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見簡衣素顏的女子款款地自內院步出。

那淡漠神色,那清傲語氣,不是石聆又是誰?

☆、25、醒來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臘九。

“掌櫃的!你……你真好了!”臘九沖到石聆跟前,卻又不敢靠得太近,手足無措地打量着雖消瘦了些,但與從前無異的掌櫃,喜極欲泣。

孫璞玉也是一臉喜色:“琮、石姑娘,你真的好了?什麽時候好的?”

“剛好。”

石聆朝他友善地點頭,刻意不去提那幾盤故意殺得他落花流水的棋局。

孫璞玉一時又喜又憂,喜的是石聆終于恢複正常,憂的是她什麽時候恢複不好,偏偏趕上這時候。

“哎,你怎麽不……”不什麽?不打個招呼?這事還真不是石聆想打招呼就行的。她總不能突然來一句“你們聽着,我快好了”,那估計他們受的驚吓更大。

石聆其實沒有說謊,今天早晨她發現喉嚨的堵塞感不見了,身體也能活動了,只是太久沒動,肢體有些僵硬。她早晨在院子裏溜了兩圈兒,又跟孫璞玉下了幾盤棋,眼下已經基本如常。

只是這種舒适并沒有維持很久,廖氏就鬧上門來了。她簡單收拾了一下才出門,也聽見了孫氏母子的争吵,總算弄明白事情的經過。

敢情這廖氏在妄想當她的婆婆。就奇怪了,這事該生氣的不是她嗎?她還沒開口,廖氏倒先找上門來了。看來,這婦人的妄想症經過上次的教訓,非但沒有痊愈,反而變本加厲了。

“孫大夫人找我?”

石聆掃視人群,最後目光落在廖氏臉上,竟讓廖氏覺到一絲寒意,有種被人看透的心虛。

“多日不見,孫夫人火氣更盛,這可不好。人一生氣,就容易失了冷靜,沖動之時是不适合談生意的,孫夫人就這樣跑到錦繡坊來鬧 ……丢人還是次要的,還要小心丢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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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漠的表情,犀利的話語,完全喚醒了孫夫人上次被耍的記憶,她登時火冒三丈。雖然她也知道石聆已經将銀兩還給了孫璞玉,可心裏已經認定了這又是石聆的手段。前幾日她得知兒子這幾日總是來錦繡坊,便覺得不對,可恨兒子院兒裏的丫頭嘴硬得很,問什麽都說不知道,今日可叫她逮着機會,狠狠地罰了兒子院子裏一個大丫鬟,殺雞儆猴,這才問出石聆病重變成傻子的事。可憐她還沒來得及快樂地喊上一聲“報應”,就被告知少爺今日一整日都沒去商行,在錦繡坊呆了一下午——陪着那個傻子!

傻子?

天底下哪有嘴巴這麽毒的傻子?石聆要是傻子,這世上就沒有聰明人了!

廖氏本就懷疑石聆另有居心,這次更确認自己的猜測。1

“阿棋,你可看好了!她哪裏是有病的樣子?我看她好得很!她才沒傻,傻的是你!她根本就是在裝可憐,為的是接近你,圖謀我們孫家的家業!”

孫璞玉覺得母親的想象力簡直太豐富了。他已再三解釋他是來探病的,她卻根本聽不進去。錦繡坊掌櫃重病這事也不是什麽秘密,街上稍微打聽就知道,可她寧可相信自己的惡意揣度,也不願意看一眼事實。

“孫少爺,不必多言。”石聆淡定如常,對孫大夫人的謾罵宛如看戲,“大夫人自有一套‘明辯是非’的法子,別人的勸,她聽不進去,也不稀罕。你說越多,她更覺得你忤逆她,她又不願意承認你比她更明辨是非這件事,最終得只能安撫自己,說一切都是我教唆的。”

所以她從不跟這個女人廢話,說多了她不聽,說深了她不懂,浪費口舌。

“這……何等荒唐!”孫璞玉覺得被母親這麽一鬧,他在石聆面前這輩子都擡不起頭來。

石聆搖頭,道:“你沒有不孝,她也沒有錯,錯的是個外人,這樣想,她心裏會好過一點。”

“石姑娘,你不生氣?”孫璞玉聽見石聆尚能如此冷靜地分析人心,不由奇怪。雖然石聆以前也牙尖嘴利,但沒有一次像這樣,非要形容,就好似是……置身事外,好似此事與她根本無關一般。

石聆如此,孫璞玉竟連那句“你不要往心裏去”,都說不出來了。他本能地察覺到,此番痊愈,石聆似乎有些不同了。

她當真是好了嗎?

“阿棋!”孫大夫人見兒子的目光還挂在石聆身上,自己一腔箴言全成了廢話,忍無可忍地道,“你若還認我這個母親,便給我回去!不許你再和這種不三不四的女人來往!”

孫璞玉覺得母親簡直不可理喻過,正要說話,石聆卻攔道:“孫少爺,怒時之言,多失體。”

見石聆如此識大體,自己受了這樣大的委屈,還顧及到他們母子的感情,孫璞玉越發羞愧:“我……”

“令堂之‘體’所剩無幾,還是快帶她回去吧。”

“……”

最終,孫大夫人在兒子服軟與她離去後,一揚脖子,自覺大獲全勝,像只驕傲的孔雀般踏出了錦繡坊。而孫璞玉先是恨不得一路上都将臉遮起來,又覺得沒必要,反正已經丢盡了。

孫家母子離去後,錦繡坊的夥計們都憤憤不已,覺得自家掌櫃受了天大的委屈。任誰家好好的姑娘無緣無故被上門謾罵,怕都要氣得昏死過去,就算石聆不是一般的姑娘,她也是個姑娘啊。盡管石聆看起來真的跟沒事人一樣,臘九推測,姑娘只是因為身子剛好,暫時還沒力氣生氣。

姑娘這樣知道對自己好,是好事,該放心才是,怎麽卻讓他莫名的有些心驚。剛才的事他看得清楚,連臘九也覺得石聆這次醒來,眼神,态度都有些說不出的異樣。

只願是他多想了吧。

盡管程姑等人都勸她多休息,石聆還是堅持來錦繡坊,在鋪子裏簡單的查看後,她回到賬房,單獨叫了臘九進來。

“我是怎麽醒的?”石聆一開口便問了這件事。

臘九先是一愣,來不及細思,便将那日門外來的大和尚之事告知。其實嚴格說來,并沒有證據證明石聆真的就是那大和尚治好的,但是哪裏有那麽巧,大和尚說三日,石聆便真的在三日後病愈,而石聆剛一好轉,那大和尚便不見蹤影。若是騙子之流,不正該上門讨賞嗎?

臘九之前只是覺得他家掌櫃厲害,可他其實想不透,掌櫃的一個年歲不大的小姑娘,怎麽就會這麽聰明。如今他倒是想到了些,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仙緣吧?也許掌櫃的本就來歷不凡,這才有活佛照應,逢兇化吉。

瞧如今這淡定更勝往日的樣子,想必是法力恢複了?

石聆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并不知道臘九的腦洞已經突破天際。她又問道:“那和尚還說了什麽沒有?”

臘九想了想,道:“他沒說什麽,整日就在門口誦經……啊,我想起來了。那時候我叫他去別處化緣,他說什麽‘本就有緣,何須化緣’;還有一次我見他整日誦經,難免口幹舌燥,就端了碗水予他,他卻說他是來償債的,他已虧欠你良多,若再多受一絲恩惠,都要天打雷劈的!我不信,執意給他,他就接過放在一邊,竟真的一口也沒有喝。嗯,就這兩次,再多便沒了。”

石聆神色凝重。

“臘九,給你們掌櫃寫封信。”

臘九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你們掌櫃”指的是誰,随即想到她說的是袁清。

“告訴他,我的家人不用再找了。”

“啊?”臘九怔忪片刻,“掌櫃的你是……想起來什麽了?”

石聆并未回答,只道:“把那和尚的樣貌寫給他,就說我求他幫忙找到這個人,此事至關重要,多久我都要找下去,請他務必放在心上。石聆感激不盡。”

臘九不由也站直了身子。石聆這樣鄭重地求人還是第一次,便是上次尋找家人這事,都是袁掌櫃主動攬下的。如今石聆這态度,他實在不敢輕心。

“掌櫃的,其實你就算要找大和尚,也可以繼續找你的家人,袁掌櫃一定會盡力的。”

“不必了。”石聆決然地道,“我沒有家人。”

她的家人在那遙遠的回不去的異時空,至于這邊的“家人”就只有娘一個人,娘已經不在了,那其他的“家人”,她連一眼也不想看他們。

這次一病不起,她并非失魂,相反,她的神識從未如此清明過,竟是把前塵今世都看了個透。她不知自己為何會來到這裏,這跟她幼年的“夢境”不同,夢境裏一切朦胧,她口不能言,手不能動,好像身體根本不是自己的;而現在她卻是真真切切地來到了“夢”裏,能說能動,與常人無疑。昏迷時,她不僅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同時也看到了現代世界,她看到自己昏迷不醒後,父親極力壓抑的悲傷,母親哭紅的眼睛,和妹妹真切的傷心,她極力向她的家人奔跑,卻在幾乎觸碰到那邊的空間時被一股力量吸了回來。

她來到這個時空并不是意外,有一股力量在阻止她回去。

為什麽要這樣做?把自己留在這裏又有什麽用?她想,那和尚也許能解答這些問題。

無論如何,此次大病因禍得福,石聆總算明白了自己該做什麽。

什麽猜疑謾罵,什麽身世之謎,甚至那些生意上的勝負,根本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家裏還有人等她回去,她怎能就如此茍安于這個陌生時空。

她要回家,想盡一切辦法回家,無論花上多少時間,她都要回到屬于她的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 誰也不能阻止一個想回家的巨蟹座,談戀愛也不行。

☆、26、來信

石聆有些不一樣了。

不只是臘九,整個錦繡坊都感受到了這一點。

并不是說石聆變得不好了,相反,她比以前更厲害,更利落,也更精明,連對錦繡坊的管理也越發上心。如今錦繡坊的夥計出門都昂首挺胸,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在哪家做事,畢竟錦繡坊的待遇在晉陽城都算得上數一數二的,況且經過這些日子,大家也算共同經歷了好些事,大有些患難與共的情誼,石聆痊愈後,錦繡坊上下越發擰成一條心,竟是空前團結起來。錦繡坊很快就恢複了往日的客流,夥計和裁縫娘子們臉上的也漸漸恢複了笑容。仿佛有石聆在,一切可怕的事就都不會發生了。可恰恰因為如此,才讓人覺得不正常。

誰也不知道石聆在想什麽。

便是從前,石聆也偶爾會露出一些這個年紀的女孩子該有的情緒和表情,而如今,她更像是一杯結來了冰的水,別說漣漪,便是石子落在上面,也無動于衷。

石掌櫃比任何時候都冷靜,一夕之間,好像再沒有一件事,一個人,能入她的眼,動她的心。

這件事感觸最深的就是臘九,因為石聆雖然提高了錦繡坊所有夥計的待遇,但是獨獨對臘九,卻越發嚴苛起來了。

她開始放手一些事情,要臘九學着打理,但凡有不對的,第一次她會從旁指證,但若臘九下次再錯,便要扣他工錢,以示懲戒。臘九倒不在乎這些工錢,他在錦繡坊,吃住都有保障,每月的工錢如數交給家中老母,由母親給他攢媳婦本,他自己沒有太多用錢的地方。

只是石聆這嚴厲勁兒他卻有些吃不消了。

這些事從前分明都是石聆做的,掌櫃出手,又有準頭又有效率,他只負責打個下手跑個腿,怎麽現在石聆連決策的事也要問他的意見,若答得不好還要罰,這……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夥計頭頭,用不着學這些吧?

而當他将心中的想法道出,得到的卻是石聆冷冷的一句:“你就一輩子當個夥計?”

臘九又覺得石聆說得有道理,何況石聆對他的确并無藏私,哪怕有些他暫時不能領悟的,石聆也叫他先背好記牢,簡直像是在趕時間一般……臘九雖想不通,但是也知道石聆是為他好,況且這些日子他大有長進,鋪子裏的一些小事,他能解決的,便不再麻煩石聆。想到掌櫃的大病初愈,他這也算為掌櫃的分擔些壓力,便也不再糾結。

這日,又發生了一件好事。

京裏來信了,臘九取了信回來,見石聆近日來緊繃的神情終于有了些許緩和。

“這麽快?”石聆問。

京裏到晉陽往返要五六天,她的信五天前才寄出去,這會兒應該剛到京城,怎地那邊這麽快就回了信?

“那封信應該還沒到,這想必是上一封的回信。”臘九猜想。

石聆颔首。她也是這樣想的。

信很薄,只有一張紙,聊聊幾個字,寫得有點壓抑,像是故意控制着手勁兒,和王莞平日有些差距,但又确實是她的筆跡。

信中只簡單說了她一切安好,多謝她挂懷,叫她不要擔心。又叮囑她勿要太過勞累,身體要緊,珍重平安雲雲。

時隔太久,又大病一場,石聆其實已經有些忘了自己當時寫了什麽,王莞看起來有些焦慮,難道她寫了什麽讓她擔心的話嗎?否則她何以突然說出“平安”二字來?

轟走探頭探腦的臘九,石聆反複看了這一張薄薄的信箋,最終還是決定寫一封回信。給袁清的那封信是臘九寫的,王莞未必能看到,自己還是應該親自回一封。

她鋪開紙張,略一思索,落筆道她一切安好,勿要挂念,又寫自己已經恢複記憶,想起她的家在哪裏。只是那地方遠在千裏之外,可能窮其一生都無法到達,即便如此,她還是想回去。她近日已經尋得一條線索,一旦有所發現,她即會離去,繼續尋歸家之路。

想了想,石聆又寫道,她流落至此,多虧王莞收留照顧,她本想好好經營錦繡坊報答恩情,如今情非得已,只得将所通經商之道如數教給臘九。臘九是可造之材,必能将錦繡坊經營下去,叫王莞放心。

最後,她又問了王莞可有什麽憂心之事?若是不方便寫信,也不必急于回信,便是離開錦繡坊,她也會想辦法告知她近況,叫王莞保重身體,勿要憂思過度。

其實若生活在現代,王莞該是個相當健康活潑的小姑娘,可惜這是個封建又閉塞的時空,王莞看似規矩,實則思維跳脫,膽大妄為,這種個性注定要自尋煩惱,石聆不知道怎麽寬慰王莞,也沒有能力幫助她改變現狀,只能盡力安慰。

“I hope that the world turns and that things get better.這是我家鄉的一句話,意思是,我懷有希冀,這個世界會改變,事情會越來越好。”

寫完這句,石聆将信封好,出門交于臘九。

“掌櫃的,孫少爺來了。”

石聆有些意外:“怎麽不叫我?”

“我說你在書房寫信,他說不必打擾,他在店裏等你便可。”

石聆來到鋪子,果然見孫璞玉又坐在老位置,慢悠悠地品着她家的茶水,翻着她家的樣品冊子。經過上次,她有一陣子沒見到孫璞玉了,石聆還以為以孫璞玉好面子的性格,會避而不見更久一點。

事實上,上次她不和孫大夫人計較,多少也顧及到了孫璞玉。否則,縱然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她石聆也斷沒有吃虧的習慣。生病的那些日子她雖然意識不清,但醒來後卻也能如數回想起來,她知道自己欠了孫璞玉一個大人情。

這個時代真心待她的人本就不多,王莞,袁清,臘九,錦繡坊衆人,如今又多了一個孫家少爺。說起來他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而石聆向來恩怨分明。

“今日怎麽有空?”石聆也不客氣,徑自在邊上坐下,“商會不忙嗎?”

“自然忙,爺爺在京裏又并了幾家鋪子,要我這邊跟進貨源,找不到的,只好先拿這邊的貨補,幾批東西送來送去的,亂得很。”孫璞玉說着,瞄了石聆兩眼,“你這是全好了?真好了?”

上次的事鬧得太難堪,他本來也放不下臉面再來錦繡坊,加上商會繁忙,母親又日日在耳邊喋喋不休,甚至派人監視,鬧得他不勝其煩。不過他叫人來探望過石聆,聽說她大好,總算放了心,可是自己卻更想過來看看了。

“這麽忙還亂跑?”石聆打趣他。

“忙裏偷閑。”孫璞玉有些尴尬地道,“石姑娘,其實此次來……”

“怎麽又叫‘石姑娘’了?”

孫璞玉一怔,随即知道她說的是石聆病時他那些逾禮行徑,不禁臉色微紅,“是孫棋唐突。”

石聆見他如此緊張,才想起這是古代,女兒家要含蓄,幹咳一聲,道:“我的意思是,我當你是朋友,稱呼上,你便也随意些。”

孫璞玉一聽,面上重又染上笑意:“那你也別叫我孫少爺,叫我阿棋。”

“不可,那是親人之稱,我若叫了,你母親不喜。”

孫璞玉臉色一僵,想到母親種種言行,不由慚愧:“母親性情是有些驕縱,便是在家中,父親也多讓着她的,讓你受委屈了。”

石聆搖首,嘆道:“不是每個女人都有機會驕縱任性的,你母親是個幸福的女人,你該為她高興。”

石聆想起了自己那苦命的娘親,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

“你年長于我,我依舊稱你‘孫兄’吧。”

孫璞玉本想說,若直呼“阿棋”不合适,叫他璞玉亦可,見石聆開口,卻也只好把話吞回去。

“孫兄剛才似乎還有話說?今日到訪總不會單單來喝茶吧?”

今日相見,石聆一方面是想化解廖氏之事在兩人之間釀成的尴尬,一方面也是想擺正兩人的關系。

在石聆眼中,孫大少是不錯的朋友,若在現代可能還是不錯的對象,可眼下,也僅此而已。她既決定要不擇手段回現代,便也不想和這裏的人牽扯過深。一個王莞是意外,一個錦繡坊是機緣,再多便不該了,尤其是感情上的誤解,最是要不得,平白誤人。

孫璞玉一經提醒,忙道:“你看我,竟把正事忘了。為慶賀你痊愈,我在醉仙樓訂了一桌席面,不知石掌櫃可願賞臉?”

說起來,這又是賠禮的表示。

似乎打從他認識了石聆,每次見面都是在賠禮。初時下人莽撞,惹了她生氣;随即自己失禮,惹了她生氣;如今自己學聰明了,也管束了下人,偏母親又出來作妖……他倆還真是八字不合,孫璞玉不無尴尬地想。

而他們這份交情,居然就是在賠禮道歉之間磨出來的。

石聆故作思慮:“試問,這天下可有白吃的午餐?”

“有有有,真的有!”孫璞玉積極地道,“絕對白吃。”

石聆唇角一抽,瞪了他一眼。

孫璞玉不解。

怎麽,他又說錯話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過渡章》《昏迷前還有個小怪沒打,大家還記得嗎?

以後的更新時間調整至17:00,提前一個小時.因為上官6點下班,6點以後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回家的路上,如果存稿箱有什麽問題發現不了。

另外,放存稿箱是為了定時定點,上官有存稿,但都是邊修邊發,所以大家的留言我都會看,于是……小夥伴們哪怕是養肥中的,也偶爾露個頭吧QAQ這文數據這麽慘也不指望V了,主要是點擊也低的可怕,我在努力檢讨。你們再不說話,我真的好寂寞啊……QAQ

——雖然怎樣都會寫下去的啦!

最後,關于男主的問題,雖然這是個女主劇情流文,但是有男主,男主已經出場了,男主頭上有個叫“男主光環”的東西,還是挺好認的。雖然前期沒什麽存在感,但是——你們造他有多努力嘛?Q口Q(男主表示你奏凱!攤上這樣的親媽寶寶心裏苦QWQ

☆、27、對峙

自從來古代,石聆一直處于渾渾噩噩的狀态,非到萬不得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對衣食住行或娛樂方面更是鮮少關注。若不是上次做市場調查的時候,她拉着臘九硬是把晉陽城裏裏外外逛了一圈,此刻怕是出了錦繡坊都要迷路。

醉仙樓的掌櫃石聆也認識。

醉仙樓的東家不在晉陽,店中事務由掌櫃付三的一把罩,和錦繡坊的情況有些類似。掌櫃付三是個聰明人,也是最早願意和錦繡坊合作的幾家酒樓之一。醉仙樓在晉陽城酒家中的名氣是數一數二的,付三的鼎力相助給錦繡坊後來的成功狠狠地添了一把火。而事實證明,付三又一次押對了寶,錦繡坊如日中天,也不忘知遇之恩,給醉仙樓新菜品的推廣出了一份力。

孫璞玉訂的是二樓雅間,一聽說宴請的是錦繡坊的石掌櫃,付三早早便在外間候着,很是盡了一番心後,又跟石聆寒暄片刻才走。石聆鮮少在外面吃飯,盡管和付三早已相熟,卻還沒嘗過醉仙樓的菜色,這次倒是能一飽口福。

孫璞玉生意上應酬頗多,晉陽所有不錯的酒樓他都是常客,這會兒便有了機會一展所長,殷勤地為石聆介紹。石聆用心品嘗,仔細傾聽,一邊感慨古人會享受,一邊扼腕許多璀璨的飲食文化都沒有流傳下來,當真可惜。

她卻忘了,她所在的空間的歷史裏,根本沒有眼下這個朝代的。至于是平行空間,還是歷史在哪兒出了錯,誰知道呢?

一餐下來,賓主盡歡。

酒足飯飽,二人出了雅間,石聆告辭:“多謝孫兄盛情。”

“我送你。”

石聆搖頭:“孫兄,我又不是三歲孩童,你也不是閑散掌櫃,真的不用你送,你快回商行吧。”

“哎,這是禮數,不必說了,請。”

孫璞玉執意,石聆也不好推脫。不想二人剛下了樓,卻和迎面而來的一撥人撞了正着。

為首的女子見到孫璞玉,先是一怔,又看到身邊的石聆,不由垂下眼眸。

孫璞玉見那女子也是意外:“白姑娘?”

好耳熟的稱呼。石聆望去,見那美人兒膚白若雪,明眸皓齒,好不嬌豔,這不是那日孫府做客的姑娘?她記得孫大夫人說過這事孫璞玉的……表妹,是吧?

“孫世兄。”白瑞嬌端莊一禮。

孫璞玉回禮:“真巧,白姑娘這是要……”

白瑞嬌是知府千金,平日鮮少出門,這會兒能遇上倒是巧了。孫璞玉最終還是被母親逼得親自上了知府家拜訪,只是并未以賠罪的名義,當時白瑞嬌也在,所以嚴格說,他們算是有過兩面之緣了。

平心而論,孫璞玉雖然不喜母親自作主張,但白瑞嬌貴為知府千金,容貌出衆,又知書達理,孫璞玉對她印象尚可,往來也十分客氣。

“是妙兒宴請白姐姐的。”白瑞嬌身後,一個少女嬌聲嬌氣地道:“近日天熱,白姐姐食欲不佳,這醉仙樓有幾樣冰鎮的點心消暑又可口,只是不便外帶,我便請白姐姐來嘗嘗。”

石聆一見那說話的姑娘,不由失笑。

還真是冤家路窄,這個人她卻是認識的。彩衣軒劉巧娘的女兒劉妙兒。當日來錦繡坊鬧事,便也有她一個。

孫璞玉并不認識劉家女兒,只是人家既然說了來意,他便也道:“真巧了,我也在醉仙樓宴請朋友。這位便是錦繡坊的石掌櫃。琮秀,這兩位是……”

“不必介紹了,白姑娘,劉姑娘。”石聆道,“都不是初次見面,我認識的。”

白瑞嬌她不熟,但石聆知道白瑞嬌對她沒什麽好感,劉妙兒就更不用說了。她不想破壞心情,便道:“孫兄,既然有緣,你不妨留下和白姑娘多說說,店裏還有事,我就先告辭了。”

“說了要送你回去,我怎能食言?”孫璞玉想也沒想地說道,沒注意到白瑞嬌臉色微變。

不過不用白瑞嬌說話,有人已經見不得孫璞玉與石聆熟稔的樣子。

“白姐姐,我看醉仙樓的糕點也沒什麽稀奇,見了倒胃的人,想必你也沒胃口了,我們還是走吧。”劉妙兒酸聲酸氣地道,“什麽人都能來的地方,污了白姐姐的身份。”

孫璞玉臉色一變。

石聆也回過頭來,看着劉妙兒年紀不大,卻選了一款绛紫色的料子,偏又撐不起這顏色的貴氣,平白顯得比白瑞嬌老了好幾歲。這會兒她一臉尖酸刻薄,沒有一點少女身上該有的率真可愛。

“劉姑娘這話不太客氣啊。”石聆轉過身,站正。

見孫璞玉也要開口,石聆扯了扯孫璞玉的袖子,遞了個眼色過去。女子的争執,男人最好不要插手,否則反倒麻煩。只是不料她這舉動,卻引得劉妙兒心中更加氣憤。

“居然還和男子拉拉扯扯,好不要臉,怪不得會做出抄襲這種勾當。”她嘀咕道。

“妙兒姑娘,”白瑞嬌出聲,嬌聲道,“石掌櫃是孫世兄貴客,不可無禮。”

“白姐姐,你大度寬宏,卻不知有些小人最是放縱不得。”劉妙兒一臉憤憤,仿佛真是在為白瑞嬌不值似的,苦口婆心道,“你今日縱她,明日她便會蹬鼻子上臉,我娘便是脾氣太好,彩衣軒才會吃虧。”

聽到這裏,石聆的表情也沉了下來。

——姑娘,臉呢?

真是假話說多了連自己也信了,這姑娘難道還真覺得是錦繡坊抄了彩衣軒?若不是她演技太好,就是被她那個老娘洗腦了。

她大病初愈,本想休息兩天再收拾彩衣軒,如今他們自己撞上來,這事就不怪她提前了。

“劉姑娘話說清楚,是誰抄了誰?”

“自然是你抄了我家,否則怎麽我娘一找上門,你便吓得病倒,連屁都不敢放一個……”劉妙兒到底繼承了劉巧娘的彪悍,說着說着便不怎麽端莊了,引得白瑞嬌眼底浮過一陣嫌惡。

這劉妙兒跟她那厚顏的爹娘一個樣,劉老爺為了拍馬屁給她爹送女人,劉娘子又教唆女兒來巴結她,企圖将他們父女一齊拿下。若不是她今日真的想吃些消暑的甜品,她壓根就不會答應劉妙兒的邀約。小小商戶之女,粗魯愚笨,也敢在她面前現眼,實如跳梁小醜。不過那石聆也不是什麽安生的主兒。是以,白瑞嬌索性繼續端着自己官家千金的架子,不予插手。不過孫璞玉跟石聆往來親密這一點,倒讓她意外,母親可是将這人作為女婿候選的,她雖口上未應,但心裏還是對這位儀表堂堂的世兄很有好感,如今不免失望。

石聆沒心思理會白瑞嬌,只是她向來恩怨分明,斷不會白白受辱。

“不知道是我上次沒說明白,還是劉姑娘人蠢聽不懂,彩衣軒抄襲錦繡坊是事實,謊話說再多也不會變成真的,但虧心事做多了可是會有鬼敲門的。劉姑娘你怕不怕?”

石聆吐字清清楚楚,那句“彩衣軒抄襲錦繡坊”還故意說了很大聲,這顯然撥動了劉妙兒心中最緊繃的那根弦。

“胡說八道!分明是錦繡坊抄襲在先,我娘親念你可憐才沒有告到官府,你休要在這裏嚣張。”

石聆聽笑了:“那令堂真是菩薩心腸,不過我觀劉姑娘眉目帶煞,似是天生歹毒之人,想必不會憐惜石聆,不如,你便代令堂将這事捅到官府如何?也叫石聆輸個痛快。”

劉妙兒臉色一變。

“你……你以為我不敢!”

她當然不敢,她一個小姑娘而已,她娘當初都不敢。

真是母女,連掐架都沒一句新鮮的詞兒。

石聆一派從容:“不知我上次教劉大娘子的那些話,她可有好好背誦,沒準公堂上,她要指着那些救命呢!”

那劉妙兒腦子顯然比不得劉大娘子,被石聆一激,竟道:“好!如此,我們這就去知府衙門,請知府大人裁決此事,你敢嗎?”

劉妙兒話說出口時其實是有些後悔的,只不過她一想到自己身邊站着的便是知府千金白瑞嬌,又想到自己老爹和知府大人的交情,便覺得這事也沒有她娘說的那麽害怕。再說了,若說到怕,石聆定然比她更怕,她既然敢拿告官來吓自己,自己為什麽就不能吓回去?

劉妙兒信心倍增,頓時趾高氣揚,料定石聆這一定會認慫。

不想石聆卻大大地松了口氣,拱手道:“求之不得。”

劉家母女是料定了她不敢把這事捅到官府去,她本也不想,這事錦繡坊雖然吃了點虧,但是尚不算大事,在這個朝代,法律又不健全,即便今日沒有彩衣軒,明日也有別家,打官司的成本不低,非到萬不得已是犯不上的,還不如好好想想防僞辦法。但是,彩衣軒三番五次拿這事敗壞她和錦繡坊的名聲,賊喊捉賊的行為實在是惡心到了石聆。當惡心的程度累積起來,石聆就覺得告官也不是那麽麻煩了。自己辛苦一下,讓惡心的人從此老實,也是值得的。

這個劉大姑娘不錯,可比她那個娘痛快多了。她還真怕任憑自己怎麽挑釁,這家人就是不按她的戲本演呢!

作者有話要說: 開始刷怪!

2016.1.27捉蟲

☆、28、見官

孫璞玉怎麽也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的發展。

石聆不讓他說話,他原以為是她胸有成竹,加之女子之間的争執,他也确實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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