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鼻血如注。

傅柏秋揪住她衣領,惡狠狠道:“爽嗎?”

葉子潇被這一拳打得眼冒金星, 頭暈目眩, 半晌才緩過勁來,咬着牙抽着氣:“如果你不想蹲監|獄, 最好立刻放手。”

話音剛落, 護士過來制止她們。

傅柏秋無奈松手, 胸口劇烈起伏着, 眼神像刀子一樣剜了這女人千萬次。

“這位女士, 請随我去處理一下。”護士皺眉盯着她血流如注的鼻子。

葉子潇抹了把鼻血,笑得放肆:“想知道你的寶貝女朋友這些年過得怎麽樣嗎?想知道沒有你,她過得多開心嗎?哈哈哈......”說完跟着護士走了。

傅柏秋渾身發抖,捏緊了拳頭, 眼淚不争氣地流了下來。

她站在燈光下,形同木偶,滿腦子都是槿之手腕上那條疤, 猙獰的, 扭曲的, 粗糙不平的,蜿蜒爬在槿之原本光滑細嫩的手腕上, 醜陋且罪惡。

為什麽......

到底是沒練過的, 一拳下去不至于打斷鼻梁,只是些皮肉傷,不多會兒,葉子潇手裏拿着棉花球出來了, 邊走邊擦鼻子,挑釁地看着燈光下的人。

護士看傅柏秋的目光就好像她是危險分.子。

傅柏秋冷眼睨着她:“說。”

“你先讓我見見槿之。”

傅柏秋再次揚起了拳頭,吓得旁邊小護士就要沖上來,葉子潇後退一步,揮了揮手,“說也可以,坐下。”

“……”

她恨恨地放下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坐到旁邊椅子上。

護士松了口氣,退回去,但仍不放心地盯着她們。葉子潇也坐下,翹起了二郎腿,邊用棉球蹭鼻孔邊漫不經心道:“沒什麽,這幾年我們在一起了而已。”

“什麽意思?”

“在一起,不懂嗎?”葉子潇側過臉,陰鸷般的眼眸流露一絲得意,“情侶間該做的事,都做過了。”

傅柏秋抿住唇,掐緊了拳頭,等她繼續說。

“我呢,給她吃了點藥,讓她聽話,她呢,很聽話,這幾年過得很開心。”

“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強迫她的。”

“是又怎麽樣?生氣了?很憤怒?”葉子潇挑眉,笑得愈發嚣張,“可是槿之很開心啊,我們各種姿|勢都試過,上面下面,前面後面,實在是美妙啊~”

“不過槿之小寶貝有時候很不聽話,我就會給她點教訓,比如關她一兩個小時,唉,多了我也舍不得,再不聽話就捆起來,其實捆得不緊,吓唬吓唬她,你不知道她邊哭邊求饒的樣子有多撩。人,我這個心啊。”

“我們最喜歡在鋼琴上來了,尤其是演奏專用的大三角,蓋上蓋子像張單人床,無論跪.着還是躺.着都可以。”

“但是鋼琴太硬了,跪得長了傷膝蓋,我可舍不得我的小寶貝受那個罪,所以偶爾興致高了才玩一玩。”

葉子潇邊說邊配合做表情,雙臂交疊抱住自己,滿面陶醉,沉浸其中,仿佛那一幕幕就在昨天。

傅柏秋咬得下唇出了血,低吼:“你閉嘴!”

“是你讓我說的。”葉子潇攤手。

女人鬼.魅般的笑臉是明目張膽的挑.釁,仿佛篤定了她會在意,會生氣。

傅柏秋緊緊捏着椅子扶手,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舌尖嘗到些微血腥味。光是想象那個畫面,心就疼得無法呼吸,熊熊怒火燃燒着她的靈魂,全身沸騰不止。

突然,她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

葉子潇:“???”

傅柏秋深吸一口氣,秀眉輕挑:“你在使用‘dang|婦羞辱’嗎?”

葉子潇:“什麽?”

“不好意思,這些年我和槿之是分手狀态,她跟任何人做任何事情都是她的自由,與我無關,我也不必在意。”

“可是我心疼她識人不清,心疼她蠢。”

“而且——”傅柏秋冷笑,“我為什麽要相信你說的話?”

葉子潇眯了眯眼,眼尾疊起兩層褶皺,“很簡單,你去問她就可以了。她會告訴你,她愛我。”

“哦。”

“……”

傅柏秋身子往後仰,靠着椅背,似是喃喃自語:“她愛你,還那麽多次回來找我,果然對你是‘真愛’呢。”

“小把戲,她認為我不知道?”葉子潇換了條腿搭着,明豔的紅唇因幹澀而浮起紋路,“我動了點手腳,她的手機全球定位,號碼追蹤,實時監|聽。況且我太了解她了,死要面子活受罪,所以說才好控制嘛。”

“不過,現在她年紀大了,我對她沒興趣了,不讓見就不讓見吧,破鞋一個,還給你。”

言罷,葉子潇站起來,看了眼腕表,潇灑轉身。

“等等。”

那人停住腳步,沒回頭。

傅柏秋面無表情地站起來:“她是不是割過腕?”

視線裏,葉子潇肩膀顫了顫,沒說話。

“既然你喜歡她,不惜用這種方式控制她,又為什麽要傷害她?你自己心裏不難過嗎?當你們試遍各種姿|勢,她卻想着我的時候,嗯?”

“……”

“你費盡心思占|有她,卻得不到她的心,你無能為力,你感到挫敗,你氣瘋了。”傅柏秋踱步靠近,離她半個身位之距。

葉子潇轉過身,深邃的瞳孔倒映着她淡漠的臉,那樣平靜,而那雙幽深黑眸如刀鋒般犀利,看穿一切。

“姓傅的,你很得意嗎?”

“不,是你在得意。”

當僞裝的面具被扯破,脆弱便歇斯底裏湧出來,葉子潇眼神逐漸陰狠,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句道:“我是得不到她的心,但得到身也足夠了,她不是想找你麽,想複合麽?可惜她這輩子都無法擺脫被我玩爛了的事實,無論你是否能接受她,她都得帶着負罪感活下去。”

“不知道還以為你是個男人。”傅柏秋冷笑譏諷,“都是女人,真要說玩,互相而已。”

“看來你挺大度的。”

“只是可憐你瘋起來自己都罵。”

“你——”葉子潇氣得說不出話,瞪了她一眼,踩着高跟鞋恨恨離開。

傅柏秋形同木偶般站在原地,凝視她遠去的背影,一股寒意從腳底升上頭頂,仿佛置身殡儀館地下冷藏區,那種穿透骨髓的冷,滲進心底。

站了一會兒,她看到醫生往病房方向去,緩步跟上。

醫生給時槿之做了些檢查,确認身體沒有問題,建議她們現在就出院,當然明天也可以,費用自理。

傅柏秋不放心,想等明天,但時槿之堅持要出院,她一刻也不願多呆,無奈之下,兩人回到了酒店。

“餓不餓?我讓酒店送餐上來。”

她把人扶到床上坐着,拿了兩個枕頭靠背。

時槿之搖頭,突然用力抓住她的手,“葉子潇來幹嘛的?”

“……”

這話不知道怎麽接。傅柏秋低頭想了想:“想看你,被我趕走了。”

“時間那麽長,你們肯定說話了,她都跟你說了什麽?”

手越抓越緊,傅柏秋被抓痛了,微微皺眉,避開她目光,“以前的事,都說了。”

時槿之手驀地一松,整個人像只洩氣的皮球癱軟下去,本就暗淡無光的眸子愈發灰蒙蒙,她将手緩緩縮進被子裏,把自己包裹起來,盯着空氣出神,表情呆滞。

靜默無言,宛如過去幾個世紀。

半晌,她啞着嗓子開口:“你會不會覺得我很髒......”

“槿之,我不喜歡這個字。”

“可我就是很髒啊。”時槿之自嘲一笑,撇開臉,眼淚無聲落下。

失憶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它可以讓人的靈魂一鍵重啓,獲得新生,于她而言,過去所感知的痛苦遠遠超過幸福,她寧願接受失憶帶來的副作用,把好與不好的統統忘記,當她卸下包袱,她還是她。

而恢複記憶反倒是一種殘酷的折磨。

“我看過一本書。”傅柏秋撚起她鬓邊發絲,輕輕拂至耳後,聲音淡然而平靜,“書是作者根據自身經歷寫的,在她的少女時期,她被老師誘惑了,做了一些不被尋常道德觀接受的事,雖然不是她的錯,但當時年幼的她被罪惡感和自尊心的東西縫住了嘴巴,她認為自己有錯。後來她意識到,錯的不是她,是這個扭曲的世界。”

“她說,自尊心是一根傷人傷己的針,自尊心會縫起她的嘴。”

“她還說,忍耐不是美德,生氣才是美德。”

“髒的是罪犯,不是你。”

時槿之大口喘着氣,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抓緊她那只手,哆嗦道:“可我不是不懂事的小女孩,我也不是被誘惑,我......”

“槿之,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即使我們分開了這麽久。”傅柏秋心疼地抱住她,發絲沾到她滿臉的淚。

懷裏人抽搐着,哆嗦着,僵硬的身體想靠卻不敢靠。

她不說話,除了哭不知道該怎麽辦。

“但是我不明白,有很多不明白,你告訴我可以嗎?”

“我們把這層腐肉撕了,讓新肉長出來。”

耳邊濕熱的氣息讓時槿之顫抖不已,她越掙紮,這人抱得越緊,然後有一只手捉住了自己左腕,不斷摩挲着那條疤痕。

她想起高中時有一次,自己和父親吵架,被扇了一巴掌,那時候哥哥姐姐都在國外念書,她覺得自己無依無靠,只能連夜跑去傅家。

她對毛毛說,很想媽媽。

母親病死在醫院的畫面是她心上的腐肉,反複潰爛就是不結痂,毛毛說把腐肉割了,新肉長出來就好了。

那天她抱着她哄了一夜,翌日早上意外對傅爸傅媽喜出櫃。

“嗚...毛毛......”時槿之轉身抱住她,把臉埋在她懷裏,失聲痛哭。

傅柏秋不說話,一手摸着那條疤,一手輕拍她的背。

不止是槿之,自己也需要割腐肉,雖然會很痛,但長痛不如短痛。

哭了一會兒,時槿之抹掉眼淚,擡起紅腫的眼睛看着她:“你問吧,我說。”

額頭落下輕柔的吻。

傅柏秋輕吸了口氣,緩緩道:“是她強迫你,還是你主動。”

“我不知道,那個藥太厲害了,它起作用的時候就像催眠,我控制不了我自己,也分不清是算強迫還是主動。”

“吃了大概兩三個月,她說如果我不想吃藥,就必須讓她開心,我以為是那個意思,我......”時槿之喉嚨一噎,垂下眼皮。

“我只主動過這一次,後來——”

“傻子,你被她騙了。”傅柏秋輕聲打斷,吻了吻她額角。“後來她還是給你吃藥,對嗎?”

時槿之痛苦地點頭,繼續說:“很忙的時候她不會讓我吃,因為要保持精神狀态穩定,我就會想到你,那段時間我想不通你為什麽要分手,大概是九月初,我才知道葉子潇以我的名義答應了分手,她把手機給我看,看着我讓我打電話給你。”

“但是打不通,是空號,我真的以為你不要我了......”

時槿之說着又哭起來,哭一會兒擦掉眼淚繼續說,斷斷續續的。

“其實我能想明白一點,發生那麽大的事情,我聯系不上你,你會不會以為我是故意的。當時我就想回國找你解釋,但是回不去,證件都在葉子潇手裏,就算是去其他國家,機票也是她給我買的,出入境她也跟在我身邊,我...嗚嗚......”

時槿之哭得喘不上氣,伏在她懷裏緩了好一會兒。

疼,太疼了。

傅柏秋起身給她拿來水,看着她咕咚咕咚喝掉大半瓶,“我記得那份合同的違約金是......按這幾年彙率大概四億多接近五億。”

“我沒有那麽多錢,咳咳......”時槿之以為她怪罪自己不早些解約,急着解釋,嗆了口水。

傅柏秋皺眉,懊惱不已,輕拍了拍她的背,拿來紙巾替她擦去嗆出來的水漬。

“咳...我存款加上賣掉那幾棟房子...咳咳...只能湊三億多......”

“慢點說,不着急,我沒有怪你的意思。”說着把人摟進懷裏,溫聲安撫。

時槿之咳了幾聲,氣息緩過來,靠在她懷裏閉上眼睛:“然後我這個傻子病急亂投醫,去國內圈錢了,說實話,國人的錢真好賺。”

“噗哈哈——”

兩個人都笑了。

笑容褪去,傅柏秋捏了下她的臉,悵然道:“你就真的自己一個人扛嗎?不想讓你爸知道,還有哥哥啊。”

時家的家底有多厚,她尚不清楚,但随手拿出一兩億應該綽綽有餘。想到這裏,傅柏秋驚覺打了自己的臉,方才還說“自尊心縫起了她的嘴”。

槿之是怎樣的人,她最了解。

曾經跟家裏鬥氣,身上就帶着五百塊離家出走,住網吧,睡公園橋洞,吃饅頭,硬是失蹤了大半個月沒讓人找到,逼得老爺子差點把整個榕城翻過來,最後是她自己回去的,挨了頓打。

這父女倆,一個比一個倔,分不出勝負。

“讓我對時清遠開口?那不如殺了我。”槿之情緒倏地激動,赤紅的眸子裏滿滿都是恨。

“……”

“雖然我哥是接手了公司,但家裏每一筆百萬以上的賬都要經過時清遠的手,我哥私人賬上拿不出那麽多錢,他想幫我一定會被時清遠知道,有區別嗎?我姐就更別提了,她那時候剛拿到學位進律所,自己的事都一團糟。”

“如果時清遠知道了,他女兒在外面搞同性戀,還搞出醜聞,尤其那兩年國內娛樂圈編排我,還有何茹那個賤人吹枕頭風......他會打死我的,說不定我就進你們殡儀館火化爐了。”

“老頭子一天不死,這個家我一天都愛不起來。”

“不,自從我媽走了以後,我就沒有家了。”

時槿之越說越激動,額角青筋暴起,嘴唇被牙齒咬得深深陷下去。

她不想說了。

太疼了。

過去也好,現在也好,無論毛毛怎麽看待她,都無所謂了,她好累。

她像只斷線的木偶,一把推開傅柏秋,背過身去,自言自語:“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決,我沒什麽可丢人的,我不需要誰的同情,我一個人也可以活得很好,你們都離我遠遠的......”

“槿之,我不是這個意思。”

“嗚嗚......”

“……”

她緩緩将自己縮進被子裏,瑟瑟發抖。

傅柏秋想起那本書,想起字裏行間流露出的控訴,針紮般的心痛,就與此刻的槿之一模一樣。

——我是馊掉的柳丁汁和濃湯,我是爬滿蟲卵的玫瑰和百合,我是燈火流離的都市裏明明存在卻沒人看得到也沒人需要的北極星。

放屁。

她捏了下拳頭,掀開被子,将縮成鴕鳥的時槿之撈出來:“槿之,你必須面對,不能逃避,我陪你一起好嗎,來,說清楚。”

“我說得不夠清楚嗎?”她後悔推了毛毛,她想抱她。

而下一秒,她就跌進了想要的懷抱裏。

傅柏秋一遍遍吻她的臉,額頭,眼睛,“我問了喬鹿,你回來找過我對不對?”

“......嗯。”

“葉子潇允許的?”

時槿之搖頭,眼淚一滴一滴砸在她肩上,“是演出和活動,不過她允許我規定時間內自由活動,我就偷偷去榕城找你了,可是找不到,你家房子沒有人......”

【小把戲,她認為我不知道?】

葉子潇的話回蕩在耳邊,傅柏秋暗暗提了口氣,憋在胸腔裏,“槿之,其實她對你的行蹤了如指掌。”

“什麽意思?”

呼——

傅柏秋手心死死摳着被褥,面上卻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沒事。”

“對了,我聯系過喬鹿,她也聯系不上你。”

“我以為只是我去的時間不對,恰好碰上你不在家,後來發現每次你都不在,問隔壁家,說很久沒看到你這戶有人進出,我猜你應該是搬走了。”

“我還問了高中同學,老師,沒有人知道你的消息。”

“你就這樣消失了......”

時槿之抿住唇,喉嚨裏發出隐忍的嗚咽,哭得身子一抽一抽的。

一次次尋找,一次次失望,僅靠心裏那麽一點可憐的執念支撐着,甚至她開始懷疑,那份執念是自己臆想出來的,其實并不存在。

她沒有一個叫傅柏秋的前女友,她沒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初戀。

那麽她是誰?

大多數時候她精神錯亂,幻想出現實中不存在的人,或療傷,或慰藉。少數清醒的時候,她有那麽一瞬間想過死,但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又堅持了下來。

葉子潇說那是愛,她大多數時候信了,少數時候不信。

徘徊反複,很累。

“槿之——”

傅柏秋輕聲喚她,心疼得無以複加,這會兒腸子都悔青了。

“唔。”時槿之擡起頭,對上她通紅的眼,“不要哭,毛毛,不要同情我。”

“沒有。”她撇開臉。

“其實我偶爾想過,對家裏開個口,但是一想到我媽臨死前抓着我的手說,她不會原諒我爸,我就......唔......”

“不說這個了,不說了。”傅柏秋低眸吻了吻她的唇,飛快擦去眼角的晶瑩。

槿之不讓哭,她就不哭。

“我讓酒店送餐來,你都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

時槿之撩了下頭發,悶悶道:“我去洗個臉。”

“好。”

酒店送餐很快,傅柏秋給了點小費,兩人坐下來吃飯。

因為是晚上,吃純西餐太多肉食不好消化,傅柏秋點了意面,是槿之最喜歡的黑胡椒口味,她以為她食欲不振,吃不了幾口,誰料這人一張嘴開便狼吞虎咽。

“慢點吃,多嚼一會兒。”她邊說邊倒了杯水遞過去。

時槿之點頭,接過杯子喝了口水,袖子不經意往上縮了縮,那條疤痕露了出來。

落進傅柏秋眼裏,心又狠狠揪了起來,她凝神盯着那道疤,盤裏的面條半晌不動。

吃了大半,許是感覺到飽,時槿之漸漸細嚼慢咽,這才注意到對面人似乎沒吃幾口,愣了一下,順着她凝固的目光往自己身上看......

疤痕。

“這條疤是去年解約的時候,我自己......”時槿之咽下面條,主動解釋。

傅柏秋沒動,只是眉心擰得更深了。

“當時打官司,葉子潇不肯放我走,我以為她留了後手,哪怕是交齊違約金也不讓我走,畢竟她太深藏不露了,她連活人都敢買賣,賣給那些中東土豪,我當時很絕望,就覺得這麽多年努力白費了,很累,就......”

心口劇烈的疼痛驅使傅柏秋笑出了聲:“你傻嗎,割腕除非你把整只手剁下來,否則根本死不了。”

“唔,是,動脈太深了,我割不到,差點沒疼死,然後葉子潇送我去醫院,再後來解約了,我收拾東西回國了。”

“哈哈哈......”

傅柏秋仰頭大笑。

“???”

“哈哈哈哈哈......”笑着笑着哭了。

面條沒吃完,傅柏秋放下叉子起身進了浴室,打開水龍頭,用冷水一遍遍澆自己的臉。

她怎麽也沒想到,這條疤新鮮得很,竟然距今還不到一年。

水池塞起來,裝滿冷水,傅柏秋把臉埋進去,冰冷的溫度刺得她渾身一激靈,憋了十幾秒,擡頭的瞬間深吸一口氣,她看着鏡子裏滿面水珠的自己的臉,終于将怒火壓了下去。

“毛毛——”

時槿之站在浴室門口平靜地看着她。

“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傅柏秋擡手抹去臉上的水珠,眨了眨眼:“嗯,你說。”

“不要同情我。”

“好。”

“再對我說一句話。”

傅柏秋咬緊牙根:“什麽?”

“你就說,這幾年我在談戀愛,只是遇人不淑而已,我能走出來,我能開始新的生活,即使以後我孤身一人。”

時槿之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來,每停頓一下,就要用力呼吸一次,她深如漩渦的黑眸裏翻湧起細碎的浪花,晶瑩閃亮。

“槿之。”

“嗯。”

“這幾年你在談戀愛。”傅柏秋抓過毛巾擦臉。

“只是很不巧,遇人不淑。”她緩步上前,直視她眼眸。

“你能走出來,你能開始新的生活。”對她微笑。

最後抱住她,極力克制着不讓聲音顫抖:“即使以後你孤身一人。”

“謝謝毛毛。”

時槿之閉上眼,允許自己感受幾秒鐘這熟悉的懷抱,熟悉的香氣,熟悉的溫暖,而後她輕輕推開傅柏秋,嘴角揚起燦爛的微笑,“我累了,洗洗睡了,晚安。”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