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2010年7月16日,倫敦。

“毛毛, 我的內|褲你放哪兒了?”

大清早, 時槿之手忙腳亂地收拾行李,慌亂之中忘記了拿內|衣褲, 到處找卻找不到, 急得大喊大叫。

她平時忙, 不是在學校上課就是在世界各地演出, 住酒店的次數遠大于住家裏, 而家中所有的物品都由傅柏秋歸置打理,大到家具小到牙線,包括她的貼身衣物。

“櫃子裏,外面第二格抽屜。”書房傳來傅柏秋的聲音。

她手裏抱着幾本譜集, 一疊手稿,一疊打印稿,反複确認拿齊了, 抱着回到房間。

“找到了嗎?”

房間裏一陣悉悉索索, 寬大的雙人床上堆滿了從櫃子裏刨出來的衣服, 時槿之半個身子鑽在衣櫃裏,悶悶道:“找到了。”

“這是譜子, 我都給你拿好了, 你看看有沒有漏的。”

“你看就好了嘛。”

時槿之語氣有些不耐煩,細嫩白淨的臉蛋因着急而泛着紅,額角滲着細密的汗珠。她看都沒看,草草把衣服丢進箱子裏, 而後又想起洗漱用品沒帶,匆忙跑去浴室拿。

見她忙來忙去,半天收拾不好一個行李箱,傅柏秋無奈嘆了口氣:“我來吧,十分鐘。”

“唔。”

“去旁邊坐着,看你一頭汗。”她最是見不得槿之狼狽的模樣,寧願這些繁瑣雜事都自己來做,言罷抽了張濕巾給她擦汗。

——啵唧!

槿之親她一口,眉開眼笑:“老婆最好了~”說完乖乖坐到一邊整理譜子。

下周六也就是二十四號,有一場大型音樂會在巴黎舉行,從明天開始,所有參與演出的人都要進行為期一周的封閉式排練,時槿之也在其中,這是她第一次與巴黎交響樂團合作,非常重視,且這場音樂會在古典樂界的地位舉足輕重,若能出色完成合作,将大大提高她的業界地位和國際聲譽。

對于年紀輕輕就在業內暫露頭角的時槿之而言,這次機會千載難逢,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對待,不能有絲毫馬虎。

傅柏秋手腳很快,不一會兒就替媳婦兒收拾好了行李。

她了解槿之的生活習慣,知道對方愛用什麽不愛用什麽,出門哪些東西必不可少,哪些可要可不要,簡直是貼心小管家。

“老婆你怎麽那麽棒。”時槿之抱住她就是一個親親,“我好愛你哦,mua~”

“傻子。”

傅柏秋臉上亮晶晶都是她的口水,眼裏笑意溫柔又寵溺,“要不要再洗個澡?都出汗了,受不了吧?”

“走之前再洗。”

“嗯,中午想吃什麽?我做飯。”捏捏臉。

時槿之勾住她脖子,疑惑問:“你不是要去學校嗎?今天畢業典禮诶。”

“去下午場的。”傅柏秋雙手捧着她的臉,眼神溫柔如水,“你下午就走了,一個星期用不了手機,我想最後給你做頓飯。”

這次封閉式排練不能使用任何通訊工具,不能上網,完全與世隔絕,持續一周,想想就覺得非常難熬,以前槿之忙演出的時候,好歹兩人可以手機聯系,緩解一點思念之苦。

戀愛以來,她們從未一次性分開過這麽長時間,太磨人了。

氛圍一下子變得沉重,好似生離死別。

時槿之皺眉:“毛毛,你這麽說,感覺好像我要死了。”

“呸呸呸,亂講。”

“這才對嘛,反正就七天,很快的,慶典那天你就能在電視上看到我了,那個最漂亮最矚目的鋼琴家是你老婆,自豪吧?驕傲吧?見人就說,羨慕死別人,哼。”

“小傻子。”傅柏秋被她逗笑了,親昵地捏捏她鼻尖,“我哪兒敢見人就說啊,雖然是在腐國,但公衆人物還是不要輕易暴露這些比較好。”

“不是說好八月份的音樂節慶典公開出櫃嗎?”

“……”

“我要對全世界宣布,你是我老婆。”小傻子驕傲地昂起下巴,擁有毛毛是一件值得向全世界炫耀的事。

“我還要發推特,發臉書,發微博,發很多很多條。”

本該在上個月的柏林夏季音樂會上公開,因為兩人都太忙了,只好推遲,但這次無論如何都不能再推,她等不及要讓全世界人民知道自己有個寶貝媳婦兒。

看着她幾分幼稚幾分執着的樣子,傅柏秋眼睛有些紅,明明心裏甜滋滋的,卻很想哭。

在國外這幾年,她們愛得很辛苦,因為忙,因為年輕,因為各種繁雜瑣事,因為不能确定的未來,總是吵架,吵完就冷戰,每次都是自己先低頭。她常常懷疑兩人之間沒有了高中時期那種純粹的愛,常常認為自己不夠好,配不上耀眼的槿之,但是這小傻子的一言一行又真真切切地表明着心裏只有她——畢竟連說夢話都是“我有毛毛了”、“我是毛毛的槿乖乖”。

心裏眼裏除了她就是鋼琴。

這種人傻錢多還長得好看的傻子,怎麽就被她撿到了。

“毛毛?”

思緒回到現實,傅柏秋對上槿之期盼的眼眸,心裏那根弦被扯了一下,情不自禁勾起嘴角,輕聲應道:“好。”

——啵唧!

又親一口。

“都是口水,去去去。”她故作嫌棄地皺眉。

時·人傻錢多又好看·槿乖乖:“好嘛,那我給老婆擦掉。”

“開玩笑的,傻子。”

“你老說我傻,我就真傻了,到時候你就是傻子她媳婦兒!”

“我不已經是傻子她媳婦兒了?”

“你——”

“哈哈哈哈哈......”

槿乖乖生氣了,練琴去,半天沒跟傻子媳婦兒說話,最後大白天在床上哄一頓才好。

下午,經紀人Sherly Ye和助理Josie過來了。

傅柏秋幫自家傻子最後檢查一遍行李,兩人在房間裏膩歪了一陣子,愈發不想分開。

“毛毛,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嘛。”

“去了也不能住一起啊,你們要封閉起來排練,傻子。”

“也是,唔。”

擁抱依偎,吻得難舍難分。

“而且後天我爸媽他們要來玩,我得留在這裏接人。”

“叔叔阿姨來?”

“嗯,後天下午,NK309。”

時槿之訝然,小嘴微張:“那你得讓他們多留幾天啊,我最晚25號早上就回倫敦,24半夜也可以!”

“會的,你安心演出,不着急。”傅柏秋揉着她腦袋安撫。

這次父母過來主要是游玩,雙方老人都帶上了,還有弟弟,剛好中考完暑假沒有作業,一家人陪她度過這個畢業的夏季,順便商量在這邊買房的事。

槿之打算去美國讀研,去她曾經錯過的茱莉亞音樂學院,兩人基本确定了畢業後在歐洲定居,會移民過來,房子肯定要準備好。

“那好吧,替我先向叔叔阿姨問好。”

“嗯。”

在時槿之眼中,媳婦兒的爸爸媽媽簡直是世界模範父母,溫柔親切有耐心,包容開明懂教育,如此才能培養出這麽好的女兒,被她撿來了。

目前她還不敢對自己家人出櫃,所以特別羨慕媳婦兒的爸媽,聽說閨女喜歡女生,立馬表示尊重且支持,神仙父母。

“唔,舍不得毛毛。”

——篤篤篤

時槿之還想跟媳婦兒膩一會兒,經紀人敲門了,“Jin,你好了嗎?”

“……”

槿乖乖不情不願地應了聲,傅柏秋捏捏她臉蛋,柔聲安撫:“乖,時間過得很快的。”

房門打開,兩人走出來。

葉子潇目光落在她們十指緊扣的手上,眸色暗了暗,頃刻又恢複慈母般的笑臉:“該出發了。”

說着不動聲色攬住她肩膀,将人拉到自己這邊,助理Josie拉着行李箱站起身,先一步出了門。

傅柏秋習以為常,對經紀人說:“葉姐,麻煩你照顧槿之了。”

她們私下交流用中文比較多,槿之和葉姐之間也是如此,雖然後者有一半中國血統,但常年生活在歐美,用英文表達更順暢些,偶爾中英切換無縫銜接。

用葉子潇的話說,與槿之使用中文交流更能讓她感到親切,進而信任。

“放心。”葉子潇皮笑肉不笑。

“到了巴黎給我打個電話。”傅柏秋拉住媳婦兒的手,見她乖寶寶一樣被經紀人護在身側,忍俊不禁。

槿乖乖點頭:“嗯嗯。”

——啵唧!

當着經紀人面,毫不害羞地親一口。

“老婆我走了~”

“去吧,加油。”

槿乖乖扮了個鬼臉,背起小包穿好鞋,被葉子潇牽女兒一樣牽走了。

車子等在門外,傅柏秋站在陽臺上目送那車遠去,心底悵然若失。直到車子消失在視野中,她返回屋裏,收拾東西準備去參加畢業典禮。

到達巴黎,時槿之第一件事是給老婆打電話。

兩人在電話裏膩了半個多小時,然後她被葉子潇帶着去與樂團成員會面,晚上吃個飯,入住主辦方安排的酒店,第二天早上,她和助理的手機都上交,開始為期一周的排練。

全身心投入進去,時間的确過得很快。

7月18日上午,傅柏秋與弟弟視頻通話,彼時家人正在榕城機場。

“姐,我們登機了,記得到時候去機場接我們啊。”弟弟在視頻裏傻呵呵地笑,鏡頭邊是健步如飛的爺爺奶奶。

“好。”傅柏秋抱着手機躺在沙發上笑。

國內現在是傍晚,家人剛登機,大約倫敦這邊晚上就到了,她剛好趁這時間收拾一下屋子,買些食材,晚上一家人吃飯。

心情極佳,順手給媳婦兒發了條短信:想念槿乖乖的第二天,親親。

然後這一整天都沒碰手機。

直到傍晚,她記着落地時間,準備出發去機場接人,摸出手機想看看航班動态,卻不想獲知了這輩子最絕望的噩耗。

【由榕城飛往倫敦的NK309號航班,于起飛後五個小時墜毀于烏克蘭境內,傷亡人數尚不明确】

——啪嗒

手機掉在地上,屏幕四分五裂。

起飛後五個小時......

也就是倫敦時間下午兩點多,距離現在已經過去了四小時。

她撿起手機,瘋了似的沖出門。

與此同時,巴黎。

葉子潇坐在窗邊的單人沙發裏,手中細長的煙卷閃着火星子,豐潤飽滿的紅唇吐出一縷青煙,香氣缭繞,她另一手拿起時槿之的手機,死死盯着收件箱裏肉麻的短信,眉心擰得能夾死蒼蠅。

7.17:想念槿乖乖的第一天,抱抱。

7.18:想念槿乖乖的第二天,親親。

幽深的褐眸掀起洶湧波瀾,她塗着丹蔻的指節微微曲起,在删與不删之間徘徊猶豫。

真是煩透了。

一想到自己精心培育的小白菜另屬她人,氣就不打一處來,恨不得讓那姓傅的原地消失。

小白菜天真單純好哄,但姓傅的不好忽悠,她每天都在盼着她們鬧掰,分手,盡量多帶小白菜出去活動,減少那兩人相處的時間。

亞裔女孩子都是寶貝,膚白貌美,細皮嫩.肉,上.手的滋味不知道有多絕妙,這些年她為了取得小白菜信任,硬是憋着沒下手,找了無數替代品,無一人能比得上小白菜。

抓狂。

短信删還是不删?

葉子潇猛吸了口煙嘴,細長的厭倦子霎時燒了一大截,玫瑰香氣濃得有些嗆人,她煩躁地放下手機,閉目養神。

去年給小白菜換了合同,若真要下手,也不是不可以。

忍得好辛苦。

——叮

槿之手機響了一聲,葉子潇睜開眼,随手拿起來看,又是姓傅的。

【我爸媽坐的那班機出事了,我在跟航空公司聯絡,這兩天可能要出門,等我回來】

葉子潇:“!!!”

她迅速拿起自己手機上網搜新聞。

今天的确有一起墜機事故,地點在烏克蘭,從中國榕城飛往倫敦,傷亡人數暫不明。

一個想法在她腦海中逐漸成形......

她把短信删了。

7月20日,空難事故傷亡人數确定,287人包括機組在內全部罹難。

時槿之的手機再次收到一條短信,只有六個字:

【我去烏克蘭了】

葉子潇倚在窗邊抽煙,随手删掉短信,深邃的五官在陽光下冷如刀鋒。

7月23日,又一條短信:

【我先回國處理保險和賠償的事......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崽崽我好想你】

删掉。

最後一天排練,槿之與樂團成員互相熟悉了,效果也很滿意,想到明天音樂會結束就能回去和媳婦兒團聚,她迫不及待想拿手機給毛毛打電話。

葉子潇一口回絕,說七天就七天,明早再給手機。

“用中國的話怎麽說的,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整天想着兒女情長,還怎麽在事業上取得成就?”

她語重心長一番說教,時槿之覺得有道理,工作時就認真工作,如此也不辜負愛人的期望,等忙完這段時間,她計劃兩人出去好好度個假。

7月24日,清晨。

時槿之拿到手機,興奮地翻遍收件箱和社交軟件,卻發現過去七天內毛毛一個字都沒有發。

她有點失望。

毛毛知道打電話接不到,至少會給她發文字消息,這樣她第一時間就能看到。

可是什麽也沒有。

臨去音樂廳之前,葉子潇以不能分心的名義,再次收走了她的手機,讓助理先随她去音樂廳,等結束後才可以自由活動。

槿乖乖很聽話,想着忍了七天不差這一時半會兒,便跟助理走了。

路上,助理在刷新聞。

“上帝啊,烏克蘭空難。”Josie驚呼。

一周前的新聞,她有種村剛通網的感覺。

時槿之愣了一下,那地方向來不太平,或許是戰鬥機事故,她沒在意,繼續翻譜子。

“從中國起飛,到倫敦的,全都遇難了......”

“什麽?”

“你看。”助理把手機遞過去。

密密麻麻的大寫字母映入眼簾,新聞報道字裏行間冷峻而嚴肅,看到航班號,時槿之腦子嗡一聲,瞳孔驟然放大......

【嗯,後天下午,NK309】

她嘴唇微張,顫抖着,登時手腳冰涼,突然大喊:“停車!停車!”

司機剎了一腳,疑惑地轉頭看着她。

“不對,去機場,快去機場......!”時槿之眼眶泛紅,拼命拍打座椅,啞着嗓子喊,“快點啊!”

助理:“Jin你怎麽了?”

司機先生一頭霧水,但還是照做了,假如Sherly在,他會先征求Sherly的意見,再決定去不去機場。

車子掉頭,往機場方向走。

時槿之抓着助理的手機,哆嗦着手指按下倫敦家中的座機號碼,無人接聽,再撥傅柏秋的手機號,等了半晌卻是關機。

新聞說20號家屬趕往墜機地點,23號各自回國,處理後續賠償事宜,如果毛毛在倫敦家中,應該會接電話,但現在這情形,人八成回了國。

可是為什麽關機?

媳婦兒出了這麽大的事,自己竟然一無所知,現在聯系不上人,她感覺天都要塌了,難以想象毛毛有多絕望。

時槿之坐在車裏泣不成聲,助理驚呆了,以為她共情能力爆表,難以理解。

“Jin,你要做什麽?”

“Jin?”

到機場,一下車,時槿之一陣風似的沖了進去,跑到櫃臺現買機票,助理邊接電話邊追上來,“Jin,你要去哪裏?Sherly打電話了......”

“回國。”

時槿之抹了把臉,甩開助理的手,去換登機牌。幸而她此刻在巴黎,身上證件都帶着,錢也夠,可以乘最近的航班飛回去。

“回國?”助理懵了,“為什麽突然要回國?音樂會怎麽辦?”

時槿之沒理,噙着淚排隊。

“不行,Jin,你得給Sherly一個交代,她馬上過來。”助理把她往回拉,一時間惹得周圍人側目。

“放開我......我要去找毛毛......”

人在着急慌亂的情況下,會本能地說母語,時槿之含着哭腔掙紮,引起了警|察的注意。

當葉子潇趕到時,那兩人險些被警|察帶走,好說歹說解釋證明一番才作罷。

“你瘋了是嗎?鬧什麽鬧?”葉子潇把人拉到角落裏,第一次發了火。

面對信任如母親般的經紀人,她願意耐着性子解釋,“我女朋友出事了,我得回去。”

“你現在回去,音樂會怎麽辦?臨時缺席你知道會造成多大影響嗎?你以為樂團是你家開的?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的名聲還要不要了?今天你缺席,下次誰還會跟你合作?你幹脆別在這個圈子裏混了!”

“可是我女朋友更重要,她現在需要我。”

葉子潇聽見這些就冒火,顧忌這是公共場合,生生忍住怒氣,壓低了聲音說:“昨天她打過電話給我了,說先回國處理賠償的事,怕影響到你的狀态,讓我音樂會結束後再告訴你。”

“真的?毛毛還說什麽了?”

“沒了。”葉子潇面色鎮定,扯謊不臉紅,“你要回去不差這一天,等音樂會結束就可以馬上飛回去,但是今天,我告訴你,不準缺席,你的辛苦是辛苦,別人的也是,包括樂團和全體工作人員。而且今天來的都是大人物,不僅僅是錢的問題了,我拜托你有點契約精神好嗎?”

“可是......”

“往大了說,你今天缺席,丢的是你們中國人的臉,往小了說,你要是缺席,會給你女朋友造成很大的心理負擔,你忍心嗎?”

“……”

毛毛是她命門。

“那你給我手機,我先跟她說一聲。”發條短信也好。

“放酒店了。還手機?知不知道你跑過來耽誤了多少時間?快點跟我回去!”

葉子潇怒氣沖沖地拽着她上車,那張登機牌被攥在手裏,再沒了用處。

音樂會很順利,時槿之發揮穩定,出色圓滿地完成了與巴黎交響樂團的第一次合作,名聲大噪。

晚宴推脫不得,只能出席,席間沒見到助理,葉子潇也忙于交際,沒空搭理她,她表面笑意吟吟優雅大方,內心卻如熱鍋上的螞蟻。

好不容易等到一切都結束,可以啓程回倫敦了。

“葉姐,手機手機!”

“我放你行李箱了,噢,剛才我讓Josie先帶着箱子回去了。”葉子潇皺眉,一副懊悔的樣子。

時·傻了吧唧·槿之不疑有他,“那借你手機我用一下。”

“回去再說,一會兒就到了,急什麽。”

“……”

從巴黎到倫敦,乘坐歐洲之星列車只需要兩個多小時。

到倫敦後,車子來接,司機沒有把時槿之送回公寓,而是在葉子潇的命令下,直接開去了她自己家。

“Josie把行李放在我那裏。”一句話堵上小白菜将要發問的嘴。

“……”

葉子潇的房子在郊區,特別大,獨棟三層,四周僻靜無人。

時槿之一刻也等不及了,看到自己的行李箱,匆忙打開翻出手機,就要給毛毛打電話。

一只手伸過來搶走了手機。

“???”

時槿之茫然擡頭,就見葉子潇陰着臉,打了個響指,不知哪裏冒出來四個黑衣保镖站在她身後。

“葉姐?”

“按住她。”葉子潇冷聲道,陰鸷般的眸子閃過一絲戾氣。

黑衣保镖們應聲而上,将時槿之牢牢按趴在地毯上,她驚慌失措,不明所以,“你們幹什麽?葉姐你......?”

葉子潇冷笑一聲,緩步上前,蹲下來翻她身前的小包,将裏面的證件全部拿出來,捏在手上,輕輕拍着她的臉:“想回國?做夢呢,你給我老老實實呆在這裏,我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聽明白了嗎?”

“你......”時槿之難以置信地看着她,“你這麽做是犯法的!我要報警!”

“報啊。”修長的指尖捏住她小巧的下巴,深邃的褐眸微微眯起,“你看警|察抓的是我,還是你,嗯?”

說完起身,把證件收好,從櫃子裏拿出一個白色小瓶子,擰開,倒出兩粒白色藥片,端來一杯水。

“來,吃點鎮靜片,休息一下。”

她笑意未入眼底,陰仄如吐着紅信子的眼鏡蛇,而後一個眼神掃過去,大胡子保镖捏住了時槿之的下巴,迫使她張開嘴。

“放開我......我不吃......放......唔......嘔......”

純白色藥片跌入喉嚨,冰涼的液體順流而下,時槿之拼命掙紮着,嗆了一口水,本能地做出吞咽動作,那藥片就這麽咽了下去。

洶湧的眼淚,撕心裂肺的哭喊,逐漸重影的視線,中年女人猙獰扭曲的面容。

七年噩夢,從此刻開始。

……

“我不吃藥...放過我......”

“啊!!!”

時槿之尖叫一聲,猛地睜開眼睛,她喘着粗氣,怔怔地看着雪白的天花板,豆大的汗珠從額角淌下來。

聲音驚醒了伏在床邊小憩的傅柏秋,她擡起頭,用力握住這人發抖的手,傾身湊過去,“槿之?”

恍惚間,視線裏出現一張熟悉的臉,時槿之以為自己在做夢,嘴唇張張合合,眼淚洶湧而出:“毛毛......”

“我在,我在。”傅柏秋俯首貼着她的臉,溫聲安撫。

謝天謝地,終于醒了。

“嗚...毛毛...她不讓我回去...不讓我見你......”

“什麽?”

“可是你怎麽也不要我了......我找不到你...到處都找不到你......”時槿之掙紮着爬起來,緊緊抱住她,好像遲了一秒就會消失似的。

傅柏秋一愣,微微皺眉:“槿之——”

找她?

難道是......

“嗚,毛毛,她給我吃藥,我不知道是什麽藥,一吃就找不着北了。”時槿之依偎在熟悉的懷抱裏,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你會不會怪我啊......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那麽聽她的話,我不該簽那份合同,我不該丢下你一個人,嗚嗚......”

腦子裏漿糊一片,記憶悉數定格在那年七月,而後盡數混亂,破碎的畫面一幀接一幀。

傅柏秋渾身一震,驚喜道:“你想起來了?”

“什麽?”

“……”

空歡喜一場。

時槿之眼角噙着淚,吸了吸鼻子,滿面通紅,盯着傅柏秋看了很久,怔愣出神,逐漸冷靜下來。

她做了一個夢,回到了七年前。

以及這七年如何度過,如何找到毛毛,發生了許多事,直到現在——

“我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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