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得好随意啊!

“不然呢?我們和泰和商行又沒有其他生意來往,我本來都決定再也不去孫家了。”孫家的人實在很不好溝通,她沒有直接拒絕已經很給面子。

臘九咬牙:“聆姑娘,這可是孫老爺子啊,是孫鑫啊,你知道孫鑫是誰嗎?”

“知道啊,”石聆一指,“這上面寫着呢。”

不就是孫璞玉他爺爺嗎?

孫家人好像喜歡輪番召見她,老媽之後是爺爺,真是好奇怪的一家人!

☆、13、不看

孫宅的書房裏,此時此刻,氣氛有些不尋常。

向來正襟危坐的大老爺此刻恭敬地站着,神情頗有些窘迫;他身邊是同樣一臉苦相的孫璞玉。此刻,兩人都對着太師椅的方向,默不作聲,神色緊張。

半晌,太師椅上的老者擡起頭來,面上卻帶着笑意,似是剛從什麽好笑的事中回過神來。他不緊不慢地品了一口茶水,才驚訝地道:“啧,你們爺倆怎麽還在這兒站着?還有什麽事嗎?”

這話說的,就好像他才剛看見屋裏兩個大活人似的。

孫大老爺額上冷汗滴落。也不知道剛才誰破口大罵孫家要敗在他手上,怎麽才兒子說了孫家被錦繡坊訛詐三百兩銀子的事,老爺子心情就突然好了?

深吸一口氣,孫大老爺懇切地道:“父親,此事當真與阿棋無關,阿棋初掌商行,縱然還有許多不足,卻事必躬親,盡心盡力……錦繡坊之事,阿棋也曾親自叮囑,這件事我是知道的。不想中間出了此等誤會,都怪兒子管家無方,讓我那婦人惹了笑話,還請父親責罰。”

都說孫老爺子對孫子十分嚴厲,其實那是大家不知道他從前怎麽對待兒子。看孫大老爺老大不小兒子都成人了,見到親爹還是一副耗子見了貓的慫樣兒,就能想像到孫大老爺年輕時被得被親爹□□得多狠。

相比之下,孫璞玉實在是幸運多了,況且他見祖父雖然一開始訓斥了兩句,但聽完事情經過後,臉上非但沒有怒容,反而還添了一絲笑意。

其實這事兒孫璞玉第一次聽到的時候也笑了,被氣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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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麽都不明白,自己平日裏作風也挺正派的,怎麽母親見到個女子找上門來,就能認定是他在外面惹的風流債呢?還不由分說順着人家的話把自家的契約給撕了。怪不得上次石聆的态度那麽奇怪,他還以為那姑娘真要和他一笑泯恩仇了。如今想來,那時候石聆看他的眼神兒裏都透着問詢,就好似再說:你沒病吧,你怎麽還不去治病?

母親得知此事後又羞又惱,她向來心氣兒極高,成親後又得父親寵愛,仗着孫家家勢,鮮少将什麽人看在眼裏,如今可是實實在在地記住這個錦繡坊石聆姑娘了,只不過不是喜歡的,是恨的。

換誰這麽被石聆耍一通,都得鬧心,只是這事其實真的不怪人家,只能說石聆機智,你自己賣蠢給人家,就不能怪人家照單全收,更何況是孫家失禮在先。孫家的男人都不是蠢的,知道這事兒真掰扯起來,反而是他們要給石聆道歉。所以任憑孫大夫人吵着要錦繡坊還錢,孫家硬是沒一個人有臉去錦繡坊要。

孫璞玉心知這是舊怨未解又添新仇,奈何事是他親娘做的,當人兒子是肯定要被連坐,只好硬着頭皮去錦繡坊道歉,可是去了幾次都見不到人,這才時不時送些藥材補品過去,算表明一下态度。

按說三百兩銀子不是什麽大事,可是賬上的短缺卻不是補上就完的。若是從前,下面的人糊弄,上面的人睜只眼閉只眼,也能過去。只是如今他初掌商行,孫家裏裏外外上上下下都盯着他,他手裏是絕不能有糊塗賬的,這才一五一十将事情的經過全都說給了祖父。

孫老爺子昨日剛從京城回來,年歲大了禁不得奔波,今日一早還有些疲态,聽了兒子報賬更是上火,沒想到聽了孫子這笑話,突然就覺得神清氣爽了,臉上怒容也沒了,腰板都挺直了。對,可不就是個笑話嗎?這笑話出在別人家就算了,偏鬧笑話的是孫家長媳,這要是叫他那些生意場的老對手知道了,都能就着下一年的飯。

孫老爺子笑夠了,似才想起這事丢人的是自己家,幹咳了一聲,正色道:“荒唐,你那媳婦也是該管教了,叫她這陣子不要出去走動了,在家思過吧。”

他這個長媳,當初他就不是很滿意,奈何兒子被迷得五迷三道,他也不願逼得太緊,好在兒子自己不是個耳根軟的,并不至于叫婦人誤事。依他看,這個媳婦兒除了臉蛋兒,真就沒什麽可取之處,一心想着攀附權貴,目光短淺得很。

“是,兒子定當好好管教。”

孫老爺子目光又轉到了孫子身上:“那錦繡坊的小姑娘,叫什麽來着?”

“姓石,單名聆,字琮秀。”孫璞玉忙道。

“什麽來歷,你可知道?”

“聽說是錦繡坊少東家的救命恩人,不過如今錦繡坊活過氣兒來,她也算是錦繡坊的恩人了。”

孫老爺子聽了,顯然又起了興致:“錦繡坊的事我都聽說了,怎麽,這也是她的手筆?”

孫大老爺不由道:“父親,那石家二掌櫃不過是個小姑娘,想必身後另有高人指點。”

“那高人怎麽不來指點你媳婦?”

孫大老爺被噎得沒了話。

孫老爺子一副“很嫌棄你在這裏打擾我和我大孫子八卦”的表情,道:“你啊你,自來就是個沒眼光的,便是個小姑娘,她在你眼皮子底下讓你吃了虧,你還敢小瞧她?”

“父親教訓的是。”

“叫人去錦繡坊下一張帖子,就以……我的名義。”

此語一出,父子二人皆是一驚,只不過孫大老爺是吓的,孫少爺卻是喜的。在孫璞玉看來,此事祖父能出面,那真是再好不過,一來足以表達孫家的誠意,二來祖父的面子自是他不能比的,他也好借個光,見上石聆一面,親自解釋。

看出孫璞玉的心思,孫老爺子哼了一聲:“見這小姑娘是我的意思,跟你可沒關系。到時候若人家不理你,可別怪爺爺不管。”

他看看兒子欲言又止,一臉憋屈的樣子,不由又有些不順眼,斥責道:“你,把你媳婦看好了,別又讓她出來惹事!”

“……是。”

“還有,”孫老爺子像是又想到什麽,臉色慎重起來,“來家的那位貴客,你們務必要安置妥當。他想做什麽便由着他,用錢的話,多少也都給他花,只記得一點,不要讓人知道他住在孫府。”

孫氏父子對視一眼,齊齊尊了吩咐。

二次登門孫宅,果然再沒人敢為難石聆。

因為她是被孫家的馬車接到孫府門口,又堂堂正正從大門走進去的。

其實石聆雖然沒打算把帖子置之不理,卻也沒打算立刻就去,不想午時剛過,孫家的馬車就十分招搖地停在了錦繡坊門口,又有人恭恭敬敬地來通報。孫家如此盛情,她再拒絕,未免有些不識擡舉了。雖然以後不打算有生意上的來往,但石聆也并不想真的和泰和商行這樣的對手交惡,為了錦繡坊的日後,她最終還是上了馬車。

這會兒孫宅盡顯富貴之氣的大門就在眼前,門兩側有小厮應門,丫鬟恭候,倒真是把石聆當做貴客接待了。

石聆被引着進了前院,繞過大石,進了客廳。管事便請她稍作,又叫人奉了上好的茶水和幾碟精致的點心,說是要去回禀老爺子,叫她在這裏稍作等候。不一會兒,便有人回話來,說老爺子有請石二掌櫃到水榭一敘。

石聆依舊入鄉随俗,叫她去哪兒就去哪兒,很是配合。她再一次進了孫府的院子,只是這次卻是走了另一條路,繞了幾繞便路過一個荷塘,過了橋,見到個涼亭,建在荷塘邊上,半個亭子懸在水上,似寫意畫裏的飛來一筆。

亭子裏有個老人,穿着素樸,鶴發童顏,正低頭專心致志地看着一盤棋。

石聆知道,這必然就是明珠朝商界的傳奇巨賈孫鑫孫三金老爺子了

果然,管事将她引至水榭,便恭恭敬敬地退到一旁。只是那老人卻不說話,依舊專心地盯着棋局。

石聆也不在意,徑自恭敬地行了個禮:“錦繡坊石聆,見過三金先生。”

他沒有提及孫鑫的姓氏名諱,她想,既然對方的請帖上用了這個名號,自己便是應此名號之約而來。

孫老爺子聽了這個名號,身子微微動了動,卻還是沒有擡頭。

“你,過來,”孫老爺子不客氣地揮揮手,“你給我看看這盤棋。”

石聆只遠遠掃了棋盤一眼,卻是紋絲不動。

“不看。”

此話一出,便是周遭的下人也變了臉色。

孫鑫是什麽人物,曾幾何時連一些王孫貴族都要主動與他交好,已經多少年不曾有人敢這樣對他說話了?

石聆卻道:“你連我人都不看,我為什麽要看你的棋?”

孫老爺子微怔,終于擡起頭來,坐正了身子,将這個不大點兒卻氣勢逼人的小丫頭落在眼裏,神色莫測。

“好,我如今看見你了,你,來看看我這盤棋。”

下人們見老爺子語氣如常,并沒有怒意,松了口氣。

不想石聆冷冷地道:“不看。”

孫老爺子微微皺眉。

石聆昂首,目光灼灼。

☆、14、不願

孫老爺子看着這個氣勢洶洶的小姑娘,有些不悅:“為何又不?”

“我應邀而來,在孫府是客,老先生一來就言辭厲色,頤氣指使,是欺我年少,孤身一人,無人照拂,無人撐腰,老先生并不将我這個客人放在眼裏,所以你讓我看,我偏不看。”

石聆負手而立,姿态傲慢。她一個不大的小姑娘,做這姿态原應稚嫩可笑,可偏說得有理有據,一板一眼,竟也叫人一時不好反駁。

孫老爺子這次被氣笑了。

還真像他大孫子說的,人不大,脾氣不小。不過這女娃小小年紀,有手腕有謀略,又兼具膽識,倒也配得上這樣的脾氣。

有本事的人本就有資格脾氣大的。

孫府下人本是對石聆的無理有些怒意,但見自家老爺子不怒反笑,也知道這小姑娘對了老爺子的脾氣,便識相地不吭聲,更在孫老爺子的授意下,搬了椅子過來,又送了茶水,周到起來。

孫老爺子露出笑意後,便不再繃着,氣氛頓時緩和許多。

“倒是老夫失禮了,小姑娘,坐吧,跟我看看這盤棋,我們一起研究研究。”這一次,老爺子的語氣很是平和,就好似在和自家的晚輩說話。

石聆拱手,落座,态度恭敬,竟仿佛剛才那傲慢的人不是她一般。只是她前一刻才坐下,一張口又是一句氣死人的話。

“不看。”

孫老爺子執子的手一僵,嘴角有些抽搐:“這一次,又是為什麽?”

禮數周到,誠意相邀,她還有什麽不滿的?孫老爺子是真有些不高興了,心想真是後生狂妄,已經幾十年無人敢這樣和他說話,這一次可必須得給他一個理由了。若真是個乖張心性,即便有些小聰明,也是個不值得教化的,成不了大器。

不想石聆面色平靜,坦言道:“其實我根本不會下棋,我看不懂,怎麽看?”

孫老爺子一愣,連着周圍的下人們也是目瞪口呆。

老爺子手裏的棋子兒被捏了一緊,好一會兒,他竟猛然大笑開來。玉石棋子兒被他往棋盒裏一丢,發出清脆玉鳴。

他啊他啊,可真是老了,居然被這麽個小姑娘三言兩語給耍了!

孫大老爺和孫璞玉在橋的另一邊,遠遠的隔着池塘都能聽見孫老爺子的笑聲。孫璞玉回過頭,毫不意外地道:“父親,如何?我就說爺爺肯定會喜歡石姑娘的。”

孫大老爺冷哼:“不過是個有些小聰明的丫頭罷了,便是哄得你祖父開心了,也撈不到什麽好處,她是要白費心機了。”

孫璞玉笑而不語。

他可不覺得石聆會費心去讨好什麽人,若她真的這麽做了,那人可要當心,多半是要被她坑。不過,父親與石聆并未接觸過,不相信也是正常,只是他那一句“撈不到好處”卻是未必。

這幾年京中局勢不穩,祖父坐鎮京師,過得并不輕松,又每每對父親的作為不滿意,動辄就要罵上一頓,他已經很久聽見過祖父這樣開懷的笑聲。

“父親,祖父這樣做也是為了我們孫家,孫家今年又收購了好幾家産業,且好幾個年歲大的掌事接連請辭,泰和商行正是用人之際。他老人家似乎有意聘石姑娘來商行與我做幫手。”

孫大老爺意外,他竟從不知父親還有這番心思:“此事當真?”

這小姑娘真有這麽厲害?

“石姑娘聰慧,錦繡坊起死回生,又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條,若有他幫忙,我對商行的生意倒是能上手更快一些。”

兒子的懂事讓孫大老爺有些感慨,他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道:“你做得已經很好了,凡事需循序漸進,切勿心急。只是,她到底是個姑娘,跟在你身邊多有不妥,更何況你母親……怕是對這位姑娘有些成見。”

孫大夫人對石聆何止是成見,簡直把她當做噩夢。畢竟她這輩子最丢人的事,就是被石聆算計的。

“母親掌管內宅,從不插手生意,這原本也算不得什麽事,沒必要特意去打擾母親。”其實孫璞玉想的是,母親若知道石聆被自家商行聘用,定會火冒三丈,到時候兩家關系怕要更僵,還不如先瞞着她。

“況這事成不成,原也不是母親說得算,還得問過石姑娘自己的意思。”孫璞玉道。

“她還會有什麽意見不成?”孫大老爺篤定地道,“你們既然這麽看好她,這丫頭至少不是個笨的,但凡商人都是逐利而為,她連哪個對自己有利都看不出來,也就只能給你爺爺當個逗樂子的丫頭,不聘也罷。”

孫璞玉挑眉,想了想,終究沒有說話。

孫府園子水榭內,一老一小相談甚歡。

石聆這才發現,孫老爺子與外界傳言的似乎一點兒也不一樣。眼前的天皇級商業巨子笑起來也不過是個随和老人,與那些在家裏養花遛鳥含饴弄孫的老頭老太太并沒有什麽區別。只是到底是在商場拼殺了一輩子的人,眼裏那種無時不在的精明,卻是不會消退的。

說起錦繡坊這次的難關,石聆也毫不隐瞞,将自身當時的處境,面臨的問題逐一相告,最終石聆的方法不算高明,但勝在簡單見效快,抓住了市場,也抓住了消費心理。孫老爺子聽着,時不時贊嘆一聲,随即又提出幾條意見,石聆一點就透,一老一小居然聊得頗為投機,更有許多看法不謀而合……不知不覺,一下午的工夫便過去。

平日裏鮮少有人與她談及生意上的事,袁清和王莞不懂,臘九又只會聽吩咐不愛動腦,石聆只能自己思索,又落在筆頭細細計算,此番與孫鑫這樣的前輩高人切磋辯論,竟有醍醐灌頂之感。此前,她還以為這裏的人對經商之事并無多少鑽研,如今遇見前輩高人,方才後怕,若是依着先前之見,以後遇事豈不會因掉以輕心而吃大虧?

石聆當即起身,恭恭敬敬地道:“三金先生高見,石聆狂妄,方才多有得罪。”

孫鑫見這孩子謙虛好學,态度端正,方才多半也只是出于對生人的防備和試探,倒并非她本性,又想着女孩子一人在外營生,定然吃盡苦頭受盡冷眼,要承受得比男子多得多。老爺子一方面憐其年少依,一方面也對小姑娘的毅力越加欣賞。

“無妨,只有一事……你當真不會下棋?”孫老爺子似有些遺憾。

觀棋如人,他原本想想試試這丫頭的棋路,殺上幾輪,探探虛實。石聆三番兩次推脫,他便當真以為小姑娘故意吊他胃口,卻沒想到,原來她非是不想,而是不會。孫老爺子本人是個棋癡,不然也不會給孫子以“棋”字命名,而孫大老爺單名則是一個“弈”字。

石聆搖頭:“不會。”

她記憶裏有圍棋這個棋種,但是也只限于知道名字,并不會下。

“別的棋也不會嗎?象棋如何?”孫鑫不死心。

石聆在老爺子期待的眼神裏搖頭,竟然從心裏覺出幾分抱歉:“着實不會。”

象棋她也只是略通規則,單單是知道個“馬走日,相走田”,不敢拿出來丢人現眼。只是見老爺子不能同她對弈,竟好似個拿不到糖的孩童般,有些小情緒,石聆失笑。

她努力想了想,最終有些猶豫地道:“跳棋可以嗎?”

跳棋不必非要捉對厮殺,适合多人參與,她倒是依稀記得家裏有人喜歡玩。

不料她一開口,孫老爺子卻是一愣:“跳棋?那是何物?”

石聆暗叫不好。

她自知自己與這裏格格不入,說話做事每每都效仿旁人,初時雖覺得別扭,但是很快便也适應下來,有些事還做得理所當然,仿佛早已習慣。只是偶爾還是有跳脫之舉,如今一見孫老爺子的表情,石聆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這地方大概是沒有“跳棋”這東西的。

果然,孫老爺子一陣精神,用不得了的期待的眼光望着她:“跳棋……也是棋吧?我怎麽從未聽說過呢?是怎樣的下法?”

“不過是家鄉流行的一種小游戲而已,不值一提。”石聆努力挽回失言。

孫老爺子哪肯放手,竟是一臉嚴肅:“棋本就是游戲,哪有哪個棋種就高貴了?快說說,你這個‘跳棋’是怎麽個玩法?想老頭子我在外行走多年,也算眼界開闊,竟從未聽過。”

孫老爺子不依不饒,石聆無奈之下,只好極力搜刮腦海,又取了筆墨,畫了一張大致的棋盤,然後講述了跳棋的規則。

跳棋本就是國外流傳進來的,這個時代連發明跳棋的洋人大概都還沒出生,孫老爺子自然沒見過。聽聞這種棋可以六人同玩,既要彼此合作,又要互相拆臺,最終各自為政,孫老爺子覺得,這可跟生意場上的關系像極了。他頓時玩心大起,當即命人照着石聆的圖紙去鋪子裏定制一套“跳棋”。

石聆看着連玩都雷厲風行的孫老爺子,有些目瞪口呆,心想她剛才多虧沒有嘴欠地說一個“飛行棋”,實在想不到讓人聞之變色的商界巨賈居然是個老頑童似的人物,一聽見新鮮事物,便如孩童般刨根問題。

一晃時候不早,一老一小約好等棋盤和棋子做好,石聆必定要親自來陪他老人家下跳棋。随後,孫老爺子又贈送了石聆一本圍棋棋譜,叫她有閑暇可以研習一番。因為并不是十分貴重的東西,但一看就是走了心的禮物,石聆卻之不恭,并答應一定認真研讀。

最後,孫老爺子一拍額頭,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事。

“瞧我這老頭子,和你這丫頭聊得投機,竟是把正事忘了。”孫老爺子和顏悅色地道,“聆丫頭,你看我泰和商行如何?”

“三金先生經營,自是不在話下。”

孫鑫笑了笑:“不必拍我的馬屁,我老啦,如今商行的生意,我已經全部交到璞玉手上。只是他年輕,資歷尚淺,又缺乏經驗,我便想給他尋個幫手。你這丫頭粗中有細,腦子也夠靈,況你們年齡相近,交流起來也沒那麽多輩分禮數彎彎道道。不知你可願意?”

石聆聽聞,眼中是毫不掩飾的驚喜。

“多謝三金先生。”石聆拱手。

孫鑫滿意地點頭,卻聽石聆清楚地道:“我不願意。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文下都沒有說什麽,因為工作日幾乎沒什麽閑暇,所以都是提前放存稿箱的,目前正在努力寫後面。

大家要是有問題就問哈,我不敢多說,怕劇透。

☆、15、和解

不只周圍的下人,連老爺子也是一愣。

他沒聽錯吧?這丫頭剛才說的可是不願意?

“丫頭,你沒聽懂我的意思,”孫鑫實在是很喜歡這個規矩中又帶着跳脫的,老是讓人吃驚的小姑娘,他耐着性子循循善誘,“并不是要你為奴為婢,是作為璞玉的幫手,協助他處理商行諸事。璞玉是泰和商行未來的主人,你随他做事,就連下面的掌櫃也要看你臉色。”

孫璞玉可是他孫家嫡長,也就是孫家未來的繼承人,石聆現在跟着他,等孫璞玉總攬孫家大權後,石聆可就是名副其實的掌事娘子,且掌的不是內宅瑣事,而是商行大事。更不要說這一來她與孫家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他便是為了璞玉為了孫家,也會對她指點一二,幾乎等同于收了她做閉門弟子。未來無論市面眼界,都不是窩在這小小的錦繡坊當個二掌櫃能比得了的。這樣天大的好事,石聆居然不要?

孫鑫沉下面色:“你不願跟我學?”

石聆機智,立即道:“承蒙先生不棄。”

孫老爺子這才滿意,就說嘛,怎麽會拒絕呢?小姑娘剛才肯定是吓傻了。

“那你是願意來孫家掌事了?”

石聆一聽,又恢複成淡定的表情:“我不願意。”

這……

孫家人面面相觑。

石聆走後,孫老爺子想起方才小姑娘的振振有詞,不由有些惋惜。若說之前他對石聆多少有些考驗試探的心思在,這一刻卻是當真覺得,這樣的人,不能收為己用,着實可惜了。

孫老爺子回到書房,見院內之人已等候多時,此刻百無聊賴,正在拿毛筆逗他養的鹦鹉玩。

錦衣的公子哥兒拿着毛筆撩着鹦鹉的紅喙,掃來掃去鬧得那鹦鹉似乎煩不勝煩,索性閉緊了喙就是不出聲。孫老爺子看着自己那上好的善琏湖筆被他當雞毛撣子逗鳥兒,嘴巴動了動,終究是沒說什麽。

那錦衣公子哥兒卻對此視而不見,頭也不回地繼續逗鹦鹉,還幸災樂禍地道:“嘆什麽?是心疼鳥兒還是心疼筆呢?回頭叫我家老頭子再送你一套文房四寶就是,反正這套已經輸給我了。”

孫鑫對這年輕人的無禮并不放在心上,只笑道:“小公子怎知我輸了?”

那錦衣公子哥兒從廊上跳下來,露出一張如玉的面龐,笑得燦爛:“你肯定是羅列了許多好處,一件一件與她分析利弊,認定她一定會答應,不想卻被無情地拒絕了!”

“……小公子言中矣。”孫鑫苦笑。

錦衣公子哥兒将湖筆一丢,鳥兒也不逗了,湊過來問:“說說,她是怎麽拒絕你的?”

“她只說了四個字。”

“哪四字?”

“另有要事。”

公子哥兒聽了,竟是哈哈大笑起來。孫老爺子到底被卷了面子,摸了摸鼻子,冷哼一聲。

原本也是,石聆若是說出個其他理由還好,至少證明石聆有将他的提議放在心上,可是石聆卻并未解釋只字片語,只說了另有要事忙不開,沒時間來泰和商行管事。

她一個小丫頭片子,能有什麽大事?也不過就是管理一下錦繡坊的賬房罷了。偏她将這作為本職,将加入泰和商行作為兼職,并且對辭去錦繡坊掌事受聘泰和商行絲毫未有起意。竟叫孫老爺子無話可說。

他其實想不明白,挺機靈的一個小姑娘,怎會在此事上不知變通。若是她故意裝傻,那就更想不通了,毫無疑問,他開出的條件是絕對有分量的。

對于這個結果,那公子哥兒卻不大意外:“我早就說了,您老必聘不來這尊大佛,偏要和我打賭,輸了吧?”

“這丫頭……”孫老爺子也覺得哭笑不得,“竟讓我捉摸不透了。”

“要本公子說,你們這些經商的,遇事全圍着一個‘利’字琢磨,凡事只知道抛出好處等人上鈎,若是我,也不願意。”

“噢?不知小公子又因何能判斷她必不會答應老夫?”

據他所知,這位公子和那丫頭應是沒有機會相識的。

公子哥兒負手,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你們只要想想,她的出身如何,她為什麽會在錦繡坊,她想做什麽,這些你們都不知道。你們憑借着對商人的了解,按照經商的規矩,卻不想想,也許她根本就不是一個商人呢?”

孫鑫皺眉:“你是說……不不,她小小年紀,為人處事卻已十分老成,不似養在深閨,能有此見識手腕,必是耳濡目染所致,也只能是商戶出身,難不成還是哪個書香門第的千金?”

“這我就不知道了。”

公子哥兒回過頭繼續逗鳥兒,好像對此事并不感興趣。

明明是他起的話頭兒……孫老爺子無語。這小子向來如此,做事從不按理出牌,倒也不奇怪,他擔心的是他身後的人。

“小公子此次來晉陽,不知有什麽……”

“沒有沒有,”那公子哥兒突然打了個激靈,“我就是出來玩的,借住兩天,沒事,沒事,呵呵……跟我家老頭兒一點關系都沒有!”

看着年輕人明顯心虛的笑臉,孫老爺子不禁心裏打鼓。他說得應該不假,畢竟如有要事,那位也不至于讓這個不着調的來跑。

這淘氣小子,該不會是偷跑出來的吧……

石聆婉拒了孫老爺子的美意,又以不便之由辭謝了孫府的馬車,獨自步行離開孫宅。不想石聆剛出了巷子,就聽聞有人喚她,回頭一看,卻是孫璞玉追了出來。

說起來,自那以後倒是有一陣子沒瞧見這孫家大少了。基本上,經過這一個月的軟化,石聆對孫璞玉也有些改觀,知道他與他母親并不是一種人。她對孫璞玉便也不似從前冷漠疏距,只維持着一般朋友的交往上。

孫璞玉見石聆勉強算得上是和顏悅色,不由心喜。

“石姑娘慢走,我來送送你!”

石聆失笑:“送我?”

她在孫宅裏頭都沒看見他的人,這會兒她走出巷口了,他卻忽然來“送”,未免有些刻意了。

孫璞玉大概自己也覺得這理由有些扛不住,在石聆的注目下,到底嘆了口氣,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瞞姑娘,上次之事,我一直想親自道歉,數次前往店裏,卻被告知姑娘出了門。這次本想借祖父之約一見,祖父卻道是他下的帖子,與我無關,不許我出面,只能自己想辦法……這……見笑了。”

石聆好笑,心說這的确是那位孩子氣的孫三金能幹出的事兒。他八成是見孫璞玉這屢屢遭閉門羹的可憐樣兒好笑,存心要逗弄一番。只是出遠門一事……又是從何說起?她傷愈後一直在錦繡坊,幾時出過晉陽了?

石聆想到上午接帖子時,臘九那吞吞吐吐的樣子,心知這又是某人從中作梗,一時間竟有些哭笑不得。這孫少爺也是倒黴,他大概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得罪了那位大掌櫃……叫人家這樣不待見。

“孫少爺,過去的事便過去,我既已如此說了,你再挂在嘴邊,反倒教我尴尬。”見孫璞玉又急着開口,石聆擡手,道,“此事到此為止,不過既然孫少爺特來相送,我也恰好有事相商。”

孫璞玉原本想要道歉的話被堵了回去,待聽石聆說有事,竟有些受寵若驚之感:“姑娘請說。”

石聆自懷中掏出那三百兩的票據,塞給孫璞玉:“這是貴行的貨款,還請收下,勿要再說什麽賠罪的話了。”

“石姑娘,這……”

石聆正色道:“公是公,私是私,孫少爺掌管泰和商行這樣大的産業,每一筆小賬都不可忽視。你送我許多藥材補品,作為道歉的禮物已然足夠,我也接受了。這筆錢雖不是大數,卻攸關我們兩家的生意,不可混為一談,還請孫少爺收回,好讓這筆生意早日結賬。”

她這一次語氣很是随和,沒有指責也沒有不甘,就事論事,只把這其中的道理款款道來,輕重一一列舉。這些普通的道理随着她淡然的聲音一一點破,悠悠入耳,竟讓孫璞玉有聞聽金玉良言之感。

他恭敬作揖:“石姑娘一言,璞玉受益匪淺。”

石聆微微一笑:“既已說清楚,便不必相送了。石聆就此告辭。”

“琮秀姑娘。”

乍一聽聞這名字,石聆一怔,回首:“還有事?”

“不知……我還能去錦繡坊找你嗎?”孫璞玉也知道石聆之前不是真的不在家,他以為石聆是賭氣不見他,這會兒既然和解了……孫璞玉平生第一次生出幾分扭捏來:“姑娘不知可還願意交在下這位朋友?”

石聆眼睛一轉,似是真的認真考慮了一下,又見孫璞玉一臉忐忑,忽地莞爾一笑。

“那勞煩孫兄下次登門,便不要以泰和商行之名,只說是琮秀友人來訪,自會有人通報。”

不過前提是,他得回去跟某個小心眼兒的大掌櫃打個招呼,不要再把她的朋友攔在門口了。

☆、16、多謝

大約是心結得到開解,孫少爺十分開懷,到底堅持把石聆送回錦繡坊。他一個大少爺,出門便有車馬代步,硬是陪着她走了回來,又為了避嫌停在街角,說什麽也不進去坐坐,倒也算是有心了。

另一頭,石聆一回錦繡坊就吓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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