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十二)

“沒辦法咯,” 小張哥道,“一個羊也是趕,兩個羊也是放,誰讓我皮了那麽一下呢?我就不該瞎操心,讓老大造作去啊!”

我略有些不平衡:“你為什麽不先揍他再說入夥?”

小張哥:“不行啊,我們有點親戚關系的。”

這我倒沒聽說過,忍不住問道:“什麽親戚?”

“養大他的人被養大我的人欠了一朵爛桃花,四舍五入我們就是親戚了。”小張哥坦然道。

我情不自禁鼓起了掌:“果然血濃于水。”

張千軍萬馬:“…………”

張千軍看了看依舊趴在地上處于昏迷狀态的張日天,問道:“這是什麽?”

“儲備糧。”小張哥道。

“哦。”張千軍很自然地點了點頭,又問,“那你們吃過了嗎?”

“只有它吃過了。”我沒好氣地戳了戳倉鼠獚。

張千軍的目光緩緩地落在了“儲備糧”張日天身上。

我不禁開始懷疑張千軍到底是在什麽道觀長大的,是不是專門等着抓中土來西天取經的和尚下鍋的那種道觀。

“我不吃也可以的。”小張哥看了我一眼,咧着嘴角笑道,“旁人行不行我就不知道了。”

廢話,我當然餓了,我又沒受過張家變态的飲食控制訓練,自從到了雨村隐居,別的長進沒有,就是吃飯非常規律,吃完上頓就開始構思下頓了,把我養得準點就餓。但是男人怎麽可以說不行,于是我只是默默微笑,用我淡定神秘的氣質回應小張哥。

不過張千軍相比小張哥,就是一個非常質樸的好孩子了,他看看小張哥又看看我,說:“不行啊,我得吃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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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張哥揉了揉腰肋,作出一個痛苦的表情,說:“我負傷了,你想吃東西自己看着辦吧。”

我心中一動,對張千軍說:“我們一起去找吃的吧。”

張千軍卻猶豫了一下,指着小張哥,很耿直地說:“我們都走了,他要是溜了怎麽辦?”

小張哥:“等等我是被控制了嗎?”

張千軍繼續道:“我可是在道觀長大的,打架不太行,我看你也不怎麽樣,咱們還得靠他跟人打架呢。”

我頓時對張千軍的耿直與厚臉皮欽佩非常:“你說得太有道理了,那我看着他,順便生個火,你速去速回。”

小張哥:“我現在真的非常想溜號了。”

我安慰道:“別吧,畢竟血濃于水。”

小張哥:“……日。”

我去撿了些幹草和樹枝,搭了個小火堆,弄好之後張千軍還沒有回來,我就挨着小滿哥坐着,從口袋裏摸出小哥給我的齒輪把玩,但是為了節省木柴我們沒有生火,天色又暗了下來,可見度很低,也就不能拆着練手了。

小張哥看着我把那個齒輪彈飛又接住地玩,忍了半天終于說道:“你消停點兒吧,七星輪張家也沒剩幾套了,你要是搞丢了找不回來,這玩意兒的存世量就直接少了五分之一。”

我一把把齒輪接住扣在手裏,一臉懵逼道:“這麽少的嗎?我以為你們随随便便就能做一套呢。”因為悶油瓶就是随随便便地把它拆了啊!

“哪有那麽容易,”小張哥搖頭,“你也看見了那些年輕人的手藝,好些老玩意兒都已經沒人能做了,老大可能還會做,但是……”他說着,不無哀怨地看了我一眼才繼續,“總之,老大好像也沒有什麽興趣傳承這些玩意兒,也沒有人那麽想學,外家那些人學點雞毛蒜皮的東西就心滿意足了,像是七星輪,現在都是寶貝一樣保存着,那小子族裏長輩有面子才能借來用用的。”

聽小張哥這麽說,我開始覺得手裏的齒輪有點紮手了,這東西我拆着玩過了,不知道裝回去後是不是還和原版一樣。

結果小張哥嘴巴就是欠,他幽幽地又補了一句:“烽火戲諸侯也不過如此了。”

這尼瑪又暗示我是禍禍他們老張家的妖妃是吧?于是我也不愧疚了,冷笑一聲道:“有什麽關系,以後也沒人要土葬了,你們保留這種精湛手藝有什麽用?小哥不樂意做就不做,我養着他,不用你們操心。”

“張家餓不死族長,哪裏要你養?你先把你的外債還了再說吧!族長跟着你就住着那窮鄉僻壤,之前我們給他送去的幾樣古董擺設都被你債主抄家抄走了你還好意思說!”

“我怎麽不好意思說,我欠外債還不是買你們張家的東西!以前也不說要幫我還買回你們印玺的錢,聽小哥說給我了才又想着贖回來,你這才叫好意思!”

“什麽錢?張海鹽又欠誰錢了?”就在我和小張哥剛吵起來的時候,張千軍的聲音恰如其分地插了進來。

張千軍抓了兩只兔子,并且已經去了皮和內髒。兔肉的出現就如久旱之地降下甘霖,我頓時覺得真的好餓,沒力氣吵架,滿心惦記的都變成了這兔肉什麽時候能落肚,于是立刻把小張哥丢到一邊,殷勤地請他坐下,生了火準備烤兔子。

然而張千軍一靠近火堆,小張哥就叫喚起來:“你身上都是什麽味道啊張千軍萬馬!你是不是又煉丹了,這味兒……你不怕你一碰着火星就炸了?”

煉丹?我一臉懵逼地看張千軍,抽了抽鼻子仔細去聞小張哥說的味道,我現在嗅覺恢複了不少,但功能還是打了些折扣的,饒是這樣,也能聞到他身上有刺鼻的硫磺、雄黃一類的味道。

張千軍冷笑一聲:“放心,燒不着你,不用懷疑我的專業素養。”

我想了下,謙虛地問道:“道長,你都煉什麽丹藥?保養駐顏、減肥瘦身的有沒有?”

張千軍冷漠地看了我一眼,滿臉都是“你這是在侮辱我的專業”。

小張哥笑了一聲,說:“其實以前生活有困難的時候,還靠千軍萬馬的丹藥混過飯吃呢,我跟你說,壯陽補腎效果特別好,從天黑到天亮,一夜七次,金槍不倒。”

“失敬了失敬了,”我道,“想不到你還曾淪落到嗑藥賣身的地步。”

“我日,我們賣的是藥!”小張哥憤怒道,“我要賣身還需要嗑藥?”

張千軍:“……你還是不要再說了。”

在聽說了張千軍萬馬的光榮履歷後,我看着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粉末往兔子上抹,心裏就充滿了掙紮與擔憂,怎麽看怎麽覺得是煉“仙丹”的原材料。

幸好最終事實證明,那玩意兒只是粗鹽。

兔子快烤好的時候,之前還叫嚣着“不吃也很行”的小張哥也若無其事地湊近了一些,就連原本暈倒在地上的“儲備糧”張日天也動了一下,發出一聲呻吟。

“他要醒了。”張千軍揚揚下巴示意道。

小張哥二話不說,站起來就開始解褲腰帶。

然後他就用腰帶把張日天給捆上了。

“這下我不但要打架,還得提着褲子打架,我得要一條後腿。”小張哥道。

于是,張日天醒來的時候,就看到我們三個,人手一大塊兔肉啃着,隔着火光面無表情地一起盯着他。

張日天吞了下口水:“呦,吃上了?”

張日天掙紮了一下,發現他掙不開小張哥的皮帶,只好又擡頭笑道:“其實你們綁着我也沒用,你們又不能打死我,對吧?”

張日天:“兄弟,打個商量,你們放了我,我可以幫你們一次,我身手很好的,幫你們拿個牌子,我再走。”

張日天:“…………一人一個!一人一個好吧?”

張日天:“每人兩個,不能再多了!”

張日天:“我靠!你們怎麽都不說話!”

我嘆了口氣,對小張哥道:“原來姓張的還有話多的。”

小張哥吐出塊骨頭,笑道:“那是,還年輕,沒學到張氏裝逼的精髓。千軍,你說,老張家裝逼的精髓是什麽。”

張千軍道:“少說話,多吃飯。”

我道:“在座的都是假的張家人吧。”

小張哥道:“不是,我和千軍只是清水出芙蓉,天然不裝逼那種張家人。”

張日天:“…………”

小張哥一邊嚼着肉,一邊對張日天道:“你別急,吳邪馬上吃完了,等他吃完就輪到你了,哦,不是輪到你吃東西。”

張日天警惕地說:“你們到底想怎樣?”

小張哥漫不經心道:“沒想怎麽樣,不過我想問問你,你知不知道為什麽在以前不常有人在鬥野時把自己的吊牌藏起來?明明這個主意不難想。”

張日天的臉色有點發白,只聽小張哥繼續道:“以前鬥野的規矩也是不死人就行,那時候大家都比較虎,也有人腦子活,想着把吊牌藏起來,被人抓到也沒事,反正也沒說不能這麽幹。結果呢,這人是爬着出去的,一年後他才能站起來走路,但是已經是個廢人了。”

小張哥平靜地說:“所以,鬥野很少有人耍小聰明的,确實沒有禁止你把吊牌藏起來,但也沒有禁止別人不能對你逼供,坦蕩蕩地打架起碼分出勝負就得停手,這就是規矩。”

“我可以……”張日天急急忙忙開口要講條件。

“不必了,我只要從你那裏拿來的牌子。”我打斷了張日天的話。

小張哥看了我一眼,把張日天翻過來,露出他被縛在身後的雙手,道:“不用整那些沒用的,從重點開始吧,姓張的人,沒有敢說手不重要的,手上功夫,毀得容易練着難,就比如——”

小張哥用他吃剩下的骨頭,在張日天右手食中二指指根與手掌相連的位置虛虛劃了一條線,而後繼續道:“這個位置,切下去,只需要切到骨面,你的這兩根手指就白練了,從切開皮肉,到切斷肌腱,手穩一點的,你有四五秒的時間可以猶豫,活兒差一點的,你屁都來不及放,就完了。”

小張哥道:“你這個牌子是吳邪的,吳邪活兒可是比較差的那種,他過來了,他這就過來了,你現在要說還來得及!”

我站起來,借着微弱的火光,我能看到張日天的表情,當小張哥把他壓在地上“溫聲細語”的時候,他的臉色非常差,甚至還在微微發抖,但是當小張哥說出執行人會是我時,他竟然瞬間就平靜了下來。

張日天趴在地上,側着頭看我一眼,眼睛裏滿是乞求之色,嘴裏嗫嚅道:“行行好。”

我在他身邊蹲下,笑了笑,說:“那你直接告訴我牌子在哪裏吧。”

張日天神色不變,還在叫我“行行好”。

這個神情我太熟悉了,前幾年經常見。道上的人都覺得我被保護得很好,本質上是那種一定會心軟的人,所以即使犯在我手裏,結果也不會太糟糕,對付我可以用騙的、哄的、求的,就像這樣或是害怕或是哀求的神色下面,隐藏的都是同一種信心,相信自己可以不用付出太大的代價就能逃出升天。如果面對的不是我,而是小花或者別的誰,他們絕不會有這種僥幸的想法。

事實上也沒有錯,我就是那種容易心軟的人,所以我絕不能心軟。

于是我笑着問道:“所以你打算既不告訴我牌子在哪裏,又要我行行好?”

張日天急忙道:“我看得出,你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你帶着我,我會幫你搶別人的牌子,搶五枚、不,八枚來換我自己!這事兒沒必要鬧得那麽僵,你也根本不用髒了手,我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不是那種人,你的眼睛和手都是幹幹淨淨的……啊!”

他剛剛說到“幹淨”,我就抓住了他的左手,猛然用力,一把拽脫了他的小指和無名指的關節。

“那你看錯了,”我冷冷道,“少他媽給我來這套,我不是跟你開玩笑的,我也不是來觀光旅游的。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敢?那你該出去打聽打聽,問問別人吳邪是不是不敢砍人。”

說話間,我抓住他左手的中指,用力後掰到幾乎要拗斷的程度,說道:“我不是哪種人?我他媽什麽事沒幹過,難道我是靠真善美感化對手的?我去你媽的幹淨,你是在看不起誰?”

在最初因為猝不及防的疼痛而發出慘叫後,張日天閉緊了嘴巴,一副很能忍耐的樣子,直到我又拽斷了他的中指,也沒再吭一聲,只是怨恨地看着我,擺明了一副自己受罪也不要我好過的态度。

我繼續道:“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掏刀子就是不敢廢了你?我不掏刀子是因為我怕我手不夠穩,一切到底,一下子就廢了你,你會給我破罐子破摔。這個手藝就不一樣了,怎麽脫臼怎麽正骨,我都學過的。”

我抓住他的三根手指一扯給接了回去,問道:“把你的手指關節拉脫、接回去、再拉脫,幾次以後你的手指就會習慣性脫臼?手指習慣性脫臼,以後還能做什麽?”

我看了看他的右手,嗤笑一聲:“我看你練得也不怎麽好,廢了也不可惜,怪不得你這麽硬漢。”

說完,我再度拽着他的左手手指,向外拉脫關節後立刻又接了回去,道:“你要好好體會這個感覺,你的韌帶在慢慢變松,等到這幾根手指輕輕一拉就能脫臼的時候,我們就知道弄你的右手要幾次了,這樣你我心裏都有個數,我給你時間考慮。”

張日天咬着牙,額頭上沁出了一層冷汗,神色終于從憤怒、怨恨轉為了恐懼。

這很好,有的時候,我喜歡他們怕我,因為當他們怕我的時候,我就不用真的拿出刀。

“別,別!”當我再度拽住他的手指時,張日天從牙縫裏吐出了幾個字眼,“我認輸!我,我告訴你!”

當我坐回原來的位置後,我看到小張哥轉過身,似笑非笑地對我做了一個口型:心軟。

我不想搭理他,轉過臉卻看見張千軍也在看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有話你就直說。”我累得不行,懶得猜他的心思。

“其實沒什麽大事,”張千軍似乎還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剛才你不在,我吃了你的那份……還剩個腿,你還吃嗎?”

“………………媽的,吃!”

TBC

本章重點:

吳邪:我是一個執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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