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獨孤或紅衣耀眼,銀色發絲被夜風卷起,路煙愣了愣,便見他飄落而至她面前。
“你怎麽來了?”
獨孤或眸色帶着慵意,細長眼尾挑起,“你不是喊我救命嗎?”
路煙想到自己剛才的大言不慚,就差一個結局就圓滿了,絕對不能讓這個喜歡怼她的毒舌祖宗當着煞筆男人的面讓她下不來臺。
沉思三秒。
她一頭紮進跟前少年懷裏,一秒從惡毒女配切換成受盡委屈的小可憐,嬌滴滴地控訴:“或兒哥哥,你可算是來了嗚嗚嗚,委屈屈。”
撒嬌是大招,這樣獨孤或就算想怼她也會掂量着用詞兒。
獨孤或攬過她的纖腰,垂眸看不出情緒:“什麽時候學了這麽些罵人的話,本王一句也沒聽懂。再罵一遍來聽聽。”
路煙:……不太好吧。
獨孤或擡手撫上路煙腦後的簪子,旁若無人地同她閑聊,語氣慵懶,仿佛情人間的呢喃:“口訣又忘了?怎麽連個晚輩都打不過。”
泠祯:“……”
他修行數萬年,雀雀才出生不到五百年,在老祖宗眼裏他竟還不如這個比他徒弟還小兩百歲的小丫頭。
人家怎麽也是位上神,連仙女姐姐都打不過他!
路煙發覺這位祖宗這會兒好像剛出關腦子有點不清醒,順勢抱住他的脖子,像個迷惑昏君的妖妃,一扭頭,纖纖玉指指向泠祯,預備開始告狀:“王爺,他欺負人家,剛才還綁人家來着,手超疼的。”
突然想起來被綁的是身體,算了不重要,反正獨孤或也看得出她在演戲。
獨孤或見她裝得也怪辛苦的,很是配合:“你可以廢掉他的仙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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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老祖宗說得無比輕巧,泠祯內心卻是無比的沉重,俯首道:“弟子不知所犯何事,還請老祖宗明示!”
這意思是他沒犯錯,不能罰他。路煙心想這混蛋還挺聰明,這下獨孤或就算想維護她也找不到正當借口了。
但這位祖宗從來都是不按套路出牌的,幾乎是泠祯反問的下一刻就回了他:“你犯了目無尊長之罪。”
獨孤或冷眸瞥向泠祯,“她是你祖師奶奶,連你祖師奶奶都敢綁,你的教養禮數被狗吃了?”
“這……”
這只雀雀雖然剛出生五百年,可她那輩分高得吓人,而且老祖宗此言一語雙關,不論雀雀是他妻子還是從輩分論起,怎麽說都是他對長輩無禮在先。
泠祯無從反駁。
伏地請罪:“老祖宗訓斥得是,弟子今後定當謹遵教誨,再不敢對祖師奶奶狂妄無禮!”
“事情因你那寶貝徒弟而起。”獨孤或将袖中的鎖神繩抛出,“你現在去将你徒弟帶過來,本王倒要看看如今她長成了個什麽玩意,讓你這般目中無人地袒護。”
泠祯一聽神色大變:“老祖宗萬萬不可,今寶年幼,就算有錯也是我這個做師父的沒有教好,若是觸犯了您還請老祖宗罰我。”
“呵。”獨孤或眼尾妖嬈,面色如冰霜般冷冽,指尖紅光一閃,鎖神繩“嗖”地一聲飛出去。
鎖神繩本來就是泠祯成神那日獨孤或送給他的護身法器,自然聽他的話。
片刻後,泠祯的小徒弟就被綁了來。
小姑娘睜着茫然的大眼睛,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就被師父的法器給鎖住了身體,還被牽引到了大殿門前。
她原以為是師父在逗她玩耍,乖乖過來後發現顏良君也在,心裏突然生出不好的預感。
見到那抹白色身影,今寶懦懦喚道:“師父。今寶害怕,今寶是做錯了什麽嗎?師父為何動用鎖神繩捆住我呀?”
顏良君冷笑:“不是你師父要罰你,是老祖宗要罰你。”
“你閉嘴!”泠祯心想這個女人何時變得這般落井下石,都這個時候了,她竟然還在火上澆油,今寶年幼無知,她竟恨不得要了她的命,哪裏還是他當初那個善解人意的阿顏。
“老祖宗?”今寶扭頭看向身材颀長的紅衣少年,她見過的男子就屬師父纖塵不染,那張臉幹淨純粹得教人心動,可眼前這名男子的五官竟比師父更為精致漂亮,只是那雙眼睛透着奇怪的光芒,冷冽狠戾,看她時也不如師父那般溫和,瞧着十分的兇。
她吓得瑟縮了一下,慢慢往前爬,害怕地望着她的師父。
路煙見顏良君臉色蒼白,抱着獨孤或的手臂吹“枕邊風”:“王爺要不要幫幫她?”
她用的是詢問句式,沒有非要求他,很是尊重他的意思,就像在公交車上詢問“不如給這位大爺讓個座?”一樣。
獨孤或:“她救過你,還修好了你的法器,我理應幫她。”說罷取出一把梳子,俯身在她耳邊念了句口訣,“去吧。”
路煙被他說話的呼吸弄得耳朵癢,心也跟着有點蠢蠢欲動,要不是當着這麽多雙眼睛,她懷疑她會忍不住把這妖孽小祖宗給強了。
這梳子瞧着好眼熟,只是不知道在哪裏見過,可能是在電視劇裏吧。
路煙按照獨孤或念給她的口訣使用,剛念完最後一個字,就見手中的通體白玉梳子朝着顏良君飛去。
神梳像變戲法似地繞着顏良君轉了一圈,很快便疏通了她的仙根。
顏良君被封印的法力立刻回歸神體,蒼白面色肉眼可見的紅潤起來。
路煙:我草是我的嗎這把梳子真的是我的嗎!牛批愛上了!
泠祯一怔。
玲珑太極梳重現于世,被老祖宗吓得躲起來的仙侍藏在雲層後,面面相觑,心中稱奇。
這把梳子是上古神器之一,因為一直藏在紅楓林的小雀雀身邊,老祖宗不許小雀雀出來亂跑,所以見過它的仙家少之又少。
玲珑太極梳可梳理一切邪惡之氣,也可解除所有禁锢。
果真如傳聞中一般威力無邊,連泠祯上神的封印術都能輕易梳解。要知道這三界能解泠祯上神封印術的就只有老祖宗一人。
獨孤或見路煙運用得當,對神器的駕馭遠超過他的意料,投予她個鼓勵的眼神,體感精血逆流,忍着喉間那股腥甜,壓抑着嗓問她:“自己可以處理?”
路煙:“可以!”
獨孤或的語調一如既往的淡漠:“孩子們不聽話,你就廢了他們的法力,如此自然就乖了。”指尖在路煙眉間虛虛一點:“口訣給你存在這裏,不要再讓我看到你被人欺負。丢人。”
路煙:嘤。
無論在獨孤或面前示不示弱都顯得她很弱,平時戰鬥力爆棚,被這輛坦克一襯托立馬就變成了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不過也只有這位老祖宗才會覺得她弱。
獨孤或走得很急,他一走,路煙不用再裝楚楚可憐,立刻發出惡毒老太婆的笑。
十分神氣地收回梳子,抓起一把長發梳着玩兒,然後瞥向一旁的今寶,沖她打了個響舌,“小婊砸,還記得我不?”
今寶倒在地上,仰頭望着那個高高在上的女人。
這只被老祖宗養在座下的金絲雀,她永遠都頂着那張漂亮的臉蛋招搖,闖了禍自有老祖宗替她收拾爛攤子,比她出生還晚了兩百歲,本來應該喚她姐姐,卻要她尊稱一聲“祖師奶奶”的女人。
從小就能去養心臺養傷的金絲雀,九天神女的獨生女,一出生就受到三界矚目,連見天帝都不需要俯首作揖的神族後裔,她怎麽可能忘記。
兩百多年前她還是一介凡人,被師父帶上天宮,因為師父在仙界的地位,所有人都要給她三分面子,唯獨這只金絲雀,見了她就同她動手,無論她怎麽讨好都沒有用,她罵她辱她,連她師父的面子都不給。
路煙也打量着這個扮嫩的白蓮花,這女人怎麽也二十出頭的人了,明明歲數比她看起來還要大,以為打扮得嫩一點就可以裝未成年嗎?斬男裸妝誰不會化似的,一看就是三觀不正想搞掉師娘上位的狗東西。
連鑒婊能力超強的獨孤或都看她不順眼,八成就是個心術不正的女人沒跑了。
今寶愛她師父,這件事騙得過所有人,卻騙不過紅楓林那位老祖宗。她做夢也沒想到老祖宗會插手這麽一件小事。
多年以前獨孤或就警告過她,心術不正就剔除她的仙骨将她打下凡間。
她從來不敢向師父表明過自己的心意,但她看得出來,師父愛她勝過愛他的妻子。因為這一百多年來,師父都是陪伴在她身邊寸步不離,而他和妻子根本就是形同陌路。
她望着居高臨下看着她的紅衣少女,那個女人肌膚勝雪,五官還是那麽讓人驚豔,就算被封印了記憶仙體也絲毫不受影響,她如今周身都散發着老祖宗的真氣,所有生靈都不敢靠近不敢傷她。
這女人明顯偏袒師父的妻子,定是要仗着老祖宗給她撐腰來欺負她的。
她心裏一陣惶恐,眼淚斷了線的串珠似地往外滾,小臉一片無辜:“師父……今寶好怕,師父救我。”
泠祯曾親眼目睹路煙和今寶發生沖突,那次今寶差點被雀雀推進洗練池,幸虧他及時趕到。
他長指一彈,收回了捆在小徒弟身上的繩子。
今寶立刻撲進他懷裏,“師父,我好怕。”
路煙:???
很好,這小婊砸現學現賣,可她是獨孤或的王妃,她算個毛憑什麽當着別人妻子的面抱人家老公?
草他媽的。
路煙抽出腦後發簪,念了個決,成功将簪子變成一把劍,她松了一口氣。
鋒利劍刃直逼向抱在一起的師徒二人之中,冷聲道:“泠祯,你是不是男人啊?這麽對自己的結發妻子你腦子進水了嗎?”
顏良君許是見慣了這種場景,竟是無動于衷,只唇角浮現一抹嘲諷的笑意便再沒多言一句。
經過這麽多年的等待與失望,如今又在她看着長大的雀雀面前讓她這般難堪,真是愧對那聲“君上”。
她終于釋然,平靜地道:“本座身子不适,先行一步。尊上,明日午時,三生石見。”說完一個閃身不見了蹤跡。
泠祯驚覺顏良君的反常,猛地推開小徒弟,卻被今寶緊緊抱住,嗚咽着嗓抽泣:“師父不要走,今寶害怕。”
她是真的害怕,這只金絲雀手持兩件法器,任意一件都可以當即讓她魂飛魄散。
看到抱在一起那對苦命鴛鴦,路煙被氣炸了。
泠祯拉開今寶的手,拍了拍她的發頂安撫:“沒事。”扭頭看向妻子離開的位置,心底一片凄涼,又無比惱怒。
那小白蓮揪着泠祯的袖子哭得很傷心,這畫面路煙感覺曾經也發生過,就好像同樣的事件在重複,當時她的心境也如同現在這般憤怒。
路煙不由一愣,拍了拍腦袋,腦中猛然閃過顏良君抱着她替她止血的畫面,在她耳邊說“好孩子,不怕,你娘親很快就會回來的”那場景。
她痛苦地晃了晃腦袋。
再看向面前那師徒二人,心裏就開始犯惡心,譏诮道:“你喜歡她的話,大可以解除婚契你們在一起啊,何必在這上演虐戀情深!”
泠祯拉開小徒弟,“雀……祖師奶奶,今寶年幼,求祖師奶奶網開一面!”
路煙摸了摸剛得到的寶貝梳子,神氣地怼過去:“她比我老。你的意思是我年幼,不配處理這件事?”
泠祯:“弟子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我在凡間已經嫁給王爺,我比她小我都已經當人家的妻子了,所以你寶貝徒弟哪裏小,你摸過嗎?”
泠祯冷清的面龐蘊着怒:“祖師奶奶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