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胖子眉頭一皺,感覺事情并不簡單
吳邪醒來的時候,有一瞬間的懵逼。
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張藤椅上,周圍是陌生的農家小院,腳邊一群唧唧咕咕的肥雞氣定神閑地走來走去。
吳邪愣了一會兒神,坐直身子,一件外套滑到他的大腿上,他下意識地撈起外套聞了聞,覺得有一種很熟悉的味道。腦子裏還是一片混沌,完全想不明白眼下是個什麽狀況,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幹什麽?吳邪的額角一跳一跳地疼,他把腦袋埋進手中的外套裏又吸了一大口,仔細分辨着這個似曾相識的味道,這才找回一點安心的感覺。
這個時候太陽已經有些偏西,吳邪坐的位置慢慢地落進陰影裏,這邊的空氣很好,濕潤,有山林裏獨特的草木清新,吳邪深深地吸了幾口氣,便覺得神清氣爽,剛醒來時一瞬間的心悸和胸悶此時也被安撫下去。他冷靜下來,試圖回憶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腦子裏亂七八糟的信息倒是很多,但是他沒有辦法串聯成完整的記憶鏈,一會兒恍恍惚惚地想起水電費沒有交,一會兒是三叔那個騙死人不償命的老狐貍在眼前晃悠。
就在這個時候,院門“吱”的響了一聲。
吳邪立刻偏過頭去看,在看清進門那個人影的同時,險些跳起來。
悶油瓶!竟然是悶油瓶!他不是失憶了嗎?!
吳邪看着張起靈走進來,第一時間想起的,是在隕玉下,他裹在毯子裏,罕見地流露出茫然而脆弱的神情。接着,吳邪又恍然想起,怪不得手裏的外套有熟悉的味道,原來是這家夥的。
此刻走進來的張起靈,神色一如既往的平淡,眼睛深黑深黑的,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麽,但是吳邪記憶裏那種茫然顯然已經不見蹤跡了。張起靈淡淡地看了吳邪一眼,走到院牆邊,拿起一個小簸箕,從裏面抓了一把什麽東西撒在地上。
肥雞們瞬間就像打了雞血一樣——不對本來就是雞血——亢奮起來,咯咯噠噠連跳帶飛地圍了過去,吳邪在一團雞毛味兒中被震得如夢似幻:這真的是悶油瓶嗎?悶油瓶在喂雞?!
震驚過後,吳邪的腦子飛快轉動起來,在他記憶裏,他和胖子守在隕玉下,等回了一個失憶的悶油瓶,然後一路靠吃蟲子摸出蛇沼,兩人商議要帶悶油瓶去哪裏看病……然後呢?悶油瓶的失憶被治好了?他想起來自己在哪個鄉下還有房有地有肥雞,現在是帶他們回老家種地嗎?
吳邪還在腦補悶油瓶埋頭插秧的樣子,那邊張起靈已經喂過了雞,走向吳邪,把手放在了藤椅背上。
吳邪“噌”地跳起來,立正站好,等着大張哥指示。
張起靈又看了吳邪一眼,這次眼神裏帶了一點疑惑,不過他沒有說話,只是單手提起藤椅,把它重新安置在太陽曬得到的位置,向吳邪點點頭,示意他坐下。
吳邪一令一動,麻溜兒地坐回去,就見張起靈已經轉過身去,他只穿着一件黑色工字背心,肩胛骨在陽光下閃爍着一層迷迷蒙蒙的光澤。
吳邪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抱着張起靈的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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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咳,小哥?”吳邪猶豫着叫了一聲,看到張起靈回頭,趕忙舉起手裏的外套,說道:“你,你的衣服……”
張起靈依舊沒有說話,旋身走回到吳邪面前,從他手裏拿過自己的外套,抖了兩下,又按在了吳邪身上。
吳邪吞了下口水,剛想再說點什麽,張起靈手指一動,把外套上的連衫帽掀了起來,扣在吳邪的臉上。
刺目的陽光被擋了個嚴嚴實實,整個人都被張起靈的味道埋了起來,那一瞬間吳邪只覺得安心無比。
然後吳邪就開始郁悶:大白天的自己就躺在院子裏睡大覺,小哥回來還是讓他繼續睡,這是左手喂雞右手養豬嗎?
但是那種身上暖洋洋心頭卻一片清涼的感覺實在是太舒服了,吳邪嗅着張起靈的味道,一邊迷迷糊糊地想着小哥身上的味道明明很好聞有個鬼的死人味道,一邊無法自控地向夢鄉堕去。
他最後一個念頭是自暴自棄式的:算了,先睡,說不定再睡一覺醒來就都想起來了。
吳邪再次醒來時,胖子正站在門口和隔壁大媽吵架。
吳邪的臉上還兜着張起靈的連衫帽,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但是那個聲音他一聽就知道妥妥的是胖子,雖然眼下操着一口他聽不太懂的方言。
吳邪把兜帽扯下來,昏頭昏腦地喊了一聲“胖子”。王胖子不曉得聽沒聽見,依舊堅持在火線不動搖,一直和隔壁大媽對罵到那邊氣呼呼摔門休戰,這才搖頭晃腦地哼着小曲兒走回來。
“呦,吳少爺,醒啦?”胖子揶揄道。
吳邪卻愣住了,之前他看到張起靈,除了有些意外之外并沒有察覺到什麽不同之處,悶油瓶和他的記憶裏的是一個樣子,但是,眼前的胖子——老了。
膘還是那身膘,但是胖子的兩鬓已經有些斑白之色,他一身橫肉把皮膚撐得鼓鼓的,倒是看不出什麽皺紋,精氣神兒又好得很,只是那張臉上卻清清楚楚地印着一種歲月流逝的痕跡。
吳邪有點慌張,他拼命地去回憶之前發生過的事,為什麽胖子突然就老了?
“看什麽呢小天真,被你胖爺我的英武雄姿迷花了眼?”胖子大大咧咧地說着,從兜裏掏出一盒煙,突然又嘿嘿一笑,謹慎地打量一圈四周,這才形容猥瑣地湊過來,拿着煙盒在吳邪眼前晃了晃:“來一支?”
吳邪現在一腦門官司理不清,心思混亂之間,倒真的想抽支煙醒醒神,就伸手去拿。
誰知胖子臉色一變,把吳邪的手打下去,一臉三貞九烈地說道:“天真小同志,這可不行,你要抵抗得住誘惑!這麽輕易被敵人的糖衣炮彈腐蝕,你對得起為你治病出生入死的啞爸爸嗎!”
吳邪無語地看着胖子,心說我只是想抽支煙,竟然還搞釣魚執法。
胖子自己叼了根煙,含含糊糊地說:“胖爺我知道,戒煙難,你都堅持這麽些天了,就差這臨門一哆嗦,忍住,乖啊。實在受不了,吃點小哥的口水試試。”
吳邪本來還在回憶自己什麽時候開始戒煙的,聽了胖子最後一句話,登時吓了一跳,被自己的口水嗆得劇烈咳嗽起來。
吳邪這邊剛開始咳嗽,張起靈就從屋裏走出來了,手裏還掂着個大勺,微微皺着眉頭看過來。
“我沒點!就叼着解解饞!”胖子立刻把嘴上的煙拿下來舉給張起靈看,“天真是自己嗆着了,沒事,摸摸毛吓不着。”
胖子一邊說,一邊“咣咣咣”地拍着吳邪的背,擺出一張慈愛臉來。
吳邪只覺得被捶得腔子疼,一邊咳嗽一邊躲避胖子的魔掌,心裏把剛剛那個因為胖子的老态有點傷感的自己毆打了一百遍。
張起靈還在觀察吳邪的狀态,饒是胖子身經百戰,此時也不得不承認周圍的空氣好像都變得沉重了,其實他也沒想到開個玩笑把吳邪吓了一跳,認真說現在吳邪的臉皮比誰都厚,就算在以前他臉皮還薄的時候,聽到這種玩笑也只會強行假裝聽不懂,像今天這樣吓了一跳反應這麽大的情況倒是沒有過的。事出反常必有妖,胖子眉頭一皺,感覺事情并不簡單。
這種表現叫做心虛,心虛說明原本是玩笑的事…………成真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