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謝小慶和邱凱果然姍姍來遲。

兩個人一路拌着嘴進了院裏,喬稚他們聽見聲音,走出房去,甫一入眼便是謝小慶滿臉膩味的表情和邱凱不屑的眼神。

“你們倆這是……剛打完一架?”喬稚看着他們略帶些笑的問。

兩人身上都有扭打留下的痕跡,喬稚看到謝小慶的左邊顴骨處有些發青,估計是挨了拳頭。然而奇的是,邱凱的眼角竟也破了,他可比謝小慶結實高大多了,竟沒讨得什麽好處?

喬稚正疑惑,謝小慶突然朝地上大力的啐了一口,而後眼睛一斜,狠狠的瞪了一眼“某人”。

這個“某人”不言而喻是邱凱。

邱凱“嘿”了一聲,兩把撸起袖子就想開戰,夏歡歡忙跑過去一把将他拉住了,邱凱要臉,也不好對着女生發作,便冷哼了一聲,不欲與他計較。

夏歡歡先看着邱凱問:“是阿稚叫謝小慶去找你的,你跟他打架幹嘛?”

邱凱瞪大眼委屈極了:“什麽叫我跟他打架啊?是他故意挑釁!”

謝小慶故意挑釁他?這話說出來誰相信?

也不能因為人家謝小慶腦袋大就污蔑人家是個傻子吧?

邱凱見沒人相信他,心中更氣憤了,當即就想沖上去再跟謝小慶一較高下,可惜被夏歡歡攔着,脫不開身。

沒辦法,邱凱只好隔着夏歡歡的一條胳膊朝他叫陣:“謝小慶!你剛不是有種的很嗎?你在球場上怎麽說的?來啊!咱倆再比劃比劃!別他娘的裝孫子!”

謝小慶一聽他罵娘,也端不住了,眼神瞬間就變得兇狠了,倒把喬稚看的一愣一愣的。

謝小慶還有這麽勇猛的時候?

郭青山以為兩人要打起來了,車也不騎了,趕緊給自己找了個觀戰的好位置。要不是被喬稚瞪着,他都忍不住想給兩人叫聲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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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行了,你倆差不多就得了,我叫你倆來又不是為了看你倆表演打架的,幾歲了?”喬稚瞥了謝小慶一眼,謝小慶沉默的轉過頭去,邱凱也沉着臉不吭聲了。

喬稚走到邱凱面前,清了清嗓子道:“那什麽,上次體育場那事,是不是你自己說的欠我個人情啊?”

“是。”邱凱面色有些不自在,顯然是想起了那次的丢臉。

喬稚點點頭:“那就行了,那你就趁今天把這人情給我還了吧!”

邱凱有點懵:“怎麽還?”

喬稚朝他招招手,把他帶到了廚房旁邊的那間屋裏,推開門,朝屋裏指了指:“就這些東西。”

邱凱往裏走了兩步,看清楚那是一大團亂裹着的塑料膜,旁邊還有數十根大大小小,長短不一的竹竿。

他問:“這些東西你哪兒來的?準備用來幹嘛?”

喬稚說:“這些都是我哥的東西,請你來,是想讓你幫我們一起在院子裏搭個棚子。”

邱凱指着自己瞪大眼:“我?”

喬稚不以為意的點點頭:“對,就你,怎麽,你不會啊?”

“我……”邱凱臉漲紅了也沒能把“我真不會”這幾個字說出口。

他掙紮了一會兒,途中還跟喬稚滿懷着信任與期待的目光對視了一眼,腦子裏飛快的搜羅了一圈,說:“我一個人肯定不行,你跟夏歡歡倆女生也不能做這個,我再去叫幾個朋友過來,你等着。”

喬稚于是愉快的目送着邱凱騎上她的車走了,轉身經過謝小慶身邊的時候不由分說的抓着他的手腕将他扯進了屋。

“疼……”謝小慶手腕輕輕動了動,喬稚猝然松開手,仔細看才瞧見那手腕處赫然印着一個深深的牙印,用力之狠,已經都見了血。

她不敢置信:“這邱凱咬的?”

謝小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喬稚一臉匪夷所思:“總不至于是你自己咬的吧?”

謝小慶笑的肚子疼,搖了搖頭。

喬稚無奈的出了口長氣,從櫃子裏找出醫藥箱,開始熟練的給他消毒、包紮,順便不自覺的喃喃自語了一句:“邱凱應該沒有狂犬病吧?”

謝小慶忍笑忍的辛苦,喬稚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你還笑?我就讓你去找個人你都能跟人打起來……”又突然想到了什麽,話鋒一轉,“不過謝小慶,平時還真沒看出來啊,原來你打架還挺厲害!邱凱那眼睛是你給打破的?”

謝小慶洋洋自得的晃了晃他那大腦袋,神氣的很:“誰讓他出言不遜!下次我還打他!”

喬稚越發好奇了:“按說依你的性格不該跟他打起來啊?你倆到底為啥打架?他說你什麽了?”

“沒什麽。”謝小慶別扭的轉過臉去。

“嘁,不說算了,憋不死你!”喬稚把藥箱一扣,起身出了屋。

邱凱回來的很快,又叫了五六個男生過來,全是他們班的,大家都認識,倒是省去了再互相介紹的麻煩。

喬稚雖然看羅海搭過棚子,但具體是怎麽操作的早就忘了,所幸幾個男生之中有一個是從鄉下轉學過來的,過去在家裏幫大人搭過院棚,衆人一陣手忙腳亂到晌午,雖然過程不太利索,但最終結果呈現出來倒也還不錯。

大家辛苦了一上午,喬稚心裏有些過意不去,便把羅海的一箱半啤酒存貨全給搬了出來。一群男生杵在院兒裏,當時心就炸了,平日裏他們要想喝啤酒,頂多幾個人搭夥湊錢買一瓶一起喝,就這樣,還得提防着找個地兒藏起來,免得被家裏大人發現。

“今天辛苦大家了,這些酒你們分了吧!”喬稚說。

其中一個男生問:“喬稚,你哪兒來的這麽多酒啊?真能喝嗎?”

喬稚笑道:“能喝,都是我哥的,他不在我就做主了。”

一箱半啤酒很快就被分了個幹淨。

邱凱遞給喬稚一瓶,見她只是看着自己不接酒,笑道:“別跟我說你不喝酒。”

喬稚輕笑一聲,接了過來,順手在桌沿一磕就給起開了,邱凱看見了,朝她比了比大拇指。

兩人瓶口輕輕一碰。

邱凱爽快的灌下去大半瓶,抹了把臉上的汗珠道:“你搞這個棚子是拿來幹嘛的?”

“接待客人啊!”喬稚也灌了一大口。

棚裏的桌椅板凳都擺好了,大家分散而坐,喝的倒也痛快,就是缺了點下酒的菜。

邱公子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或許是酒精上頭,或許只是為了在心上人面前出出風頭,他主動掏腰包去給大家買了幾口袋下酒菜回來,喬稚粗粗一看,估計邱凱這一個月的零花錢算是報銷了。

郭青山平生最愛熱鬧,像今天這種“孩子聚會”他尤其喜歡,吵着鬧着也要喝酒,喬稚不讓他喝多了,只給他倒了半杯,他便抱着只搪瓷杯挨桌串門,跟人講話一點也不生分。反觀莊秋水,就要羞澀多了,從頭到尾都矜持的坐在喬稚旁邊,不喝酒,不多話,真像條安安靜靜的小尾巴。

礙于這條小尾巴的存在,邱凱有好些心裏話都沒能說出口,夏歡歡難得放松,也開了瓶酒跟大家一起熱鬧。都是一個班的同學,說過來說去無非都是學校裏那點事,喬稚對八卦不感興趣,滿心滿眼都想的是明天正式“開張”後的情景。

“你下午幹嘛?”邱凱突然問。

莊秋水和喬稚同時一齊看向了他。

喬稚想了想,說:“下午我要出去一趟,去進點零食回來放店裏賣。”

邱凱又問:“那你哥要是整個暑假都不回來,你就一直在店裏守着?”

喬稚點點頭。

她巴不得羅海晚點回來,因為羅海走之前就跟她說了,他不在的日子,書店的所有收入,他倆五五開。

五五诶!

邱凱顯得有些失落:“那我不是整個暑假都不能找你玩了?”

“找我玩?”喬稚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又不會踢球,你跟我有什麽好玩的?”

邱凱臉被酒精催的發紅,聽她這麽一說,耳朵也開始紅:“其實我……就是……我……”他突然間咳嗽起來,好半天,才酒壯慫人膽的憋出句,“你真的看不出來我想說什麽嗎?”

“……”喬稚,“我看不出來。”

邱凱:“……”

“你想找我玩?”喬稚試探的問了句。

邱凱看了她半天,見她不像是故意裝不懂,終于自暴自棄的點了點頭。

“嗐,我以為你想說什麽呢!我每天都在書店,你可以來書店找我啊!”

正好照顧我生意了——這句話喬稚沒好意思說。

莊秋水将一切都看在眼裏。

先前,她尚不明白邱凱和羅海他們到底想要在喬稚那裏求得什麽,此時卻突然有了靈感,甚至于她隐約感覺,邱凱和羅海所求,似乎跟她自己所求,是同一樣東西?

只是這東西具體是什麽,她仍舊沒有想清楚。

第二天書店“新開張”,生意并不好,一整天下來都沒幾個人進來。喬稚有點心慌,生怕她做的這些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而在這中途,莊秋水被她姑姑接走了,夏歡歡和謝小慶也回了老家探親,郭青山整日被禁足在家,一時間,她身邊連個可以商量的人都沒有。

如此又堅持了三天,店裏慢慢的開始進來人了,剛開始來的好些都是喬稚認識的同學,聽到說他們都是被邱凱撺掇來的,喬稚心裏很是感激,邱凱再來店裏找她,她态度都好了不少。

又過了一禮拜,茶壺也來店裏了,身邊還帶着一個喬稚沒見過的男人。

茶壺提了好些吃的來看她,一進門就先店裏後院的察看了一番,再回來時明顯很高興:“小丫頭片子可以啊!你海哥誇你機靈果然沒誇錯,怎麽樣,當老板娘的感覺爽吧?”

喬稚才不上他的當:“什麽老板娘啊!我就是一窮打工的。”

說話間,喬稚偷偷的看了茶壺身邊的男人好幾眼。那男人體瘦,身量跟茶壺差不多高,長得那叫一個眉清目秀,喬稚還從來沒在羅海和茶壺身邊看見過這麽清俊文雅的男人。

她腦子裏一瞬間閃過羅海那句“小白臉”——跟眼前人倒是挺符合的,可那日他們說的不是茶壺的“女朋友”嗎?

有些東西超出了她的認知範圍,她就理不順了,喬稚懶得自己瞎琢磨,幹脆一把拽過茶壺到邊上,悄悄問:“那大哥哥是什麽人啊?你新收的小弟?”

茶壺一聽,一下就給笑噴了,回身一把攬上那男人脖子便道:“對,小爺我新收的小弟,怎麽樣?長得标致吧?”

那男人似乎很不喜歡被茶壺如此攬着,三兩下就掙開了,然後笑着對喬稚道:“妹妹別聽他瞎說。”

喬稚看見他笑的那一瞬就投降了,心裏十分混亂的想着,茶壺要真能讨得這麽一個“漂亮男媳婦”,好像也不錯啊……

“行了,我今天過來就是看看你最近怎麽樣?回去了還得給你海哥報平安交差,哦對了,”茶壺說着突然停下來,在公文包裏摸了半天,“差點忘了,這是羅海托人給你帶回來的禮物,專門讓我跑這一趟給你送過來的。”

喬稚從他手上接過那個四四方方裹着黑色絨皮的盒子,打開,瞧見裏面裝着一款石英表。

“正經洋貨,怎麽樣妹妹,喜歡不?”茶壺嬉皮笑臉的看着她。

喬稚将表從盒子裏取了出來細細觀賞——這表表帶細細的,周身銀白,表盤是藍色的,指針呈水波狀,每個數字旁邊都鑲着一顆小水鑽,跟她以往所見到過的女士石英表都不一樣,簡直漂亮極了。

“喜歡!”喬稚歡天喜地的把表戴到手上,一邊戴一邊問,“羅海什麽時候回來?他在那邊到底在幹嗎啊?”

“他忙生意呗,怎麽,有話要我帶給他?”茶壺打趣的看着她笑。

喬稚想了想,說:“那你跟他講,我一切都好,讓他小心照顧自己,對了,他上次給我買的染發膏快用沒了,你讓他回來的時候再給我買一支。”

羅海給她買染發膏這事茶壺也知道,順嘴多問了一句:“這麽快就用沒了?”

喬稚光顧着看腕上的表了,随口道:“那玩意掉色快,我用的勤麽。”

她沒留神把茶壺當成羅海了,說話語氣有些撒嬌,茶壺自然也察覺到了,當天夜裏給羅海回電話的時候重點彙報了一下這一點,直把羅海聽得渾身都舒坦了,恨不得連夜就回來見她。

茶壺又跟他說了喬稚在店裏收門票賣冰棍,後院搭座的事,羅海聽的哭笑不得,感覺喬稚是掉進錢眼兒裏了。

店裏生意一日好過一日,正好莊秋水從姑姑家回來了,喬稚也算是有了幫手。兩人每天在店裏忙的熱火朝天,到了月底一算賬,喲嗬,這賣副食的進賬竟比賣書的進賬還要多的多?

羅海的進口小冰箱有些不夠用了,喬稚算了算手裏的錢,拿了一部分出來打算去二手市場買臺舊冰箱回來。但她沒想到的是,在那會兒,冰箱是個奢侈品,別說二手了,好多人家裏根本都沒有這玩意。

她打聽來打聽去,最後打聽到茶壺那兒了,茶壺義不容辭的把這差事接了過來,轉手就交給了羅海。

隔了不到一日,茶壺開車拉着那“舊冰箱”上門來了。

“二手市場上撿的大便宜,主人家趕着搬去別座城市了,匆匆忙忙就賣了,基本還是新的,妹妹你運氣可真好!”茶壺昧着良心一本正經的說謊話,都沒臉告訴喬稚這是羅海掏錢又給她買了個新的。

冰箱的事情搞定後,喬稚又拖茶壺幫忙去“友誼商店”裏買了一整條萬寶路回來。冰棍廠的王老爺子愛抽煙,還專愛抽洋煙,她現在要的貨量大,應該可以跟冰棍廠直接簽單子了,她怕老爺子怄氣她出爾反爾,便打算提着煙上門去賠罪。

王老爺子聽明她的來意後倒是沒有生氣,只揶揄的說了她一句“翅膀硬了”也就作罷了,還主動替她牽線跟廠裏簽了單子,價格竟比之前還要便宜一些。

喬稚樂壞了,簡直覺得是財神爺在一路保佑她。

然而,就在她覺得一切都很順利,一切都很美滿的時候,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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