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傅柏秋做了一個夢。

歪|纏,親|吻, 翻|騰不息, 那人在她手|頭時而像一團火,肆意燃|燒, 時而像一汪水, 潺潺流淌, 頃刻又化作明媚的嬌|花, 溫柔綻放......

末了, 不甘心,想掌握一次主導權,便總逗|哄她。

這兒吹一吹,那兒撓一撓, 使盡渾身解數。

她在夢中笑了,溫聲軟語哄人:下次讓着你。

清晨六點半,鬧鐘準時響起。

睡夢中的傅柏秋擰了下眉, 意識逐漸清醒, 只覺胸口像壓着什麽重物, 沉甸甸的,她倏地睜開眼, 掀起被子。

一團細軟的茶色卷毛露出來。

時槿之像八爪魚一樣抱着她, 腦袋枕在她身前,呼吸冗長,睡得正香。

“……”

鬧鈴仍在響,是一段溫柔的輕音樂, 沒能把這人吵醒。傅柏秋愣着神,手心不由自主輕撫她頭發,片刻才回神,關了鬧鐘。

被窩裏暖烘烘的,像躺在熱棉花裏。

夢中情境此刻依然清晰無比,傅柏秋不可避免想到了,臉頰有些|燙,喉嚨發幹,羞|恥感一陣陣湧上心來。

她躺了一會兒,意欲平心靜氣,可身前這人枕着,越躺越燥,沸|騰的血液蹭蹭往上蹿,燥出一身薄汗。

呼——

想着要上班,傅柏秋小心挪動了一下,想脫身,不想把人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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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剛動了動胳膊。

“唔……”這人嘤|咛一聲,摟得更緊了。

傅柏秋暗暗無奈,又挪了挪,動不得分毫,只能稍稍大點動作,不想人就被她弄醒了。

時槿之半睜開眼,下巴蹭到一處軟綿綿的凸起,怔了怔,昂起脖子看着頭頂臉色怪異的女人,這才意識到自己抱着的是什麽。

“毛毛?”

她嗓音有點沙啞,說着又用臉蛋碰了碰。

好舒服哦,軟軟的。

傅柏秋渾身一顫,倒抽了口氣,緊咬住牙關道:“抱夠了沒?”

懷裏人“唔”了聲,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非常誠實地回答:“沒有。”

“起來,我要上班了。”

“這麽早嗎?”時槿之揉了揉眼睛,看向窗外,天剛蒙蒙亮。

傅柏秋沒理,趁勢推開她,坐起身,昨夜空調定時開到淩晨,現在屋子裏還暖和,起床不需要靠洪荒之力。

一陣風灌進被窩裏,時槿之哆嗦了一下,卷起被子,只露出一個腦袋。傅柏秋留意到她的小動作,暗惱自己魯莽,便先行下床,仔仔細細替她捂嚴實被子。

“今天你就乖乖呆在家裏,哪兒也不許去,知道嗎?”

“好。”

“藥帶了沒有?”

“帶了。”

“記得按時吃,我會打電話來監督你的。”

“嗯。”

時槿之被她裹成了壽司卷,一動不動平躺着,問什麽答什麽,十分乖巧。

只是那雙眼睛睜得更大了。

因為……傅柏秋正準備換衣服。她平時習慣穿好衣服再去洗漱,房間裏暖和,換的時候不會冷。

她側對着床,kou|子一粒一粒散|開,領襟側裏膚|色如初雪,山野美景隐約顯露,該瘦的地方骨|感,該胖的地方有|料,時槿之瞧直了眼,薄唇微張,喉嚨上下滑動着。

脫到一半,傅柏秋恍然想起屋裏還有個人,視線甫一掃過來,與那人se|相畢露的目光撞個正着。

“……!”

偷看被抓包,時槿之心一驚,堪堪把腦袋縮進被子裏,支支吾吾道:“我…我什麽都沒看到。”

此地無銀三百兩。

傅柏秋惱紅了臉,卻也不好發作。她一手憤憤按住前襟,一手抱着要換的衣物,快步離開房間。

——砰!隔壁房的關門聲。

時·鴕鳥·槿之的心也震了震,雙手抓住被沿,悄悄探出兩只眼睛,眼珠轉了兩圈,松一口氣。

而後她聽着人進了浴室洗漱。

不多會兒,房門又開了,腳步聲來到床邊。

傅柏秋已經穿戴齊整,進來拿包和手機,瞧見床上拱起一座小山包,“別裝了,我知道你醒着。”

那人動了動,被子掀開一條縫,露出半個腦袋,緊張地看着她。

有點可愛。

傅柏秋彎了下唇角,輕聲說:“你想睡就再睡會兒,我會給你留早餐,起來記得吃,午餐你自己解決,或者我可以幫你點外賣,還有不要忘記吃藥,下午你哥會過來……”

一番唠叨,時槿之安靜聽着,覺得自己像個被皇帝寵|幸的妃子。

“記住,不準踏出院門一步,我裝了監控的,手機上能看到,你要是擅自跑出去了,回來等着我收拾你。”傅柏秋絮叨完了,目光始終沒聚集在這人臉上。

想起适才的夢,現下越發像“事後”對話。

“好,我記住了。”時槿之對她眨眨眼,笑了一下,“你什麽時候下班?”

“三點。”

傅柏秋想了想,補充道:“不許亂動二樓的東西。”

看在這人失憶的份上,姑且允許她在二樓活動,只不過書房已經被上了鎖,無需擔心她會進去。

“好。”

失憶後的時槿之太乖了,小心翼翼的眼神讓人無奈,茫然無措的表情又讓人心疼,傅柏秋怔在床邊看着她,想說些什麽,嘴唇張了又合上,只吐出一句:“等我回來。”

從來沒有哪一天去上班去得如此不放心。

傅柏秋下樓進廚房,煮了小米粥,蒸了幾個奶黃包。吃完後她把剩下的放在電壓鍋裏保溫,檢查了一下門口和院子裏的攝像頭,這才安心出門。

時槿之睡了個回籠覺,八點多醒了,一直在床上賴着,賴到九點半才起。

昨晚反應遲鈍,今早她才意識到,這是毛毛的房間。

枕頭,被子,甚至是空氣,每一個分子都充滿那人的氣息,她在被窩裏打滾,臉埋進枕頭裏,蹭了個夠,因為過了今天她大概就不能跟毛毛同睡了。

浴室洗漱臺上放着新的牙刷和杯子,裏面挂了一條新毛巾,都是藍色,時槿之看到它們那一瞬覺得很親切,心裏暖融融的。

吃完早餐,她把碗洗了,順便吃藥,而後開始了對整棟房子的巡視工作。

第一個目标,了解毛毛的生活環境,習慣喜好。

房子整體看上去精心設計裝修過,一樓太空,顯得略有幾分簡陋,但窗邊那臺漆光油亮的三角鋼琴增色不少。

鋼琴……

時槿之恍了一下神,腦海中閃過些許模糊的畫面。

市裏一位領導病逝,今早遺體被送來殡儀館,主任指派了一整個組的入殓師過去,剩下的活兒就落在了傅柏秋和另一位同事肩上。

一上午忙壞了,水沒喝一口,手上不停,站得腿發麻。

“累死了。”

傅柏秋踏進辦公室,小聲抱怨了一句,見裏面只有江寧在,神情也放松下來。

“師父辛苦了,我給你捏捏~”小徒弟笑着迎上來,雙手搭在她肩上,輕輕按|捏。

“舒服嗎?”

力道适中,很會,傅柏秋滿意點頭,嗯了聲。

“怎麽還不去吃飯?再晚就沒菜了。”

“等師父一起吃啊。”江寧一手給她捏肩,一手奉上她的保溫杯,“快喝口水,我們走了,好餓。”

傅柏秋接過保溫杯,慢悠悠擰開蓋子抿了一口,舌尖滲入濃郁的紅棗香,胃裏暖暖的。她戳了下小徒弟的額頭,好笑道:“無事獻殷勤,什麽來着?”

“冤枉,師父,我是心疼你,又幫不上什麽忙。”

“嗯?”

江寧搶走保溫杯放下,挽着她胳膊往外走,小聲說:“不知道什麽領導,人都死了,架子還擺那麽大,就是全身上下給他挖骨換皮,也不用那麽多同事去啊,興師動衆的,搞什麽……”

“閉嘴!”傅柏秋低聲喝止,四下環視無人,皺起眉,“這種話在心裏想想就算了,不要說出來,當心禍從口出。”

她眉眼間一抹愠色,語氣嚴厲。江寧頭回見,驚着了,立刻噤聲,吐了下舌頭:“知道了,師父。”

院落裏大多樹木的葉子已經落盡,光禿禿的,樹幹外裹着一層白石灰,像一群穿白裙扮醜的怪老頭兒,唯獨松柏樹依然翠綠,在濕冷的嚴寒季節裏傲然挺拔。

兩人乘電梯下去,繞過主樓,後面便是食堂。

傅柏秋一路面色嚴肅,緊繃着臉,江寧屢次想開口說話,都因懼于她臉色而咽了回去,默默兀自打飯。

“師父……”

找了位置坐下,江寧實在憋不住了,委屈開口:“我知道錯了,再也不亂說話了。”

“什麽?”傅柏秋恍然回神。

江寧:“……”

原來師父沒生氣。

“剛才在想別的事。”傅柏秋解釋道,“你還小,社會經驗不足,說話做事難免莽撞,以後記住就好了。”

“嗯嗯。”

江寧應着,埋頭吃了幾口飯,過會兒又擡頭看她:“師父,元旦去泡溫泉嗎?”

她愣了一下,正要回答,突然想起要提醒家裏那人吃藥,遂放下筷子,“等等,我打個電話。”

“……好。”

號碼撥出去,那頭很快接了。

“毛毛?”

傅柏秋心髒一顫,聲音不自覺溫柔,“吃藥了嗎?”

“嗯,吃了。”

“午飯呢?”

“也吃了。”電話裏時槿之很乖,“我看到廚房有面條,就煮了一點,鍋和碗都洗了,竈臺和地上也擦幹淨了,換了垃圾袋。”

“你出了門?”音調陡然升高,眉心隆起一點褶皺。

那邊慌忙解釋:“沒有沒有,我把換下來的垃圾放在門口,等你回來再丢。”

“那就好。”傅柏秋松一口氣,思索自己是不是太過緊張,像個神經病,語氣便愈發溫柔,“客廳電視機櫃裏有零食,別吃太多,晚上我回去做好吃的。”

“嗯,我等你。”

難以想象這人是時槿之,從前高傲不可一世的小公主,短短幾天就變身溫馴小綿羊,乖得不像話,撓在她心窩子裏癢癢的。

傅柏秋情不自禁笑了,薄唇微微向上掀騰,揚起溫柔的弧度,眼底融化一抹和煦陽光。

江寧看傻了眼……

師父待人一向冰冷,平日裏寡言少語,只埋頭做事,能與她這個徒弟說上話已經很難得,沒想到還有這般不為人知的一面。

許是反差太大,那一下子江寧感覺心裏酸溜溜的,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師父,你騙人。”看着她挂掉電話,江寧撇嘴說道。

傅柏秋臉上的姨母笑還未散去,眼裏光華流轉,“什麽?”

“還說沒有男朋友,一通電話喂我滿嘴狗糧,我都飽了。”

“……”

“不是男朋友。”傅柏秋後知後覺尴尬,低咳兩聲,轉移了話題,“你剛才說元旦泡溫泉?”

不是男朋友,那還能是女朋友麽?江寧心裏想着,不動聲色地點頭。

“那兩天不是我輪休,去不了。”傅柏秋如實回答,她們部門實行輪休制,沒有尋常周末和法定節假日,就連春節假也一樣。

如果是小鎮小縣的殡儀館,火化業務量不大,就會安排職工固定休息,而像西山這樣的市級殡儀館,一年遺體火化量大約兩萬,只有忙不過來的時候,沒有清閑的時候。

江寧當然知曉,卻堅持道:“調年假呗,師父,你平時太辛苦了,都沒有好好休息過。”

“而且那個溫泉不遠,就在榕城旁邊的縣城小鎮上,開車只要兩個小時,我爸一朋友在那開了個度假村,我帶人去玩打對折。”

“只有我們倆?”傅柏秋略心動,距離近倒是可以去玩一玩。

江寧眼珠一轉:“可以帶家屬或者朋友。”

家屬……

傅柏秋沒有家人,卻一下子想到時槿之,耳根子忽而發熱。

她若要去,不可能把那人撇下,必定是要帶着一起去的,做什麽都得拴在褲腰帶上看着。

可以預見未來一年她會有操不完的心。

“我考慮一下吧。”

那位領導的告別儀式三點鐘舉行,剛好是傅柏秋下班的時間。

她拎着包從辦公室出來,路過告別大廳側門,裏面傳來嘈雜的吵嚷聲,她腳步頓了一下,接着就瞧見兩個黑衣女人在地上扭打成一團,互相拉扯着頭發,一路滾到門口。

“你還有臉來?我告訴你!我老公給了你多少!我就能讓你吐多少!”

“真當我眼瞎不知道你個賣|b的?蹦啊,接着蹦啊!我看看還有誰護着你!不要臉!”

年紀稍大的女人占了上風,揪着年輕的那個的頭發猛扇耳光,額角青筋暴起,臉色通紅,嘴裏噴着不堪入耳的髒話。

年輕的似乎被打懵了,不曉得反抗,抱頭縮成一團。

眼見她們滾了出來,傅柏秋默默往旁邊挪了幾步,讓出位置給她們打。這種事不是第一次發生,葬禮上原配打小|三,她見多了。

正要走,耳邊傳來保潔阿姨的竊竊私語:

“聽說官不小,死了愣是一個下屬都沒來,說明這不是個好東西。”

“先前傳出來死的是他|媽,一幫狗腿子提着禮就趕過去了,生怕去晚了留不下好臉,結果去了才知道消息差了,不是他|媽是他自己,那幫狗腿子掉頭就走,禮都給扔在他家門口……”

“你就不懂吧,現在拍馬屁都拍烏|紗帽,誰拍人啊。”

“作孽噢。”

傅柏秋不愛打探八卦,無意聽了兩嘴,覺得沒趣,加快步伐往停車場去。

老遠,她就看到自己車子邊站着個年輕小夥,穿得人模狗樣,望着她來的方向笑,笑得人心裏一陣發毛。

“神仙姐姐,好久不見啊。”

這人是館長的兒子,陳妄,人如其名,吊兒郎當,狂妄得不得了,今年二十六,長一張細皮嫩肉的小白臉,花花公子一個。

他爹,殡儀館館長,名頭不怎麽好聽,雖然只是個科|級幹|部,但據說頗有背景,調來這邊只是過渡,馬上就要升去省|裏。

總之三個字:惹不起。

陳妄笑得跟古裝劇裏青樓老|鸨似的,傅柏秋一見他就頭疼,神情未變,淡淡道:“嗯,有事嗎?”

“上次消防員那事兒,我聽我爸說了,對你佩服得五體投地。”

“謝謝。”

“今天晚上有空嗎?我請你吃個飯。”陳公子雙手插褲兜,靠近了一步。

傅柏秋往後退半步,眼眸低垂,委婉道:“不好意思,有約了。”

“誰啊?”

“麻煩讓一讓。”傅柏秋沒答,試圖從他與車子間的縫隙穿過去。

陳妄故意側了下身,她猝不及防撞上他胸口,觸電般往後退,胳膊卻被一只手抓住,用力往前帶了一下。

“神仙姐姐當心啊,我會誤解為你要投懷送抱的。”

陳公子痞痞笑着,傅柏秋一把推開他,惱怒至極,卻又不能發作,只得眼神淩|遲,“讓開。”

“別這麽大脾氣嘛,姐姐,我今天沒什麽事兒,來我爸這兒轉轉,雖說這地方晦氣,但是有神仙姐姐在就擋不住我了。”

“那我也挺晦氣的。”傅柏秋極力忍住不适,語氣盡量平穩。

陳妄突然眯起眼,神色暧|昧,“姐姐不一樣。”

“你讓不讓開?”她覺得自己快忍到極限。

陳妄擡了擡雙手,收斂起玩笑神情,認真道:“我只是想問問你,元旦要不要一起去沙巴島?”

“不去。”

“我讓我爸給你放個七天長假,你可以帶朋友,帶十個八個沒問題,食宿機票我全包。”

“我說,不去。”傅柏秋一字一頓,再也沒了耐心,擠開他,解鎖車門。

陳妄的臉色冷下來,“你都第幾次拒絕我了?欲擒故縱不是這麽玩兒的。”

呼——

忍住。

雖然她不缺錢,也不是非幹這份工作不可,但是目前她還沒有辭職的想法,得罪領導家的公子是給自己惹麻煩。

“陳先生,我有對象了。”

“誰啊?哪個癞□□?”

傅柏秋皮笑肉不笑,編謊道:“就在我們單位裏。”她趁陳妄愣神,迅速坐進車裏,鎖上門。

陳妄:“……”

單位?

敢在他老子的地盤觊觎他看上的女人?

車子一路疾馳,暖氣捂不熱傅柏秋冰冷的臉色。

她握着方向盤的手微微發抖,腳下不停踩油門,一度飙上70碼。這附近偏僻,監管疏懶,一條馬路望過去空空蕩蕩的,比她臉還幹淨。

終于在看到前方路口紅燈時,她松了踏板,放慢速度。

車停下,傅柏秋随手打開播放器,選了一首純音樂,《彩雲追月》。清亮的鋼琴音色緩緩流瀉而出,她冷不丁瞧見後面的署名。

時槿之。

她一愣神,換下首,《卡門變奏曲》,再換,《離別》,再換,旋律很熟悉,不記得名字……

全部都是時槿之彈錄的專輯裏的曲子。

車載CD歌單是她三年前下的,平時不怎麽聽,竟未發覺自己把那個人的好幾張專輯都下了進來。

傅柏秋頭皮發麻,看着紅燈變綠,慌忙關掉音樂,專心開車。

三點半準時到家,傅柏秋把車停進庫裏,忽地聽見屋內傳來一陣高亢激憤的琴音。

她心髒猛跳了下,悄悄開門……

琴聲陡然變大,流水般的音符裏含着激烈的情緒,時而柔情悲傷,時而陰暗憤慨,像是宣洩熱情,又像是狂怒控訴,緊湊的節奏引人內心洶湧澎湃。

時槿之坐在鋼琴前,雙手于琴鍵上靈活飛舞,背對着門的身影仿佛披上一團狂怒的火焰。

怒彈貝多芬的《月光》第三樂章。

傅柏秋傻站在門口,聽得入神,完全被帶進了屬于時槿之的狂躁的內心世界。

聽到後面,那人似乎更加憤怒,與其說在彈琴,不如說是砸琴,手指力度之大,咣咣咣“砸”下去,連空氣都在顫抖,如果鋼琴有生命,此刻必定吐血而亡。

彈者怒,聽者驚。

傅柏秋緊擰着眉,只覺腦袋裏有根神經随節奏突突直跳,心悸難耐,她想喊停,卻張不開嘴,眼睛死死盯着那人瘋狂忘我的背影,酸澀的淚意湧了上來……

原來這人還記得音樂,還記得她的“命”。

琴聲戛然而止,時槿之像斷線木偶一樣從琴凳上跌了下來,坐在地上喘氣。

“槿之!”傅柏秋來不及換鞋,沖了過去。

“唔……”那人悶哼一聲,見着她,眼神倏然明亮,“毛毛,你回來了。”而後迅速爬起來,與她拉開距離。

傅柏秋伸出去想要抱她的手,懸在半空中僵了僵,緩緩收回來,飛快抹了下眼睛,“嗯,剛回來。”

“我彈得好聽嗎?”她笑着問,額頭滿是汗。

傅柏秋抿了抿唇,點頭,平靜地問:“你在氣什麽?”

“啊?”

“我看你都快把它砸了。”傅柏秋無奈說道,指了指鋼琴。

時槿之喘着氣,拍了下琴蓋,哈哈大笑:“小錘四十,大錘八十。”

“……”

瘋了,這人瘋了。

兩人對視沉默着,安靜了一會兒,時槿之輕撫着胸口,坐下來,失落道:“我氣自己為什麽會失憶,為什麽會忘記你……”

她用掌心按住額頭,眼角眉梢顯露一絲疲态。

發洩一下午了,很累。

傅柏秋握了下拳頭又松開,別過臉,聲線低沉:“你沒忘記,你不是只記得我麽?”

“不,我是說…這之前的事。”

“……”

“算了,不想了。”時槿之長吐一口氣,累得趴在琴蓋上,懶懶地掀了下眼皮,對她嬌笑,“你要給我做什麽好吃的?”

手機鈴聲突兀響起,打斷了傅柏秋想說的話。

她掏出來看了一眼,“你哥。”

時槿之:“……”

傅柏秋接了電話,邊說邊往外走,去門口接人。

不一會兒,一輛黑色長轎車停在院外,單側雙開門,下來三個人。

她爹,她哥,她姐,都來了。

傅柏秋領着三人進了屋,低咳兩聲提醒時槿之,那人慢悠悠坐直,伸了個懶腰,一回首,與滿面怒容的時清遠撞了個正着。

“槿之,跟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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