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秋水這陣比較空, 原打算在顧佳這裏多待幾天, 權當散心了, 但是萬沒想到這趟她和喬稚進展飛速, 在一起了。喬稚是個大忙人,這趟出來的又急, 公司那邊好些事都沒交待好還都等着她回去處理,秋水舍不得她, 最後便決定提前同她一起回北京去。
她們在顧佳那兒一共待了五天, 第五天的時候, 天兒好,顧佳從庫房裏翻出兩把魚竿, 非拉着秋水跟她一起去堰塘那兒釣魚去。
那片堰塘是顧佳她們鄰居陳叔包下來的, 養了些魚,經常拿到縣上去賣,有時候也有魚販子直接上門來收魚, 算是家裏一個頗為重要的經濟來源。
她倆明天一早就要走了,秋水原本是想趁此機會帶喬稚去附近山上看一看的, 但是又拗不過顧佳, 最後只好戴上草帽, 拎上魚竿陪她去釣魚。
喬稚怕她曬着,臨行前從行李箱裏翻了件薄外套出來讓她穿上,秋水聽話的一邊往身上穿,一邊湊到她耳朵邊小聲問:“我要是曬黑了你還喜歡我嗎?”
喬稚:“……”
自從兩人正式在一起之後,秋水這幾天簡直就跟個小孩兒一樣, 總是問她一些幼稚又可笑的問題,起初喬稚還覺得她可愛,到現在已經習慣了,八風不動的把草帽扣到她腦袋上道:“你曬成碳我都喜歡你。”
明明是一句敷衍的話,秋水也像得了什麽保證似的開心,當即就要脫掉外套:“那這玩意不穿了——”
“不行!”喬稚大眼一瞪,沒好氣的把衣服給她拉緊,“你要曬成碳了我就給你扔壁爐裏去,讓你發光發熱,物盡其用。”
秋水撇撇嘴,心不甘情不願的跟她打眼色:“外邊好熱……”
喬稚正在給她整理衣領,一聽這話火氣就上來了,轉而對着顧佳怒目道:“所以這麽熱的天到底為什麽一定要去釣魚??”
顧佳:“……”
???
“哼!媳婦兒我們走!”顧佳飛快的提起小水桶,拉着果果氣呼呼的跑了。
喬稚:“……”
秋水“撲哧”一聲笑出來,等笑夠了,哄她道:“乖乖,天熱要注意控制情緒,走吧,咱們陪顧大爺玩一會兒,權當還她個人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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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喬稚悶悶不樂的聽話的被秋水拉着走了。
索性那片堰塘邊上還種着一排白楊樹,勉強遮了點太陽,喬稚觀望着找了個樹蔭比較寬的地方拉着她坐下,隔着五六步,就是顧佳和果果。
顧佳她們先到,已經架好了魚竿架,得意道:“媳婦兒,把咱的秘密武器拿出來秀秀。”
果果忍俊不禁的拍了她一下,從工具盒裏取了個小盒子出來,打開,裏面裝的全是新鮮挖出來的蚯蚓。
顧佳挂好魚餌,将線抛出去,朝果果嘚瑟道:“看我給你釣幾條大魚上來晚上加菜!”
喬稚:“……”
秋水架好魚竿架,悠哉哉的坐了下來,草帽一扣就打算小憩一會兒。喬稚問她:“你的魚餌呢?”
秋水拿指頭頂開一點帽檐縫,斜睨着旁邊道:“顧大爺挨了你一聲嗆,你還指望着她分魚餌給咱呢?”
喬稚氣的眼瞪的更圓了:“合着現在還成了咱們上趕着陪她來釣魚了?”
秋水似乎覺得她這副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樣看着還挺好玩,接着逗她道:“沒事,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鈎嘛,反正咱們也沒什麽興趣,就陪她在這坐一會兒吧。”
喬稚沒接話,氣呼呼的瞪着堰塘看了一會兒,然後又瞪了顧佳一眼,心裏也不知道怎麽想的,突然道:“我去給你弄魚餌!”
“啊、啊?”秋水一下沒反應過來事情的走向,一把拉住急匆匆起身的她,“你去哪兒?”
“我去給你挖魚餌啊?”喬稚奇怪的看她,“你不會還真指望這滿堰塘的魚主動舍身求死吧?”說完,一招手将果果叫了過來,兩人叽叽歪歪的耳語了幾句,然後就拿着工具箱一起往旁邊那片水田去了。
秋水少時認識喬稚的時候,後者已經被突如其來的家庭變故一夕之間給拔高催熟成了一個小大人。她被迫地學着照顧自己,乃至于照顧身邊的人;被迫地做出決定,并為自己的每一個決定承擔責任。
她認識聰明的,理性的,善良的,乃至于在生意場上機關算盡的喬稚,但像眼前這般頗具童真的喬稚,則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她一時覺得感動又好奇,心裏近乎有一種酥酥麻麻的奇異感覺——就好像時間倒流了,她突然以一個成年人的模樣和心理,窺視到了幼年的喬稚是什麽樣的。
“喂!”顧佳喊了她一聲,“你媳婦兒把我媳婦兒拐去幹嘛了?”
秋水看着不遠處認真埋頭在水田裏的人,心裏忽然也起了好勝心,樂道:“不如咱倆今天比一比,看看最後誰釣的魚多,怎麽樣?”
顧佳眼睛一眯,嘴角露出個壞笑:“行啊!輸了怎麽說?”
秋水無所謂的聳聳肩:“随便咯!”
“要得!”顧佳興奮地飚了一句家鄉話。
……
喬稚挖蚯蚓的動作看上去無比熟練自然,果果在旁邊看她,心裏不禁起了一絲好奇心。喬稚感應到她打量的目光,笑笑解釋道:“這種事我小時候老幹,不過那時候我們家住在市裏,沒有這麽好的天然環境,一般都是去垃圾站那片挖,運氣好能挖上一小盒。”
果果聽得津津有味,忙問:“然後呢?”
“然後?”喬稚愣了一下,想想又笑了,“然後就是什麽上樹掏鳥蛋,捉知了這些事了。我有個發小,叫謝小慶,小時候可饞了,但是那時候錢金貴,我家條件稍微好點一禮拜能有七八毛錢,不過也不夠用,嘴饞的時候我們就捉蟬烤,然後拿謝小慶他媽織毛衣的簽子串一串,七八個,烤熟了分着吃解餓。不過那得是夏天,冬天我們就上城外人家農民地裏偷紅薯,有一回我在逃跑途中一不留神把腳給崴了,被一條大黑狗追着跑了五裏地出去,愣是沒舍得把兜裏倆紅薯拿出來打狗……”
……
兒時的事,現如今喬稚回憶起來,已經有些模糊了,那仿佛是另一個人的回憶——那個也叫喬稚,但只有五六歲的小女孩的回憶。
她的人生安逸到十三歲那年,被命運粗暴的攔腰斬斷,十三歲往後的日子每一幕她都記得很清楚,唯有那之前的日子,再想起來,始終覺得模糊,不真實,仿佛并不屬于她,只是從別人那裏嫁接過來的感覺。
喬稚和果果挖完蚯蚓回來,顧佳的水桶裏已經有三四條中等個頭長的鲫魚了,而秋水的桶裏只有一條一拃長的鲫魚。
喬稚:“……”
秋水坐在凳子上抱着她腰埋怨:“那些魚好像聽見我那會說的話了,它們都不往我這跑。”
喬稚看了眼旁邊地上放着幾條蚯蚓的小盒子——那蚯蚓都碎了,那麽小,鈎都挂不住。
“都是顧佳借我的。”秋水說。
喬稚摸了摸她頭,臉上挂着得色道:“咱自己有魚餌了,不稀罕她這個。”又道,“你起來,我來釣。”
秋水麻溜兒的給她讓了座。
喬稚重新坐下後,和旁邊的顧佳對了個眼,十分幼稚的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顧佳“嘿”了一聲,立馬不甘示弱的朝她倒豎了拇指。
秋水和果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差點沒被她倆給笑死。
秋水脫了外套頂在頭上蹲旁邊看喬稚釣魚。很奇怪,她其實是個很能靜得下來心的人,但偏偏釣魚的時候就坐不住了,老急。反觀喬稚,完全是一派釣魚高手的做派,沉着的仿佛老僧入了定。
喬稚上陣沒多久,忽然,魚線入水處漾開極微小的波紋。她眼疾手快的挑竿一抖,一條起碼一斤半重的草魚被她給釣了起來。
秋水都看傻了。
喬稚是很想保持穩重的,但心裏實在高興,不好意思吆喝,便轉頭在秋水嘴上響亮的親了一口。
顧佳氣哼哼的望向自己媳婦兒求安慰,果果快笑死了,也捧着她臉親了她一口。
接下來的時間裏,喬稚同志充分的全方位的向大家展現了她在釣魚這方面是多麽的有天賦——水桶裏的魚個個身姿肥滿,眼看着就要裝滿小桶了。秋水就跟等待投喂的貓似的蹲在旁邊,等着喬稚一會兒親她一下,一會兒摸她耳朵一下。
兩人原本是不情願來的,結果最後一個賽一個玩的歡。
天色漸晚,魚餌用完了,大家滿載而歸。
四人一前一後的走在回家的路上,秋水和喬稚稍稍落後了顧佳兩口子幾步。時近黃昏,遠處天邊開始彌漫色彩绮麗的晚霞,山風襲來,小路兩邊田野滾起金色麥浪,粉紫色的光撒在衆人身上,天地之景美好的讓人忍不住想要落淚。
如同一個拉長的電影鏡頭,喬稚突然停下來,秋水順着她看過去——顧佳和果果突然停下來開始接吻,吻完相視一笑,然後又繼續手拉着手往前走。
“真好。”喬稚說,偏過頭看了她一眼。
秋水左手提着桶,右手牽着她,心中從未有過如此充盈的幸福和甜蜜。
“我愛你寶貝兒,沒有人比我更愛你,我愛你……”秋水微微低頭吻住她。
喬稚含笑回應她的吻,回應她的愛。
天地之間清風乍起,仿佛也在回應她們。
晚飯喬大廚親自出馬,做了一桌子的魚,有涼拌鲫魚,紅燒鲫魚,清蒸鲫魚,鲫魚豆腐湯和番茄鲫魚湯,色香味俱全,勾的人食指大動。
酒至半酣,喬稚的老毛病犯了,開始拉着顧佳大談生意經:“……你們這可開發利用資源這麽多,景色也不差,發展旅游這塊再合适不過了,只要政府支持,進來的路修好,噱頭打出去,不愁沒人來。要麽發展成度假山莊那種也行,我公司近兩年就有這方面的發展計劃,回頭你來北京,咱們可以詳談嘛!”
顧佳聽她東拉西扯的也有點動心,兩人越說越激動,酒一杯往下灌,秋水和果果攔都攔不住。
最後下桌的時候,喬稚已經有些醉了,被秋水扶回房間倒在床上,腦子裏還在想度假山莊的事。
秋水怕她難受,想去給她熱條毛巾擦擦臉,但是喬稚不讓她走,還索性拉着她一起倒在了床上。
兩人并排躺着,窗外山風吹進來吹散了滿屋的暑氣。
喬稚忽然将秋水的手拉起來,放在自己的左胸口上:“你聽,我的心跳好快。”
秋水偏頭看着她,笑笑,忽然翻身單手撐着自己立在了她上面。
“要這樣聽。”她說,俯下耳去,墊着柔軟胸脯,真聽到一聲聲急促的心跳聲。
“秋。”喬稚叫她,“你讓我也聽聽你的好麽?”
秋水重新躺回去,喬稚挨過去,趴在她胸口上聽了聽,随即不滿的撅起嘴唇道:“為什麽你的心跳沒有我的心跳快?”
秋水側過身親她的嘴,一下又一下,目光哀傷道:“因為我快死了。”
“死了?”喬稚瞪大眼,“那我跟你一起吧。”
兩人對視片刻,一齊笑出聲。
“幼稚!一點也不好笑!”喬稚嗔怪的啃她的鼻尖。
秋水心跳忽然快起來,聲音誘惑的吻着她道:“乖乖,你身上酒氣好重,我們去洗個澡好不好?洗香香的然後再睡覺。”
喬稚羞紅了臉不敢看她,嬌笑的躲她的吻。
秋水一遍又一遍的問,喬稚精疲力竭,窩進她懷裏:“你想跟我一起嗎?”
“我想。”秋水撫摸她,聲音極輕,湊到她耳邊問,“可以嗎?”
喬稚不說話,只悄悄的去拉她的小指,摸着黑跟她拉了個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