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鮮少下雪的臨市,在這年初三的時候下了一場紛紛揚揚的雪,積雪鋪至地面有半指厚。
雪花在空中打幾個漂亮的旋,輾轉落入地上,化作一層薄薄的冰花,世界被塗成雪白,行人的衣帽上沾染了雪花,與汽車來來往往,勾勒出美而和諧的純白天地。
姜年年雙手抵在車窗上,對着玻璃窗哈氣,然後又用手指在上面畫出來一個小愛心。
她好久沒有見過這麽漂亮的雪了,而且今天還是他回來的日子,突然心中就無限柔軟起來,很開心很喜歡的那種。
邬淮揚在一旁,慵懶地坐在出租車的座椅上,他的額發有點長了,輕輕擋住了一邊的眼睛,細微漂亮的笑容在嘴角浮現,他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的小姑娘趴在窗邊哈着白霧就着霧氣寫字。
姜年年在愛心的旁邊突發奇想想要寫下自己的名字,于是她用拇指畫了自己名字的字母縮寫。
落下最後一筆,她大功告成似的拍了下手,像在觀賞自己的作品,下一秒她感到有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脖頸間,而後自己的手被一雙溫暖的大手捉起。
姜年年脖頸僵直,發絲掃過側臉的一小塊皮膚,微紅在蕩漾,她的手指被他捉住,慢慢靠近了那塊她塗鴉過的玻璃,在那個小愛心的另一旁緩緩堅定地寫下了另一個名字的縮寫:WHY
隔着窗子遠遠看過去便是WHY愛心JNN。
姜年年劃過玻璃窗的手指冰冷,被他握在溫暖的掌心中,溫度透過接觸的肌膚傳過來,一點一點指間的冰冷被融化,血液流動帶着溫暖的觸覺。
姜年年稍稍擡頭,看見他流利的下颌,弧線漂亮,她整個人被他環在車窗與她的胸膛之間,姜年年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下一下,震得她心口微微顫抖。
這麽久了,她還是很容易地就為他熱淚盈眶。
邬淮揚把目光投過來,黑白分明的眸子裏是她的影子,兩兩對視,忽略風景變換,忽略空氣的凝滞,他輕輕地靠近她的耳邊,唇抵上,輕輕咬上了她小巧白皙的耳朵。
姜年年感到耳朵被硬硬的東西含住,卻并不痛,酥酥癢癢的,溫熱撩人。姜年年那只在空中的手緩緩抱住了他清瘦的背脊。
狹小的空間裏,兩人以這種珍惜不舍的方式擁抱,而他又以輕咬她耳畔的小動作表達自己的愛,他們看着兩邊不斷變化的行人和建築,雪花紛揚,自天際落下,給世界塗上渲白的色彩,美而珍貴。
當天晚上,往日隊友都聚在一起給邬淮揚接風洗塵,聚餐地點定在岳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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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玉父母不在家,出國旅游去了,家中只有保姆和他,過年倒顯得落寞了。
岳玉喜歡熱鬧,喜歡被簇擁的感覺,這年如此冷清,倒是過出和尚之感,無聊得很,一聽說邬淮揚他們要來,那股子明媚又從眼底躍了出來。
張羅買菜,火鍋底料,平時保姆做的活計都讓他來搶先辦了,他這天興奮地在超市與家之間兩頭跑。
邬淮揚接姜年年到的夜晚,路上的燈籠紅紅的,雪花落在彼此的頭發與眉目間,好似一瞬間就白了頭。
他們十指始終緊扣,一同叩響了岳玉家的房門。木門被打開,一股熱氣撲面而來。
兩人換好鞋走進去,姜年年将脖子上的圍巾扯下,露出一張明媚好看的臉,嘴唇塗了紅豔豔的唇釉,精神氣度一下都提起來了。
姜年年走進客廳,那些熟悉的面孔都随意地坐在了沙發上,甚至袁霖和陳星還打起了牌,氣氛暖融歡愉,有真正過年的氣氛。
邬淮揚一進客廳,目光齊刷刷投過來,袁霖扔掉手中的牌,一溜煙起身走到了邬淮揚身前,跳起來拍了他的肩,而後一個大大的懷抱将邬淮揚抱住,姜年年的手也随之與邬淮揚分開。
袁霖一邊勒着他三哥一邊說:“三哥,我好想你。”
邬淮揚很輕地勾起了嘴角,卻是不鹹不淡的語氣:“你再摟緊些試試?”
袁霖眼皮一跳,很自然地松開了雙手,退後一步,雙手作勢舉起認錯:“三哥,我錯了。”
邬淮揚看着他笑得一臉人畜無害:“沒事,晚上回去寫戰術檢讨吧。”
袁霖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讪讪地走到了一旁。
衆隊員都笑得燦爛,個個大小夥子打趣說:“老大,你可算回來了。”
又不知有誰冒出一句:“老大,我們來單挑,我技術好了很多的。”
岳玉第一個不服,圍着圍裙從廚房跳出來:“老大,要和我solo嗎?”
這對話,與他們第一次相遇時的對話似乎重合,那時邬淮揚不容他拒絕就讓他和他solo,把人虐慘了,卻還錄用了他。
這事,一直在岳玉心裏沒忘呢。
邬淮揚一身黑色大衣,內配高領黑色毛衣,身形修長,走到哪就是一個衣服架子,穿什麽什麽好看,落拓挺拔。
他輕輕揚了仰頭,嘴角挂着極淡的笑:“好。”
一頓火鍋吃得和氣融融,熱氣騰騰,隊友互相打趣,邬淮揚被問及自己的問題後偶爾答個一兩句,姜年年埋頭認真吃着碗中見不了底的菜,邬淮揚給她夾了很多,姜年年也得夾回去,一來二去兩人的碗裏都是滿滿的菜。
袁霖及衆隊員吃了一肚子狗糧,袁霖撇嘴:“三哥你喂狗糧都喂飽我們了都。”
邬淮揚也無奈地笑笑,看着姜年年漆黑晶亮的眼珠,輕輕開口:“夠吃了嗎?”
姜年年臉憋得通紅,從嗓子眼裏憋出幾個字:“我又不是豬。”
一陣陣笑聲爽朗肆意。
邬淮揚嘴角笑意掩不住,眼睛也彎成了月牙,也以同樣口吻回:“我也不是豬。”
姜年年好氣又好笑:“我就把你當豬喂怎麽了?”
“你不多吃點,怎麽長肉?”
“瞧瞧你瘦得跟猴似的。”姜年年開始胡謅,還很一本正經,有模有樣。
邬淮揚看她的眼裏帶了玩味與戲谑。
姜年年正欲繼續,卻在下一秒被某人堵住了嘴邊的柔軟。衆隊員紛紛感覺隊長真是不把他們這群單身狗的心裏陰影面積放在眼裏。
咳嗽聲此起彼伏,一聲高過一聲。
而姜年年在這種奇怪的背景音樂中被他攻城略地,他的舌抵入,撩撥,極具侵略性卻又極其溫柔地将她托起。
他給她快樂。
這年正月十五,姜年年特地跑到臨市有名的燒香拜佛聖地去求了個平安符,對着纏滿紅線的古樹叩拜了三個頭。
祈求這次跌落總要有結束的歸途。
回了市區,哄邬淮揚出門,在熙攘街頭,給他白皙的脖頸帶上了那塊紅色的平安符,又令他閉眼,在他的左手手腕戴上了自己的小皮筋。
簡單的天藍色,一如她愛他的顏色。
邬淮揚手指繞了幾圈皮筋,淡笑:“想把我套住?”
姜年年狡黠地笑:“是給你打個戳,這是我戴過的皮筋,現在你戴,所以你就是我的啦。”
邬淮揚摸了摸皮筋,俊臉靠近姜年年的耳朵。
他低啞撩人地開口:“那要不要我幫你種草莓呢?”
姜年年耳根一紅,後退一步,低罵了句:“流氓。”
原來不管是什麽樣衣冠楚楚,一表人才的男人,都是有欲望的感情動物。
俊朗皮囊下的靈魂都裹着一顆悶騷的心。
結束春節假期,邬淮揚他們一行人都搬進了新的訓練室。
是邬淮揚找的地方,是市區中一塊難得安靜的地皮,是訓練的好場所。
周諧結束了手中的研究,也重新投入到戰隊中,他的情緒調整得很好,失戀的影子已經在他身上看不出端倪。
戰隊複出的消息都沒對外聲張,隊員都是自覺地每天按時來訓練。
每個人都比以前更加努力更加用力。
邬淮揚會對他們的反應速度作出針對的訓練,還會仔仔細細分析每個人的打法特點。
每個人都可以感覺到邬淮揚的變化,他現在會提出很優秀的戰術體系,還會針對每一個人制定不同的訓練方案而非以前只顧自己練再順便督促隊友完成任務。
現在他顯然更有耐心更有條理,戰隊的指揮也已經全權由他負責,每一步他都比別人考慮得更多,考慮得更細,考慮得更全面。
姜年年看着他從以前訓練的很少說話到現在每天幾乎把嗓子說啞的變化,心疼極了。
她回家跟母親學着做冰糖雪梨膏,冰糖雪梨湯,做好後放在保溫杯裏,帶去給邬淮揚潤喉。
邬淮揚在暗中看得出她的用心,每次總是一點不落地全部喝完,甜入心底。
相互支持,相互陪伴。
春季賽開始的時候,他們一起坐在屏幕前看着kpl裏面每一只戰隊的打法,每看完一場比賽,總結與破解策略都随之而來。
每一場比賽,他們都不落下,而在那些有合夜的比賽中他們又反複颠倒幾十遍,将他的每一個動機手法研究得清楚分明。
很長一段時間,姜年年都在夢裏看見合夜那雙似笑非笑的眼。
醒來後,有邬淮揚溫暖的手掌握在手心。
便覺未來的一切都有了面對的力量。
她想她比很多人幸運,幸運到高峰低谷都陪着那個人一同走過。
而有的人,終其一生也沒能找到自己心之所向,無論愛情,無論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