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五十四集

室內的光線很暗,下吊的小燈是暖黃色的。遠遠望去,像是炸開了纖毛的蒲公英,籠着一圈黃色的絮,不足以照亮這裏。

葉青逆着光,背着影,整個人陷入了黑暗之中。

他肆無忌憚地笑着,一聲接一聲,幾乎是上氣不接下氣。過了好久,他才緩和過來,把另外一張卡遞給蘇牧看,那是一張A。

他沒做任何手腳,抽到2,全怪蘇牧運氣不好。

“你很有趣,Musol。”葉青湊到他的耳廓邊上,輕聲低語,說出的話都像是霧霭,明明裹着和熱氣類似的白調,卻全無溫度。

“謝謝誇獎。”蘇牧依舊面無表情。

“你不想讓我如願,所以不會流露出害怕抑或是生氣到要殺了我的表情,”葉青将鞋尖踩在了蘇牧的背上,居高臨下,眼帶蔑視,說,“你怕激怒我,所以不敢有任何的反應,對嗎?啧啧啧,真是膽小的人啊,我還以為你會和我一較高下,使用計謀讓我落到你的手裏呢!”

蘇牧受-辱了也跟沒事人一樣,半點都沒情緒波動,照舊坐在角落裏,閉眼養神。

幾秒後,他睜開眼,說:“就現在的情況而言,我們都是待宰的羔羊,沒有任何逃脫的可能,任你為所欲為。所以,我不想做任何無謂的反抗。”

“但你可以試試看求饒啊,我說不定會心軟呢?我說不定只是想看你懦弱的樣子,要不要痛哭流涕?我會多欣賞幾秒的。”

“一個心理強大到能把謊言當做真話來說的人,能因為我這些微末小事而改變主意?葉先生,我不笨。”蘇牧一點都沒有畏懼,他的脊背挺直了,一副要殺要剮随你喜歡的樣子。

葉青被逼急了,高舉起手-槍,上了膛,食指虛虛勾住扳機。漆黑的槍口對準了白心的眉心的位置,沒挪動半寸。

這麽近的距離,只要他想,白心就必死無疑。

蘇牧霍的站了起來,企圖擋在白心的身前。他比她高大許多,現在如同一棵挺拔的松樹,鐵骨铮铮,攔在她的前面。

白心被他整個兒庇護在後頭,那槍口也無法精準瞄準她的位置,左右推測着方位。

這時,屋外來了人,将會議室團團圍住。是節目組報了警,警方出動了。

葉青卻沒有半點反應,他靠近了,将冰冷的槍-口死死按在了蘇牧的前額上,陷入皮肉,壓出一個微紅的印記。

“他們不敢輕易進來,就怕我傷害你們,”葉青嗤笑,“我也不想這麽快就和你分開,那我們來聊聊天,可惜這裏沒茶,不能請你喝茶。”

“你想聊什麽?”蘇牧顯得有耐心許多,至少不會不經意惹怒他。

他如果開槍了,那警方的人肯定會沖進來,逮捕他,這樣游戲就結束了,可能人也死了不少;但他如果不開槍,一直是這樣僵持的行為,警方不會貿貿然行動,就會将救援工作無限拖長。

他還不想就此分出勝負,所以極有耐心,甚至是和蘇牧這樣心平氣和聊聊天。

然而,求饒是沒用的。

葉青早已下了殺心,只是時間的長短區別罷了。

蘇牧的肩上落了灰,是剛才葉青踩上去的鞋印。

葉青蹲下身,幫他拍去了痕跡,又理了理他的上衣,讓蘇牧看起來不那麽狼狽,甚至還很幹淨整潔。

他滿意了,問:“和我說說吧,你成為Musol所辦的第一個案子,也就是之前讓你一戰成名的故事。你是怎麽推理出那個兇手的?又是為什麽能分辨出殺人犯的?”

“實際上,是他盯上了我。”

“為什麽?”

“被害者都是一些男性,有職業特征,醫生、律師,甚至是老師。”

“well,”葉青湊近蘇牧,“那麽,能不能給我講一講細節?”

蘇牧沉吟一會兒,“沒什麽特殊的,千篇一律的推理故事。他想要殺了我,而我假裝被殺,最終脫險,給警方報信。”

“用你的專業水平來評斷一下,我這一次的劫-持計劃怎麽樣?完美嗎?”葉青像是個急需老師誇獎的小孩,一雙眼炯炯有神,盯着蘇牧,讨要糖果。

“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真話。”

“那麽,可以給我解開手铐,再搬一張椅子給我嗎?”蘇牧問。

“可以。我很相信你,也很了解你,蘇老師。你從來不會做無謂的抵抗,特別是得知我有槍的情況下。”

葉青如他所說解開了手铐,還特別眷顧他,拿了一張凳子擺到蘇牧腿側,邀請入座。

蘇牧擡起手臂,活動筋骨。

他坐到凳子上,深思片刻,這才慢悠悠說:“首先,你的劫-持案成功了。”

“你說的成功是指這個案子形成了,而不是指它很完美,對嗎?”

“嗯。”

蘇牧擡眸,纖長的眼睫掠過燈光,劃開一道發白的線。

他整個人融入了黑沉的背景裏,身上的氣質也變得神秘莫測,有點壓抑。

許久,蘇牧才啓唇,繼續說:“這次劫持案,切入點不錯,在游戲中下手,完全無法回避。但還是輸了,因為案件不夠隐秘,從一開始,就注定了會被人發現,會落到被抓的境地。”

“但我本來就不怕被抓,排除這一點來看,這次的案子是完美的?”

“不,從一開始你就輸了。案子之所以是案子,它需要一定的隐秘性,以及缜密的心緒。你這個劫持案毫無技術可言,更別說是完美了。在我看來,這就是一場鬧劇,而制造這場鬧劇的你,是個瘋子。”他嘴角微勾,即使在這樣毫無勝算的狀況下,他依舊淡定自若,像個勝者。

“啪嗒”一聲,警方的人已經成功撬開鎖,一團湧了進來。

葉青在蘇牧的刺激之下,頓時就慌亂了。

他将槍抵在白心的脖頸處,氣喘籲籲說:“你們給我後退一米遠,我會殺了她,否則,我會殺了她的!”

“你怕死。”蘇牧像是看穿了他的心境,一語中的。

“我怎麽可能怕死?”

“有些人一直以為自己不怕,結果到了瀕死關頭,他們才幡然醒悟,像是個懦夫一樣,死死拽住一切能夠生存下來的機會。”

“你憑什麽說我怕死?”

“我不能說,說了,你就不怕了。”

“為什麽不說?我身上是不是又有什麽破綻了?你說啊,你說啊!”葉青慌裏慌張,翻弄上身短袖。

他好像精神方面有很大的問題,顯露出焦慮與心悸的神經衰弱表現。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你是在詐我,你是在詐我!”

葉青要瘋了,他的槍抵在白心的脖間,不住滑動,像是痙攣一般,連普通持物都做不到。他手握扳機,也不管不顧,狠下心按了下去……

“砰!”

開槍了!

白心尖叫一聲,緊閉雙眼。

血腥味在瞬間就擠入她的鼻腔,刺激着她的五感。

那溫熱的液體順着她光潔的脖頸不住往下流淌,像是擠出了一大灘番茄醬,質感粘稠、觸目驚心。

血?

她并未察覺疼痛感,再睜開眼的時候,只見得葉青已經被壓制在地。

警方的槍法很好,直接射中了葉青的食指,迫使他摔下手-槍。

得救了。

白心通體的血液總算回攏,她筋疲力盡,累到癱軟成一團。

蘇牧走近了,将鞋尖踩踏到葉青的肩上,回敬他之前無禮的行為。

他抿唇,說:“我素來不愛吊人胃口,你的破綻就是……你不敢開槍。你的理智告訴你,如果沒有人死傷,或許還有一線生機能從牢獄中逃脫,但殺人了,就背負下罪孽,很可能就此老死在獄中。”

葉青頹然俯在地面上,他輕聲回應:“所以,你覺得我像是個懦夫?”

“不,我對評價別人并不太擅長,所以我保持沉默,”蘇牧要走了,臨走前,他又補充,“還有,你不笑的時候,比較好看。”

白心牽着蘇牧往屋外走,她不想在這個地方多停留一秒。

這一次,幸好是有驚無險。

她側頭,看着蘇牧月朗風清的側顏,內心泛起一種類似仰慕的依戀。

這個男人果然無所不能,是她喜歡的那一款。

她想通了,感覺答應蘇老師的追求,好像也不賴。

白心淺淺笑,想側頭,和蘇牧說一些話。

“砰!”

這時,蘇牧的膝蓋突然一軟,一下子跪倒在地。

白心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伸手去攙扶蘇牧,卻摸到了滿手的血。

那些猩紅的血液染在她的掌心,深深嵌入手紋裏,形成一道道脈絡。

蘇牧中彈了,他中彈了!

白心回頭,朝葉青的方向望去——他手裏的槍被踢開,此時低低笑起來,用自己未受傷的那只手做出“V”的手勢,代表了勝利,也代表是這只手謀殺的蘇牧,以及他突破了懦弱的關卡,成功開槍獵殺了一個人。

“再見,哦不,是永遠不見了,蘇牧!”他再要說話,已經被人堵住了嘴。

白心的思緒紛亂,她麻木地做着應急措施,眼睜睜看着蘇牧被擡上救護車。

是被射中心髒的位置,還是肩膀?

他能活嗎?還是會死?

白心的一顆心像是被揪起,又惡狠狠抛下,反複被人踐踏在地上。

她第一次覺得難受,從心口到小腹,一絲絲抽疼着,疼到難以呼吸。

他會死嗎?

這個神通廣大的男人,也會有死的一天嗎?

她抱住雙臂,感受着從四面八方兇悍襲來的恐懼。

一時間,白心覺得……好冷。

作者有話要說: 開車戲在(免費的三千字番外)群裏和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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