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石聆這話并非第一次說,孫璞玉心想果然如此。只是泰和商行面對的麻煩卻不止如此,他今日得知,已經有不少商行元老被千金符套牢,一旦事發,勢必會動搖這些人的根基,那麽行會的供應鏈就會出事。

泰和商會規模龐大,行會運營環環相扣,任何一個環節出問題,都會造成不可預估的後果。

見孫璞玉面色凝重,石聆略微思忖,道:“千金符的事我雖無法,但是若有同類商品出現,興許可以轉移衆人的注意力,緩解千金符帶來的困境。”

“同類?”孫璞玉苦笑道,“這種經營模式之前聞所未聞,哪有同類?即便有,豈非又一是場騙局?”

“那倒未必。我們可以自創一個噱頭,不過這需要大量資金,我沒有錢。”石聆坦言。

錦繡坊不是她的,她只拿自己的工錢,她賺了錢都是王家的,所以她并沒有說謊。

孫璞玉似在考慮她提議的可行性,只是如今明知未來有難,行會的資金他也不敢随意挪用。

突然,一個聲音□□來:“我有錢啊。”

只見趙六笑吟吟地道:“看樣子,二位是有生意要做。不才剛好有些閑錢,想入個股,二位覺得可好?”

孫璞玉皺眉:“你——”

“你有多少?”石聆問。

“你要多少?”趙六答。

石聆唇角微揚,似乎對這個答案頗為滿意。

作者有話要說: 釣到了rmb玩家組隊,石姑娘表示計劃通。

☆、琮禮

唐明鎮,松石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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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闱已過,松石書院內書聲朗朗,氣氛緊張。今年松石書院二十八名參加鄉試的學子中,七人中舉,其中一位還高中第二名,與解元只有一步之遙。夫子對其寄予厚望,對其餘六人也多有督促,只希望這幾位才子能在過了年的春闱中一展抱負,為松石書院争光。

唐明鎮緊鄰晉陽,晉陽富庶繁華,但也太過浮華,唐明鎮古樸幽靜,最适合修身養性,讀書上進。正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唐明鎮曾出過一位民間大儒,那便是松石書院創始人石松人,“松石書院”四字更是□□皇帝禦賜。□□年間,明珠朝學者曾在此彙聚一堂,成立“松石學會”,探讨學問,論道古今,成為□□年間的佳話。

到了這一代,松石書院已經由石松人重孫石秉榮繼承。石秉榮自幼聰敏好學,三歲能文,七歲賦詩,十八歲時便已是舉人之身,只是石家到他這一代一脈單傳,石秉榮又是至孝之人,最終放棄仕途,從父親遺願繼承家業,繼續留在書院,為莘莘學子傳道授業解惑。

石秉榮而今年逾五十,膝下有二子二女,長子長女皆由商戶之女楊氏所出,次女和幼子則為禮部尚書旁支族女韓氏所出。楊氏體弱,六年前病逝,楊氏去世第二年,韓氏被扶正。韓氏出身書書香門第,為人知書達理,不久又為年過不惑的石秉榮添了幼子,自然深得石秉榮喜愛。這位續弦夫人對書院也十分上心,夏日送自己親手做的冰湯給學子解暑,冬日裏又時常來巡查書院,看窗紙糊得可嚴實,炭火可夠暖……宛如一位慈母,無微不至地關照着松石書院的考生,學子都親切地稱其一聲“韓師娘”。

眼看着要入冬了,趁着中午的工夫,韓氏又親自來給幾位家境貧寒的學子送了幾件嶄新的棉衣,那幾位學子都是中舉之人,此刻不見絲毫驕躁之氣,面對師娘饋贈,個個感激不盡。其他夫子見此情景,也嘆石老爺得此賢妻,夫複何求。

一片其樂融融之中,卻也有些不和諧的分子參與其中。在衆學子圍着讨好師娘的時候,有一人仍端坐于自己案前,仿佛周遭喧嘩不過幻象,一心醉于聖賢之書。

可惜有人不放過他。同窗用胳膊杵他一下,小聲道:“哎,琮禮,你娘來了。”

“她不是我娘。”石琮禮眼也不擡,冷冷地道。

同窗白了他一眼:“你啊,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後娘怎麽了?我倒也想有這樣的後娘呢。”

石琮禮看他:“你居然詛咒自己親娘?”

同窗慌忙掩口:“可別瞎說啊!被我老娘知道還不得扒了我的皮?我就不明白了,師娘哪點不好,全書院的人都喜歡她,偏你老是冷着臉。”

石琮禮不予理會,再度将頭埋回書本。

不過他沒能安靜多久,因為韓氏端着一個食盒朝他走來,柔聲道:“琮禮,你看你最近都不回家,用功讀書是好事,但也要當心身體,我準備了些湯食,趁熱喝了吧。”

韓氏一靠近,一股濃郁的魚腥味兒便随着食盒飄過來,石琮禮一陣反胃,下意識地揮手。

“走開!別靠近我!”

“呀!”

石琮禮只是胡亂一揮,并不覺自己碰到什麽,卻聽韓氏一聲尖叫,那食盒內的湯水居然全扣在了韓氏裙擺上。石琮禮一怔,随即明白過來,憤怒地看向韓氏。

“你故意……”

指責的話才到嘴邊便被打斷:“石琮禮!你太過分了!”

說話的正是方才得韓氏贈衣的盧中游。盧中游乃是今年鄉試的第二名,被石秉榮寄予厚望,石琮禮雖然也中了舉人,卻不過是第二百六十八名,對于其他幾位百名內的學子而言,不過是個添頭罷了。況且石琮禮乃是石家長子,被書院的夫子寄予厚望,誰想到頭來只拿了這麽一個成績,這讓出身寒門的盧中游很是瞧不上。

韓氏對寒門學子常施以小恩小惠,多有美名,此事便是誰看了,也都會道一聲石琮禮的不是。

石琮禮正要分辨,卻聽韓氏柔柔弱弱地道:“大家誤會了,不是琮禮的錯,是我沒能拿穩……”

“師娘,你對他實在太縱容了!夫孝,天之經也,地之義也,人之行也,石琮禮對嫡母不敬,有違讀書人之本。”

石琮禮本就惱怒,此時聽聞“嫡母”二字,心火一起,憤然道:“我沒有這樣的嫡母,我母親早就被這毒婦害死了!”

“放肆!”

一聲怒斥傳來,學堂裏頓時鴉雀無聲。石琮禮也是渾身一震,他回頭,見門外不知何時多了兩人,其中之一正是父親石秉榮。

“逆子!逆子!你給我回家去思過!想不明白,就不必來讀書了!丢人現眼!”石秉榮厲色道。

此語一出,其餘夫子也不由吸了一口氣。

春闱在即,此時正是關鍵時刻,便是石琮禮再有錯,也是舉人之身。書院裏是靜心學習的地方,典藏齊全,又有衆夫子解惑,石琮禮向來學問不錯,即便這次鄉試失利,會試也未必就不能高中,可如果這時被遣回家去,卻是對他大大的不利。

石秉榮難道真要放棄這個兒子了?

衆學子竊竊私語,面對僵持的場景,竟誰也不敢出聲。有夫子惜才者,忍不住道:“石公,大公子是無心之語,當下春闱在即,大公子身負衆望,還望石公網開一面。”

“身負衆望?哼!身負衆望的是中游,與他有什麽關系?”石秉榮想到石琮禮這次的名氣,便覺得老臉無光,越發氣憤:“本以為你只是讀書不行,如今竟連人品也堕落至此,你剛才對你母親說的什麽話?沒有良心的狼崽子,虧你母親還時時替你說好話。還不快道歉!”

夫子松了口氣,心知這是石秉榮留了活口,忙回首道:“大公子,快與你母親陪個不是,我們讀書人最講究孝道,日後萬不可對嫡母不敬。”

石琮禮雙拳緊握,牙關緊咬,對着韓氏竟是說不出一個字來。

看吧,沒有娘的孩子就是這樣,誰都能踩一腳。那湯明明就是韓氏自己故意灑在身上的,他不信在場所有人都是瞎子。可是看見又如何,即便知道韓氏此人表裏不一,但是有父親為其撐腰,書院學子不敢多言,寒門子弟受其恩惠,不願多言,夫子畏父親權勢,不肯多言。

到頭來,他到要給這惡婦認錯。

是他沒用,當初救不了母親,如今也保不了妹妹。

見石琮禮遲遲不開口,石秉榮火氣又有蹿升的跡象,韓氏看了自家老爺一眼,一咬牙在自己胳膊內擰了一把,頓時雙目通紅,一臉泫然欲泣。

“老爺!都是妾身的錯,你不要為難孩子。自從姐姐去後,琮禮就對妾身多有誤解,定是妾身做得還不夠好。”韓氏淚眼婆娑,窈窕身影左右晃了兩晃,竟似傷心至極,又強忍堅強,叫人好不憐惜。

見石琮禮不說話,韓氏還催促道:“琮禮,快給你爹認個錯,不要再置氣了。都是為娘沒有端好湯碗,是為娘錯了。”

“夠了!”石秉榮見韓氏如此委曲求全,更是火冒三丈:“逆子!你給我跪下!”

石琮禮見韓氏還在作态,好容易壓下去的氣性再繃不住了,奈何他嘴拙,又是這等情景,他便是說什麽錯什麽,不說更錯,除了認錯竟是沒有其他路可走。

罷了,罷了。

這樣的書院,這樣的家,還有什麽好割舍不下的!

石琮禮深吸一口氣,随即身子一矮,撩膝跪地,只是卻不是對着韓氏,而是對着石秉榮。

“父親,兒子自知愚鈍,不能為石家争光,願回家潛心思過,還望父親準許。”

石琮禮此語一出,那為他說情的夫子頓時臉色一黑。

這孩子……哎!這孩子!

石秉榮見兒子寧可退學也不認錯,頓時臉色漆黑。

“好……很好!你現在就給我滾回去!不得再來書院!”

就在衆人看好戲的目光中,石琮禮不卑不亢地一叩首,朗聲道:“謝父親成全!”說完,他起身,坦然地收拾案上的東西,竟是真的準備回去了。

當走過韓氏身邊的時候,他沒忽視韓氏眼底那抹計謀得逞的得意,石琮禮雙拳緊握,似是下定什麽決心。走到門口的時候,他見到與父親同來的韓氏兄長韓成,這韓成是遠近出了名的纨绔,此刻出現,肯定沒什麽好事,指不定又要和他那妹子狼狽為奸算計什麽。石琮禮想到冤死的母親,和那沒得不明不白的妹妹,真是看他們一眼都覺得惡心,冷哼一聲,就此離開。

看着石琮禮挺直的背影,顯然是不服他這個父親的教化,石秉榮覺得面上無光,又思及兒子如此不争氣,更是心頭煩躁,拂袖背過身去。

韓氏與門口的兄長對視一眼,對自家老爺巧笑道:“老爺,孩子說的都是氣話,您別往心裏去,他心裏還是敬重您的。”

瞧瞧,再怎麽倔脾氣,他爹讓跪,不還是跪了?

可恨這死孩子,怎麽都不願意承認她這個嫡母的地位,當真難纏。如今逼得他退了學,也算在他仕途上攔了一腳,看他以後還怎麽趾高氣揚。

韓氏如今被扶正已三年有餘,楊氏在時,占着正妻的位子,她沒少受人冷眼。她堂堂三品尚書家韓氏族女,雖只是個旁支,倒也是個正經大族出來的姑娘,那楊氏不過一商戶,仗着為書院出過幾個臭錢,就壓在她上頭,憑什麽?

如今楊氏好容易死了,偏她兒子還占着個嫡長的位子,真叫人心煩。石家如今不過是一個書院的營生,早已不是石家老祖宗那時的盛景,除了捧着個□□禦賜的牌坊,別的就是個空殼子。若是這也叫石琮禮那個小狼崽子撈了去,她的一雙兒女可如何是好?

當娘的,總要為自己的兒女打算。

計謀得逞,韓氏心情舒适,好言安撫了石秉榮,又在書院衆夫子學子面前惺惺作态了一番,韓氏愉悅地與自己兄長上了馬車。

韓成見妹妹心情不錯,谄媚道:“妹妹好計策,連我帶石秉榮來的時辰都掐準了,這出戲演得實在漂亮,愚兄佩服!這下,那臭小子怕是難以在春闱翻身了。”

韓氏聽得舒心:“這算什麽?這才是開始。我就是要讓楊氏和她那一雙兒女知道,石家的一切合該是我韓瑩瑩的。她一個商戶之女,跟我争,她有什麽啊?她就是生了長子長女又如何,一個不成器,一個和她一樣是短命鬼,連她的嫁妝最後都歸了我,哼,不量力。”

“妹妹說得是!”韓成笑道,“妹妹向來足智多謀,小小石家還不盡在妹妹掌心。”

韓氏便是正在興頭兒上,這會兒也聽出韓成是在讨好她了,對于這個哥哥,她可太了解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就是個廢物,如果不是手頭實在沒人,她也不會用上他。此刻,韓氏不由也警惕起來。

“兄長今日可真是客氣,妹妹都有些不習慣了。”韓氏冷哼,“有什麽事,兄長但說無妨。”

韓成一臉被看穿的心虛:“實不相瞞,這次來,是想跟妹妹借些俗物。”

韓氏面色一冷。

☆、傻兒

“妹妹,妹妹!你聽我說呀!”

下了馬車,韓氏冷着臉,身後韓成呼聲不絕。韓成是石宅常客,門房對這位小舅子也很熟悉。韓成一路追着韓氏進了花廳,還要往裏走,被韓氏身邊的婢女攔住。

婢女恭敬地道:“韓公子止步。”

韓成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追到了內宅,他雖然是個荒唐人,但基本的禮數還是知道的。這會兒只能在門口幹喊:“妹妹,妹妹倒是聽我解釋啊,我不是去賭,我是給你送富貴來了!”

“富貴?”

韓氏回內宅換了衣服,聽聞韓成還在外面狼嚎,覺得鬧心極了,正琢磨着怎麽把這個缺心眼的哥哥弄走,不想聽到他這一出。

韓氏簡直要被氣笑了。

“我還真沒聽過送富貴要借錢的。”韓成到底是她一方的人,她也不願意這麽不給韓成面子,只是她這個兄長做過太多荒唐事,又是個好賭之徒,不知道給賭坊送了多少銀子,所以在錢的問題上,韓氏絕不讓步。

見韓氏回轉,韓成又燃起希望,道:“妹妹,妹妹可曾聽過千金符?”

韓氏一怔,走出屏風,正色道:“就是那個‘點石成金’的妙方?哥哥,你腦子糊塗了吧?這世上哪有什麽‘點石成金’之術?”

“妹妹坐,坐!”韓成抓住機會,殷勤地安撫韓氏坐下,又是倒茶又是賠笑,倒是把婢女的差事全搶了,讓小丫頭掩嘴直笑。韓成全不在意,将自己的打算細細說來。

不出韓氏所料,韓成果然是故态複萌,又去了賭坊,還輸了不少銀子,只不過他這次沒等到輸幹淨,就賴了賬跑了。為了躲債,韓成躲到了晉陽的親戚家,這才知道了白雲觀千金符這樣寶貝!

韓成剩下的銀子不多,想着左右回去都讨不着好,便咬牙拼了一把,将剩下的三十兩銀全都買了千金符。

韓成是什麽人?那是個三十幾年荒唐過來的人,就是個混世魔王,當然不會有什麽信仰。單說賭之一事,韓成可是把親娘都氣倒在床,韓老爺打也打過罵過,甚至都揚言要把他趕出家裏,韓成依然是這副德行。他才不管世間有沒有什麽點石成金的法門,他只知道,千金符能賺錢,至于這錢怎麽來的,管他呢?

他沒想到的是,不出一個月,他的三十兩就變成了四十五兩,四十五兩又變成了六十六兩。這下韓成可美翻了,他總共欠了賭坊一千五百兩,照這樣下去,他半年內就能把賭債還清。只是,如今他還差些本錢。正好這時候,妹妹早上門來,求他幫個小忙,韓成自然不會放過這次機會。石家雖然不是什麽高門大戶,但是百八十兩的銀子在妹妹手裏也不算什麽大錢,他想,他這也算是靠本事賺錢啊,又不是去賭,想必韓氏也會答應的。

果然,韓氏聽完,倒是沒有像從前那樣暴跳如雷地罵他,反而陷入沉思。

“你說,這‘千金符’真能賺到錢?”韓氏心下起疑。

“妹妹,你還不知道我嗎?你哥哥我雖然荒唐了些,那坑蒙拐騙可是一樣也不會!”要不怎麽會落到今天這地步。

韓氏心說這倒是實話,他這哥哥雖然不争氣,但從來使不出什麽壞心思,因為沒這份智慧。

見韓氏有幾分動搖,韓成加緊道:“妹妹,這事是我親身經歷,還能有錯?你若還是不信,就先少借我一些,待我賺了錢給你看,你就知道了!”

韓氏在心裏默默尋思起來。

若是平時,韓氏自然是不會相信這些話,只是這白雲觀的千金符,她也不是第一次聽說。唐明鎮有不少家都去過白雲觀,便是她相識的夫人太太中,也不是沒有因千金符受益的。她原本就有所動搖,偏巧韓成就在這時候找來,她倒是可以借一份力,況且,她還有一事要問韓成……

“哥哥,這錢我可以借給你,只是我有一件事要問你。”

一聽韓氏答應借錢,韓成高興壞了,只覺得生養他的爹娘都沒有這個妹妹親:“妹妹且說,哥哥知無不言。”

韓氏屏退侍女,确認隔牆無耳,這才低聲道:“哥哥,這一晃也有一年了,楊氏生的那個小傻子當真是找不着了?你可別瞞我,這事粗心不得。”

韓成一臉無所謂:“嗨,我還當你要說什麽?那傻子從山坡上滾了下去,是回來的人親眼看見的。那麽高滾下去,不死也去了半條命,何況還是個傻子?妹妹也太小心了些。”

“可是這麽久了,一直沒找到屍體……”

“妹妹放心,那下面我去看過,是一片野林子,聽說還有野獸出沒,估計是被野獸叼走了。”

“但願如此。”韓氏眼裏閃過一片陰毒,“本想接回來賣些價錢,沒想到跟她那個短命的娘一樣,這就死了。老爺雖然沒說什麽,但是到底是我安排去接的人,似是對我有些不滿。那個狼崽子更是把這筆賬跟他那死鬼娘的一起記在我身上,真是委屈!”

韓氏的确是瞧那傻丫頭不順眼,但是石琮禮這個長子她尚不放在眼裏,一個生下來就呆傻的長女于她和女兒根本毫無威脅,倒也不至于冒着危險下狠手。只是不想老天都幫她,本想接回來直接塞給縣令家的傻兒子,不想這丫頭半路遇到劫匪,死了。

韓氏背地裏确實對楊氏母女做了不少陰暗事,但獨獨這件還真不是她出手,是以她心裏也沒有底,生怕那丫頭沒死幹淨。這不明不白的,只怕縣令家也要退貨了。

見韓氏面有郁色,韓成陪笑道:“我的好妹妹,不過就是一個傻子,活着的時候都只能任你揉搓,如今死了,還能礙着你不成?”

韓成這番話倒是說到韓氏心裏,她這才算松了口氣。

如今楊氏留下那一兒一女已經對她構不成威脅,她只需好好撫養自己的子女,日後等着享清福便成。一晃她的女兒也到了年歲,是時候尋個好婆家,韓氏一想,發現自己還有好多事要忙,便也将那傻兒的事放在腦後了。

初冬已至,幾場小雪飄過,年景将近,大街小巷都有了些喜氣。

好事壞事,都得等過了年才是事,明珠朝百姓深知這個道理,連流年不利的錦繡坊也受眷于年景,近日來生意興隆,人氣興旺。而人們喜聞樂道的“千金符”,似乎終于過了新鮮勁兒,在世面上沉寂了許久。而同時,另一件事務卻悄然無聲地在市場上流行起來。

那就是泰和商行主推,永樂布莊和錦繡坊聯合注資的“平安方”。

連名字都很對稱,平安方的出現,就好似故意在和千金符打擂臺。但是與千金符的雲裏霧裏不同,平安方的原理卻是一開始就公布于衆的。

“平安方”出世那日,泰和商行孫少爺親自出面背書,介紹了泰和商行麾下的幾個項目,更是史無前例地公布了資金運作流程,并且在錦繡坊的支持下,将這些做成了小冊子,上面圖文并茂,淺顯易懂,連從沒做過生意的普通百姓也能看懂七七八八。

“平安方”乃是一枚指甲大的玉石,上書“平安”二字。這批岫玉因為有雜質,價格便宜,只能用來做小件,難登大雅。聽石聆說有用,孫璞玉二話沒說直接送給了她,沒想到卻被石聆拿來做他們合資的“商品”。

平安方的原理很簡單,既以“平安方”為媒介,向大衆集資,用作泰和商行新項目的資金。待泰和商行獲利後,便是以豐富利潤回報大衆之日,而即便沒有獲利,泰和商行也承諾會返還本金和一部分利息。

當然,泰和商行手裏的項目都是孫家祖孫精挑細選的,賠率實在很低。孫璞玉選擇的這些,都是那些有廣闊前景,但是暫時還不被看好的行業。泰和商行的資金流轉環環相扣,不便滿足于他的各種“奇想”,而石聆這個方法剛好給他創造了一些真正屬于他自己的機會。即便賠了,也不會影響泰和商行本身運作,而有泰和商行這個靠山和背景,本也是一種取信于民的重要籌碼。

另外,平安方之所以叫做“平安方”,還另有一層原因。

但凡購買平安方者,如自身或直系親屬有人生病需要就醫的,平安方可報銷三成的醫治費用,這三成銀兩就等于是預支了項目利潤,由永樂布莊代泰和商行暫行支付,結算時,永樂布莊從平安方利潤中抽取一成作為酬勞,也就是“手續費”。

這個産業鏈下來,泰和商行得到了運營資金,民衆得到了醫療保險,永樂布莊得到了放貸利潤,可謂三贏。至于錦繡坊嘛……錦繡坊原本就沒什麽財力,這一次石聆只是作為合夥人的身份出出主意,所以錦繡坊只是來混個名聲,全當是造勢和免費廣告。至于石聆本人,作為這個主意的主要策劃人,趙六和孫璞玉堅持要分利給她,石聆拒絕不了,便也順着他們的意思,答應拿一小部分。

石聆這個主意,其實就是融合了現代金融的一些理念,一是衆籌,一是保險。

在這個生産力落後的古代,這種嶄新的概念在她一個人的腦海裏是沒有任何價值的。但是有了孫璞玉和趙六的加入則全然不同,孫家泰和商行本身就是活招牌,趙六則財力雄厚,加上她的主意,這三個臭皮匠,居然也轟轟烈烈地把“平安方”這一産品成功推向市場。

由于原理簡單明了,又有泰和商行和錦繡坊口碑在前,原本以為會因千金符的市場占有率而舉步艱難的新點子居然快速地被推廣開來。連一開始表示反對的孫家大老爺在聽聞事情因果後,也對石聆這個小姑娘另眼相待。

在他們眼中,石聆是名副其實的天才。

石聆倒是非常謙虛,說了這些不是她首創,至于別人信不信另說。事出反常必為妖,來到古代後她也算領教了不少,所以凡事也不再極力去解釋。

平安方的出世原本就是為了分散千金符的市場,如今他們的目的也算達到了,只不過效果好似更好了一些。

一個月後,看着不菲的入賬,石聆不由感慨:她的運氣,實在是不錯。

作者有話要說: 回到家啦,坐了7個小時的火車,回到家的感覺真是幸福死了。整個人都幸福得要融化惹~怎麽辦,我就快要死于安樂了!

p.s.另外,這兩周的榜單輪空了,本來很失望來着,數據本來就不好,結果似乎惡性循環了。

可是,可是!今天在游戲裏抽中了夢寐以求的槍,瞬間被治愈了TOT(真是夠了你在作者話裏說這個幹嗎……對不起我太開心了就算你們不知道我在說什麽,我也一定要炫耀一下!》///《

以及,我真的就是個這麽容易就會有好心情的人啊TVT!

忘了定存稿箱的時間,才發現沒有自動更新!!!sorry!

☆、紅妝

她的運氣實在很不錯,一路走來,遇到的都是靠譜的人。

當初石聆想到這個主意,一方面是真心想辦件好事,挽救騙局在未來造成的損失;另一方面也是想還孫璞玉一個人情。這個産業鏈中,獲益最多的毫無疑問是孫璞玉個人。對此趙六吃了不少醋,三不五時就要到錦繡坊來埋怨石聆偏心——錢是他出的,賺錢最多的卻是孫家。

而孫璞玉對趙六的态度也十分複雜,對于這件事他當初本是存有猶豫的,可一見趙六不問緣由地出錢,他不知怎麽心裏就生出一股意氣之争,似乎他再不說話,就要輸了什麽。事實證明,跟着石當家,果然有肉吃。孫璞玉當然不後悔,只是對于趙六千方百計跟石聆套近乎的行為多有不滿。

對于孫璞玉和趙六之間的“火花”,石聆視而不見。

——都是閑的!

石聆擔憂另有其事。

與平安方的大熱相反,千金符一反常态的低調讓她不能不在意。盡管平安方口碑不錯,但是千金符的暴利回饋始終對社會群體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尤其是那些在白雲觀嘗到過甜頭的人,對千金符可謂深信不疑。一時間茶樓酒肆裏,衆人議論最多的不再是錦繡坊又出了什麽新花樣,而是千金符獲利幾何,平安方運作如何。

這并非正常現象。

照理說在晉陽,千金符有絕對的優勢,不該這麽快就被平安方追平,眼下只有兩種可能:一是有幕後推手為平安方保駕,二是千金符的運作出了問題。前者石聆暫時還想不透,後者卻并非什麽好兆頭。

千金符在晉陽運作已經有半年的光陰,資金擴張迅速,如今民衆心裏或多或少也有了些猜測。石聆知道,已經有人在暗地裏對千金符“撤資”。如果她預料不錯,千金符的“崩盤”之日,恐怕是近了。

臘九一進書房,就見自家掌櫃皺着眉頭對着紙張發呆,不由有些揪心。

石聆最近很是辛苦,在錦繡坊之外又多了平安方的事要忙,一日裏竟有大半日都悶在書房,偶爾出趟門,也是跟孫家少爺和趙家掌櫃去商議要事。石聆再有能耐,到底也只是個十多歲的小姑娘,青春年華全辜負在這些賬本裏了——這哪裏是姑娘家該過的日子?

臘九低頭看了看手裏的東西,咧嘴一笑,到底是好姐妹,要說這事,還是莞姑娘想得周到。

“掌櫃的,莞姑娘送東西來啦。”

聽見王莞的名字,石聆唇角漾起些笑容。

阿莞最近心情似乎不錯,三不五時就差人送東西來,有時候是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連她也不怎麽識得,有些則是些她感興趣的書籍。不過對自己的近況,她信裏倒是只字不提,每每都只是叮囑她兩句,惜墨如金。唯有一次寫得多了些,居然說賺錢固然要緊,也不要過于勞累,叫她只需把王家這鋪子當成自己的,随意折騰就是……倒越發不像個小妹妹,尤其這最後一句,頗有些袁清風骨。

這女人成了親就是不同,連和閨蜜共同語言都少了,不過想來王莞會有如此變化,應是過得還不錯,何況有袁清照應,石聆倒也放心。

只是打開那包東西,石聆卻是一怔。

孫璞玉最近很是頭疼。

過年了,大街小巷都洋溢着喜氣。平安方運作順利,他在商行裏也做出了些成績,并沒有辜負祖父的厚望。樁樁件件都是好事,只除了一個——孫夫人不知道又從哪兒打聽到他與石聆合夥做生意的事,火冒三丈,差點兒掀了孫家的房頂。孫璞玉好說歹說,又答應了過幾日與她一同去白家拜訪,廖氏這才沒有鬧到錦繡坊來。

也許是最近與石聆相處多了,孫璞玉對女子的看法也有些改觀,只是這世間再多的巾帼不讓須眉,也沒有孫大夫人什麽事。孫璞玉實在不明白母親為什麽整天整日在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上争風,還老是把石聆挂在嘴邊——就好像他不成親都是因為石聆一樣!明明石聆沒出現的時候,他也沒提過成親的事!他才剛接手泰和商行的事,滿心想的都是如何讓祖父滿意,哪有旁的心思?

孫璞玉擡頭,這才發現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錦繡坊門口。

要過年了,家家戶戶都在忙着裁制新衣,錦繡坊正是生意最好的時候,門外熙熙攘攘,多的是富貴人家的姑娘太太。只有一處不太應景——大老遠的,孫璞玉就看見程姑在門口與一個姑娘拉扯。

程姑一臉糾結,不像是生氣,倒有些哭笑不得。那姑娘身段兒窈窕,背對着他,有些粗魯地抓着門板,任憑程姑拉扯,也不踏出門檻一步。

這場景着實有些好笑,孫璞玉三兩步上前,笑問:“程姑,這是怎麽了?”

程姑見到孫璞玉,眼睛一亮,像看到了救星,語氣誇張地道:“孫少爺,你來的正好,快幫我說說姑娘!我一個老婆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不過是要她陪我出門置辦些東西,她不僅三推四推,還跟我拿起掌櫃的架子了,你看像話嗎?”

孫璞玉失笑:“你家姑娘?不會,琮秀不是那樣的人。”

孫璞玉知道程姑與石聆素來感情極好,程姑非跋扈之人,石聆也不是會拿架子的掌事,這娘兒倆不知道又在鬧什麽。

突然,那抱着門板的姑娘猛回過頭來,氣急敗壞地道:“你別聽程姑瞎說!她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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