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點頭,道:“那淮陽侯的夫人便是沈國公的次女,雖說只是個庶出的女兒,到底也是皇後的姐妹,嫁給淮陽侯後,又被封了郡主,有這一層關系在,你說王家為什麽還要去朝堂上争鬥?”

即便什麽也不做,好處也少不了他們,畢竟沈郡主可是太子的親姨母。

“況且當年靺鞨一戰,沈王二家皆有功勞,王家手握軍權,名望更勝一籌。若非當年出了個‘災星’,王家盛況未必遜于沈家。”

王家如果沒有實力,沈國公也不會把女兒嫁過去,誰想後來……

白瑞嬌聽罷,心中不是滋味的。

她想到孫璞玉為了石聆特意來讨好她,只為她在父親面前為石聆美言幾句,卻不想石聆還有這層背景。有了淮陽侯府這座靠山,父親自然不會為難她,沒準以後還會多加照拂,哪有自己再開口的份。

可憐那孫棋還在白操心,卻不想石聆的事,早有人為其籌謀。

作者有話要說: 過渡章。

昨天收到了第一篇長評,感謝w姑娘,你的id讓我想起我的好朋友Wancy,我的春茶~

像稀飯她一樣稀飯你!麽麽噠!

長評寫得非常棒,明天右欄應該就有了,推薦大家看》《

☆、31、內奸

趁着錦繡坊的聲名如日中天,石聆抓緊商機,又狠撈了一筆。她以前倒是沒想到,在這個消息閉塞的時代,打官司也成了商業炒作的一個良機。這場官司鬧開來,竟是比從前發得幾千張宣傳還要有效,一時間晉陽城內無人不知錦繡坊大名。

書房裏,石聆整理好賬本,算着明日有空,剛好可以回請孫璞玉。孫老爺子和孫少爺都對她頗多照顧,禮尚往來,這也是禮數。

“臘九,叫人去泰和商會問問孫少爺明日有沒有時間,再幫我到客來居定一桌席。”

“好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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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臘九便回轉:“掌櫃的,都安排好了。”

石聆“嗯”了一聲,見臘九沒動,擡起頭來:“還有什麽事嗎?”

“就是……掌櫃的,上次您讓查的事,我按您說的布置了,然後……”

石聆目光一沉,心裏已然明了。

她最近已經漸漸放權給臘九,大部分的事他自己都可以處理,能讓他支支吾吾來彙報的,也就只有一件了——而這件事非她處理不可。

“是誰?”石聆問道。

臘九嘆了口氣,道:“是管理庫房的魯七。”

是那個面相老實的中年人,石聆閉上眼睛,回憶了一下,心中卻并不怎麽意外。

上次劉大娘子來鬧事,她就猜測是錦繡坊出了內奸。之前的事也就算了,但那棋盤卻是她親自畫了交給程姑的,那圖樣子程姑有一份,庫房為了比對也有一份,經手的就只有這兩個人。程姑出面作證,已經洗清了嫌疑,剩下的就只有魯七了。

“掌櫃的,他态度不錯,都認了,只求您再給個機會,您看這事怎麽處理?”魯七跟臘九是老鄉,臘九平日對他多有照拂,萬萬想不到他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來,此刻臘九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做嗎?是缺錢嗎?”石聆問。

人有時候是會心血來潮地做件好事,但卻不會無緣無故地做一件惡事。魯七為什麽要出賣錦繡坊?她想知道。

臘九如實道:“魯七在外面欠了賭債,劉家的人找到他,說可以幫他墊付,但是他要替他們做一件事……否則就把魯七欠債的事宣揚出去,魯七怕這事被您知道……”

錦繡坊衆人皆知,石掌櫃恨賭。

曾經,錦繡坊有個夥計的妻子找上門哭鬧,說那夥計背着家裏,在賭坊輸光了工錢,家裏過不下去了。石聆大怒,當場叫來夥計,叫他給媳婦磕頭認錯,發毒誓戒賭,又吩咐賬房,以後每月發薪,那夥計的錢須得夫婦一同來領。若夥計不滿,自可離開,若叫她知道夥計背着她算計家裏的錢,欺負媳婦,她也自有辦法“請”他離開。

事後也有人非議石聆霸道,連人家兩口子的事都要管。臘九卻知道,石聆這麽做其實是好心。那媳婦來鬧的時候本是鐵了心要和離的,見石聆雷厲風行地處置了,反而沒了話,最終願意再給男人一次機會。那夥計本也是一時迷了心竅,如今知道錯了,又有石聆管着,便也不常往賭場去了。

石聆聽了魯七的理由,卻并不覺得欣慰。

謊言就是如此,只要産生了一個,就要用一個更大的去掩飾,最終偏離本心,身不由己。魯七不想讓自己知道他好賭,無非是不想丢了這份工,可為此他卻出賣了錦繡坊,難道這樣自己還能留她嗎?

石聆嘆氣:“将這個月的銀錢結了,叫他走吧。”

“是。”臘九想了想,又道:“掌櫃的,那魯七還說了些奇怪的話。”

石聆看去。

“他說他不是欠了賭債,只是還沒收回本錢,說了什麽……千金符什麽的。”

真是奇怪,他哪來的本錢,難不成他還自己去做生意了?臘九對這位同鄉實在是失望透頂,連帶着覺得自己都有些擡不起頭來。

“千金符?”石聆倒是對此有些重視。

她想得很簡單,甭管這是個什麽東西,今日既然能蠱惑她一個夥計,明日也許就有第二個,她要清楚地知道,她的員工正在面對什麽誘惑。

“去查查,那是什麽?”石聆說完,又道,“魯七的處置不變。”

——誘惑不是犯錯的理由,可以體諒,但不能原諒。

臘九應下,突然又想到什麽,眼睛一亮:“對了掌櫃的,這個月報賬的夥計回來,說袁掌櫃給您稍了話。”

袁清?

石聆一緊張:“是那大和尚的事……”

“哎?這到沒有,”臘九差點把大和尚的事給忘了,他道,“袁掌櫃說京裏一切都好,官府的事也請您無需擔心。”

官府?官府跟她有什麽關系?

石聆有些失望,不過聽到袁清親口說了一切安好,她不得不承認也是有些安心的。畢竟上次王莞信裏寫得支支吾吾,她總是不太放心。

翌日午後,石聆于客來居布晏,迎來了百忙抽空的孫少東。

見來人錦袍玉帶,眸光如星,打從進門就面帶笑容,石聆眉毛一挑,戲谑道:“孫兄心情不錯?”

“佳人有約,自然。”孫璞玉笑呵呵地道。

石聆嘴角一抽,差點就要回一句“不約,我們不約”。

“你孫少東幾時缺我這一頓飯了?這是寒碜我呢,譏諷我摳門呢。”

好好的一句話竟被她瞎解了。孫璞玉索性道:“正是,今日好容易你舍得割肉,我可得吃飽了,下一回還不知道何年何月呢。”

孫璞玉本是說笑,但聽者有心,一句“何年何月”卻讓石聆心中一梗。她如今遍尋那大和尚,若真能順利得到歸家之法,大概與此地也再無牽連,可不真應了他這句“何年何月”。

見石聆突然不笑了,孫璞玉問:“怎麽?”

“無事,吃菜。”石聆率先動筷。

這客來居雖比不得醉仙樓在晉陽的名望,但是廚子卻也是一等一的,菜色精致,用料頗有講究,所以價位上并不比醉仙樓便宜。不過客來居地段偏,因此預定位子要容易些,內裏也安靜,适合談事情。

可惜今日不湊巧,這廂雅間裏,晉陽城商界風口浪尖上的兩位掌櫃正把酒言歡,廳堂裏卻傳來一陣咒罵聲,粗鄙至極,生生壞了雅興。

孫璞玉不悅,起身道:“我去看看。”

“哎,”石聆拽住他,“先別出去,聽聽怎麽回事。”

孫璞玉早知道石聆這個愛“聽事”的毛病,不由道:“你連這個都要聽。”

“我不比你孫大少耳目衆多,再說了,市井消息最為真切,掌握得多,于生意有益。”

見石聆說得頭頭是道,孫璞玉雙手作揖,含笑道:“是是是,石夫子說得對,學生受教了。”

石聆不理他,徑自豎起耳朵,只聽那外面的人叫嚷着說掌櫃狗眼看人低,待他的千金符顯靈,定要買下他這破店。

——千金符?

“不必聽了,我知道是怎麽回事。”孫璞玉突然道。

她一臉疑惑地望向孫璞玉。

孫璞玉平日裏應酬多,從京城到晉陽城,但凡有點名氣的酒樓,沒有他不熟的。他這樣的大金主,自然也有掌櫃的來巴結,接觸多了,很多事他根本不需要打聽就能知道。

“不是什麽大事,那是這裏掌櫃的遠房親戚,家裏遭災,來晉陽投奔。掌櫃也收留了他,不想這個人做事懶惰,在店裏三番五次惹怒客人,并且毫無改過之心,掌櫃的見他不受教,便不再雇傭他,要他出去自己找活兒幹。”

“如此,這人是不值得幫。”

不過是個潑皮無賴,攆出去就是,怎麽還由着他在這裏撒潑耍橫?

孫璞玉贊同地颔首,又道:“可是,你如何也想不到,幾日後,這無賴居然回來了,且一聲錦衣打扮,手裏還握着一袋銀子,少說也有五六十兩。一連幾日,他占了最好的座位,點了最貴的菜,一邊吃一邊譏笑嘲諷掌櫃等人,喝多了還要破口大罵,便如今日這般。”

“怎不攆他走?”

“你怎知掌櫃沒試過,只一碰他,他便大呼小叫,什麽亂七八糟的話都喊,擾得店裏沒法做生意。何況他是以客人身份來此,并未欠銀兩,那無賴以此要挾掌櫃,一時竟無人治得了他。”孫璞玉嘆了口氣,“也不知道他那些錢是哪兒來的,不過想也知道定是不義之財。”

石聆聽完後卻陷入沉思,這無賴和魯七身上倒是有共同點,那就是他們嘴裏嚷着的——千金符。

“孫兄,你知道‘千金符’是什麽嗎?”

聽聞石聆說到那三個字,孫璞玉臉色一陣肅穆:“怎麽,你也聽說了‘千金符’之事,我告訴你,此事邪門,你可千萬不要上當。”

孫璞玉道,這“千金符”,原是城外三十裏的白雲觀傳出來的。聽說上個月,白雲觀來了一位自稱玄妙法師的道人,說自己窺破天機,得三清道祖指點,修成一神技——“煉金”。

啥?

饒是淡定如石聆也有些傻眼。

這時代好生穿越,居然連“煉金術”都有了?

☆、煉金

玄妙道人得三清道祖指點,閉關苦修十八載,終于修成“煉金”神技。道長憐世人勞碌,奔波于俗事,困頓于庸物,不悟天道,固以此技來解世間疾苦,感化道心。

“說人話”版本就是:玄妙道人是一位高人,他覺得世人都鑽到錢眼裏了,都沒有時間領悟道法,這實在是很遺憾啊!所以他要用這門能點石成金的妙術來拯救世界,當大家都有錢了,就不再執迷,願意好好修道來提升自己的境界。

——神論啊!這可真是扯得一手好蛋!

石聆目瞪口呆地聽完。

且不說世間根本沒有什麽點石成金之術,但凡學過一點兒經濟學的都知道,貨幣本身只是是一般等價物,流通的貨幣必須要等同于市場需要。一旦貨幣被有心人大規模制造,那麽迎接市場的就只有大幅度的通貨膨脹,物價飛升,典型案例就是國民政府時期的——“一麻袋紙幣買一盒火柴”盛況。

同理,金、銀這些東西也不過就和最早的貝殼一樣,是世人比較認同的一般等價物,金的優勢在于穩定和稀少,一旦金子可以被大規模地“煉制”出來,那麽它也就與石頭無異。至于“拯救世人”這更是邪教的标準噱頭,至少在石聆的認識中,真正有這種境界的人不會到處宣揚,只會默默做事,整天叨逼叨的一定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不過,這樣拙劣的謊言,為何會有這麽多人上當?

看出石聆的疑惑,孫璞玉又道:“因為真的有人從白雲觀賺到錢。”

“那些道士真的給人錢?”

“給,金子、銀子、銅錢都給,而且給的不少,也不知道一群道士哪兒來的這麽多錢。”泰和商會內也有不少人偷偷地去了白雲觀,其中不乏一些店鋪的掌事。

石聆皺着眉頭想了一會兒:“說來說去,這個‘千金符’到底是什麽?”

“‘千金符’是白雲觀向外界出售的一種平安符,求‘千金符’需要添香火錢,錢越多,心越誠,煉金術就越容易成功。‘千金符’一旦顯靈,就會‘以錢生錢’,你的香火錢會翻倍,而白雲觀會将錢全部還給你,所以是穩賺不賠。”

不可能。

石聆從不相信無中生有的東西。

回去的路上,石聆耳邊一直回蕩着孫璞玉所說的,關于這個“千金符”的信息。這東西的存在喚醒了她的一些職業本能。在現代,作為一個專業的投資理財顧問,她最常對客戶說的話就是:不要相信天上掉餡餅的事,沒有人會白給你錢。

事實也證明,利潤超過7%的理財産品都是要承擔一定風險的,至于那些動不動把利率上調到30%又揚言毫無風險的項目,則有一個更合适的名字,叫做“金融詐騙”。現代社會互聯網欺詐十分頻繁,利用的便是人們的僥幸心理,很多大爺大媽老實半輩子,卻沒忍住一時之貪,半生心血就毀在這些騙局手中。

回到錦繡坊,石聆一進門便見鋪子裏氣氛不對。她一看,見裁剪部的繡娘臉上一片青紫,雙眼通紅,小聲抽泣着,程姑等人正圍着她安慰。

“怎麽回事?”石聆問臘九,“又有人來鬧事?”

“沒有沒有,他們不敢。是……是秦嫂子的男人喝了點兒酒,動手打人。”

石聆臉色一沉:“打人?”

喝酒就可以打人?這是什麽時候的律法?

臘九尴尬地道:“好像是上個月有人慫恿秦嫂子的男人把家裏的積蓄送到白雲觀,換千金符,秦嫂子不讓,這事沒成。結果這個月那人的千金符‘顯靈’了,賺了不少,跑到秦家炫耀。她男人剛好又喝了點酒,覺得是秦嫂子誤事,一怒之下就打了秦嫂子,還把她從家裏趕出來,說要……休了她。”

千金符,又是千金符!

石聆看着哭紅眼的秦嫂子,心中竟有種不祥的預感。她見天色已晚,便囑咐臘九道:“先安排秦嫂子住下。那男人若再上門,直接打出去。臘九,你明日随我出城一趟。”

咦?

石聆平日裏除了必要的應酬很少出門,更不要說出城了。

“掌櫃的,咱們去哪兒?”

“去白雲觀,找玄妙道長,我也要求一副千金符!”

她倒要看看,這到底是什麽妖魔鬼怪!

清早,石聆臘九二人便啓程去了城外白雲觀。他們沒想到的是,還不到正午,白雲觀門前已經人山人海,長長的隊伍幾乎從半山腰的白雲觀一直排到山腳下。

“掌櫃的,咱們也要排嗎?”臘九問道。

他們已經是一大早就出城了,居然還是晚了,看看道路兩邊和茶棚攤子,鋪蓋家當,前面這些人怕根本就是夜宿在這裏了吧?

石聆搖頭。

照這速度,排到晚上他們也不過能到山腰而已。石聆走到隊伍旁,見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婆婆頂着烈日拄着拐,佝偻着腰排在隊伍中,身邊還帶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小丫頭很是乖巧,拉着婆婆的不哭不鬧,安安靜靜地排隊。

石聆上前,拱手一禮,道:“婆婆,請問這裏排隊的人,都是為了見玄妙道長嗎?”

“我們是來買千金符的!”小丫頭搶在婆婆前面回答。

“二丫!”婆婆瞪了孩子一眼,又打量了石聆一番,見她雖面無表情,卻目光耿直,不似壞人,便道:“玄妙道長是得道仙人,哪是我等可以拜見的。老婆子來此,不過是給白雲觀添些香火錢。”

石聆垂眸:“這白雲觀香火如此鼎盛,想必定是十分靈驗。”

“這……”老婆子似有些為難,“年輕人,我看你像是外地的,不妨告訴你吧。其實半年前白雲觀還是個破落道觀,裏面總共不到十個道士。自從玄妙道長來後,白雲觀的香火才鼎盛起來。我們這些人大老遠地來排隊,倒也不求什麽,只盼道長心善,賜我們一張千金符,待靈符顯靈,也好給我這小孫女兒攢一匣嫁妝。”

那婆婆神色虔誠,似是對白雲觀點石成金之術深信不疑。

“這千金符……當真如此靈驗?”

“自是,況且這千金符也不是人人能求的。若是心不誠,道長是不會賜符的。”

“何為心誠?”

“這……”那婆婆看向石聆身後,一指,“喏,那便是心不誠之人了。”

石聆順着所指看去,見一衣衫褴褛的乞丐被從山門口推了出來,地上還散着一把銅錢。那乞丐身後,兩個小道童惡聲惡氣地罵道:“臭要飯的,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二十文也敢來求千金符,這點錢連副棺材都買不了,還是回去給自己買副席子,趁早投胎去吧!”

修行之人本應守戒修身,沐浴德行,這兩個小道童滿嘴貪嗔,一身戾氣,哪有一絲慧根?石聆正要上前,卻見有人走在了她前面。只是那人卻不是對着小道童,而是對着乞丐,道:“這位仁兄,你都已經如此落魄,還想着給三清道祖添香火,未免太有心了吧?”

石聆皺眉。

這聲音似在哪裏聽過?

那乞丐被如此譏諷,竟分毫不怒,好似沒聽到似的又回去求那兩個小童子:“仙童!仙童留步!求仙童賜千金符,求仙童賜千金符!”

那管閑事的人見自己就這麽被無視了,不由惱怒。

“喂,叫花子!你傻了吧?人家不要你還非給?你飯都吃不上了,還上什麽香啊?”

“你懂個屁!”那叫花子急得眼紅,也顧不得眼前這人是否是他能得罪的,蠻橫地道,“只要有了千金符,誰他娘的還用要飯!求道長賜福!求道長賜福!”

那人還要再說,後面的人卻有些不耐煩了:“前面的,你到底完沒完,我們都排了一天了,你要是不進去就趕緊走!”

“就是,叽叽歪歪一看就不誠心,得了千金符也不靈。”

“這種人,道長根本就不會賜他千金符……”

後面隊伍的不滿聲一浪高過一浪,那管閑事的人很是生氣,回頭嚷道:“吵什麽?什麽玩意兒,小爺就是來看個熱鬧,不就一張破紙,小爺還不稀罕呢?”

說完一轉身,居然真的離了隊伍,在衆人目瞪口呆之中下山去了。只是當他的目光觸及在一邊看熱鬧的石聆時,臉色頓時多雲轉晴,一張俊臉晃得石聆睜不開眼。

轉眼間,那公子哥兒已經追了上來:“你是……是你!”

這招呼打的夠奇葩的……石聆背過身去。

那人卻不依不饒:“哎,你不記得我啦?上次在茶樓我們見過,我還幫了你忙呢?你怎麽不說話?哎,你為什麽不理我呀,你……”

見石聆要走,那人伸手去拉他,臘九一連忙沖到中間去:“這位公子,有話好說,動手動腳成什麽樣子?”

那華服公子哥兒一愣,重又打量了石聆一番,突然又咧嘴一笑:“哎呀,你今天是個女人呀!”

“噗——咳咳咳!”

沒等石聆說話,臘九先嗆着了。這是什麽話?什麽叫“今天是個女人”,他們家掌櫃“每天都是個女人”好嗎!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區出現了新朋友,開心!歡迎跳坑,也感謝小夥伴的地雷》《

這文一直冷飕飕的,收藏不到60個,我猜想真正追問的大概也就二十多個讀者……吧?這麽小的基數,小夥伴願意每天來留下只言片語,上官真的特別感激。

嘛,人少不要緊!你們愛看就行!後面的路還很長,努力創造精彩,希望能和大家一起走到完結》《

有感而發,麽麽噠!

☆、騙局

不過經這麽一鬧,臘九倒是想起這個人了。他俯身在石聆耳邊提醒道:“掌櫃的,是他,上次在茶樓,你算賬的紙被風刮走,是他幫您撿的。”

就這麽個“幫忙”啊?

石聆将當初的情景在腦子裏過了一遍,好像是有這麽個人,怪不得覺得眼熟。只不過那張紙……不提還好。

“這位公子,既然你提了,我便也問一問,你為何替換了我的紙張,戲耍于我?”

說起來,這事她還沒和別人提過。當日她心急于解錦繡坊之難,所以并未放在心上,現在回想,這人着實無聊。

“哎呀,你知道啦?”那公子笑嘻嘻地道,“我是見姑娘下筆如有神,忍不住私藏了姑娘一張墨寶,喏,就在這裏,我一直貼身帶着。”

說着,那公子哥兒居然順着脖子領兒裏掏出一根紅繩,紅繩盡頭吊着個香囊,他從秀囊裏取出一張折了又折的紙,上面寫滿了鬼畫符——也就是他們所不認識的阿拉伯數字。

那的确是石聆的字跡。

臘九的表情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他整張臉都寫滿了五個字:這裏有變态。

這人臉皮實在是厚,偷了人家的東西還敢光明正大的拿出來炫耀,重點是——他還真是“貼身”帶着的。

石聆身上沒來由地一冷。

“你這登徒子!離我家掌櫃遠點兒!”臘九已然出離憤怒,無論怎麽看,石聆都是被調戲了!

見狀,公子哥兒忙道:“姑娘千萬不要誤會,在下只是欽慕姑娘的聰明才智。在下也是商人,見姑娘以一衆奇思妙想将一個奄奄一息的布莊經營得風生水起,着實佩服得緊,這才厚顏前來攀談。”

真是這樣嗎?

“你是商人?”

見石聆開口,那公子哥兒喜笑顏開,道:“在下趙六,京城人士,如今在晉陽落腳,今年二十有一,家中父母健在,略有薄田,尚未婚配。”

“誰問你這個了——”聽到最後一句,臘九又不淡定了。

石聆道:“趙公子有禮,趙公子今日可也是為這千金符而來?”

趙六面露不屑:“嘁,什麽千金符,就是張破紙,沒什麽用,我本也求了一個玩,剛才順手扔了,就剩這袋子,我用來裝姑娘的‘真跡’了,你要嗎?送你。”

看着那個剛從衣領裏抽出來的繡囊,石聆嘴角微微抽搐,本能地退了一步。

趙六表情有些受傷:“你不要?”

“誰要你貼身碰過的東西!快拿走!”臘九擋在石聆身前。

趙六有些委屈地收回繡囊:“不要算了,花了我三十兩銀子呢。”

石聆眸光一閃:“趙公子……”

“姑娘不要客氣,畢竟你我一見如故,二見交心,我們如此有緣,叫我趙六即可。”

石聆決定忽視這個人話語中的水分,直言道:“你是說這千金符是你用三十兩換來的?”

“什麽換,就是買嘛。”趙六不屑地道,“說得好聽,什麽香油錢,分明就是在騙錢,這破玩意三十兩以上才可求得,那什麽道長我也見了,我看就一個傻子,真以為自己能點石成金呢?說什麽這三十兩便能多‘煉’出五成,變成四十五兩,我倒要看看他拿不拿得出來。”

“他當然拿得出來。”石聆突然道。

趙賢和臘九同時一怔。

石聆神色嚴肅:“我知千金符是怎麽回事了。”

“掌櫃的?”

“臘九,回吧。”石聆轉身,對趙六一禮:“多謝趙兄提點,就此別過。”

回到錦繡坊後,石聆召集了所有人,親自宣布了一件事:即日起錦繡坊衆人禁止購買千金符,不願意的,現在就可以領工錢離開。

臘九雖不知道石聆用意,但是他相信石聆做事總是有原因的,大部分的夥計與他心态差不多,畢竟錦繡坊的幾次劫難,都在石聆手上化險為夷。掌櫃的既然說千金符不好,那一定就是不好。也有一部分人,家中已經有人購入,對此不敢聲張,但是心中多有腹诽,認為石聆管得未免太寬了。

石聆将衆人的反應看在眼裏,并沒有說什麽。

這件事,她能做的不多,好話她已經說盡,其餘的,她也辦法。石聆想起自己在現代時,也曾遇到過許多不聽勸的客戶,最後……一言難盡。

她又叫人去孫宅送了封信,孫璞玉見信,臉色大變,幾乎是立即放下手中的事趕到錦繡坊。一進門,孫璞玉見錦繡坊一切如常,石聆正在查看貨架上的布料,沒有一絲慌亂的樣子。他不由覺得自己有些小題大做,也許這件事并沒有這麽嚴重。

二人進入書房之內,孫璞玉也不寒暄,直接拿出信箋。

“琮秀,你信中所言可是真的?”

石聆道:“沒有別的可能了,除非你真的相信所謂點石成金之術。”

“你可有證據?”

“我怎麽會有證據?”石聆反問他,“我只是将事情的真相告之你,至于信不信,怎麽做,是你的事。”

孫璞玉目露難色。雖然他也覺得這個白雲觀有問題,可是他自己并沒有買千金符,便覺得左右與自己無關。可如果石聆心中所言是真,那麽毫無疑問泰和商行內部也會受到波及,他知道商會裏不元老都買入了千金符,且份額不少。

“那……可有應對之法?”孫璞玉報着一線希望。

“報官。”石聆從容地道出這個答案,“報官是挽救這件事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只要這筆錢還在晉陽,那還有挽回損失的可能。”

“可是,千金符在晉陽流通已經超過半年,這筆錢很可能已經被轉移了。”

石聆搖頭:“此為無解之局,一旦開局,必定要有人承擔損失。”

事實上,這件事也刷新了石聆的三觀。她完全想不到在這個時代居然已經出現了這種歷史性的經典詐騙案例——龐氏騙局。

撥下宗教的外衣,“千金符”的原理顯然就是一場經過僞裝的龐氏騙局。

玄妙道人首先通過一些小把戲讓衆人對他的煉金術深信不疑,同時以“千金符”為媒介向大衆進行了“集資”。

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趙六花費三十兩購買了千金符,等于向白雲觀投資三十兩。玄妙道人承諾千金符“顯靈”,趙六能得到五成,這五成可以看做是趙六投資所獲的利息,三十兩加五成即四十五兩,那麽多出來的十五兩既然不是憑空生出來的,又是從哪裏來的呢?

來源就是趙六之後購買千金符的人。

以後續投資者的錢作為先前投資者的利潤,拆東牆補西牆,以此循環,源源不斷地壯大隊伍,直到資金鏈斷裂,當後續投資者無法繼續供給先前投資者的利潤,“游戲”即面臨着崩盤。不過在這之前,組織者早已卷款潛逃,損失則有最後一批投資者承擔。

在她本來的世界裏,龐氏騙局是十九世紀一名叫查爾斯龐茲的意大利投機商人“發明”的,這一模式是金字塔騙局的始祖,大部分金融詐騙案的原始形态。就在半年前,石聆還在感慨這個時代商業模式的落後,她是萬萬想不到身邊會出現龐氏騙局,而且規模不小,眼見還将擴大下去。

石聆能如此敏感要歸功于她的老本行,在她的職業生涯中遇見過太多類似的客戶,他們将畢生積蓄投注于所謂的“國外項目”,盲目相信對方許諾的“高利潤”。一開始他們還能聽進石聆勸阻,可當第一次拿到“利潤”之後,便再也聽不進石聆的話,又将本金和利息一同投了進去。依次循環,一直到最後騙局被拆穿,上了新聞,客戶才知道自己被騙了。這種金融詐騙案,牽扯範圍太廣,即便抓到了主犯,錢也很難拿回來。許多投資者不過是工薪階層,聽信傳言,甚至根本不懂這其中的原理,被騙局的障眼法繞得眼花缭亂,最後攢了半輩子的養老錢就被這麽折騰出去。

龐氏騙局即便在現代社會也沒有什麽徹底杜絕遏制的方法,一旦開始,難以終止,直到崩盤之日。而在這個時代,官府也并沒有意識到這種詐騙案的危害,更不要說騙局本身還被覆上了一層宗教包裝,沒有媒體的警示,官方的遏制,百姓對此深信不疑。

她告訴孫璞玉,是因為泰和商會不少人參與了這件事,如果這些人被卷入過深,孫家必然要受到波及。

孫璞玉起身,面色凝重,道:“我要去一趟知府衙門。此事晉陽城不少商戶都參與其中,如若真如你所言,後果不堪設想。”

孫璞玉這個“如若”讓石聆心中有些不悅,她冷哼:“要不要打個賭?”

孫璞玉微怔,随即失笑:“不了,我從不賭。”

他向來不喜歡一切寄望于運氣的游戲,因為他的運氣總是很差。

臨行前,孫璞玉突然回頭,道:“琮秀,此事關系重大,我并非不信你,只是……”

石聆看了看孫璞玉,到底沒有說什麽,只是點了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本人所有金融體系的信息,包括龐氏騙局的設定原理等,都是咨詢的業內同事,作者本人并非金融達人,若有錯處還望包含。

☆、競争

原本石聆是要和孫璞玉同去府衙的,所謂幫人幫到底,由她來解釋,事情也能清晰一些。但是孫璞玉執意不肯。石聆知道孫璞玉是一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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