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由他跑近,由他跑遠

吳邪的微信裏有一個群,裝的是一群狐朋狗友,總是很熱鬧——個別潛水用戶除外。不知道是出于什麽心理,群主王胖子把劉喪也拉了進來,吳邪一直懷疑胖子跟他收月租的,不過悶油瓶就是那個基本不說話的潛水用戶,所以不管劉喪交多少月租,最多也只能在群成員那裏和他偶像同個框,想想還是挺爽的。

這群裏除了一個劉喪總是在被吳邪拉黑的邊緣試探,還有一個不穩定因子就是黎簇,這孩子中二期超長,最近又不知道哪根筋不對,特別愛和吳邪頂嘴。

于是吳邪嘆了口氣,把白昊天拉了進來,似是感慨又似是對黎簇說:“終于有個貼心小棉襖了。”

之前為了湊錢去喊泉找悶油瓶他們,吳邪忽悠了白昊天跟他去收貨,那時候他答應教白昊天經營昊山居,現在沒什麽事,他也就說到做到,時常地指點一下她,倒是認真教了一些東西,相比一直被坑的黎簇,待遇好了不是一點半點。果不其然,群裏多了個吳邪的“貼心小棉襖”之後,黎簇炸了。

黎簇炸的方式也比較中二,他表現出一副對吳邪的偏心對待毫不在意的樣子,也不光是頂嘴了,天天像炫耀戰績一樣直播他是怎麽打理自己手底下的店子的——因為吳邪的資産随債權轉移,他現在算是給解雨臣打工,管着一個小盤口,不過不少人還是把他當吳邪的嫡系看待。

黎簇的表現,一群老油條看在眼裏,暗地裏都在偷笑,秀秀還說黎簇“萌死了”,連蘇萬都覺得沒眼看,偏偏黎簇就是我行我素,絲毫不覺羞恥。

這一天,雨村養老三人組正在例行養生泡腳,黎簇又在群裏咣咣當當地彙報工作,吳邪反正是沒事,坐在那兒劃拉着手機看他都說些什麽,看到最後一條時,皺了皺眉頭。

“郭人貴,這個夥計,是誰介紹來的?”吳邪打斷黎簇的“彙報”。

黎簇似乎是早就等着他問一樣,飛快地回答:“他一個手有點殘疾,辦事很老道,我挖牆腳挖來的。”

吳邪慢悠悠地戳着屏幕打字問他:“那你調查清楚了嗎?”

黎簇趾高氣揚地回道:“當然清楚了,我知道他看你特別不順眼,我不怕,我是我你是你,他恨你不影響我用他。”

胖子在一邊噗嗤笑了,說:“這小子要造你的反啊天真,你得當心了。”

“造我什麽反?”吳邪不以為意,“他還能千裏迢迢跑過來把我的鹹菜卷走嗎?”

吳邪在群裏繼續回複:“恨我也沒關系,你能管得住就成,別讓人家以為你是我私生子,悄悄攮死你都不知道。”

黎簇瞬間又炸了:“誰是你私生子你哪兒來那麽大的臉啊!!!!”

“你沒辦法的人,我管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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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小孩兒脾氣真大,”吳邪擡頭對胖子說,“而且什麽叫我沒辦法的人,我是沒那個時間收拾他,他也就瞎鬧騰了兩下,根本不成個氣候。”

“你整這出胖爺我還真不知道,怎麽得罪的人?”

吳邪聳聳肩,眼睛餘光看見悶油瓶也轉了頭看他,似乎等着聽他說結仇經過。不過這個事兒真還沒什麽可說的,那幾年下來,這種程度的小仇小怨可以說多如牛毛不值一提,并且那件事細究起來也根本談不上對錯,只是郭人貴沒旁的可恨只能恨他,說起來也沒什麽意思,便道:“我自己都記不太清了,就他還惦記着,讓黎簇折騰去吧。”

吳邪繼續低頭看手機,群裏已經例行逗過弄黎簇十幾條,十幾條後話題就發散了,東拉西扯說什麽的都有,其中霍秀秀同學獨樹一幟,沒理那些扯皮吹牛,發了一張特別文藝的照片在群裏,還艾特了吳邪。

秀秀:吳邪哥哥,這是你拍的吧?真好看。

那張照片拍的是皚皚雪山,在湛藍如洗的天色裏,冷峻的雪山頂端被陽光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邊。

這是吳邪以前拍的一張舊照,前段時間一家攝影雜志的編輯輾轉找到“關根老師”,請他拿幾張照片給被臨時放鴿子的自己救個場,吳邪和這個編輯多少有點交情,就幫了這個忙,還給他擠出來一篇頗為文藝的随筆做了配文。

吳邪:是啊,秀秀一看就審美在線,來摸摸頭。

秀秀:不光拍照好看呢,吳邪哥哥寫情感專欄也不錯啊,你這篇随筆裏的“一個長輩”是誰啊?一般來說“我有一個朋友/親戚”可都是自己,吳邪哥哥你這個隐喻挺別致的。

秀秀又發了一張照片,拍的是雜志上配在後面的随筆,題目叫作《由她跑近,由她跑遠》,是吳邪端詳了雪山半天後,想起了之前對于三叔和文錦往事的一些感慨,于是洋洋灑灑一蹴而就寫出了這篇随筆。

吳邪:說出來吓到你,寫的是我三叔。

秀秀:這我真沒想到,吳家三爺看着挺匪氣的,沒想到談起戀愛來,一點都不直男癌。

秀秀:我都感動了。

吳邪笑了,其實以前他自己也沒想到三叔有這樣的一面,可能是人年輕的時候愛得最純粹,人一生中只有那麽點漫無目的毫不功利的愛戀,消耗完了,就再也沒那麽容易動心。所以吳邪只寫了這個純粹得像雪山一樣的故事,沒有提到後來的啞姐,并且不想去揣測三叔對于啞姐到底是怎樣的情感,相處久了難免是會日久生情,但這情有幾分,與對文錦的情義比孰輕孰重,吳邪都不想再探究了。

秀秀感嘆着把吳邪寫的貼了一段出來:“他們的感情美好又單純,女孩子像是一陣風,她身上背着自己的重任,愛情不能使她停下,大大小小的口袋也裝不下她,只有廣闊的天地能任她來去馳騁,我的那位長輩當時也只是一個年輕人,他追着跑在她身邊,看着她,由她跑近,由她跑遠。後來他們還是在人間失散,年輕人慢慢老去,最終老成了一座雪山,遙望着那一陣清風,等着她再吹拂過他的身邊,他們相望、相親,最終分別。”

秀秀:吳三爺真是個好男人。

吳邪這是第一次看見有人把三叔和好男人聯系在一起,實在忍不住又笑場了,一邊笑一邊想是不是自己把三叔的愛情故事修飾得太美好了。并且這麽想的實在不只是他一個人。

解雨臣:嗯?這說的真是三爺嗎?我們都認識的那個?

黑瞎子:傻徒弟,這裏面你腦補的成分有多少?我可是跟你三叔唱過K的,實名反對你三叔像雪山那段。

蘇萬:師父你實名是什麽?

黑瞎子:齊德隆咚锵。

王胖子:心裏揣着女神和唱K風流快活又不矛盾,都是男人就別裝了,咱這兒就秀秀一個妹子,可千萬別被天真這鍋心靈雞湯忽悠了,男人這種東西一段情記一輩子有可能,但是為了不在身邊的女神一輩子守身如玉那種好男人,不存在的。

白昊天:那個……

王胖子:哎呀,忘了,對不住,還有個昊天妹子。

白昊天:不是,我是想說,好男人的話,小三爺算一個吧。

王胖子:哎呦,你這麽一說……

黑瞎子:你這麽一說……

秀秀:你這麽一說……

解雨臣:你這麽一說……@吳邪,這說的還是你自己吧?我就知道你又加腦補進去了。

吳邪一臉懵逼,從腳盆裏撩了水潑胖子小腿,問道:“關我什麽事?”

胖子嘿嘿笑着,看了看吳邪,又看了看一旁看着天花板發呆的張起靈,清了清嗓子,聲情并茂地念了起來:“他,像一陣風,他,肩上有自己的重任,大大小小的口袋裝不下他,愛情不能使他停下,只能在廣闊天下馳騁。他,追在他的身邊,看着他,由他跑近,由他跑遠。小天真,你說說,你是不是給你三叔加了點你自己的情節進去?”

“我有什麽情節?媽的我倒是想有點什麽情節呢,我還不如三叔呢!他年輕時還戀過!”吳邪罵道,擡腳去踹胖子的腳盆。

胖子一邊“啧啧啧”地搖着頭,一邊意味深長地看了張起靈一眼。

吳邪餘光瞥見張起靈也從天花板收回目光,很認真地盯着自己看,頓時尴尬得連脖子都僵硬了,完全不敢回頭正視他,心說這算怎麽回事,連悶油瓶子也有八卦的一天?

問題是自己根本沒有卦可八啊!特別清白!

大家都知道吳邪很清白,這一會兒群裏已經開始圍繞着吳邪的清白,展開了熱烈的讨論。

白昊天:那時候我聽說過很多大佬私生活都亂的很,這一行嘛本來就是有今天沒明天的,但是小三爺就不是這樣的人,我一下子就覺得他不一般。

吳邪:不是,既然明知道有今天沒明天的為什麽要禍害別人?

黑瞎子:你思路跟其他大佬不一樣,別說話了,讓小天天繼續。

白昊天:別叫我小天天謝謝,小三爺這正是你的人格魅力之一啊!你不是那種會尋歡作樂浪跡花叢的人,你心裏有責任。

王胖子:胖爺我收回剛才的話,這世上有為了一個不在身邊的人守身如玉的男人,小天真就是。

解雨臣:不過吳邪本身就不太會和女孩子交際吧?長大了還不如小時候。

秀秀:就是的,小時候吳邪哥哥還答應娶我呢。

解雨臣:這就尴尬了,他也跟我說過一樣的話。

吳邪:卧槽!這是造謠!

黑瞎子:呦,看不出來啊徒弟,那你怎麽長大了反而害羞了?

吳邪:誰他媽害羞了!

白昊天:小三爺那是禮貌!小三爺不會瞎撩女孩子的!

吳邪看着白昊天的話,心說還是貼心小棉襖好。

白昊天:小三爺只有為了從我這兒套信息的時候用請我吃飯小小利誘了一下……

王胖子:色誘吧傻妹子……

解雨臣:色誘沒毛病。

秀秀:想不到你是這樣的吳邪哥哥。

劉喪:就知道你是這種人!

黎簇:媽的樓上有你什麽事啊?不過,吳邪本來就不是什麽好人,他還色誘過梁灣呢。

蘇萬:乖巧吃瓜,樓上說的我什麽也不知道。

吳邪頓時想吐血。

吳邪:你們對色誘的門檻設得是不是太低了?我最多只是靠臉在辦事時獲得了一點點便利而已吧?這都要說的話,小花不得是藍顏禍水了?

解雨臣:不要轉移重點,大家是在關心你的終身大事。你現在也安定了,準備什麽時候把事兒辦了?

吳邪:什麽玩意兒?

黑瞎子:意思就是,你跟啞巴到哪一步了,跟大家通報一下,發個紅包什麽的。

劉喪:什麽玩意兒???????

吳邪:瞎幾把扯,沒有紅包,也沒有哪一步。

解雨臣:看窮鬼把你吓的,你別怕,你們定下了我給你發紅包。

吳邪:多大的紅包……不是,我和小哥沒事可定啊!

劉喪:那肯定沒有!!!!!!

秀秀:吳邪哥哥,你跟我們就不用遮遮掩掩的了。

黎簇:呵呵,實不相瞞,就連汪家人都覺得你們關系不一般,你知道他們把你的資料放在張起靈的檔案裏嗎?

白昊天:小三爺,去救張哥的時候你的緊張和不安我都看在眼裏,我祝福你們。

王胖子:胖爺我看透一切,但是胖爺我不說。天真,小哥還在看你,你咋不擡頭呢。

劉喪:卧槽你們到底在胡說什麽!!!!!!

吳邪深吸一口,他當然不敢擡頭,尼瑪這種時候盯着他做什麽?!他可以拍着自己的良心說他現在對悶油瓶沒有任何非分之想,他最大的野望——把張起靈活着挖出來,放在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養着——已經達成,他現在心滿意足,頗有種看盡世間滄海桑田的感覺,加上之前身體上的隐患都爆了出來,他現在是一個注重保養講究養生的人,從心态到生活習慣都在向老人家看齊,這個時候他能有什麽夕陽紅黃昏戀的心思?但是尼瑪這悶油瓶子老盯着他看,萬一他擡頭了臉紅了,那不就像他心裏有鬼似的了?

吳邪:我覺得你們的想象力比我還豐富了,就別提你們腦補的對象本來就是跟談戀愛這種事最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我這個樣子哪還有餘力談戀愛。

吳邪:有一位姓王的哲人曾經說過,愛情就是你看到一個人,他有想要的東西,你有,你就給他,有多少給多少,他心裏就是有個坑你也他媽能給填上。我覺得這位哲人說得很有道理。

吳邪:我現在什麽也給不了,誰也給不了,我就想養養花種種菜,每天散散步遛遛狗,睡覺前看一眼确認你們都還活着,我就心滿意足了。我這輩子一直在跳坑再從坑裏爬出來,現在什麽坑砸在我臉上,我也沒那個精神去填了。

吳邪:談戀愛多累啊,萬一談崩了,我這個狀态好去死一死了,活着不好嗎!現在就是把志玲姐姐放在雨村裏,我也沒力氣追啊!

吳邪:就這些,散了散了。

吳邪一鼓作氣打完字,二話不說,直接站起來端着腳盆就走了,全程沒有回看張起靈一眼。

張起靈默默地摸出手機,他是潛水專業戶,但他本人确實在群裏。

王胖子也有點懵,他看看吳邪發的那些,再看看正仔仔細細翻着聊天記錄的張起靈,覺得自己作為“王姓哲人”還是應該說些什麽的。

“小哥,天真說那些吧,你也甭太往心裏去。”胖子梳理着思緒說着,“他吧,不是說對你沒感覺了,嗨,我的意思是咱哥仨認識這麽久,以前小天真對你什麽個樣子胖爺我看在眼裏,你不在的時候他又是個什麽樣子,胖爺我也知道。他其實不是給不了,他是之前給得太多,給得太快,把自己往掏空了給,現在心裏就虛得慌。那幾年……那幾年确實不是人過的日子。”

胖子說着嘆了口氣,他覺得自己實在不容易,人家過命兄弟喝酒吃肉談笑風生的,他呢,還得操心倆兄弟的感情狀态。他就想不明白,這吳邪小同志怎麽還一副缺少愛情滋潤的幹癟樣子,這倆不都睡一屋了?是小哥沒把人睡明白,還是吳邪拔吊無情走腎不走心?

“我知道,”就在胖子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張起靈竟然淡淡地應了一聲,“沒關系,我給他。”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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