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打架
揚州醫館如何受歡迎,許梅平如何被追捧,暫且不敘。且說金瑤回到房子,便和梁钰茜道:“你要是得了病,就去濟世堂看,算是照顧我朋友的生意。”
梁钰茜只當金瑤還在心疼那些藥材,一個勁笑道:“你也真真是夠了,現在還耿耿于懷那些物什呢。”
金瑤卻不言語了,只顧歇下。第二日迷迷糊糊金瑤便被梁钰茜搖醒來了。星眸微展,映入眼簾的便是梁钰茜細聲軟語道:“瑤兒,我給你在廚房熬了粥。別等涼了。”說着腳一抹走了。
原來揚州醫館病患衆多,許梅平雇的小厮接待不過來,便安排了麗春院的姑娘前去幫忙出力招待,有些許工錢,姑娘們自然也樂意去。今日便是梁钰茜和一些姑娘的班,這才起了個大早。
金瑤聽了,也睡了會兒懶覺。醒來後在廚房裏食過早膳,便将梁钰茜熬的粥盛在碗裏,放進食匣裏面,就要送去給聶坤。病了些天,忙了些天,已經許久不見他了。
提着木匣走出麗春院,徑直往香風山腳走去。只要一想到聶坤,金瑤心底便如浸蜜汁,受的所有苦所有累也是值得了。
不遠處林立着衆多小攤小店,聶坤在路旁支起一個小攤,上面賣着字畫手絹。金瑤繞到他背後,輕輕拍一了下,便候着不動。
聶坤也沒半點兒反應,依舊坐在那裏。金瑤只覺他和木頭似的,甚是沒趣,便繞道前邊,只見聶坤眉毛嘴唇抖來抖去,強忍着笑意,金瑤不由撲哧一笑:“吃過早飯沒有?我姐妹做了粥,我拿來給你喝。”
聶坤喝了粥,砸吧砸吧嘴:“也是你送過來的,否則沒這麽好吃。”擦了擦嘴,收好了碗筷。
金瑤不住大笑,笑完了感覺身上熱熱的,擡頭一看,才注意到一件小事,攤上連帳篷也沒搭一個,金瑤看着心疼:“怎麽連帳篷也不支一個?火似的太陽,可不曬人哩。”
聶坤垂了下頭:“反正平日裏來這賣東西也是我一個人,曬也曬不到你。我就把帳篷當了,也是一筆銀子呢。”
金瑤聽了,心瞬間軟了下來。為了籌錢贖身,他都已經做到這種地步了。爹爹給的二十八文銅錢金瑤早已沒把它當錢看了,摸出身上所有的銀票,遞給聶坤:“我想了想,錢還是交給你保管罷。”
金瑤手上厚厚一疊加起來統共有一百五十多兩,聶坤看着迷了雙眼:“瑤兒,還是放你那裏罷,你也能安心。”
金瑤笑道:“要這樣安心,我們還談個甚麽!我以前沒到麗春院的時候,家裏還是有些銀子的,逢人替我做了什麽事,都愛打發賞錢,放在我這裏,難免打賞了出去。手頭沒有銀子,自然不會打賞。再說了,說出來也不怕你惱,你是鄉下人,家裏又窮,到底過得節儉些,也懂得如何從指甲縫裏省銀子。”
聶坤嘻嘻一笑,接過金瑤手上的銀票,這麽一大摞,聶坤還從來沒有拿過呢,放在手裏翻來覆去看了一陣:“我把它埋在地下存起來。”
“随便你,反正記得包好就是了,省得它化了。”說談一會兒,金瑤正要離去,卻發生了一樁麻煩事。
隔壁也有一個攤子在賣手絹璎珞這些女子用的玩意兒,攤主卻是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子,生的身材高挑,熊腰虎背,穿着一身湖藍粗布衣裳,頭上戴着挑線汗巾。
這男子名為姚徐波,也是做着這樣的小買賣。看着聶坤能得姑娘前來送湯送粥,自己冒着大熱天賣東西,卻只能喝井水解渴。心裏早就積了一肚子火氣。
又看着金瑤摸出那一把大銀票塞給他,心中怒火更熾,再也忍耐不得,跳将起來,猛虎攫食般撲了過去,将聶坤攤上擺的字畫手絹撕了個稀巴爛。撕爛還不作數,又是打又是扯,木板裂出不少罅縫,物件幾乎碎成齑粉。
旁邊的人都驚呆了,一個個圍在旁邊,冷眼看着熱鬧。金瑤唬了一跳,躲在聶坤身後探着腦袋望着。聶坤一時也懵了,等到反應過來,紅了臉皮問道:“你做甚麽撕我東西?”
這一問,姚徐波更加來勁了,手撕腳跺,仿佛這些東西是幾輩子的仇家一般。聶坤走上前去,伸手就去阻攔,姚徐波一把就推了開去,聶坤吃了一交,直跌倒在地上。
金瑤心中一凜,連忙前去攙扶,又對姚徐波道:“我們是哪裏得罪了你不成?有這麽大的怨恨!撕爛我們東西作甚!”
差不多撕了個幹淨,姚徐波才站了起來,冷笑道:“說有怨恨,也談不上,只是你們不會為人,這也便是了。”
金瑤冷笑:“我們不會為人,撕人東西就會為人了。要是這個,我們當真不會為人,也請你爹娘教教我們該如何‘為人’!”
姚徐波登時沉下臉來,指着金瑤聶坤:“你們兩個……”
聶坤道:“是要怎樣?”
姚徐波卷起袖子,露出一雙臂膀來,握着拳頭,就往聶坤打去。聶坤也不示弱,臉皮漲得紫紅,也揮着手扭打上去。
金瑤一望驚住了,周圍攏在一塊看熱鬧的人依舊站在哪兒,交頭接耳不知道在說什麽。
兩人此時已經扭打在一處,只見姚徐波揮着拳頭便往聶坤門面砸去,聶坤卻從來沒打過架,不知如何應對,連忙縮手遮掩起面容,那一拳砸到聶坤護住臉的雙手上,口裏都流出水來。聶坤吃了一記,也不防了,揮着拳頭夾着飒飒風聲對打過去。
金瑤看得發怔,待反應過來,看到旁邊有一紮帳篷用的竹竿,順手抄起,想要住架,揚在半空中,卻懸了起來,不肯打下。心裏柔腸百結,這樣攻打他的背身,實在太過小人行徑了。
金瑤咬了咬牙,拿着竹竿往兩人之中撥弄,想要挑開二人,姚徐波見了,一手和聶坤厮打,一手攥住竹竿,往一旁拉扯,金瑤力氣小,就要被拉過去,連忙使出渾身的力氣後拽。
聶坤見金瑤也陷入進來,吃奶的力氣也發用起來,舌綻春雷怒叫一聲,就往姚徐波身上撲去,他見聶坤如虎尋食般來勢洶洶,不由松開了竹竿,雙手前來應戰。這邊竹竿一松,金瑤便踉跄着往後退了好些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已然将姚徐波撲到,聶坤本占了上風,可一看到金瑤坐在地上,也顧不得打架了,只前去想要攙扶起金瑤。姚徐波哪裏肯放過,伸出右腿将聶坤絆倒了,一個鯉魚打挺騎在他身上,揮舞着拳頭雨點兒似的往聶坤臉上砸去。
饒是臉上砸得七葷八素,聶坤也不在意,只掙紮着要去扶金瑤。金瑤倒自個兒站起來了,順勢又落下幾滴淚來。聶坤看得心疼,牙關緊咬,轉身拼了命将姚徐波壓在身下,也顧不得什麽,倫起手來就甩了幾個耳刮子。兩人如泥鳅一樣交纏在一起,你打我我打你,當真激烈得緊。
一旁看架的人多是婦女,一個個議論紛紛,金瑤看了她們幾眼,就要去助聶坤。聶坤和姚徐波兩人打鬥已久,俱是氣喘籲籲,不用金瑤幹預,兩個便分了開來坐着,大口大口喘氣。
金瑤不理會姚徐波,走到聶坤面前,看他兩個眼圈有紅的有紫的有青的,像是倒了顏料盒,嘴角流的血滑落到了衣襟上,就像是印上去的花樣子,金瑤心疼道:“被打的鼻青臉腫的,我帶你去看大夫。”
聶坤伸手擦去了金瑤的眼淚:“都怪我手無縛雞之力,才讓你受了這麽大委屈。”
金瑤道:“我一點兒也不委屈,委屈的是你,受傷的也是你。我只是為你難過。”
旁邊的婦女見戲看盡了,也都心滿意足鳥獸散了。姚徐波也站了起來,指着二人:“你們兩個給我識相,明日起不許再到這兒來賣東西!否則老子見一次打一次。”說着回到攤位上,悶了幾口井水,像是什麽也沒發生。
聶坤人窮志不窮,豈能平白無故受這等恐吓,一抹嘴唇站起來,金瑤怕他又去開打,連忙攥住他:“你都傷成這樣了,還要個什麽強。我先帶你去看大夫罷。”說着又壓低聲音道:“什麽比身體安健還要緊?看了病傷好了還怕沒個公道讨?”
聶坤只得點頭答應了,金瑤攙扶着聶坤,往濟世堂走去,臨走前還不忘回頭瞥一眼姚許波,雖然聶坤是個書生,沒有多大力氣,姚徐波卻也被打得鼻青臉腫。只見他鼻腔流出血來,扯下頭上汗巾兒抹了便不在意。臉上有幾個紅手印子,浸着血兒似的。金瑤看了看,心中突然起了疑雲,這人看着這麽有點相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