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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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袁大掌櫃居然難得地在店裏百無聊賴地撥算盤,石聆有些吃驚。她也曾冷着臉逼迫袁清在書房看賬本,不過這厮連半個時辰都坐不住就開溜了,這會兒居然到店面來撥起算盤了,看他兩根手指頭在算盤上撥來撥去,周圍兩個賬本子都沒有,哪是在算賬,根本就是在聽響兒。
這面子工程也做得太不地道了。
不過她倒是注意到,袁清手指頭內側有些老繭,這可不是生意人該有的,怎麽倒似是做什麽落下的。
“袁掌櫃習武?”
注意到石聆的視線,袁清目光一閃,放下算盤,笑了笑:“幼時體弱,習武強身而已。聽說泰和商行的人又來了?沒找你麻煩吧?其實你也不必去的。”
“人家下了帖子,指名道姓請我,也算是按規矩辦事,我問心無愧,拒了倒顯得小家子氣。沒事的,孫家這次對我很是禮遇。”
袁清點點頭,似是無意地望向窗外。
“你與孫家這算是和解了?其實,孫家那位少爺來找了你好幾次,都被我拒了……你不會對他……”
袁清此人向來坦蕩,再說直白一點就臉皮厚,不坦蕩的事也往往叫他做得坦蕩,只是這會兒卻有些支吾,似是怕石聆怪他自作主張。
倒難得見他這樣,石聆索性道:“以後也繼續推吧。”
袁清一怔,随即失笑,不知道是為自己沒做錯,還是為街角那孫大少可憐。他方才見到那孫家少爺亦步亦趨地送石聆回來,石聆也對他和顏悅色,兩人談笑甚歡的樣子,連他都以為這丫頭是真的消氣了。怎麽這會兒翻臉比翻書還快?小小年紀,如此喜形不現于色,實在讓人擔憂。
袁清不由反思,自己有沒有哪處惹了她而不自知的,興許這丫頭表面淡定,內心已經默默給他記上一筆。
石聆道:“我氣也出了,事便過去了。況且惹我的也不是孫璞玉,我跟他生什麽氣?”
“那你又不見他?”
“也不是避而不見,只是沒什麽必要的話還是不見的好,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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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聆并不是真的粗線條,只是事有先後,輕重緩急,她把不那麽緊要的事情放在後面,不代表她不會介意。她可沒忘記孫璞玉還有個難纏的娘。孫大夫人一看就是個小心眼兒的,還有他那什麽姨母表妹的,都不是省油的燈。她如今自顧不暇,可沒有心情去招惹麻煩。
見石聆毫不掩飾對孫家一衆的嫌棄,袁清一方面有些幸災樂禍,一方面又覺得那孫少爺平白被家裏人拖了後腿,當真可憐。
石聆正要進院子,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回頭道:“阿莞呢?”
袁清頗為頭疼地嘆了口氣,這才将白日之事娓娓道來。
他送王莞回了莊子,果然見那姓林的渣如信上所說在門口等候。袁清讓阿莞藏與車內不許出來,自己上前三兩句就試出了這小子的真心話。正如石聆所推測的,他也不過就是把和王莞的和門親事當成林家的救命稻草。他甚至連私奔線路都已經透露給了王家人,就等王家出面捉拿,他再把此事散播開,毀了王莞清譽,到時候王家便也只能将女兒嫁給他。
王莞在馬車內,将事情聽了個清清楚楚,立時就對這個人死了心,連面都不願露了。
袁清這事做得幹淨利落,很是漂亮,連去王家送信的人都被他暗地裏攔了下來,也免了王莞被嫡母又一頓責罰。
只是當事人王莞此時心中必然失落,興許還會對袁清有所怨怼。
這事其實石聆也有摻和,如今叫袁清一人背了黑鍋,她有些不好意思。袁清卻未注意她的異樣,只道:“家裏急匆匆又給她訂了一戶人家,她方才失意,對成親一事多有排斥。不過王家主母已經下了狠話,要她立即回京待嫁,一刻也不得耽誤。”
這麽快?
石聆無話。
王莞才十四歲,竟然就已經訂了兩門親事了,前前後後都不帶歇腳的,挺好的一妹子,要模樣有模樣,要性情有性情,怎麽就怕嫁不出去了?這個社會還真是……
袁清則苦笑道:“枉她忙活一場,看來我們這‘錦繡三結義’是不成了……倒也罷了。”最後一聲說得極小,石聆并未聽清。她只道袁清還在為此遺憾,不覺失笑。
“掌櫃的,你就那麽想我叫你一聲‘大哥’?”石聆看他,“要那麽多妹妹有什麽好,個個都要操心。”
不想袁清卻一臉正經地道:“不當大哥不也是要操心?難道不結拜,你的忙我就不幫了?還不如口頭占些便宜。”
“你還真是……”石聆一頓,竟是無話。
她到了這個地方,無親無故,無依無靠,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最幸運的事莫過于來到錦繡坊,遇見了王莞和袁清,讓她免于流落之苦,又得以發揮所長。
結義之事雖然起于玩笑,但她既然當初默許他們胡鬧,自是不排斥。王莞年幼也罷,袁清卻是懂事的,那時自己終日郁郁,思家而不得歸,他會随着王莞胡鬧,未嘗不是想通過這個親切的法子,讓她少些難過。
思來想去,石聆突然意識到袁清對自己實在不錯。
面對那張笑吟吟的斯文俊臉,石聆最終忍着別扭道:“無論如何,石聆總是虧欠兄長良多,奈何身無長物,唯有在錦繡坊經營上多下些心思,報答兄長恩情。”
石聆為人務實,談生意講道理在行,卻鮮少将這麽感性的話說出口,一時表情僵硬,似乎手都不知道放在哪裏好。
不想袁清卻是眼睛一亮,耳邊回蕩着那聲“兄長”,來來回回竟很是受用,幹脆湊過身來,逗趣道:“阿聆妹子,不如也學阿莞,叫一聲‘袁清哥哥’聽聽?”
“……呀,真是不好意思。”石聆涼涼說完,轉身離去。
臘九進來的時候,就見石聆冷着一張臉出去,迎面和他擦身而過,連個招呼的眼神都沒有,好似他是空氣。
這是心情相當不好啊?誰這麽大膽敢惹他們錦繡坊二掌櫃?不要命啦?
臘九揣着疑慮推門,就見袁清似模似樣地在坐在店裏撥算盤,頓時揉了揉眼睛。
“掌櫃的!您沒事吧?”他居然看見他家掌櫃摸了算盤!這是誰落下的算盤,他要供起來,早晚三炷香,頂禮膜拜。
“掌櫃的,那邊兒光線暗,您到這兒來,慢慢看,我去給你端茶水!”
“不用了,”袁清聲音淡淡的,“我不想動地方。”
臘九一怔:“掌櫃的?”
袁清不動聲色地在桌下撣了撣靴子上醒目的鞋印子,道:“沒事,腳有點兒疼。”
被人“不好意思”了一下。
王莞後日便要啓程,石聆本想與她話別,晚間登門時卻被告知王莞并不在房內。石聆心知她少女情懷遭此打擊,必是想一人獨處,便也不再打擾。不想回房時,卻見房門微敞,顯是有人進入。
石聆向來不要人服侍,連着房間也不喜他人進入,錦繡坊上下皆知此事。
她推門而入,果然見王莞小小的身影縮在床腳,抱着枕頭望着天發呆。王莞五官精致美麗,此時雙目無神,只望着房頂一動不動,倒好似個精致的人偶一般,叫人心憐。
石聆走上前,王莞又将枕頭抱緊了些。
“姐姐,我今晚想同你一起睡。”
石聆對外界的一切都本能地存着防備,自是不喜與人同榻。只是王莞雙目濡濡地望着她,石聆心下一軟,又想到後日王莞便要歸家,竟也狠不下心來拒絕。
況這事雖是袁清下手,自己卻也是幕後提案,不能說沒有責任。
兩人并排躺下,石聆居然生出些久違的感覺,似乎多年前,她讀書的時候也曾有過這樣的場景,那時候身邊的是誰呢?是家裏的妹妹?閨蜜?宿舍的同學?總之是不記得了。
吹了燈,屋裏便漆黑一片,窗紗掩得嚴實,連月亮也照不進來,是個很适合開“夜談會”的時間。
石聆感覺到王莞在她身邊蹭了蹭,知道小丫頭是有話要說了。
“姐姐,今日袁清哥哥帶我回了莊子,我見到了林家公子。”王莞小聲地說道,“他……他與我想的不大一樣。”
王莞于是便把林家公子慫恿她私奔的事情說了,順便也講了白日裏的事。她倒是比石聆想像中平靜得多,還有力氣自嘲。
“我本還當是真的遇到了疼惜自己的人,将這當天大的喜事,想要和姐姐分享,不想真相如此不堪……”
石聆想要勸慰,又覺得王莞願意不顧面子把這些事告訴同為女子的自己,想必也不是真的需要那兩句安慰,她也不過是想找人傾訴吧。
“姐姐,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竟沒有那麽難過。”王莞側過頭來,黑夜中,一雙眸子亮晶晶的:“他騙我就算了,偏他自己也沒多聰明,又很膽小,被哥哥用話一套,一吓,便什麽都說了。一想到我心悅的就是這麽個人,我只覺得難堪。
石聆擡手,在王莞手背上拍了一拍。
“你并沒有心悅他。”石聆道,“你只是被他感動了,被自己感動了,一時蒙蔽了雙眼。阿莞,不用難堪,這樣的人,只要給你時間,你自己也會看透的,袁掌櫃和奶娘……還有我,只是不想你走彎路。”
女孩子的年華是很珍貴的,不能在這樣的人身上浪費時間。況男人和女人,即便兩敗俱傷,女子吃的虧總是要大些。
“你該慶幸,你及時看清了,醒悟了。”
☆、17、回京
王莞和石聆聊了一整晚,大多數時候都是王莞在說,一開始是說林家的事,後來又說起自己,她的弱點,她的不成器,她從小到大的糗事。石聆安安靜靜地聽着,每當王莞以為她睡着了,她又突然應聲。直到王莞說累了,睡着了,石聆側身,拿帕子擦去她臉頰的淚痕。
怎麽會不傷心啊。
花樣的年紀,又是初戀,本就是有權利憧憬和向往的。可是嘗試的代價太大了,王莞輸不起,便只能以這種難堪的方式結束。然而她馬上又要面對另一樁婚事,誰又能保證這次遇見的就是個良人呢?盲婚啞嫁,女子一生便是一場豪賭,偏是被別人拿着當籌碼,輸了也只能自己哭。
石聆并不希望王莞活得太明白,迷迷糊糊的,反而是一種幸福。若非這林家公子生了害人之心,她也不想插手。本就是青梅竹馬,郎情妾意,若沒有林家這番遭遇,誰又能保證他不會與王莞相敬如賓,做一對琴瑟和鳴的小夫妻呢?只是凡事既沾上利益,再想洗幹淨就難了。就算此時他真的娶回王莞,日後也總要記得這些陰暗的心思。家族巨變的哀痛,險些被退親的屈辱,他骨子裏已經對王莞有了偏見,又如何能好好對待她?
石聆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她只記得自己睡前又想了許多話,尋思着找個機會再灌輸給王莞。這孩子蠢萌蠢萌的,一下子說多了她也未必消化得了。
石聆再醒來時,卻已是日上三竿,身旁早沒了王莞的蹤跡。她洗漱穿戴,又來到鋪子,卻見臘九早早地在前門,見了她,笑吟吟地起身。
“掌櫃的早。”
石聆往身後瞅了瞅,見袁清并不在,這才回過頭來,給了臘九一個“你吃錯藥了”的眼神。
“掌櫃的,沒錯,莞姑娘臨走的時候已經交代了,日後這錦繡坊一切聽您的,袁掌櫃回京了,您就是錦繡坊的大掌櫃。”
石聆一怔,竟是有些聽不懂了。
“你說什麽?誰走了?”不是明天嗎?
臘九摸了摸鼻子,道:“莞姑娘天一亮就被王家的人接走了,莞姑娘說原本應該是昨天從莊子直接走的,只是她想回來跟您道別,就拖延了一天,不過夫人那邊下了死口令,今日無論如何不能再拖了。”
道別?她哪裏有道別?兩個人只不過是聊了聊渣男好嗎?
這丫頭,居然一個字也沒說!
石聆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心中有些不平,又問道:“那掌櫃又是怎麽回事?袁清呢?”
“袁掌櫃本來就是京城管事,是為了照顧莞姑娘才過來的,莞姑娘回去了,他自然也回去了。他臨走前留了話,說錦繡坊就托付給您了。噢對,他還說了,關于聆姑娘的身世,無需擔心,他已經派人往再遠一點的地方去問了,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您就安心在錦繡坊住着。”
啧,這跟之前說好的不一樣呢?怎麽聽起來袁清還不單單是這錦繡坊的掌櫃,還是個區域性高層主管。就這缺心眼兒,管一個賬本都拎不清,給他一摞子賬本,還不都給他敗光了?石聆來氣,不禁在心裏惡狠狠地腹诽。
這倆人簡直像商量好了,一個雲淡風輕,一個轉移話題,要走的事,一星半點都沒讓她知道,真真是……昨兒還說要拜把子呢,今兒就都沒影了,連個像樣的告別也沒有,還留下錦繡坊這麽大一個攤子。
石聆好容易平靜下來,又問臘九:“還說了別的沒有?”
“噢,莞姑娘說,她會寫信給您,也請您經常寫信給她,袁掌櫃說了一句寫給他也可以。”
最後一句惟妙惟肖,石聆都能想象到袁清說話時的表情,她暗暗磨了磨牙,道:“我知道了。”
“那咱們這個月的生意……掌櫃的?”臘九巴巴地等着石聆下指示。
“掌什麽櫃什麽?”石聆瞥了他一眼,“照常開工!”
她一定要把錦繡坊經營得紅紅火火,等年底報賬的時候,非拿大把銀子吓死某個京城大掌事不可!
時間飛快,一晃三個月過去。
錦繡坊生意蒸蒸日上,如那次的捆綁促銷雖然沒再做了,宣傳卻又做過幾次。每每出了新款式,新花樣兒,錦繡坊便一定要印了單子在各大酒樓門口派上一番。合作多了,便也交下些信譽良好的老客戶,比如石聆常去的茶樓,東家也效仿石聆做了一套單子,把新出的幾款針對婦人和幼兒的甜點都印了上去,價碼,介紹都寫得清清楚楚,還在石聆的建議下加了一句“持此單可免錢一文”。
一時間茶樓生意紅紅火火,下個月錦繡坊再去貼廣告,老板便連錢也不收了,兩家倒似是成了個誇行業長期合作夥伴的關系。
不過這陣子和錦繡坊生意來往最多的卻不是那些茶樓酒肆,而是泰和商行。袁清一走,錦繡坊的大門頓時為孫大少敞開了,于是一些夫人太太們在挑料子的時候便常能見到孫家少爺笑吟吟地進門來,美其名曰:談生意。
至于是多大的生意,得用隔三差五就勞他泰和商行大少爺奔走,還一談就談到黃昏,再一副“既然如此就吃個飯吧”的早有蓄謀臉,就不是這些太太姑娘們能懂的了。
期間石聆又被迫去過孫宅好幾次,不得不敬佩孫老爺子的智慧。她只是畫了一張跳棋棋盤草圖,又簡單講解了規則,孫老爺子居然真的叫人打造出一副似模似樣的棋盤,只是質地卻與她印象中大不相同。
棋盤以墨色石盤鑄就六邊形,上刻六芒星紋路,棋子處刻有凹槽,周邊輔以吉祥紋,棋子則以五色琉璃鑄之,與墨色棋盤相映生輝,竟宛如夜色中繁星點點,璀璨迷人。
淡定如石聆,初見此棋也不禁生出“你們古代人真會玩”的腹诽。跳棋是這麽昂貴的游戲嗎?她也只不過是畫了一張紙而已!
石聆在孫老爺子的糾纏下硬着頭皮玩了幾局,老爺子竟是大呼過瘾,又嫌人少不夠熱鬧,叫了幾個剛好登門報賬的掌櫃一起,玩不好還要被他指着鼻子訓一頓。好在跳棋簡單,便是初次上手也十分容易,連孫璞玉也被這個老頑童祖父拉來,只是……若是公平玩耍也罷,偏孫老爺子頻頻給孫子使眼色,逼着大孫子給他搭橋,要合夥坑石聆。
石聆看在眼裏,不動聲色,孫璞玉一個詢問的眼神過來,石聆則一副“你看着辦”的态度。孫璞玉走也不是退也不是,兩相為難之下,自然下不出什麽好棋。于是等石聆一走,孫璞玉果不其然又遭了孫老爺子一頓埋怨。
只這一來一去,石聆到因孫老爺子的緣故成了孫宅常客。好在她每每謹守做客之道,只踏足前院,從不靠近內宅,倒也再未與孫大夫人見面,與孫家人相安無事。
月初孫老爺子返京,帶走了他的寶貝跳棋,去京裏找其他小夥伴玩耍了。石聆終于得以脫身,再不必礙于老人的面子不得不踏足孫宅。不想孫老爺子走了,孫小少爺還沒走,三天兩頭倒是把錦繡坊當自家鋪子來往了。
石聆一進門,就見臘九一臉不情願地端着茶水點心,給孫大少往前堂一放。而孫少爺面帶微笑,就好似人家用極大的熱情接待了他一般。
“呸!成天到我們鋪子蹭茶水點心,三天兩頭的還要加一頓飯,太不要臉了!”臘九背過身就是開始畫小人。
他委屈啊!
這個人不安好心啊!每天變着花樣開條件,一心誘哄他們家姑娘轉投泰和商行,他明知道這個人是來挖牆腳的,還要端茶倒水笑臉相迎,怎能不委屈?偏這人再不濟也是泰和商行的少東家,他又不能真的揮着掃把把人趕出去!
石聆見臘九的委屈樣,不由逗道:“那你去回了他,就說我不在。”
“那這次用什麽理由?”
沒了袁清,擋孫家挖角兒這事就落到了臘九肩上。
“我怎麽知道?”石聆撇開。
臘九垂頭喪氣:“掌櫃的,還是您親自出馬吧,我那些理由都被他找出規律來了。”月初進貨月中算賬月底結賬,孫璞玉如今簡直比錦繡坊的人都清楚石聆的日程。
“這可是你求我出去的,回去別跟你們東家告狀。”
“不敢,不敢。”臘九連忙表忠心。
東家遠在京城,天高皇帝遠,眼下最該巴結誰,他心裏還是門兒清的。再說就憑聆姑娘和他們家大掌櫃以及少東家的交情,那可是差點兒就拜了把子的!孫家的小少爺想要挖人也沒那麽容易!
臘九再三表示了自己對石聆人品的信任後,這才推了人出去。臨到門前突然又想到一件事。
“掌櫃的,對面藥店崔老板回鄉了,店面也盤了出去,我看這幾日正在修整,看樣子是要換行當,你看要不要去打聽打聽……”
鄰居的動向的确要關注一下,沒準有機會合作呢。
石聆點點頭:“還有麽?”
“有!”臘九的小情緒又來了,義憤填膺地控訴道:“掌櫃的,有人不要臉,學咱們!”
作者有話要說: 百合線要告一段落啦。後面女主單刷升級的時間,記憶的事很快就要交代了。
這文目測會挺長,情節暫時還沒打開,很多人物也還沒出場。
作者自己是喜歡看完結文的人,特別喜愛的才會追着看。因此——願意從開始就一章一章追的姑娘,我打從心眼裏感謝你們的青睐。
我是做互聯網行業的,996的加班狗,為了保證更新,文基本都是放存稿箱,所以很少說題外話,今天是周末,放存稿的時候忍不住就唠叨兩句。
謝謝你們的鼓勵,真的。
☆、18、效仿
石聆一出來就見孫璞玉在翻錦繡坊新做的樣本,頗為投入。
其實這是臘九想出來的:用剩下的布頭做成統一的大小形狀,裝訂成冊,又标上每種的價碼,顏色,種類,花紋,成衣圖樣給客人挑選。這樣一來,免了夥計前院後院取貨的麻煩,裁縫娘子接單的時候也方便跟客人介紹。便是不買什麽,像孫璞玉似的做在這裏翻翻看看也是賞心悅目。不得不說臘九是個人才,石聆固然腦中有許多新穎的概念,但畢竟從前做的也不是布匹生意,算是行業新手,有些事情反而沒有臘九想得周到。
孫璞玉一見石聆來了,神采奕奕地起身迎來:“怎麽樣,琮秀,上次我說的事你考慮的……”
“不行。”
對孫璞玉的失望視若無睹,石聆十分幹脆地道:“這事你不用再提了,我不能答應。”
不是“不會”,是“不能”。
孫璞玉不死心地道:“我不是解釋過了?不是要你抛下錦繡坊,就是跟商行合夥做點兒生意,也不用你出本錢,你就挂個名,叫……什麽來着?”
“營銷顧問。”
“對,我們‘雇’你就是‘問’,你抽空回答一下就行了,占不了多少時間。”
他想的好主意,石聆就是不點頭。
“決策的事我做了,你們掌櫃要做什麽?”石聆問。
“聽你吩咐啊。”
“那還不如我當掌櫃。”
她動腦,她決策,掌櫃只管聽吩咐,那掌櫃的跟個夥計有什麽區別?
“當然沒問題,只要你答應。”孫璞玉誠意十足,笑容可掬。
“我不答應。”石聆不假思索,“我是錦繡坊的人,不能再做泰和商行的謀士,這是原則問題。”
“兼職也不行?”孫璞玉跟進,“我和祖父可是非常誠心的,待遇比王家給你的只會更好,你真不考慮?”
雖然這事是祖父要他辦的,也并未指派誰人掌事,但是依他來看,祖父就是要他再使把勁兒,把石聆給挖過來。先從兼職做起,等日子長了,石聆就會發現,錦繡坊這座小廟根本不是她施展拳腳的地方。但是石聆卻是鐵了心,任他半月來磨破嘴皮,就是不為所動。
孫璞玉知道今天又沒戲,嘆道:“真不知道那王家給了你什麽好,要你這樣死心塌地。”
她并不知道石聆和王莞相識的曲折,只覺得王莞那丫頭除了臉蛋兒漂亮點兒也沒看出別的什麽長處,就不知道她怎麽挖來石聆這塊鎮店之寶。
“還有事嗎?沒事送客了。”石聆說着,就見臘九露出一個開心的表情。
“還有件事,我覺得你還是知道比較好。”孫璞玉似是猶豫,道,“你聽過彩衣軒嗎?”
同行,晉陽最有名的布莊。石聆是做過市場調研的人,自然知道競争對手的大名。盡管錦繡坊如今蒸蒸日上,但就市場占有率而言,彩衣軒還是高居不下的,只是錦繡坊在噱頭上占了些便宜而已,從規模和實力上,兩家更是沒有可比性。
孫璞玉見石聆沒什麽反應,指了指冊子:“你這冊子,我在彩衣軒看到過一模一樣的,且樣式比你的還全些。”
那是自然,畢竟經營規模不同,彩衣軒貨路廣,貨樣多,種類全;錦繡坊走的是精品路線,高端定制風。
“還有,我今兒在廣源茶樓看到門口放了一疊單子,與錦繡坊的如出一轍,還有牆上貼的……”
“我知道。”石聆颔首,“臘九剛才跟我說了。”
若一兩處相似,還可說得過去,只是若件件都撞到一塊兒去,那可就不是巧合了。彩衣軒這是擺明要和錦繡坊杠上。彩衣軒店大,耗得起,若是它們真是存了心思要擠兌錦繡坊,還真有些棘手。
這是同行業競争,和上次與泰和商行的矛盾又有不同。
“你可想好應對之法?”孫璞玉覺得自己和石聆既然已經是朋友了,這種管閑事的話也就不差多說一句。雖然挖角不成,他也并不希望錦繡坊會遭難。
然而石聆只是看了他一眼,道:“沒有。”
孫璞玉皺眉:“你……哎,你別拿這不當回事,現在還看不出什麽,但是日子久了錦繡坊怕要吃虧。”
“無事。”石聆依舊淡定無比,仿佛對此事早有預料,她道:“錦繡坊做的這些,原本也不是什麽秘密,早晚會有人想到,只不過是我先一步做了,難道只許我宣傳推廣,就不許別家做?沒有這樣的道理,何況這些事,禁也禁不住的。”
不論哪行哪業,歸根結底還是要靠産品說話,與其花時間去遏制對手,不如在自家的産品質量上多下工夫,若是把心思全用在策略謀劃上,産品跟不上,便是本末倒置,終究只是投機取巧而已。況且,這些是她也阻止不了。沒有彩衣坊也會有別人,趨利是商人本性,若今日見她賺了,偌大的晉陽無人眼紅無人效仿,那才奇怪。
孫璞玉依舊憂心:“你說的我何嘗不明白,只是我見那彩衣坊路子不對,你看你家這布樣,剛出半個月,他們家就弄了個差不多的,還故意低賣了一成,這心……”
這是司馬昭之心了。
石聆沉默。
其實這事她也想過,只是目前也沒什麽主意,只能叫繡娘在繡法和精細度上下些工夫,看能不能研究出個防僞的辦法來。至于其它,這裏也沒什麽“知識産權”之說,錦繡坊在法律層面是沒有任何倚仗的。
“好,多謝提醒,我會留意。”對于孫璞玉的好意,石聆還是領情的。
孫璞玉展顏,這算是他這一上午聽着最順心的一句話,又叮囑了兩句,便笑吟吟地告辭了。
“可算走了。”臘九冷哼,白了門口一眼。
石聆看了看外面,突然道:“臘九,我今早看見驿站有人來了。”
她說着,若無其事地翻着賬本,好似心不在焉。
臘九頓時表情一僵,有些尴尬地道:“掌櫃的,我一早兒去看了,雖然這次沒有,但是我給驿站的大哥留了些酒錢,只要有消息,便會拆人來錦繡坊的。”
王莞和袁清一走三個月,當初說好會寫信,如今三個月過去了,卻是只言片語都沒有。石聆開始還裝作若無其事,後來卻也露出些期待,只是驿站大哥的馬蹄聲每每從錦繡坊門前經過,都沒他們家什麽事。此事就連臘九也對自家少東有些埋怨,走的時候明明依依不舍傷別離的,怎麽如今回家過上好日子了,便連個平安都不曾捎回來。而石聆卻不這麽想。
初時,她只是覺得王莞不在的日子,沒有人在耳邊叽叽喳喳,有些寂寞,日子久了,卻是擔心了起來。
王莞不是那種自己過得好便會忘了朋友的性格,相反,她是心裏藏不住話的類型,好事壞事都一定要和別人說說。如今她三個月無半點音信,別是出了什麽事。她原本回去成親就不情不願,難不成這門婚事又是個坑爹的?又或者家人将她囚了起來?她……總不會半路又跑了吧!
石聆越想越擔心,不由有些埋怨,若是阿莞受困也就算了,怎麽袁清也不捎個話回來。這人把生意一丢,竟是徹底甩手不管了,連錦繡坊每個月報賬過去,也不曾捎句話回來。
“掌櫃的,要不你寫封信,我叫人下個月跟賬本一起送京裏去?”
與其在這裏瞎猜,還不如寫封信去問問,無論那邊出了什麽事,只要聆姑娘的信到了,無論是莞姑娘還是袁掌櫃總會回句話的。
石聆經臘九一提醒,也覺在理。
京城的情況她們不清楚,一味猜測也不是辦法,倒不如寫信去問問。
不過,寫給誰呢?
月上梢頭,知府家內院一片燈火通明。
桌上擺着一桌豐盛的酒席,早已涼透,白夫人揮手,吩咐廚房将一桌子酒菜都端了下去,面色不悅。
婆子瞧了,忙道:“也不必急着都撤了,先去廚房熱熱,過會兒老爺從衙門回來,還是要吃的。這麽晚了,老爺必是公務纏身,無暇用飯。”
“是啊,爹爹必然是有事。”白瑞嬌也坐到母親身邊勸慰,“他怎會忘記娘親的壽辰呢。”
今日是白夫生辰,早上老爺說好了晚上必要回來給夫人祝壽,可這會兒早已過了飯點兒,知府大人卻連影兒都沒有。
“哼!”白夫人拍桌,“我看他是又出去花天酒地了!”
自從來了晉陽,當地官員富商們搶着招待新知府,換着法的巴結他家老爺,知府大人盛情難卻,小半年下來,竟然有一半的時間不在家裏吃飯。早上還答應得好好的,說一定準時回來,這會兒叫小厮去衙門一看,衙役卻說知府大人一早就被彩衣坊的東家請走了。
白夫人怎能不氣!
那些官員商戶的,請知府大人喝喝酒,聽聽曲兒也就算了,偏還上趕着的給他送女人。白夫人馭夫有道,這麽多年來家裏也只添了一個通房擡上來的姨娘,還是她的陪嫁丫鬟,就算生了個女兒也是在她名下,被她壓得死死的。
知府老爺從前被管的習慣了,原也不覺得什麽。只是如今升官了,又被調到了這天高皇帝遠的河東,眼見着底下人巴結上來,他便不由有些飄飄然,官威越來越大,不該活絡的心思也活絡起來了。只是他懼內早已深入骨髓,到底不敢将美人帶回家中,索性在外面流連忘返,不着家門。
白夫人正在生氣,卻聽外面通報道:“老爺回來了!”
白瑞嬌一喜,忙道:“母親莫氣,你看,爹爹這不是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過渡章。
☆、19、抄襲
白夫人原本就在氣頭上,一聽說知府老爺回來了,非但不喜,反而給一股子不爽找到了發洩口。她氣沖沖出門,醞釀好了內力,正準備一記河東獅吼,不想還沒過垂花門,就見自家老爺神清氣爽地迎上來,精氣兒十足,竟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