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傅柏秋後知後覺這話不妥,彎腰撿起毛巾,放回貨架。

“我先下去,你慢慢挑。”她避開她的目光,獨自走向扶梯。

時槿之張了張嘴,聲音卡在喉嚨裏,視線掃過一排排毛巾,匆匆拿了兩條藍色的放進購物車,追上那人的腳步。

樓下是食品區,生鮮熟食零嘴應有盡有,傅柏秋在生鮮區轉悠,心裏總想着家中多個人,想着時槿之這個名字,不知不覺買的盡是對方愛吃的菜。

等回過神來,時槿之已經站在她旁邊,愣眼看着她手裏的袋子。

“房東,住你家包飯嗎?”

“……”

傅柏秋低頭看着幾袋子菜,倒回去不是,放推車也不是,感覺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

尴尬。

時槿之先她一步接過袋子,放購物車裏,笑了笑:“我會刷鍋洗碗的。”

兩人買完東西出來,天陰仄仄的,狂風卷着冷雨斜了飄,建築物檐下也是濕漉一片,站不得人。

“等雨小點再走吧。”時槿之看着天,出門前想着幾分鐘路沒必要開車,這會兒有些後悔。

“嗯。”傅柏秋點點頭,拉着她胳膊往門簾裏面走:“進來點,別淋濕了。”

力道一下沒控制好,時槿之半個身子慣性撞在她懷裏,一陣悠然冷香沁入鼻尖,交織,混合。

時槿之:“……”

等了一會兒,雨勢漸小,傅柏秋拿出包裏的傘撐開,稍稍往時槿之那邊傾斜了點,兩人共一把傘走出超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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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裏帶風,斜着飄,傘只能遮住脖子以上,時槿之身上只有一件薄毛衣,冷得發抖,傅柏秋不禁加快了步伐,三分之二的傘傾向她那邊。

到家開了燈,時槿之瞥見她身子一側顏色更深,皺眉:“你衣服濕了。”

“沒事,風衣,裏面幹的。”

傅柏秋把菜放進廚房,上樓脫掉外衣,用衣架撐着挂起來,然後換回居家休閑服,想着吹了風怕着涼,要煮點姜糖水喝,她下樓回到廚房,時槿之已經在竈臺前忙活開了。

“你……會做飯?”

時槿之輕輕吸了下鼻子,對她微笑:“上半年才開始學,一般般。”

以前毛毛總是笑她,嬌生慣養大小姐,生活不能自理,一雙手除了彈鋼琴不會別的,然而分開的這七年裏,修馬桶、換燈泡、洗衣做飯打掃衛生,她什麽都學會了,下午收拾整理房間也自己來,畢竟明年就三十歲了,而立之年。

誰知傅柏秋皺眉道:“我來,你洗碗。”

“……”

支走了人,她不急着做飯,拿來生姜去皮切絲,丢盡裝水的鍋裏,燒開後加了點紅糖。幾分鐘後,她端着兩碗姜糖水出去:“時槿之。”

被點名的人心髒猛地一抽,乖乖坐到餐桌邊,看着她:“毛毛,能不能別連名帶姓喊我?”

“好,時小姐。”

“太正式了,不行。”

傅柏秋身子往後靠,挑了下眉:“那喊什麽?”

“就像以前那樣……”槿之,或者寶寶。她低下了頭,沒敢說出來。

傅柏秋冷笑一聲:“你覺得我們是以前那種關系麽?”

一句話紮進心窩子裏,疼入肺腑,時槿之把頭埋得很低,臉幾乎要栽進碗裏,借着吹氣掩飾委屈。

“對不起。”

傅柏秋:“……”

晚餐兩菜一湯,傅柏秋自認廚藝不算高,日常吃着足夠,在國外那段日子每天都自己做飯,做給前女友吃。

前女友現在吃得正開心。

傅柏秋晚上一向吃得少,小半碗米飯就着菜細嚼慢咽,不時瞟她一眼:“你笑什麽?”

“因為又吃到毛毛做的飯了啊。”

“要收錢的,一餐十五。”

時槿之立馬放下筷子,委屈地看着她:“那我去吃泡面了。”說着起身就要走。

“回來!”傅柏秋低喝,“坐下,跟你開玩笑。”

“哦。”

她坐下繼續吃飯,垂着腦袋偷笑。

傅柏秋斜眼睨着她,無可奈何,一個人吃飯安靜還行,兩個人就略詭異。

“你什麽時候回的國?”

時槿之筷子一頓,愕然:“八月底。”

“住家裏?”

她随口一問,時槿之并非随便一聽,情緒瞬間低落:“毛毛,你是不是還覺得我騙你,想趕我走?”

傅柏秋答非所問:“說說吧,怎麽回事。”

“我……”

時槿之垂下眼皮,用筷子戳着碗裏的米飯,“跟經紀人鬧掰了,就回國了。榕城音樂學院聘我為教授,鋼琴表演專業,安排了免費公寓,但是我不喜歡,所以這就找房子搬出來了,有些事情一言難盡,我以後慢慢跟你說。”

傅柏秋口中喃喃:“葉子潇?”

腦海中閃過經紀人的影子,那是個雷厲風行、控制欲比較強的中年女人,中美混血,有點背景,早年是時槿之的伯樂,發掘她身上的商業價值,讓她賺了不少錢。在英國念書那段時間,傅柏秋見過對方許多次,印象不錯。

怎麽會鬧掰?

聽到這個名字,時槿之手抖了一下,眼中浮現痛苦的神色,自嘲道:“當初風光驚豔,全是因為世面見得少。”

“嗯?”

“彈鋼琴就好好彈鋼琴,混我的古典樂壇,沒事兒少去娛樂圈摻和。”她自言自語,眼神清明。

傅柏秋沉默了,提到娛樂圈才恍然大悟。分手之後,她沒再關注過時槿之的消息,可是近幾年時槿之常常登上國內娛樂新聞頭條,無一例外是窺探其私生活的花邊新聞,時時刻刻推送,她這樣不關注娛樂圈的人也難不知曉。

一位世界級鋼琴家,活成了流量明星。

美女,多金,單身,藝術家,這些字眼像磁石一樣吸引着娛記們的鏡頭,沒料也能編出料來。究其原因太高調,人紅是非多。

傅柏秋感覺自己明白了點,又還缺些東西。

“以後還會有演出嗎?”她問。

時槿之擡起頭,突然笑了:“當然,但不會像以前那麽頻繁。”

傅柏秋悄悄松了口氣,夾菜吃。

歸根究底,她們已經分手了,是自己提的,這人今後怎樣與自己無關,但總歸不希望對方那麽慘。

最忙的時候,時槿之一年有上百場演出,徘徊于世界各地的音樂廳,專門的團隊伺候着,身家千萬,而跟經紀人一掰,大概身家都賠光了,落到這副田地。

在傅柏秋看來這是最好的結果,損失的是錢,不是身心健康,也不是專業水準,萬幸。

吃完飯,時槿之去刷鍋洗碗,傅柏秋沒走遠,站在樓梯邊聽着,确定她做得來才放心上樓。

這一晚傅柏秋沒睡好,斷斷續續做了幾個夢……

眨眼間日子過得飛快,同住的生活還算愉悅和睦,傅柏秋漸漸适應了家裏多個人。但有時候她會想,如果租客不是時槿之,而是完全陌生的女人,她需要多久才能适應?

時槿之看起來也很忙,白天出門,傍晚才回來,有時候在外面吃飯,傅柏秋只當她在學校上課,遵循互不打擾原則,不多問。

兩個人就這樣相安無事地生活,一周有餘。

傅柏秋帶着徒弟熟悉了防腐入殓的業務流程,開始讓她單獨上手,經過這周觀察,江寧已經适應面對正常死亡的遺體。

“把0823推過去,給家屬看一下,沒有問題就可以火化了。”

“好的,傅姐。”

上午傅柏秋處理了五位逝者的遺體,三位非正常死亡,一位正常死亡,都很年輕。她把最後納棺入殓的女性逝者交給同事,對徒弟道:“去吃飯吧。”

這幾天師徒倆熟悉了些,江寧是話痨,吃貨,每天來上班都帶很多零食,分給辦公室的同事,空閑了邊吃邊唠嗑,但在化妝室需要嚴肅安靜,她也不會吵,很快就融進了新群體,連傅柏秋這樣話少冷淡的人都願意陪她唠。

男同事們直呼:幸好是女孩子,否則要拐跑“神仙姐姐”。

兩人到食堂排隊,傅柏秋打好飯坐下,剛吃幾口,同事A急匆匆跑過來:“傅姐!”

她筷子一頓,擡起頭。

同事A跑得很急,上氣不接下氣道:“0823手上的戒指不見了,家屬非說是我們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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