兩,咱們收益五五開分。”
許梅平被追捧得連自己都信自己醫術高超了,這杯羹也不願被任青雲獨分。任青雲聽了,嘻嘻笑道:“兩千兩又能做什麽大事,況且醫館開了,少不了還要聘一些大夫來,又是銀子。再說許兄你積攢的銀子這一次全托了出去,到底也是風險。我看春花出兩千兩,你出五百兩,收益我八你二,如何?”
許梅平悶聲不說話了,李春花見機道:“那就這樣定下罷,今晚我再把兩千兩銀票給你。只是一定不能挨着麗春院開。”吃飽喝足,三人也各自散了。
得了銀子,許梅平和任青雲又籌劃着修建醫館了。在麗春院附近有很多店鋪,什麽賣手絹胭脂的,賣綢緞珠玉的,整整齊齊開了幾條街道。平常客人們去麗春院的時候,也會從旁邊買一些東西送給喜歡的姑娘。
也就在麗春院不遠處的一條巷道裏,任青雲兩人買了三家店面。将中間打通,又一番修建裝飾,又忙活了許多手續,此處不提,藥館終于開了起來。又取了一個名字“揚州藥館”。
藥館開好了,便要打響名氣。起初是每日都免費分發一些藥材,比如大青根之類的又便宜又常用的藥餌。周遭的人聽說有免費藥材分用,一個個都搶着來,哪怕是毫無用處,回去丢進後院裏也要領家去再說。
如此衆人對揚州藥館也熟知起來。許梅平任青雲二人掐着天數,便不再分發免費藥材了,而是免費問診。一聽免費候診,沒有病的也讓許梅平去把把脈,有病的更不用說,每日揚州藥館都擠着烏泱泱的人。許梅平更是笑得合不攏嘴,把了這個把了那個,晚上做夢也在候診。
說話許梅平把脈的時候,也賣巧不疊。但凡是沒病的,便贊捧一番,說他身體如何如何好;有點小症狀的,便添油加醋将病說的如何嚴重,話鋒一轉,又說自己多麽容易能夠治好。
如此來,不出數月,揚州藥館也就紅火起來,看病之人絡繹不絕。這時候兩人終于放下心來,開始收銀子,而且要價卻比其他藥館藥鋪來的高。
雖然高些,卻沒有高多少。況且百姓都說:“雖然花的錢比其他藥館多,但是我看着就是安心。許大夫醫術城裏誰也比不得,我如何不再這裏看?銀子重要還是一個安康的身體重要?”
過了些時日,許梅平又将診費降了下來,愈加籠絡了一大批病患。金瑤看着都眼紅了:“我要是從小學醫就好了,要賺五千兩銀子,也容易得很。用不着每日忙死忙活了。”
梁钰茜笑着打趣:“你現在去學習,也不遲啊。說不定以後會有個女神醫呢。”
金瑤捏着她的手:“別說了,學個醫起碼要通讀幾十本醫術罷,紙上談兵也不行,起碼還要跟着老大夫學個幾年罷,這樣我還不如做針線功夫賺錢實在呢。再說我要早早把自己贖身出去,這樣大好的年華,可不能在這青樓裏白白辜負了。”
梁钰茜又道:“你就不為芸芸衆生着想?”
金瑤道:“罷了吧,罷了吧,我自己都顧不來,還芸芸衆生呢。起碼要我自己安定下來,有那個閑心,再去幫助他人。”
閑話少說,金瑤從櫃子裏面抱出前些天許梅平開的藥,梁钰茜打量着:“怎麽了?瑤兒,你要去賣藥呢。”
金瑤搖頭:“算是罷,賣給濟世堂的老大夫,收在我這兒可惜了。”
金瑤果然提着那一堆藥材前往濟世堂。平常去濟世堂看病或是什麽,金瑤都起了一個大早,早早趕去,因為陳克新醫術高超,每次前來看病的人繞着院子排隊都要排到大門口,晚了有得等了。
可來到濟世堂的大門口,金瑤吃了一驚,原來熙熙攘攘的人也不見蹤影了,門口冷清無比。舉步走入,陳克新依舊在吃花生,見金瑤來了,苦笑道:“吃了一上午花生米,終于等到一個人來了。”
金瑤納悶:“來看病的人呢?”
陳克新嘆息道:“都去揚州藥館了,怎麽還會來我這。話說回來,姑娘傷勢不會複發了罷,這病難治愈又易複發……”
沒等她說完,金瑤打斷道:“大夫你誤會了,我不是來看病的。是來賣藥的。前不久我受了風寒,院的大夫順勢就給我看了,開了一大堆的藥。我還沒吃完,病情就見好了。收在櫃裏罷,一則浪費了藥,二則我手頭也緊,所以看大夫這裏缺不缺?”說着将大包小包都展開在桌子上。
陳克新看了一會藥材:“這些藥的确還是上好的,你多少銀子買的,就銀子賣給我。”
金瑤連忙擺手:“不,不,大夫平常多少銀子進這些藥,就多少銀子買去。是我要賣,又不是大夫您要買,就算是少一些銀子我也願意。”
兩人商榷了一會兒,金瑤以一個适中的價錢賣了,手裏拿着這些碎銀子,心裏也放下一塊大石頭,贖身這當口,一點銀子也不能放過。
拿着銀子就要走,陳克新又叫住了金瑤:“姑娘以後看病千萬不要到揚州藥館去,最好還是到我這來。也算照顧照顧我的生意。”
不消說金瑤也願意到這兒來看病,可陳克新說得吞吞吐吐的,金瑤只覺有貓膩,連問了幾遍。
陳克新才道:“姑娘也不是學醫的,我就不掉書袋了。實話和姑娘講,揚州醫館的許大夫用藥一味追求速度,有悖行醫之道。比如說一個病,用這種藥材養着,十幾天就好了,于身體也沒什麽損害。他卻偏偏要用另一種藥材,雖然四五天就能見好,但是到底會損害身體,積在五髒六腑裏面。又比如說,脾胃出了毛病,用這種藥調理着也能好,他卻偏偏要用另外一種藥,雖然很快就好,卻暗中傷了肝腎。不出幾年也會發作。這樣的行醫之道的确不利于身體。”
金瑤聽了,背後都冒出了冷汗,自己的娘親就是死在一個庸醫手上,如今麗春院旁邊又開了一家這樣的醫館……
夜晚的月色淡薄,依稀能見去路。路上三三兩兩行人,金瑤走得心事重重。自己一介女流,身份又擺在哪裏,又能做什麽來補救呢?想了想,金瑤暗下決心,逮住機會要讓揚州醫館的這些□□公之衆人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