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啵唧!
傅柏秋被親懵了。
而後這人環住她頸|子,用臉頰貼她耳朵, 小聲撒嬌:“毛毛帶我去吧, 我保證安靜乖巧,不給你添麻煩。”
溫柔甜膩的嗓音撩|人心弦, 傅柏秋下意識回應似的抱住她, 聞着她身上清冽好聞的香水味, 不禁心神蕩漾。
“毛毛?”時槿之稍稍轉過臉, 見她沒有表現出反感, 膽子更大了,輕輕啄了下她耳|垂。
傅柏秋渾身一顫,不經意想起在酒店那個晚上,倏地紅了臉, 手忙腳亂想推開這樹袋熊。
“別,毛毛——”懷裏的人嬌|咛一聲。
“松手!”傅柏秋板起臉。
時·賴皮·槿之:“你得答應帶我去上班。”
這人一撒嬌,就讓她想起高中時光, 她一貫對此毫無抵抗力。因為誰能想到, 平日裏清高自傲的時家二小姐, 在她面前卻像只收了爪子的小奶貓,又軟又萌, 即便是長大了, 也只讓她瞧見那風情萬種,千嬌百媚的一面,勾得她神魂颠倒。
如此大的反差,總讓她情不自禁, 難以自拔。
“毛毛,求你了。”
再三哀求,傅柏秋被磨得沒了脾氣,無奈道:“好吧,但是你要戴口罩。”
——啵唧!
又是一大口親在她臉上。
“我就知道,毛毛最好了。”時槿之垂眸掩去一絲狡黠,手在她身後比了個V,“等我換個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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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戀不舍地松手,跑回房間,過一會兒背着小挎包,戴着黑口罩出來了。
傅柏秋勾了勾唇角,自己都未發覺自己笑得有多寵,聲音不由自主溫柔:“走吧。”
小區所在位置處于榕城高新區,已經開發建設十年有餘,附近寫字樓和高校紮堆,經濟發展迅速,繁榮程度僅次于主城區。這邊晚上比較熱鬧,但不會很吵,加之旁邊是玉湖森林公園,綠化好,環境也好,在這邊活動的都是年輕人。
車子拐過三條街道,勻速朝郊區駛去,路面上車和人越來越少。
大燈推開濃重的夜色,直直照向前方漆黑的馬路,仿佛沒有盡頭。時槿之坐在車裏有些緊張,手一直抓着自己衣襟,但面色鎮定自若,暗暗給自己打氣。
不怕,有毛毛。
不多會兒,車子停在西山殡儀館大門口,傅柏秋按了下喇叭,傳達室裏王師傅瞧了一眼,按下按鈕自動開門。
“記得跟着我,不要亂跑。”停好車下來,傅柏秋小聲囑咐身邊的人。
許是在這工作習慣了肅穆的環境,她一進單位就不由自主嚴肅,說話也輕聲細語的,像是怕驚擾了沉睡的逝者們,其他同事也如此,長久以來形成的默契。
時槿之嚴肅點頭,挽住她胳膊,偏頭打量四周環境。
冬夜寒冷,黑暗中的殡儀館靜谧安寧,冷風吹得枯枝斷葉簌簌作響,大樓一層燈火通明,染亮了周圍灰白的建築物,顯得它們莊重又肅穆,雖然冷清無人,但并沒有腦補中的那麽恐怖。
“感覺還好嗎?”傅柏秋不放心地問,挽着她慢慢走。
她點頭,笑了笑:“就很正常的幾棟樓啊,沒你說的那麽可怕。”
傅柏秋仔細觀察她臉色,并未看出半分恐懼,稍稍放了點心。假如她說出來,腳下負一負二兩層樓儲藏着許多冷凍屍體,怕是這人要當場喊回家了。
穿過業務大廳,進到值班室,另一個同事已經在了,火化師李偉。
“傅姐?”他面露驚詫之色,“今天你晚班?”
“嗯。”
“稀奇稀奇,好久都沒見你上晚班了。”
傅柏秋淡笑了下,旁人也許會多想,揣測他這話的含義,她不會,沒那功夫閑的。
李偉目光轉向她身邊的時槿之,愣道:“這位是?”
“我妹妹。”傅柏秋下意識挽緊身邊人,“父母不在,她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
“哎喲,傅姐,你可真行,小姑娘一個人在家也比來這兒好啊,不留神再給吓着了。”李偉哭笑不得。
“對了,有幾個下午送來等着明天火化的,停在走廊呢,我這就去挪挪。”
傅柏秋客氣道:“麻煩了。”
“小事。”
那些急着盡快火化的遺體沒有防腐美容要求,通常化妝室裏放不下了,就會暫時停放在外面走廊,用簡單棺椁裝着,蓋一層黃綢布,如果不是工作人員,大晚上要穿過停滿屍體的走廊委實有幾分瘆人,偏偏廁所又在那個方向,不經過都不行。
李偉出去了。
時槿之歪了歪腦袋,靠在身邊人肩上,嗔道:“明明我比你大,你才是妹妹。”
“誇你年輕不好了?”傅柏秋笑着戳她額頭。
這人嘴角一翹,馬屁張口就來:“毛毛更年輕,更漂亮~”
“會說話就多說點。”
“略~”
不多會兒,李偉回來了。
“傅姐,你守前半夜吧,後半夜我守,你們睡美容覺。”他說着,對時槿之善意地笑笑。
傅柏秋個人其實無所謂,但考慮到身邊帶着個二小姐,恐她後半夜犯困,便點頭應允:“好。”
“那我先去休息了,十二點喊我。”
“嗯。”
值班室裏面有小房間,擺了張單人折疊床,供夜班輪崗時休息用。外面是個小型辦公室,設施齊全,有舒适的軟皮沙發。
“你先坐,在這呆着比較無聊,可以玩手機。”傅柏秋指了指沙發,自己則坐到辦公桌後面,填寫交班表後半部分。
幾年沒上晚班,她似乎快忘了是什麽感覺,填完表坐着愣了會兒神。
時槿之安靜地坐着,歪着腦袋看她,嘴角露出傻傻的姨母笑。
“我臉上有東西?”
“有。”
“嗯?”
“有我的眼睛。”她羞澀道。
傅柏秋嗤笑,無奈搖了下頭,站起身道:“我去樓下轉轉,你在這裏等我。”
“樓下?”時槿之不解,“這已經是一樓了啊。”
該說出來的,遲早要說,傅柏秋猶豫片刻,也不費心瞞她了,直白道:“負一樓和負二樓是冷藏區,存放待火化遺體的。”
“……”
就知道她膽兒小,還非要跟來。
“不會很久,乖乖等我。”傅柏秋揉了下她腦袋,誰料這人站了起來,強勢挽住她胳膊,說:“我跟你一起去。”
“确定?”
“......嗯。”
為了解毛毛的工作,她豁出去了。
“那走吧。”
二人出了值班室往電梯處去,再次經過大廳,傅柏秋好像洞穿她心思,有一搭沒一搭地介紹:“這邊是業務總臺,主要管車輛調度、收款、洽談、電話接屍,全部計算機聯網,後面洽談處有包廂,專門接待家屬......”
“旁邊那棟樓是特色禮廳,分成傳統建築風格和歐式風格,側面是安息堂,存放骨灰的地方,還有喪葬用品商店,裏面東西特別貴。後面的樓是行政辦公樓,再往後是食堂......”
簡單說完,兩人乘電梯先下到負二樓。
地下空間很大,燈光螢亮冷寂,出電梯拐角就是冷藏區的冰凍櫃,抽拉式格間,每格一具遺體,總共有上千格。
這裏溫度明顯比地上更低,時槿之感覺脖子和背後都涼飕飕的,不由挽緊了傅柏秋,緊跟她腳步。
巡視完一圈,上去負一樓,同樣的空間格局。
“怎麽樣,可怕嗎?”回到大廳,傅柏秋偏頭問道。
這人手臂越挽越緊,險些把她胳膊卸下來,才上到一樓,力道就松了。
還說不怕。
分明無事發生,自己吓自己。
時槿之嘴硬道:“一點也不可怕。”
傅柏秋笑了笑,沒說話。
接着她又帶她去了火化室,檢查了下火化爐。現在科技發達了,大部分設備都是全自動的,火化爐也一樣,外表看上去是個銀色大箱子,帶電子觸碰操作屏,每一具遺體被推進去前,都要由火化師調整棺椁位置,設置溫度,精密操控。
傅柏秋手心輕撫爐壁,口中喃喃道:“這裏是大多數人最後的歸宿。”
而少部分人不是,因為他們也許屍骨無存,進不了火化爐,連骨灰都沒有。比如她全家。
眼底湧動着無限苦澀,糅雜了細數不清的情緒,時槿之怔怔看着她,莫名感受到濃烈的悲傷,緩緩擡手覆上她手背,一點一點包裹住,直至用力緊握。
“毛毛——”
她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傅柏秋不動聲色抽開手,“走吧。”
前半夜無事,坐在值班室相當無聊,臨近十一點,時槿之開始犯困,靠在沙發上不停打呵欠,傅柏秋讓她躺下睡一會兒,她倔強不肯,而後沒幾分鐘就扛不住了,蔫倒在沙發上呼呼大睡。
傅柏秋擔心她受涼,脫下自己的外衣,輕手輕腳給她蓋好。
彎腰起身那瞬間,四周突然一黑。
停電了?
桌上手機燈光刺眼,傅柏秋愣了會兒神,拿起手機打開電筒光,一陣風似的出去了。她猜測是跳了閘,以前值夜班也發生過這類情況,不知道的一準兒能聯想到靈異事件。
因着停了電,空調被動關閉,屋裏冷下來,時槿之睡得很不安穩,迷迷糊糊醒了過來,掀起眼皮,目視卻是一片黑暗,吓得她猛地睜大眼睛,坐起身。
“毛毛?”
無人應答。室內伸手不見五指,詭異的靜谧加重她心中恐懼,登時汗毛就豎了起來。
身上蓋着的衣服滑落在地,她回過神來,彎腰撿起,不經意聞見上面熟悉的栀子花香味,意識到這是毛毛的衣服。
可是人呢?
不會被鬼抓走了吧?
她的毛毛!
此刻時槿之宛如失了智,蹭地站起來想出去找人,突然燈光一亮,空調“嘀”了聲,風門漸漸合上。
門外回蕩着空曠的腳步聲,一下一下,不緊不慢。
誰?
時槿之心懸到嗓子眼,瞧見門背後有把長柄鐵傘,悄悄走過去拿在手裏,躲到門後。
腳步聲漸近,停在門外,當門被推開那一刻,時槿之二話不說舉起雨傘,閉眼大喊:“我打死你個裝神弄鬼的!”
——咚
雨傘重重敲下去,傅柏秋只覺肩上一痛,悶哼了聲,“咝——”
“毛毛?”聽聲音不對,時槿之猛然睜開眼,“怎麽是你?”
肩上鈍鈍地疼,傅柏秋痛苦地擰起眉,捂住肩膀蹲了下去,時槿之慌了神,丢掉傘,“沒事吧,毛毛,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為......”
動靜驚醒了裏間睡覺的李偉,他掀簾子出來,“怎麽了這是?”
“……”
值班室裏沒有藥,後半夜傅柏秋肩膀疼得睡不着,那一鐵棍子打下去,雖說力道不算很重,但也少不了淤青發紫。她沒睡,時槿之這個“罪魁禍首”就更不敢睡了,再困也強忍着,好容易捱到天亮,交班回家。
“毛毛,我錯了。”一進家門,時槿之抱住她小聲撒嬌。
“我醒來發現烏漆嘛黑的,還以為有鬼搗亂,我害怕嘛,就......反應過激了。”
“你看着我像是鬼嗎?”傅柏秋沒好氣瞪她。
試圖甩開這牛皮糖,胳膊一使力,肩膀又痛了,不由皺眉。
有了昨晚的大|膽嘗試,時槿之愈發得寸進尺,臉挨在她後耳際,親了一下,“像啊,毛毛是勾人的漂亮鬼。”
傅柏秋心髒顫了顫,手腳發軟,嗔道:“別鬧。”
“就鬧。”
啧。
往常這人敢對她亂動手腳,那是要挨巴掌的,今兒傅柏秋自己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從身到心無半點抗拒,就好像兩人回到了過去那段時光,本該是這個樣子。
“毛毛,還疼不疼?家裏有藥吧,我給你抹。”時槿之溫聲細語道,又親了親她耳朵,手指拉住她領口,想扯開來。
傅柏秋回過神,慌忙揪住身前衣襟,推開她,“我去洗澡。”
“唔,好,那我去拿藥。”
藥箱在毛毛房間,她大搖大擺地進去,對方也沒阻攔,登時心裏歡喜不已,膽子又肥了幾分。
傅柏秋洗完澡出來,見時槿之坐在小客廳沙發上等她,手裏拿着兩瓶雲南白藥,邀功似的揚了揚胳膊,對她微笑。
那笑容裏三分狡黠,七分色|相,一瞧便知道打的什麽主意。
“我自己來。”傅柏秋走過去,沖她伸手,怒了努嘴,“你下樓去。”
時槿之反手把藥背在身後,微垂下頭,委屈道:“毛毛,是我不小心傷了你,你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吧,我知道錯了。”
這話一語雙關,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出深層次的意思。
可是傅柏秋聽出來了。
她站着不動,靜靜凝視她。
沉默半晌,氣氛緊繃,時槿之擡頭看了她一眼,心一橫,牙一咬,起身拉住她胳膊,強硬地把人按坐到沙發上,學着她的口吻道:“領子,拉下來,快點。”
“……”
傅柏秋懵了,怔怔不知反駁。
時槿之膽兒肥得不像話,剝掉她領子上頭兩粒紐|扣,拉了一下,不夠露出肩上傷處,又剝了一粒,指甲蓋輕輕劃過她身前山野溝壑,惹得人不住輕|顫。
傅柏秋捉住她手腕,艱難開口:“時槿之你......”
“毛毛,你掐疼我了。”某人小聲哀嚎。
傅柏秋連忙松手,卻見那人一秒恢複正常,賊兮兮地笑着。她心知自己被耍了,正要發作,突然肩上一涼,領|襟被扯|開,白如初雪般的皮|膚融進空氣中。
傷處又紅又腫,面積不大,淤血周邊泛一圈青紫色,看着觸目驚心。
時槿之驟然眯起眼,倒抽一口氣,下意識想伸手去揉,又怕會讓她更痛,半晌才想起自己手裏拿着藥,“這個...先噴哪個......”
她一下子六神無主了。
“紅瓶。”傅柏秋無奈又好笑。
那人讷讷地嗯了聲,摘掉紅色瓶子的蓋兒,十分小心地對着傷處噴了一下。
藥物清涼,噴上去瞬間就起了鎮痛效果,傷處燒灼感逐漸減輕,過了會兒,時槿之噴上白瓶,再次想伸手,“我給你揉揉吧?”
“不用,揉了反而破壞藥效。”傅柏秋始終勾着嘴角。
記得高二運動會,作為班長的她必須要報三個項目,她選了五十米短跑、跳遠和四乘一百米接力,前兩個項目都完成得很好,因為腿長的緣故,跳遠拿了女子組決賽冠軍。
而接力賽被安排在運動會最後一天,她跑最後一棒,前面三個同學跑完後落下別人大半圈,她只得拼命追趕,不說拿冠軍,至少要前三名,不能輸得太難看。結果就在她好不容易追平了,到沖刺階段時,不小心摔了一跤,生生磨掉膝蓋上一大塊皮,但她幾乎是立刻就爬了起來往終點沖,最後拿了第二名。
當時這小姑奶奶就哭了,哭得稀裏嘩啦的,同班男生急赤火燎地跑過來要攙扶,槿之非不讓他們碰她,硬是一個人把她扶去了醫務室。
校醫給上藥,她自己還沒喊疼,槿之就先嚷嚷出聲了,嚎得比她還慘。
後來她問為什麽,槿之眼淚汪汪地說:
【摔在你身上,痛在我心裏】
【啊,你是我媽?】
【去你的!】一個暴栗敲過來,破涕為笑。
呼——
眼睛有點酸,不知是熬夜了還是想哭的緣故,傅柏秋仰了仰脖子,深呼吸,稍閉一會兒眼睛,“好了,等它消腫吧,去補個覺,我也要休息了。”
“這個藥一天噴三到五次。”時槿之垂眸讀着說明書,而後擡起頭,很嚴肅地看着她,“萬一你睡着了,沒人給你噴藥,又痛了怎麽辦?”
“所以呢?”傅柏秋挑眉,看她又有什麽把戲。
時槿之抿了抿唇,一本正經道:“我們一起睡,方便我起來給你噴藥。”
啧。
這小心思。
“不,用。”傅柏秋斬釘截鐵道,拉下臉,“補覺去,別吵吵。”
說完正要站起來,時槿之突然一個虎撲,将人按|到沙發上,捉住她下巴,小心吻上那片唇。
“唔——”
!!!
起初淺嘗辄止,而後越陷越深,品到一絲清甜芳香,并不足夠,愈發急不可耐。
傅柏秋臉色漲得通紅,卻體會到一點微妙的感覺,霎時眸底兵荒馬亂,一把推開她,落荒而逃......
——砰!
關門。
時槿之望着她逃進房間的背影,低眸一陣竊笑,心情大好,高高興興收拾了藥箱,下樓回房間補眠。
傅柏秋背靠門大口喘氣,站了一會兒,心緒勉強平複下來。她甩甩頭,拿遙控打開空調,将自己裹進了被褥,躺下,閉眼。
睡着了便不會想了。她對自己說。
直到五分鐘,十分鐘,十五分鐘過去。
睡意盡無,反倒有股莫名的火星子在她心口燃起,倏地燎原,越燒越歡,燒得她心悸。
呼——
她掀被子坐起來,重重吐出一口氣,伸手拉開床頭櫃第二層抽屜,顫巍巍拿出裏面那盒用了一半的指|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