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車燈強勁,直直推開濃重的夜色, 照亮了前方的柏油小路。
時槿之坐在院門邊的綠化帶臺階上, 雙腿屈起,肩背微駝, 下巴抵着膝蓋, 縮成一團的姿勢。她被這束突如其來的強光刺得睜不開眼, 擡手擋了下臉, 以為車子要過, 下意識縮了縮腿,讓路。
光突然熄滅了,黑暗降臨。
而後她聽到車門被打開,腳步聲由遠及近, 這才擡起頭,猝不及防與來人對視。
傅柏秋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俯視着, 高瘦的身影被路燈拉得老長。
“毛毛!”
看到熟悉的面孔, 時槿之驚喜又意外, 猛地一下子站起來,起得太快, 頭有點暈, 身子一晃往那人懷裏栽。
傅柏秋眼疾手快抱住她,衣襟前灌入一陣寒氣,不由垂眸掃了眼她身上,皺起了眉。
寒冬臘月, 夜裏室外只有6、7℃,時槿之僅穿了毛衣牛仔褲,被凍得瑟瑟發抖。
“我送你回家。”她臉色黑如鍋底,二話不說拉起時槿之的手腕,往車子那裏走。
掌心觸到腕上疤痕狀凸起,眉心猛跳了下。
時槿之掙紮後退,“我不去。”
傅柏秋當沒聽到,手上加重了力道,生生拽着她走。
“毛毛,別送我回去……”她聲音有些沙啞,被拖着向前栽了兩步,“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腳步倏然頓住,傅柏秋掐緊了她手腕。
心裏像檸檬汁加了汽水,咕嚕咕嚕冒着酸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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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影子披着光,瘦長挺立,側臉線條忽而模糊忽而明朗,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着,薄唇半張,吐出的氣息化作淡淡白煙,消散在寒冷的空氣裏。
兩人保持牽着與被牽着的姿勢,僵立不動,時間好像凝固了。
時槿之突然連着打了兩個噴嚏,靜谧中尤為刺耳,而後吸了吸鼻子。傅柏秋回過神來,擔心她感冒,連忙掉轉腳步,拉着她走車庫地下室進屋。
屋子裏也并不很暖和,南方的冬天就是如此。
傅柏秋打開客廳的櫃機空調,讓時槿之坐到沙發上,然後倒了杯熱水放她面前,“先喝點熱的暖一下,我去把車停好。”
“好。”時槿之聽話地捧起杯子,不算燙,送到嘴邊抿了一口。
她目光左右轉着打量房子,努力搜尋腦海中的印象,但是很遺憾,沒有任何地方覺得熟悉。這房子目視面積挺大,上下雙層,帶車庫和大院子,小區環境也不錯,應該不便宜,如果只住兩個人,是有些空曠浪費了。
但是比自己家的迷宮要強百倍。
時槿之兀自苦笑了一下,從小挎包裏拿出已經沒電關機的手機,寶貝似的摸了摸。
假如她沒有翻到聊天記錄上的租房信息,就無論如何也不會知道,自己竟然是和毛毛租住在一起。
她從姐姐那兒問到的消息不多,僅能知道自己跟毛毛是高中同學,關系親密,曾經一起留學英國。後面的事,因為姐姐那時忙于學業,隔着一個大西洋,便也不清楚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和毛毛已經很久不聯系了。
而且根據聊天記錄來看,她租住在毛毛這裏是偶然情況。
中間發生的事情無人知曉。
背後傳來關門聲和腳步聲,時槿之坐直了身子,雙手捧住水杯,有些緊張。
“你什麽時候來的?”傅柏秋坐在她側對面的單人沙發上,脫了外套,露出裏面的睡衣。
時槿之訝然,如實回答:“八點多。”
“恢複記憶了?”
她搖頭。
“那你怎麽知道我的住址?你哥告訴你的?”傅柏秋挑了下眉,有一瞬間想過會不會是她哥哥告訴的,畢竟來拿了行李。
果然,時槿之點頭道:“他說從你家拿了我的行李,我問他,他就說了。”
傅柏秋閉了閉眼,重重吐出一口氣。
難怪她哥電話裏問她在不在這兒。
這人失憶就算了,偏偏失不全,那麽多人裏唯獨記得她。
真讓她惹上了個麻煩精。
“你怎麽過來的?認識路?”
“包裏有錢,可以打車。”
傅柏秋一愣,想着門衛怎麽會放她進來,轉念又恍然大悟,她已經登記過車牌號和個人信息,進出通暢無阻。
“來了就一直坐在門口?不知道給我打電話?”
“打了,你沒接,短信也沒回,然後手機沒有電了,我就想等明天早上你應該會出門,能看到我……”時槿之越說聲音越小,渾身打了個寒顫,兩只手交替着捂手背。
剛才外面光線不好,傅柏秋沒注意,這會兒瞥見她雙手冷得通紅,冒着紫色血點,不由暗暗倒抽一口氣。
以前,時槿之這雙手從不提重物,不拿鋒利的東西,不做粗活兒,更不會受凍,外表保養得嬌|嫩富潤,內裏錘煉得靈動有力,稱得上是金鑲了鑽的。
現在落魄成這樣。
懊悔、愠怒、無奈,諸多情緒交織翻湧,攪得她心神不寧。
傅柏秋嘆了口氣,起身去拿暖手袋,插上電。等了十餘分鐘,她把暖手袋塞給時槿之,“捂一會兒吧,等等就暖和了。”
“謝謝。”時槿之小聲說。
暖手袋兩側的拉鏈連着一只兔子頭,粉粉嫩嫩的,長耳朵,大板牙,很是可愛,她擺弄了幾下,唇角微微往上翹,将雙手捅進去。
空調吹出一陣陣熱風,屋裏暖烘烘的,但是這風非常幹燥,吹久了臉上不舒服。傅柏秋看着那人擺弄兔子頭,無奈笑了笑,打開了空氣加濕器,讓它噴一會兒再關。
“我給你哥打個電話,讓他來接你。”
時槿之捏住了兔子耳朵,擡起頭看着她:“我不回去。”
“你家裏人都快急瘋了知道嗎?你只是失憶,不是失了智,怎麽像個小孩子一樣那麽讓人操心呢?”她覺得自己的耐心下限正在被挑戰,可即便是生氣,大聲說話,那張天生溫柔相的臉也沒多可怕。
“可是我不喜歡他們,我在那裏住得不舒服。”
“那也改變不了那是你家,他們是你家人的事實,你不回家還能去哪裏?”
時槿之默然低頭,揪着兔子耳朵,不說話。
傅柏秋以為她妥協了,掏出手機正要打電話,誰知那人突然說出一句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毛毛,是不是因為我租你的房子,沒給租金,你才這麽讨厭我?”
“……”
話題一下子跳躍了十萬八千裏,她滿頭霧水。
時槿之擡頭看了她一眼,輕聲道:“我看了微信聊天記錄,十月底我租了你的房子,和你一起住在這裏,我哥拿回去的行李裏面有一份合同,上面寫得很清楚租期是一年,雖然我不知道前因後果,但是你現在不讓我住是違約的。”
“還有,我問了我姐姐,她說我和你是高中同學,關系非常好,一起去英國念過書。”
時槿之一股腦兒把問到的、查到的有用信息全部說了。獨獨最關鍵那一段落了,空白。
傅柏秋淡然聽着,眼神平靜無波,“不是。”
“那是為什麽……”
“你再問就滾出去!”突如其來的爆發,她雙目赤紅。
這人,擺明了要賴在自己這裏不走。
時槿之吓得手一抖,柔軟的兔耳朵從掌心滑走,她按住胸口,視線開始模糊。
氣氛緊張到極點。
“對不起。”半晌,時槿之讷讷站起來,“我這就走。”
她放下暖手袋,拂了拂碎發,掖在耳際,擡頭對傅柏秋揚起燦爛的笑容,但眼底深處盡是決絕的悲傷。而後她轉過身,挺直了肩脊,走到門邊穿鞋。
傅柏秋驀地産生了不祥預感。
“你去哪兒?”
“要麽我送你回去,要麽等你哥來接,你……”
時槿之穿好鞋,沒應,打開了門。
“喂!”
“時槿之!”
——砰!
人已經出去,關上門。
傅柏秋捏緊了拳頭,一陣風似的追出去,鞋沒來得及換,踏出門那一瞬間,冷熱交織。她三步并作兩步追上前面那人,一把拉住她手腕,用力往後一扯,怒道:“大半夜你發什麽瘋啊!”
時槿之被拽得一個踉跄,跌進她懷裏,而後就勢抱住了她,失聲痛哭。
“毛毛……”
傅柏秋一聽她痛哭就崩了,整顆心高高懸起來,不上不下。
“你知道嗎,我一睜開眼,就看到很多不認識的人圍在我身邊,唯一能記起來的只有你,那種感覺就像身處狼窩虎穴,我逃不出去。”
“除了你,我沒有辦法相信任何人,你不要我的話,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她好不容易暖和起來的身子,被寒夜裏的冷風一吹,又打起了顫。傅柏秋也只穿了睡衣,兩個人站在露天院子裏一塊兒發抖。
冬夜寂靜,彼此間依偎在一起,聽着對方的呼吸,互相取暖。
時槿之頭埋在她頸窩處,貪婪地聞着領口幽香,仿佛遵循了心底最原始最本能的引導,情不自禁就想親近她。
“毛毛,你收留我吧。”
“我可以幫你做家務,我吃得也少,好養活。”
“如果我真的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你就把我當人|肉沙包,想怎麽打就怎麽打,但是……別打臉就好了。”時槿之悶聲說道,鼻音越來越重。
上好的悲情氛圍硬生生被破壞,傅柏秋心裏正酸得發澀,誰料“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收不住了。
“可我就想打你的臉呢?”她指尖挑起這人下巴,神情認真。
時槿之雙目泛紅,臉頰淚痕幹涸,聞言咬了下嘴唇,閉起眼睛:“那你打吧,輕一點。”
啧。
等了許久,等不到巴掌落下來,時槿之小心翼翼睜眼,卻見傅柏秋一動不動盯着自己,目光深遠複雜。
“毛毛——”
“毛毛?”
“毛……”臉蛋倏地被捏住,往前拱了拱,她雙唇不得已撅起來,像只小豬崽。
傅柏秋哈哈大笑,一下子松開了她,轉身往回走。
身上的溫度驟然消失,時槿之愣在原地不敢動,絕望随着她距離一點一點拉開而漫上心頭。
突然,那人停住腳步,回頭,皺眉道:“要我用轎子把你擡進來?”
“你……?”
“狗皮膏藥甩不掉,我還能怎麽辦?”傅柏秋無奈攤手,“不想感冒就快點進來。”
時槿之眼眸晶亮,卻苦笑了下,連連點頭,跟着她進了門。
傅柏秋給時恒之打了個電話,告訴他人找到了,但是鬧着不肯回去,而後便把手機交給時槿之,讓她自己說。
看時槿之對哥哥說話的态度,好像在跟一個無關緊要的人閑聊,臉上寫滿了敷衍和冷漠,傅柏秋心中的疑慮徹底被打消,這人是真失憶,否則演技如此逼真,就該去拿奧斯卡了。
那可是她從小到大最親最親的哥哥。
電話沒挂,時槿之又把手機還給她,“他要跟你說話。”
傅柏秋接過來,客氣應了幾句,平靜面容下洶湧着酸楚惆悵,而後挂掉電話,長嘆一口氣。
“他說什麽了?”
“明天幫你把行李運過來。”傅柏秋挑着答,其實遠不止這句,哥哥先是松一口氣,再是向她道歉,然後誠懇拜托她先照應一陣子,家裏那邊再想辦法,具體的明天他過來見面談。
她不知道時家其他人怎麽樣,但這個哥哥的确是為妹妹操碎了心,而做妹妹的也不讓人省心。
傅柏秋想起了自己家人,以前總嫌他們煩,唠叨,當他們不再了,又無比懷念,人就是這種犯|賤的生物。
“哦。”時槿之淡淡應聲,“那我可以住你這裏嗎?”
“一年。”
原想着把租金、押金和違約金一并雙倍退了,卻沒料到會發生這事,計劃趕不上變化,傅柏秋無法,只得按合同上的期限來。
但她也清楚,自己不過找個借口罷了,真想趕人,方法千千萬,破財消災她有的是錢,至于究竟為什麽,她說不清,表不明,索性就不去想了。
時槿之點頭如搗蒜,一年很知足了,她不能貪心。
“很晚了,睡覺吧。”傅柏秋瞥了眼已過十二點的挂鐘,想着明天上班要早起。
她習慣起身,正要上樓,卻見時槿之一動不動坐在那,看着她,面露難色。
“???”
“我沒帶衣服。”她小聲說。
傅柏秋:“……”
何止是沒帶衣服的問題,她住的那間卧室已經搬空了,就剩床架子。因為傅柏秋獨居,一樓房間空置,只有最基礎的家具,而先前人搬進來時,被褥枕頭都自帶,這會兒別說換洗衣服,連床都沒得睡。
二樓書房倒是有張小床,可以将就,但是她不想讓任何人進去。
“穿我的吧。”
“那內|衣……”
“我給你拿新的。”傅柏秋語速極快打斷道,掩過不自然神色,許是單身久了,連一個簡單的名詞都能引得她敏感起來。
說完她三步并作兩步上樓,逃得飛快。
時槿之白天在“玻璃房”那邊洗過澡,這會兒沒泡太久,身上暖和後便關了水。
毛毛給她的睡衣是穿過洗幹淨的,款式中規中矩,顏色是非常女人味的玫紫,料子帶絨毛,摸着柔軟舒适。旁邊是內|衣褲,剛剪了吊牌,黑色一套,普通款,沒什麽新鮮刺激的花樣。
但是……
她低頭看看自己,臉上一熱,再看看衣物尺寸,顯然小了。
左右晚上穿這個睡覺不舒服,她幹脆就不穿,只穿了褲子,換上睡衣。
“衣服放籃子裏,明天再洗。”傅柏秋在外面等着,一見她出來便提醒,目光直勾勾落在她身前,怔了怔。
也罷,這人沒有穿內|衣睡覺的習慣。
時槿之感受到她的目光,臉又熱了幾分,解釋道:“那個…小了。”
“……”
氣氛忽而微妙。
她忘記了,兩個人尺碼不一樣,對方足足大自己一個cup,縱然睡衣料子厚,也足見那處輪廓大小。
牆上挂鐘的指針發出“嗒嗒”聲,一下一下的,不知走過去多少秒。
傅柏秋喉嚨幹澀,低咳了兩聲,移開視線,“上來吧。”
她轉身上樓,打了個呵欠,時槿之拿起自己放在沙發上的小挎包,跟上去。
二樓格局與一樓差不多,但生活氣息更濃厚,裝飾風格偏溫馨,更像個家。時槿之四處打量,覺得奇怪,相冊裏只有在一樓的偷|拍照,沒有二樓的。
“你睡這間,将就一晚。”傅柏秋指了指自己的卧室,家裏其實還有被褥床單,但是天太晚她懶得鋪,适才找人神經緊張,這一松弛下來,上下眼皮直打架。
時槿之乖巧點頭,問:“那你呢?”
傅柏秋指指書房,捂着嘴打了個呵欠,“晚安。”說完像幽靈一樣飄進去。
門“咔嗒”一聲關上了。
時槿之站在原地,望着那扇門出了會兒神,收回視線,推開右手邊卧室的門。
燈是開着的,暖空調的熱氣撲面而來,床|上被子掀開了一角,像是有人躺過。房間非常寬敞,一間足夠當兩間,自帶小陽臺和廁所,兩個大衣櫃各占一整面牆,推拉玻璃門前簾子半開,旁邊擺放着一張書桌。
她冷不丁瞧見書桌上立着個白森森的骷髅頭……
“啊!!!!”
隔壁傅柏秋剛躺下,困極沾枕頭就着,将将要進入深度睡眠,被這聲突然爆發的尖叫驚得差點栽下床。
将睡未睡之際,她是最恨被吵醒的。
“毛毛!有鬼!毛毛……”時槿之在外面拼命拍門,不,捶門,沙啞的嗓音含着哭腔。
傅柏秋惱怒爬起來,一開門,那人香軟的影子撞進懷裏,她下意識伸手抱住。
火氣頓時煙消雲散。
“怎麽了?”
時槿之臉埋在她肩上,低聲啜泣:“房間裏有人頭……”
人頭?
傅柏秋怔了一下,當即明白過來,是書桌上的骷髅骨。她有些懊惱,一時粗心大意忘記收起來,自己幹這行習慣了不害怕,但不代表別人不怕,尤其這大晚上的。
“你別去!”時槿之攔着不讓她去那間房。
“那是我買的模型。”傅柏秋輕拍着她的背,柔聲安撫,“這個世界上沒有鬼。”
即便有,也是她先遇到。
時槿之愣了一下,噙着淚,悶悶不做聲,也不好意思再抱着她,便松手。
傅柏秋踏進房間,把骷髅頭用圍巾包住,塞進了櫃子最底下,而後出去,“我收起來了,去睡吧。”
時槿之咬了下唇,黑眸裏水光潋滟,欲言又止。
适才滿腦子漿糊不清醒,這會兒傅柏秋倒是能察覺出點什麽了,她試探問:“還是害怕?”
“……嗯。”
時槿之猶豫許久才應,覺得自己事兒多,但又不得不承認,她真的害怕。
困意襲來,傅柏秋又捂嘴打了個呵欠,無奈道:“那就一起睡吧,床夠大,湊合一晚。”說完揉了揉眼睛,去書房拿了手機,帶上門,進主卧。
她實在困得厲害,一倒下去,眼睛一閉,就不願睜開了,嘴裏哼哼着:“關燈。”
“好。”
時槿之全然沒有心思想別的,目光不斷往書桌上探,盡管那裏已經空無一物,她還是瘆得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毛毛怎麽會有這種愛好?
口味真重。
燈一關,屋內陷入沉悶的黑暗,時槿之蓋着被子躺在床一側,聽着身邊人沉穩的呼吸聲,心忽然蠢蠢欲動。
而後,某些念頭戰勝了恐懼。
空調上的數字溫度亮着一抹幽幽綠光,時槿之平躺着等了一會兒,待身旁傳來的呼吸聲變得冗長均勻,估摸是睡着了,她小心側過身,一條手臂沿着被|褥的溫度緩緩擦過去,而後搭在那人腰|間,一點點收緊。
她屏住了呼吸。
身旁人沒甚反應,時槿之神經稍稍松懈,臉埋在她肩|窩裏,吐出一縷溫|熱鼻|息。
“嗯……”傅柏秋無意識哼|哼了聲,身子動了動,“槿之…別鬧……”
黑暗中,時槿之怔了一下,後知後覺她在喊自己名字,心不由得懸起來。
“什麽?”
半晌沒動靜。
時槿之不死心,小心在她耳|邊吹了一口氣。
“唔…下次…下次讓着你……”傅柏秋身子顫了顫,糾起眉,又睡過去。
“讓我什麽?”
室內一片寂靜,再沒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