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開口,卻沒想到石聆想到的辦法如此簡單粗暴。

你說我抄你,我說你抄我,既然誰也不服誰,那就找人評理吧。至于找誰,還用想?衙門不就是幹這個的嗎?

于是石聆和劉妙兒你一言我一語,最終就鬧到了衙門口。聽起來是話趕話,但是孫璞玉總覺得,這事根本就是石聆故意的。

兩個姑娘火花迸濺,出了醉仙樓,各自一邊,同時往知府衙門而去。

白瑞嬌早在此前就以身體不适為由告辭了。她堂堂官家千金,自然不會像劉妙兒般妄為,一想到這姑娘居然真的要跟石聆來見官,白瑞嬌就覺好笑。也就這等蠢人,看不出她一直在被石聆牽着鼻子走。

回府路上,白瑞嬌坐在軟轎內,心裏煩悶。本是出來消暑的,如今點心也沒吃成,又是因為這個石聆。聽說錦繡坊的主意也都是她出的,她和這個人,真是八字犯沖。

另一頭,孫璞玉早就差了人到錦繡坊通知,臘九一聽自家掌櫃的要跟人打官司,竟也不意外,只利落地帶好東西,以最快的速度去了衙門口,與石聆彙合。

“都備好了?”石聆問。

臘九稱是。他還帶了兩個人來 ,一個是年輕的小夥計,懷裏抱着兩匹布,另一個便是程姑。

程姑活這把歲數還從沒進過衙門,未免有些忐忑。石聆握住她的手,寬慰道:“無事,我們是來求公道的,大人問你話,你便照實說。”

“我……掌櫃的,我怕我笨嘴拙舌,壞了大事。”

程姑雖然繡活兒出色,但是人卻是出了名的謹慎規矩,是最做不來出格事的。這次完全是被石聆和臘九架過來的。

而另一廂,見石聆已經拿起了擊鼓捶,劉妙兒臉色不由發青:“錦繡坊的!你……你真要告上衙門?”

石聆沒理她,只把鼓錘在手上靈巧地挽了個花樣,接着用盡全身的力氣甩上鼓面。

咚!咚!咚!

三聲悶響,完畢,石聆将鼓錘一丢,重又看向劉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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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她的回答。

從上次彩衣軒來鬧事其,她就說過要告官,然而似乎每個人都以為她是在吓唬人,這下世界總算安靜了。

果然,再沒有人敢質疑石聆的膽量,尤其是劉妙兒。那鼓聲好像敲碎了她的魂兒,劉妙兒怔忪半晌,竟是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我……我去找我娘來,你等着!”

留下這一句,劉妙兒就不管不顧地沖出人群跑了,留下面面相觑的衆人,心裏都有點無語。

這就吓得回家找媽了?就這膽量也學人出來挑事?真是丢人現眼!臘九一臉不齒,再看自家掌櫃,那叫一個持重,單是這份勇氣和擔當就已經叫無數男兒都比之不及了。

被這鼓聲敲醒的還有孫璞玉,他本還想勸石聆再考慮一下,直到鼓聲響了他才相信石聆是死了心要打這門官司。

他其實也覺得這事石聆有些魯莽了,俗話說“衙門口朝南開,有理沒錢莫進來”,官府雖名義上是老板姓說理的地方,可是又有多少當官的真正在乎百姓民生?這位新來的白大人雖然素行不至于太過惡劣,但是誰知道骨子裏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彩衣軒既然敢拿這事叫嚣,多半是裏裏外外已經打點好,石聆這麽不假思索地撞上去,非要吃虧不可。

“琮秀,這麽大的事你怎麽也不先和我商量一下?你、你這次實在是……哎!”孫璞玉犯難,早知如此,剛才應多和白瑞嬌寒暄幾句,白姑娘看起來是個好相與的,沒準還能在白大人那邊幫石聆說兩句好話。

“慌什麽?”石聆斜了他一眼。

“你……你怎麽都不知道怕!”孫璞玉心急如焚。

“我不過是去跟他們講道理,我既不做賊也不心虛,我怕什麽?”

孫璞玉再要說話,衙役已經推門而出:“大膽!這裏可是知府衙門,何人在此喧嘩?”

石聆向前一步,脫穎而出,高聲道:“錦繡坊石聆,狀告彩衣軒抄襲,并散布謠言,诽謗錦繡坊。又于上月七日,彩衣軒掌事劉娘子摔衆登門鬧事,影響錦繡坊正常營業,直接導致錦繡坊損失白銀三百兩!請大人為草民做主!”

三百兩?

風風火火趕來的劉氏夫婦聽見石聆這話,當場一愣。

我了個乖乖,這三百兩又是什麽時候的事兒?

大堂之上,肅穆森然,明鏡高懸大字下,知府大人居于案前,橫眉冷目。擡手間,驚堂木一響,吓得衆人“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周圍的人一“矮”,就顯出石聆的“高”了。石掌櫃一怔,似乎才想起來古□□案,原告被告都是要跪着的。嘴角抽了一抽,石聆不情不願地,慢半拍地跪了下來,生生把正要挑刺的知府大人那一句“大膽”給噎了回去。

知府大人抿了抿嘴角,問道:“堂下何人?”

“永樂南街瑞桃兒巷錦繡坊掌櫃,石聆。”石聆朗聲道。

知府大人掃了一眼堂下,見說話的居然是個小姑娘,不由眼睛一瞪,心想着劉家也太不成氣候,居然叫個小丫頭給告到公堂上來。他執起案上狀紙,道:“狀紙可是你寫的?”

“回大人,是。”

“內容可屬實?”

“回大人,是。”

“胡鬧!”知府大人臉色一冷,竟将狀紙抛于堂下:“來人,将這膽大包天無視王法之人拿下,杖責三十,以儆效尤!”

衙差圍上來,臘九和程姑等人頓時慌了,卻聽石聆語速飛快地道:“慢着!若陳情伸冤就是膽大包天,謀求公道就是無視王法,那石聆确是膽大妄為之人,還請知府大人重、罰!”

她這一開口,不只門口的百姓,連衙役都吓了一跳。

這是認了?還請重罰?

這姑娘不是傻了吧?

連知府大人也是一愣。趁這個空擋,石聆傾身又是一個大禮,高聲道:“然,青天仍在,明鏡高懸,三十杖怎能平人心?明珠朝開國以來從未有擊鼓不審便立案之先例,若大人欲開此先河,還請治石聆重罪,或死或囚!否則他日只要石聆不死,定要擊碎沉冤鼓,喊遍河東府!”

一番正氣凜然的宣言,讓知府大人下巴幾乎脫臼。

怎麽,這還有求死的?

可等他細細将石聆這番話回味過來,又覺得頭皮有些發麻。石聆這番話說得通俗一點其實就是:要打你就打死我,只要老子不死,定也要鬧得你不得安生!

白大人雖然為官多年,但他乃文職調配,作為父母官是沒什麽經驗的。原本這些事有下面的知縣去管,但是晉陽只設了府衙,日常官司便也由他這個知府負責,實在是多了許多麻煩。況在他有生之年審過為數不多的案子裏,還真沒幾個人像石聆這樣當堂叫嚣的。而且她還不是潑婦罵街似的叫,她還說得很有道理,把威脅說得不像威脅。

白大人不禁對石聆有些刮目相看。

當官的只怕兩種人,一種是不要命的人,一種就是能言善辯的人。前者不怕事大,後者善于煽動人心,這都足以讓一個領導覺得棘手,偏這兩樣石聆都占了。白大人的為官之道是求平求穩,他做到這個位置,正因為他雖然沒什麽功績但也未出過大錯。他在河東府還未站穩,多少雙眼睛盯着他,他是斷不會因為劉家的一點賄賂,就真的鬧出人命來。

他一揮手,示意衙差退下,清了清嗓子,道:“好,那你倒說說。你那狀紙上寫了彩衣軒抄你布樣兒,可這布匹花樣兒就那麽些個,天底下的布莊大同小異,你憑什麽就說是彩衣軒抄了你家呢?”

“因為我有證據。”

白知府心下一凜:“證據何在?”

“臘九,拿來。”

“是!”

臘九就跪在石聆身後,剛才見衙役圍上來,已經準備撲過去舍身救掌櫃了,誰想到石聆幾句話,峰回路轉,這戲居然又唱下去了。

他此刻背心依然被汗濕透,然看着石聆小小的身體在前,吸引了堂上所有的目光,一字一句如刀似劍,竟好似在進行一場無血的搏殺,心裏不知怎麽就定了下來。

連程姑也是,居然看石聆看得傻了,連害怕都忘了。

臘九将抱來的兩匹布送到衙差手中,雖只是這麽一個動作,但因是石聆吩咐,堂上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他身上。臘九一咬牙,背脊挺得筆直,竟隐隐産生一股鬥志。于是,不待人問,他便清晰地道:“大人,這是錦繡坊的蓮花紋花布,這是彩衣軒的,兩匹一模一樣,請大人過目。”

石聆看向臘九,投去贊賞的目光。

知府大人沒想到一個布莊夥計在公堂之上都如此進退有度,不覺更是對這個錦繡坊刮目相看。他對着兩匹布細細研究,見确實是一模一樣。這若是巧合,未免有些牽強了。只是,如此就說是彩衣軒抄了錦繡坊,似乎也是立不住。

見白知府猶豫,石聆心知已經成功了一半,又道:“禀大人,我還有證人。”

知府大人心裏一沉,暗叫要糟。

連證人都備了,這錦繡坊果真是有備而來!這個叫石聆的小丫頭,到底是什麽來歷?

作者有話要說: 上半場休息,下半場繼續。

☆、29、誣陷

有證人,肯定是要傳的。

知府大人沉聲道:“什麽證人,傳上來!”

“是錦繡坊織染部掌事娘子程姑,這匹布的圖案便是她想的。”石聆回頭,給了程姑一個鼓舞的眼神,“程姑。”

知府大人見這程姑不似另個小夥計那般昂首挺胸,步履間頗有怯弱之态,便想從這裏開刀。他手裏的驚堂木一拍,發出震耳響聲,果然吓得程姑一個趔趄。

“程姑,你家掌櫃所言可屬實?你也承認這布的花樣是你想的?”

那程姑身子晃了兩晃,搖曳如柳絮,好容易跪穩了,怯怯地說一聲:“是。”

對嘛!這才是平民百姓該有的樣子!知府大人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太親和了,怎麽公堂之上,這一個兩個的都沒有半點怕他的樣子!眼看着終于出現這麽一個正常人,知府大人的內心是欣慰的,不由官威大增,說起話來底氣都足了。

“大膽!布匹圖樣大同小異,紋路古來有之,你竟敢說是你想的?”

程姑一抖,登時條件反射地撲地扣頭,大呼道:“回大人!民婦不敢胡言!這原是民婦閑暇所繪,取材自纏枝蓮華紋樣,每枝一朵,每朵六瓣取大順之意,纏枝兩條,取成雙之意,合起來便是‘連年順意,好事成雙’。民婦這裏有繪樣兒的圖紙,還有繡的樣品。都給我家掌櫃的看過。今年五月初十繪制,五月十五繡樣兒,六月初九方才決定出貨。開工的時候又按掌櫃要求做了一番調整。大人可以找人查看,錦繡坊一匹布上共一千九百九十九朵蓮花,一朵不多一朵多不少,每朵刺繡一千針,一針不多,一針不少。還請大人明察!”

程姑這些話一氣呵成,說完的時候人還在五體投地地拜着,人已經喘得不行,仿佛起都起不來了。

只是這會兒,知府大人卻想給她拜了。

說好的膽小怕事呢?都抖成了篩子,眼看要吓死過去,怎麽還能說出這一大串的條理清晰的供詞來!文書都快跟不上了好嗎?

程姑歇息的工夫,石聆清清冷冷的聲音又傳來:“大人,程姑所言句句屬實,錦繡坊都曾記錄在冊,請過目。”石聆拿出一本大概相當于“産品研發日志”的東西,遞交上去。

“大人明察,這些只是證明了這批貨品确實由我錦繡坊獨創,我這裏還詳細記錄了彩衣軒的上貨時間,其中有七匹新布都是在錦繡坊上市五天之後,這足以證明彩衣軒一直在有目的有計劃地抄襲錦繡坊的貨品。”

知府大人沉吟片刻:“好,就算你說得有理。彩衣軒便是真的抄了你家的東西,可我朝并沒有先例要因抄襲而賠償銀兩,何況三百兩可不是個小數目。”

啧!開始不要臉了。

石聆心說,早知道你會來這手。

“大人看錯了,那三百兩賠償與抄襲無關。”

咦?

知府大人下意識地去找狀紙,又想起來那狀紙被自己丢到堂下了。臘九何等機靈,立刻爬過去撿回,雙手舉過頭頂,重又交到衙役手中,大聲道:“請大人過目!”

知府大人眼角抽了兩下,接過衙役送來的狀紙,抓牢了。

石聆根本不指望他看懂,直言道:“三百兩索賠乃是因彩衣軒掌事劉巧娘率衆往錦繡坊鬧事一事。此事衆人皆知,鄰裏街坊皆可為證。且那劉娘子還當衆污蔑大人!”

“什麽?”白知府臉色一沉,“竟有此事?”

“公堂之上,石聆沒有半句虛言。那劉娘子先是誣陷錦繡坊抄襲彩衣軒,又帶人轟趕錦繡坊客人。當石聆提議到公堂解決糾紛,她竟大言不慚地說并不怕鬧到公堂,因為她已經私下和大人打了招呼……”

“滿口胡言!滿口胡言!”

白知府臉色鐵青,突然像抽了風似的狂拍驚堂木,由于聲音太過震撼,以至于石聆後面說的內容,門口的人都聽不大清楚。只瞧見石聆嘴巴動了動,知府老爺就突然暴怒,大喝道:“來人!傳彩衣軒劉氏!居然敢當街污蔑朝廷命官,我倒要看看,公堂之上,這婦人還能如何狂妄!”

蒙對了。

石聆嘴角不着痕跡地一揚。

劉大娘子那日有恃無恐,她本就有所猜疑——果然是走了後門。

只是她也做了不少功課,打聽到這個知府大人是極愛重名聲的,若是知道劉家将他收受賄賂的事在外面亂說,不知又會作何反應。

那劉氏夫婦聽聞女兒哭訴,早就火急火燎地趕到了衙門外候着,這會兒聽得石聆颠倒黑白氣得差點沒暈過去。

尤其是劉巧娘,把石聆掰碎的心都有了,她幾時說過這樣的蠢話?石聆又是如何知道的?然而還沒等她說話,迎面而來一個耳光,紮紮實實地抽到了她左臉上。

“蠢婦!”劉老爺氣得臉色通紅,“這種事豈是你亂說的!”

他雖是入贅,但也是男人,劉家的人際關系一直是他打理的,正是他親手送了美人兒給白知府,他自然也知道白知府這人是什麽性格,最忌諱什麽。當初他可是再三保證這事兒做得滴水不漏,絕沒有人知曉。此時他認定這必是他這敗家媳婦兒捅出去的,頓時怒不可遏。

“老東西!你敢打我!”劉巧娘哪裏受過這個?登時就揮着爪子撲了上去,“我跟你拼了!”

內裏衙役傳喚看,門外兩口子卻旁若無人的厮打起來。由于父母遲遲未回而不放心的劉妙兒一來就看到這情景,頓時大驚,哭着上前拉架。不想她一出聲,劉大娘子像是想到了什麽,揮手就給了女兒一個巴掌!

“該了你的要債貨!嘴上不把門兒!要你去巴結白小姐,你把人跟丢了,還惹了這攤子事回來!”

劉妙兒在家裏最是怕母親,這會兒見劉巧娘兇神惡煞,好似一巴掌還沒打夠的氣勢,吓得一下子縮進劉老爺懷裏,哭喊道:“爹爹!爹爹救我!娘要打死我!”

她實在想不明白,明明是爹娘要她去巴結白瑞嬌的,也是爹娘要給知府送女人,還是爹娘要惡心錦繡坊,怎麽回過頭來卻是她挨打呢?她一直都是在聽爹娘的話辦事啊!

劉老爺最是疼女兒,見愛女臉上通紅的手印,頓時心疼得要死,回頭又是一頓罵:“你這瘋婆娘,你有氣去對別人撒,妙兒聽你的話做事,你打她做什麽!”

公堂之上,知府大人左傳又傳不見劉氏夫婦,耐心盡數耗光,火氣卻又竄了幾層。好半天衙役才回來報道,說是劉氏夫婦在衙門口大打出手,攔不住,也停不下來。

知府大人腦子裏崩了許久的那根弦徹底斷了,僅抿着的嘴巴好半晌才張開,沉聲道:“來人,彩衣軒劉氏夫婦誣陷诽謗朝廷命官,且藐視王法,拒不上堂,現将二人捉拿歸案,壓入牢房候審。”

甭管這事真假,先把那兩個蠢貨抓回來再說,誰知道他們又會在外面嚷嚷什麽?

衙差領命,回了句響亮的是“是”,聽在堂下的臘九等人心中,卻是無比振奮。

最終,這一出鬧劇以劉氏夫婦拒捕,及彩衣軒涉嫌誣陷诽謗朝廷命官,茲事體大,錦繡坊抄襲押後再審告終。錦繡坊衆人暫時回家,等候安排。

等到出了衙門,臘九才偷偷問出心中的疑問。

說起來那日劉巧娘來鬧事的時候他也在場,他貌似并未聽到賄賂一事,石聆是如何知道的?

“我不知道。”石聆淡定地道,“我怎麽會知道?她是傻子才會說出來,我猜的。”

臘九咋舌。

猜的?猜的就敢在公堂上說出來?剛才是誰信誓旦旦地說絕無半句虛言的?

“那……若是官府查出此事烏有,豈不是要追究掌櫃你……”

“怎麽查?查誰?”石聆道,“那天亂七八糟,人們只記得彩衣軒的人來錦繡坊鬧事,來的是誰,說了什麽,有幾個人聽清?誰敢打包票劉巧娘就一定沒有說過這句話?”

再說,那官老爺一看就是心虛的,恨不得馬上翻過這一頁才好,怎會再去查這些瑣事?說白了,這事是誰說的,其實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白知府收受賄賂這事被錦繡坊的一個小掌櫃知道了,一個小掌櫃,對白知府構不成什麽威脅,但是有一就有二,誰能保證以後不會再有別人知道呢?若是被禦史臺知道了,随便參個一本,他還不吃不了兜着走!

石聆就是吃準了這一點,才敢信口開河,真假虛實穿插着說。至于那三百兩,她也沒想真要到,噱頭而已。她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場官司是打不贏的,她一沒背景,二沒財力,三沒靠山,她鬧這麽一場,不過就是讓世人知道錦繡坊不是軟柿子,若是還有人欺上門來,她石聆奉陪到底。

——錦繡坊并非無懈可擊,但吞下錦繡坊這塊骨頭的代價很大,看你舍不舍得。

“哎呦姑娘,你都不知道,剛才可吓死我了。”程姑在堂上趴了能有半個時辰,這會兒還腰酸背痛,要臘九扶着才從衙門西門走出來。今兒這一遭,可把她的魂兒都吓沒了,可看自家姑娘呢?沒事人一樣!早知道石聆不是一般人,這會兒她可徹底的服了。

她也和臘九一樣,那會兒看石聆一個人挺着背和官老爺據理力争,就覺得自己也不能慫,沒來由地燃起了一股勁兒。現在回想當時,腦中根本一片空白,都不知道嘴裏說了些什麽。

突然,程姑又想起一件事:“說起來……怎麽沒看到孫少爺?”

石聆一怔,微微皺眉。

對哈,把這個人給忘了。

他剛才也為她操心來着,孫璞玉幫她良多,找個機會該好好謝謝他。

作者有話要說: 系統:“彩衣軒”副本結束,通關成功,通關等級:SSS]

擊殺領主:劉氏夫婦

擊殺精英怪:劉氏女

獲得經驗:9999

恭喜女主升級!點擊右上角退出副本,進入劇情。

下一副本開始生成。

☆、30、籌謀

“抄襲案”并沒有把石聆推到風口浪尖上,倒是錦繡坊一戰成名,在晉陽城一躍成了知名度第一的布莊。雖然最終劉氏夫婦被無罪釋放,只是,到底在牢裏過了兩個晚上,人都沒了神采,彩衣軒也因此事暫時安生下來。

看似一片大好,錦繡坊恢複往日榮光。

可孫璞玉心裏明白,石聆這一仗打得兇險。他其實不太理解石聆這次的做法,她不是冒進之人,完全有能力和彩衣軒在商場上正面對決,但她卻铤而走險用了這麽一招釜底抽薪,雖然挫了彩衣軒的風頭,卻也為自己樹立了敵人,未免有些急功近利。

她是在急什麽呢?孫璞玉搖搖頭。

到底還是年輕吧?容易感情用事。

孫璞玉跟着孫鑫在商場浸淫多年,官和商那點事,他心裏透亮得很。這事牽扯出了受賄案,沒那麽簡單。他有心幫石聆一把,但是又不敢輕易動手,生怕一個處理不好,會讓白知府更為敏感。

孫璞玉沒有和石聆相商,當日便早早回家,準備了禮物,并跟孫大夫人說要想與白姑娘見一面。孫大夫人以為兒子開竅了,簡直歡天喜地,十分周到地備下帖子,再度邀白家母女一會,只說是多日不見,十分想念外甥女,上次招待不周,請白家母女此番定要賞臉。白夫人近日正因知府大人頻頻晚歸而郁悶,急需人吐槽,自然歡歡喜喜地答應了。

這一次無人鬧局,一頓飯下來賓主盡歡。

孫氏母子雖然各懷心思,但是目的卻一致,配合默契。白夫人找到傾訴對象,和孫大夫人大吐苦水之後,心情爽利。臨走時,孫大夫人命孫璞玉相送,孫璞玉自不會推辭,尤其是對白姑娘,極為盡心,這讓二位夫人都非常滿意,只覺得好事将近了。

臨上馬車時候,孫璞玉突然開口道:“白姑娘留步。”

白瑞嬌原本就覺得今日孫璞玉殷勤得過火,不過因着頗為受用,便沒說什麽。這會兒見他開口,心中便有不好的預感。

她柔聲道:“世兄有事?”

其實她一點兒也不想聽,但是大家閨秀的莊重讓她沒法扭頭就走。

“孫某确實有個不情之請。”

既然是不情之請就幹脆不要說了,白瑞嬌垂眸。

“世兄請言。”

“錦繡坊的石掌櫃與在下是知交好友,此番惹上官司實屬無奈……若知府歸來提及此事,還望白姑娘能美言。”

白瑞嬌笑容一僵。

“是她請你來找我求情的?”

石聆若能有這些心思,便也不是石聆了。

孫璞玉苦笑道:“不怕姑娘笑話,是在下自作主張罷了。”

“為何會想到我?我不過一內宅女子,怎可幹預爹爹的正事。”

孫璞玉也知道自己這是唐突了,見白瑞嬌背過身去,似是在惱他,忙道:“白姑娘,你應該也看出來了。石掌櫃并無害人之心,行此舉全是出于無奈。她身世孤苦,無人倚仗,這才受人欺淩。我想白姑娘心地善良,必能對其艱辛感同身受……應是會答應的。”

“原來你是這麽看她的。”白瑞嬌低吟。

“誰?”孫璞玉沒聽清。

“我是說,原來你是這麽看我的。”白瑞嬌轉過身來,面上依舊帶着端莊的笑容,并不見懊惱。

孫璞玉松了口氣:“孫棋句句真心。”

白瑞嬌沉默半晌,柔聲道:“我只能答應你,我會盡力。”

白家母女回到府上的時候,便有衙役來通報,說是老爺已經回來了,正在書房議事。白家母女皆有些意外。

且不說往日這個時辰白老爺一般都在府衙,單說這議事,總不會是一個人。白夫人一問才知道是家裏來了客人,只是這位客人頗為神秘,連門房也報不出來歷,只隐隐知道是從京裏來的。白夫人又問既是有客臨門,可曾備下菜肴,廚房裏卻回說不曾得到吩咐。

白夫人心中不由一緊。

他們家雖然是從京城遷來的,但京城那地方,到處都是王孫貴族,他家老爺在京城裏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官,得貴人提拔才得了這個河東知府,這會兒京裏來人,難道是……

白瑞嬌見母親神色有異,心知這裏面多半是有自己不知道的事,她也不多說,只不動聲色地觀察。

白夫人叫廚房備了點心茶水,自己和白瑞嬌在花廳裏等着。若是有事,白老爺自然會通知她們的。不想他們才坐下,就見白老爺皺着眉頭出來了,見妻女在此等候,他不由意外:“咦?夫人和瑞嬌回來了?怎地不去歇息,在這裏枯坐幹甚?”

白夫人見白老爺并無異樣,不由松了口氣:“不是說京裏來了人?我心裏不安,便在此等你,瑞嬌自是陪我的。”

“是來人了,不過早已走了。”白老爺道。

白瑞嬌也揪着心,問道:“爹爹,可是有什麽麻煩?”

見妻女都一臉緊張,白老爺笑道:“無事,無事,看把你們吓得,只是京裏有人來找我要個面子。”

“京裏……找老爺你?”白夫人自覺失言,幹咳一聲,“我的意思是,咱家已經來了晉陽,京裏的事,跟老爺有什麽關系?”

“這也是我想不透的地方。”白老爺皺起眉頭,喃喃道:“看不出來,實在看不出來啊……”

“老爺,你有什麽話不妨說出來,我和瑞嬌沒準還能給你出出主意不是?你別說話說一半。”白夫人急性子,最受不得這個,催促道。

“是啊爹,娘為您憂心一晚上了,您就別賣關子了。”

“呵呵,勞夫人擔憂了,其實原也不是什麽大事,夫人可知道錦繡坊?”

又是錦繡坊?白瑞嬌心中一動,面上不動聲色。

“自然,如今晉陽城裏還有誰不知道錦繡坊?”白夫人撇嘴,“聽說他家的掌櫃厲害着呢,為了幾匹布,都鬧上公堂了,老爺覺得如何?”

“我也覺得厲害。”白老爺道。

白瑞嬌意外,沒想到父親會對一個黃毛丫頭給出這樣一個評價。

“爹爹?”

白老爺幽幽一笑:“你們可知那錦繡坊背後的靠山是誰?”

“聽說是姓王。”白瑞嬌一開口,那夫婦倆全都看過來,白瑞嬌忙道:“道聽途說罷了,也不做準的。”

“原來如此。”白老爺捋了捋胡須,“京城王家啊,那就不奇怪了……怪不得那小丫頭有恃無恐。”

“老爺,你到底要說什麽?”白夫人急了。

“夫人莫急,并沒有什麽事。近日錦繡坊和彩衣軒的事不是鬧得沸沸揚揚嘛?那劉家夫婦已被證實是遭人誣陷,無罪釋放了,不過他們不服,要再告錦繡坊……”

“哎呦我的天,這點兒雞毛蒜皮的小事,你告我我告你的,眼看着過年了,都不想消停了是吧?”白夫人語氣難掩嫌棄。

她還不知道知府收了劉家美人兒的事,要是知道了,估計第一個要把劉氏夫婦咬死。

白老爺眼皮跳了跳,有些心虛地別過頭:“正是,正是,我便斥責了他們,此事就此作罷,不許他們再鬧事。”

“那京中來人,莫非與此事有關?”

白夫人一語中的。

白老爺颔首:“有人從京裏傳話,跟我要個面子,放那錦繡坊的小姑娘一馬。”

至此,白老爺不得不對石聆另眼相看。

雖說這事他本來也準備到此為止的,畢竟收受賄賂這事不是空穴來風,追查下去對他不利,但石聆就這麽不知天高地厚地把事情捅出來,他心裏也不是毫無芥蒂。那劉氏夫婦再三保證此事不是他們說出去的,白老爺也不傻,他細細回想起公堂上的情景,越想越覺得自己好像是被個小姑娘給诓了。雖說眼下他也不能把石聆怎麽樣,但是這梁子結下了,日後總有機會收拾她。

原本白知府是這麽想的,不過現在他不敢了。

知道了錦繡坊後面的靠山,便是彩衣軒送十個二十個美人來孝敬他,他也不敢對石聆出手。

白瑞嬌觀父親神色,心中忍不住好奇,到底問道:“爹爹,那王家到底是什麽人,連爹爹也如此忌憚?”

“是呀老爺,這京裏姓王的可多了,是哪家這麽厲害,敢直接上門來讨老爺的面子?”

白老爺面色微沉,低聲道:“京裏姓王的雖多,但最大的,卻只有一家。”

京城王,最大家?

白夫人在京城貴婦圈雖然不至于混得風生水起,但是該知曉的也都知曉,京城王,京城王,那不就是……

“淮陽侯家?”白夫人掩口。

淮陽侯王承,父親是大将軍,母親是和順長公主,當年與靺鞨一戰,王老将軍保家衛國戰死沙場,王承還在娘胎裏就襲了侯府的爵位,身份顯貴,又是當今聖上太子時期的伴讀,深受官家信賴。京裏最大的“王”家,舍其當誰?只是平日裏大家淮陽侯叫慣了,一時忘了,淮陽侯家可不就是姓王的?

白瑞嬌聽了,不由道:“爹爹,侯府門第雖高,卻向來低調于朝堂,淮陽侯一介書生,無兵無權,不過萌祖上蔭蔽而已,父親大可不必如此緊張。”

白老爺心情不錯,這會兒并沒有責怪女兒妄論朝政,只沉聲道:“瑞嬌,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淮陽侯這個人雖然沒什麽建樹,可是他卻得了一門好親事,足夠支撐王家後世風光。嬌兒,你可知,如今明珠朝最鼎盛的家族是哪個?”

“自然是沈氏。”

如今世人都說,官家雖然姓“明珠”,可朝廷卻是早晚要姓“沈”的。沈國公乃前朝功勳,與靺鞨一戰中與大将軍一齊立下汗馬功勞。先帝臨終托孤,擇其輔佐太子。新帝登記後,沈家在沈國公的支撐下,理所當然地出了一位皇後,而沈皇後也争氣,沒幾年便生了兒子,既嫡且長,大皇子當即被立為太子。至此,沈家徹底成為明珠朝第一鼎盛家族,沈國公權勢滔天,外戚勢力如日中天,竟無人敢非議。

白老爺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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