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自己玩自己能有什麽樂趣嗎
吳邪不太清楚自己是怎麽在胖子的催促聲中爬到屋頂,又是怎麽魂不守舍地一起收拾了幹菜,最後又爬過那道圍牆,蔫蔫兒地跟着胖子往回走。
他自己還沒活過幾個十年呢,怎麽眼睛一閉一睜,又一個十年就過去了?
好在胖子沉浸在對晚餐的暢想之中,沒有再糾纏于之前的話題。
胖子對吃的講究可謂是矢志不渝,雖然之前為了和隔壁大媽掐架暫時把湯鍋交給了張起靈看管,但他對創造美食的渴望依舊灼熱,一回去就直奔廚房,跟張起靈交班。
吳邪跟在胖子後面,慢慢地走進這個對他來說陌生的小樓,他四下打量了一會兒,心裏卻有點訝異:雖然是鄉屋村舍豪華不到哪裏去,這房間卻顯然是被精心布置過的,一眼看過去還是非常舒适的,而且處處都很合自己的心意。很多細節上的設計都有吳邪自己的影子,這樣的布置多多少少讓吳邪有些心安。
吳邪轉了一圈,剛剛在桌子邊坐下,就看見張起靈端着一只瓷碗從廚房走了出來,他把瓷碗放在吳邪面前,示意吳邪喝掉。
吳邪沒多猶豫,端起碗就往嘴邊送。
然而才喝了一口,他的臉就皺了起來——這玩意兒的味道,實在是一言難盡。
理論上講,這是一碗梨膏兌的水,但這絕非普通的梨膏,起碼是加了十來種草藥進去,中藥的苦味和梨膏的甜混在一起,味道酸爽極了。吳邪覺得自己還從來沒喝過這麽難喝的藥。
吳邪皺着臉吞下一口中藥梨膏水,暗自慶幸雖然喝起來滋味雷人,但是聞着味道很淡,沒有那麽惡心,不然這玩意他絕對沒勇氣喝第二口。之所以還要堅挺地喝第二口,除了吳邪聯想到自己今天咳嗽時破風箱一樣的肺,更是因為這玩意兒是張起靈端給他的,這幾年吳邪都快被小哥訓練出條件反射了,乖乖聽小哥的話已經成為本能——這就是傳說中開館必起屍的吳小三爺的求生欲。
更何況,這東西一看就不可能是胖子的手筆,草藥加梨膏,顯然只能出自超齡男青年悶油瓶之手。一想到張起靈親手煮中藥熬梨膏給他養肺,吳邪就激動得端不穩碗,只能在心裏默默給那若幹年後彪悍到去追悶油瓶還追到手的自己點贊。
懷着某種大義凜然的心态幹了這碗梨膏,吳邪放下碗,就看見張起靈坐在他正對面,神情淡然地用一種探究的目光看着自己。這目光還有點眼熟。
吳邪一時間控制不住他自己,脫口而出問道:“小哥,你在看什麽,我背後有什麽怪物嗎?”
張起靈好像愣了一下,也只是一瞬間的事,他很快收回目光站了起來,一邊伸手去拿吳邪面前的空碗,一邊平靜地問道:“再來一碗?”
“不要了不要了!”吳邪立刻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沖着張起靈露出一個讨好的笑容,可憐兮兮地說:“我留點肚子吃晚飯吧,不喝了。”
張起靈并不堅持,點點頭,從一旁的櫥櫃上取下一只手機遞給吳邪,淡淡道:“你白天睡着時掉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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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看着那支手機被從充電器上拔下來,心裏震驚得難以言說,畢竟手機這東西感覺和悶油瓶完全不搭邊,沒想到悶油瓶還知道給手機充電!他伸出雙手,誠惶誠恐地接過手機,然後就更震驚了——
按鍵呢???
張起靈端着碗回到廚房,正熱火朝天地颠着勺的王胖子回頭看了一眼,随口道:“呦呵,今兒怎麽那麽聽話,沒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
張起靈“嗯”了一聲,放下空碗,像大貓一樣,悄無聲息地走了出去。
胖子在炒菜的間隙忙裏偷閑地往外瞅了瞅,發現他們瓶仔站在牆角處,正在觀察客廳裏的吳邪。
年輕真好啊,胖子搖搖頭,又投入到他的炒菜大業中去了,心裏想着看小哥這深情款款的架勢,今晚他應該往外躲躲比較好。
那邊吳邪完全沒有發現被人注視着,他已經被這個正臉全是屏的手機震住了!他把手機周圍能動的按鍵都戳了一遍,終于發現只要指紋識別一下,手機瞬間就能亮起來。
他的手機上還插着耳機,吳邪估計着自己是聽着音樂睡着了,張起靈撿起手機的時候也沒有摘下耳機,只是将纏得非常有規矩的耳機連同手機一起交給他。
讓吳邪沒想到的是,手機屏幕亮起後,出現的不是什麽音樂界面,而是通話記錄,上面赫然顯示,他的最後一通電話就在今天中午,足足有四十分鐘。
那個號碼沒有備注名稱,吳邪心裏說不出的有點慌亂:電話是悶油瓶撿起來的,他看見了嗎?
吳邪戰戰兢兢地去翻通話記錄,翻了之後整個胃就是一沉:那個號碼最近和他聯系得很頻繁,每次打電話至少都是20來分鐘,關鍵是,有好幾次都是半夜打來的。沒有備注,藏頭藏尾,半夜通話一小時,原本想用“生意”或者“朋友”之類糊弄自己的吳邪,面對這些線索,心虛了。
真是哔了狗了,若幹年後的吳邪,你竟然是個會劈腿的渣男!
自己把自己抓奸了,該怎麽辦,急,在線等。
沒人給吳邪做情感輔導,他只能抓抓頭發,又點開了短信,心裏想着既然有通話,說不定短信裏也有線索。
然而,若幹年後的吳邪可能反偵查意識很強,一條和那個號碼相關的短信都沒有,但是草稿箱裏倒是有一條處于未成功發送狀态,吳邪猶豫了一秒,還是點開了。
這是條彩信,內容只有一張照片,拍的是一個被打開了的普普通通的筆記本。
吳邪看到照片時一下子就呆住了,因為那上面的字跡實在非常眼熟,骨莊意狂、鐵畫銀鈎的瘦金體,雖然比自己印象裏的字體多了幾分殺伐決斷的冷冽,但那毫無疑問就是自己的字。
而這一頁上寫的是這麽一句話:二樓左手第一間,書桌,你想知道的東西,都在這裏。
這是若幹年後的吳邪留給自己的訊息。
吳邪四下看看,抱着手機,做賊也似地溜上了二樓。
其實他也不太明白自己為什麽這麽謹慎,按道理胖子和悶油瓶都是過命了的交情,直接跟他們說自己失憶了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反正你也失憶我也失憶,就當他們圈內風潮得了。他一開始不說是因為自己也搞不懂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可是現在看到了這張神神秘秘的留言條,他的好奇心就像被丢進了薄荷糖的可樂——炸了。
這張紙條,是若幹年後的吳邪,寫給他的。
他十分确定,因為這張紙條上有一個小小的标志,那是他臨摹拓本時習慣留下的簽名,除了他自己,沒人知道。一個人想傳遞訊息時,留下的簽名當然不能是別人根本發現不了的ID,會留這個簽名的只能是吳邪,會認出這個簽名的,也只能是吳邪。
吳邪,在向吳邪傳遞信息。
吳邪心裏貓抓癢一樣,迫不及待想看看若幹年後的吳邪都給自己留下了什麽,這畢竟是一個敢去追求張起靈還特麽追求成功了還神特麽疑似出軌了的,謎一樣的男子。
若幹年後的吳邪的房間沒有什麽超出自己想象的氣質,平淡卻順眼,各種物件都合眼緣,是自己挑的,沒毛病。
書桌上顯眼的地方擺着一個筆記本,和照片裏的一樣,吳邪有點緊張地走近,把本子拿到手裏,緩緩吸了一口氣,打開扉頁。
仍舊是熟悉的瘦金體:“我知道,你會來到這裏,取代我的位置,時間就快到了。”
吳邪捧着筆記本,愣在當場,這是什麽意思?
他剛剛還覺得,自己只是普普通通地失了個憶,為什麽這會兒又聞到了陰謀的味道?難道自己真的是穿越?那原來的吳邪去哪裏了?
吳邪翻開第二頁:“也許這就是宿命,從我走到秦嶺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
秦嶺!吳邪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涼了,他想起了黑暗中老癢詭異的笑聲和角落裏森冷的白骨,但是眼下有更令人恐懼的東西: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取代、秦嶺,難道,難道自己根本不是人,他只是真正的吳邪具現化出來的一個……什麽東西。
可他不是吳邪又能是什麽,他有吳邪的記憶——盡管不太齊全,也有吳邪的感情,吳邪的習慣,吳邪的小毛病,他除了是吳邪,還能是誰?
吳邪渾身涼透,勉強自己翻開下一頁,這一頁只有一句話:“在這個時刻,我希望你知道的是……”
吳邪繼續翻開下一頁,幾個大字張揚跳躍,幾乎要飛出紙面去——
“前面全是逗你的,哈哈哈!”
吳邪只覺一口老血憋得喘不過氣來,他此時真的很想穿越一把,抓住那個若幹年後的吳邪,把他腦袋朝下挂着給他控控裏頭的水。
自己調戲自己是有什麽好玩的啊!阿西吧!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