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更讓人吃驚的是,這個時候,劉元居然被無罪釋放,沒事人似的走了回來,還挑釁地朝韓氏抛了個媚眼。
韓氏立刻知道自己是被算計了。她恨得咬牙,扶住韓成,道:“哥哥,我千叮萬囑,你怎還是如此不小心!此人哪裏憨厚?分明是奸詐至極!”
“誰?”韓成卻是一愣,看向眉開眼笑的劉元,不解地看向妹妹:“他是誰?”
韓氏大驚:“他不是哥哥委托看管鋪子的劉書生?”
韓成同樣臉色一黑:“妹妹在說什麽呢?劉書生人在晉陽錦繡坊,怎會在此處。我并不認得此人啊!”
這時候,只見那劉元一改之前畏縮怯弱的樣貌,挺直了腰杆,恭敬地對宋知縣道:“知縣大人明察秋毫,此事既已水落石出,我必會如實向我家世子禀報。”
宋知縣顯然早已知情,對于劉元的身份并不意外,客氣地道:“本官身為父母官,這事既然發生在陽曲地界,乃是本官的本分。只是,如今這賊子已經伏法,那淮陽侯府對石大姑娘這起訴,不知道還要不要……”
“欸,”那劉元一笑,露出兩顆可愛的虎牙,“一碼歸一碼,這賊人犯法,自然要伏法,石大姑娘犯錯,也得罰,這怎麽能混為一談呢?”
說完,他笑嘻嘻地看向石聆。
石聆冷眼看着來人,不發一語,似乎并不吃驚,當然也并不畏懼。
因為她知道這件事情還沒有結束,她的目的,可還沒有達到呢。
☆、懲罰
韓氏兄妹此刻才明白,自己是被人诓了。
韓氏謹慎,不敢露財,韓成也早學了聰明,雖然犯了些賭瘾,也并不敢從錦繡坊支大筆銀子。那姓劉的書生更是膽怯,只不過他倒是粗通生意經,照着石聆的指點,在錦繡坊做的也還算本分。
至于這挪用銀兩的事,根本是子虛烏有。可偏偏淮陽侯府以此做文章,逼着宋知縣去查,結果查出了背後的韓氏兄妹,韓氏兄妹又因為串詞不當,被鑽了空子,詐出了真話。
韓氏此刻氣得渾身發抖,奈何事已至此,便是韓成一口咬定與她無關,她也必然要被盤問一番,牢獄之苦是免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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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這一切都是……石琮秀!
韓氏惡狠狠地盯着石聆,見那劉元對着石聆出言不善,不由瞪大了眼睛,心中一陣爽快。
宋知縣有些為難,畢竟這件事不易鬧大,一旦風聲散開,對淮陽侯和韓侍郎都不好。而且這事若追究起來,石聆有責任。可石聆又罪不至違法,畢竟她僅僅是聽從父命交出管理權,後面的事便與她無關了。
宋知縣本以為淮陽世子是打着查案的名義來給石琮秀出氣的,畢竟誰都知道淮陽世子向石府提過親。怎麽如今瞧着,不像是來給石琮秀找場子,倒像是來落井下石的。難道真如外界所說,石琮秀因和安陽世子交好,得罪了淮陽世子,淮陽侯府惱羞成怒?
那他今日這事,做得是對還是不對啊!
眼見宋知縣腦袋上又冒了汗,劉元笑嘻嘻地道:“大人,其實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世子的意思,是和石大姑娘私了。”
私了?
宋知縣一個機靈,忙道:“既然如此,請便,請便。本官就先……”
“哎,大人莫急,雖說是私了,但也需要大人當個見證,以免石姑娘又‘屈從父意’。”
這話聽起來像是在諷刺石聆,可是卻字字指着石秉榮。石秉榮冷哼一聲,道:“公子但說無妨,我石某人向來守信!”
“石先生,小的初十,是淮陽侯世子的護衛。此番是帶世子來辦事的,也是來為世子帶話的,方才多有得罪。”初十亮出身份。
初十?這名字……
石聆福身見禮,石秉榮有些敷衍地拱手:“不知世子有何交代?”
“石先生,世子說了,錦繡坊是因姑娘起死回生,如今姑娘不想管了,淮陽侯府也沒強求的道理。只是姑娘萬不該将責任托給不相幹之人,此舉實在給淮陽侯府惹了不小的麻煩,這是姑娘不對。”
石秉榮嘆氣:“世子言之有理,我父女無話可說。”
石聆靜靜地聽着,她本就沒打算說話。
初十道:“既然如此,也就不要怪世子挾恩以報。如今京裏正确人手,世子想請姑娘出山……石先生莫急,倒也不是一去不返,只是想請姑娘給王家帶幾個徒弟,整頓一下侯府産業,待人手齊了,姑娘便可回來。當然,不會白做,侯府照錦繡坊三倍價格聘請姑娘。”
上次是聘,“下聘”的“聘”,這次也是聘,只不過變成“聘用”的“聘”,不管怎麽說,石家這個大女兒,淮陽侯府看來是要定了。
石秉榮有些為難:“世子的意思是要阿秀進京?可是阿秀如今待字閨中,抛頭露面似乎……”
他一直覺得石氏長女從商是一件辱沒祖宗之事,只是如今這情形,他們對淮陽侯府有愧,石聆又是被侯府恭恭敬敬請過去的,他也不好拒絕。
見石秉榮猶豫,劉元臉色一滞:“石先生是不願意了?倒也不是不行,那就請宋大人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宋知縣此時恨不得抽石秉榮這木頭疙瘩兩下,敢情他還真的以為人家是在問他意思了?說“請”是客氣,其實不過就是告知你一聲而已。你家姑娘世子看上了,要帶走,別說是要過去做掌櫃,便是搶回去做填房,你也只能哭去!
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
石秉榮幹咳一聲,道:“既然如此,阿秀,你便依世子所言吧。只需謹記石家家訓,不可辱沒祖宗。”
石聆淡淡地答了一聲:“是。”
真是個孝順又文靜的姑娘,宋知縣滿意地點點頭,沒看到石聆唇角隐隐的笑意。
達成。
最終,韓氏兄妹被收押,錦繡坊一事雖然立案徹查,但是有了淮陽侯府的關照,此事自然不會鬧大,韓氏兄妹所挪用銀兩按盜竊處理,髒銀已由石家補上。韓成收押,韓氏說是待審,但應該不會上刑,關個幾天就會放出來。
石聆對于這個結果還算滿意,只是過程太過興師動衆了些。
被淮陽侯府這麽一鬧,她的名聲不知道要被傳成什麽樣了。不過無所謂,她的目的本來就是兩個,敲打石秉榮和韓氏,順便進京,離開石家。
進京這件事并非心血來潮,而是早有打算。
一來京城繁華,消息流通廣,有利于她找人,二來在石家做事束手束腳,她不喜歡,只是她若拂袖而去,難免要連累石琮禮,況且有韓氏蹦跶,她也不放心留哥哥一人。
不過如今事态鬧得比她想象中大得多,韓氏這人很愛記仇,韓成為她擋了一槍,自己沒能徹底拔了她,她想必不會甘心。
想着,石聆看向身邊忙碌入雀兒的小丫鬟似玉。
打從知道石聆要上京,似玉就非常興奮,似乎認定了石聆一定會帶上她。石聆自然是不想帶的,但是她一個閨中少女出門,身邊沒個丫頭跟着不合适,石秉榮也不會同意。
突然,石聆道:“似玉,去布莊裁些絹棉,色澤鮮豔的,做一套五領三腰,繡上五福捧壽的圖案。”
小丫鬟一僵,臉色不太好地看過來:“姑娘,您說這不是……”
“照我說的做。”石聆擡眼,某種閃過一抹調笑,“你不是說,他們母女喜歡新衣裳嗎?我便給她們每人做一套。”
似玉看着自家姑娘,沒來由地打了個冷顫,默默地去操辦,心中卻想着,日後可絕對不能得罪姑娘。
三日後,石聆帶着似玉來到縣衙牢房。
牢房這地方透着一股子陰氣,似玉覺得後頸冰涼,緊緊地抱着手中的包裹,轉念又一想到這包裹裏的東西,立刻松開手,有些厭惡地用手指勾着,離身體遠遠的。
“姑娘,這哪裏是您來的地方?多晦氣啊,我們快走吧。”似玉搓着手,試着能不能搓出一個火球來。
石聆不理會她,徑自下到牢房門口。
隔着牢房的木欄,她能看見韓氏蜷縮在牆角。到底是有石家人關照過,韓氏沒有想象中狼狽,還算整潔,只是看起來精神狀态十分萎靡,似乎受了不小的驚吓。
聽說大牢這種地方冤死過不少人,所以怨氣重,夜裏還能聽見冤鬼哭聲,再健康的人呆一宿也要神經衰弱。
石聆叫衙役将牢門打開,大大方方地走了過去,停在韓氏跟前。
韓氏才注意到有人進來,竟是吓了一跳。待看清來人,她雙眼爆發出滅頂的恨意:“賤人!你害我至此,我要你死——”
話音未落,石聆将那卷包袱丢給她。
“聽聞妹妹很喜歡新衣裳,我這做姐姐的,特意叫人裁了一套給她,只是不知合身與否,特來請夫人幫我參謀。”石聆平靜而自然地說道,仿佛他們此刻并不是在牢房,也并非一對彼此不容的名義母女,而是在自家花廳中,親親密密地聊着家常。
那包袱系得松松垮垮,丢到地上便散了開,露出裏面的衣服來。韓氏一看那衣領和花色,臉色頓時鐵青。
那的确是一套衣服,嶄新的,精美的,只是,再給韓氏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穿這樣的衣服。
因為那是一件壽衣。
韓氏一聽說這衣服是給石琮蕊做的,頓時臉色鐵青:“你……你要對阿蕊做什麽?她再怎麽也是你妹妹!你要報複對我來!”
“夫人也喜歡?那巧了,其實這件正是給夫人做的,妹妹那件還在趕工呢,我估摸着,夫人可能急用,就擅自做主了。”石聆撿起地上的衣物,喃喃道:“就不知夫人可還滿意?”
看着石聆帶笑的表情,聽着她冷冷的話語,韓氏突然感到從未有過的絕望。想到自己如今的處境,一股由衷的無力和恐懼終于完全壓倒了那最後一絲憤恨不平,她有些顫聲地道:“你到底想做什麽?你到底怎樣才能放過我們!”
韓氏也是母親,再怎麽不甘,也不敢拿一雙兒女賭。她沒想過石聆會這樣很絕,直接踩向她的軟肋,毫不手軟。
石聆冷哼:“同樣的話我倒想問你。”
石聆将手中為韓氏備下的壽衣一扔,那壽衣的顏色是象征着富貴的胭脂紅,在牢房裏看起來滲人至極。
“是我不放過你們,還是你不放過我?韓氏,我可有半分礙着你的路,可你又是如何做的?你是如何對待‘石琮秀’的!”
将沒有自理能力的十歲的石琮秀送去家庵,任其自生自滅,将大難不死的石琮秀許配給知縣家的傻兒子,換取與官府家的姻親,從石琮秀手中奪取錦繡坊,為自己謀私利。這些事,樁樁件件,哪一件不是在逼石琮秀。
石琮秀這個姑娘生來不幸,剩下的東西本就不多,韓氏卻還要從她身上一件一件剝走。
終于從那靜如鬼魅的石氏長女眼中讀到□□的憤怒與憎惡,韓氏不由打了個冷顫。她突然爬來,抱住石聆的腿:“阿秀,我錯了!我知道錯了!可是你母親的事真的與我無關,我那時候剛嫁入你家不久,我自己還沒有根基,怎麽有力氣去害你母親啊!”
“我知道。”
出乎意料的,石聆回答得很平靜。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主場副本是京城。
等級練得差不多,該開始實戰了》《
☆、進京
“我知道。”
出乎意料的,石聆回答得很平靜。
楊氏是病逝,積郁成疾,生無可戀。
真要說起來,害死楊氏的罪魁禍首其實石秉榮,是他的無情和自私,是他放在心頭的石家清名。石秉榮這人,儒生的表象下是無盡的自私和愚蠢,就算韓氏從中挑撥,可若他當初有一絲心軟和內疚,母親也不至于早早離去。
但眼下她還不能動石家,石琮禮的前程不能靠一個支離破碎的石家來支撐,就算徒有虛名,也好過身敗名裂。
“韓夫人,我來,不是為了要你的命。”石聆沉下心情,重新面對韓氏,“我來,是想跟你做一場交易。”
“我?”韓氏狐疑地道,“我……我還有什麽能和你交易?”
石聆退開兩步,緩和而平靜地道:“你也看出來了,我與以前不一樣了。現在的我,你惹不起,也動不得,可我卻有很多的方法可以收拾你。”
韓氏低頭,咬緊牙關。、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這是事實,石聆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任她欺負的傻子了,她如今有勇有謀,有靠山,有手腕,不是她一個內宅婦人鬥得起的。
石聆點點頭,道:“我做這些,其實就是想讓你明白這一點。你明白了這一點,也就知道了以後該怎麽做,怎麽活。那麽,你明白了嗎?”
韓氏一抖,垂下眼眸,急促地道:“明、明白!以後我們都聽你的!只要你放我出去!”
“不必,我沒有興趣支配你。你只要安安分分的當你的石夫人,該怎麽做就怎麽做,不要來妨礙哥哥就行了。石家該給你的一分不會少,至于你的一雙兒女……”注意到韓氏驟然握緊的手掌,石聆故意停頓了一下,道,“我容得下他們,也有能力容他們,這一點,你信麽?”
韓氏看着石聆的眼睛,像是努力看出破綻,半晌,她點了點頭。
“我信。”
她沒有別的選擇,她只能相信,或者說屈服于石聆。
“那好,記住你今日的話。如若不然,這件衣服,我随時都能讓你穿上它。”
韓氏背脊一涼,不管石聆說得是真是假,她此刻都沒有能力質疑,她別無選擇,只能相信。
這傻子……這哪裏是個傻子,這根本就是個煞星!
看着韓氏老實下來,石聆滿意地點頭。
她曾與石琮禮說過,韓氏不過是一個小人。
讓一個小人屈服,不必叫她心服口服,只要叫她懼怕就好了。她作惡,你便打她,她使詐,你便打她,打得她俯首帖耳,再趨之以利,她便再不敢,也不願輕舉妄動。
以惡制惡,不是什麽高明的手段,卻相當實用。
兩日後,果然如石聆所說,韓氏出獄,而韓成罪名成立,還要再關些時日。韓氏縱然心中不平,也知道韓成的命還掐在石聆手裏,并不敢輕舉妄動。
更甚者,她明白自己的處境。
石秉榮已經對她轉為厭惡,連出獄的時候都沒有派人來相迎,甚至不許她從正門回石府,只開了一扇偏僻的小門。
韓氏心中寒冷,卻不意外。她早就知道石秉榮是什麽樣的人,也并不指望夫妻能和好如初。她這次狠狠地傷了石家的面子,這是石秉榮心頭的禁忌,短時間內他的丈夫都不可能再正眼看她了。沒了男人的縱容,她的小心思,她的手腕,她的一切都沒了用武之地。
正如石聆所說,她其實真的沒有什麽本事。如今她只盼石聆早些進京,離開石家,最好永遠都別回來,好讓她從這場噩夢中醒過來,好好養養元氣,再想想怎麽挽回石秉榮的心。
而就在此時,韓氏居然收到了一封意外的書信。
信來自韓氏主族。
韓氏本就是旁支庶女,在族裏是沒有什麽身份的,她如今雖然只是平民之身,但好歹熬成了正妻,也不必像自己娘親那樣受大房欺淩,這些年來她自己也算知足。因此,雖同是姓韓的,她與主族之間已經許久沒了聯系,這也是石秉榮敢拿捏她的原因之一——她早沒了可以撐腰的娘家人。
可如今出了這樣的事,京城裏怎麽會一點兒風聲沒有。
韓家二爺不知道打哪裏聽說了這件事,震怒異常,先是在信中怒斥韓氏見錢眼開,又叮囑她說石氏長女的事在京城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不可輕舉妄動。信的最後,卻又說了一件讓她糾結的事。
族長有心為石琮蕊說媒,對象是韓家三房的兒子,韓家三房雖不如二房出息,卻也是在朝為官的,這個韓三爺為人老實本分,幾乎到了有點窩囊的地步,就不知韓三爺的兒子又是如何。況且,韓家二爺膝下無子,看樣子很有可能從三房過繼一個子嗣過去,萬一就此沾上二房的光,也是一件美事。
若是前些日子,韓氏定然喜上眉梢,可是如今她欣喜之餘卻也有些擔憂。
族長的意思是,石聆與淮陽侯府關系匪淺,是需要拉攏的人物,不妨送石琮蕊進京為由,與石聆一道,回緩一下關系。可韓氏出了這樣的事,短時間內是不便出門了,而石聆正要進京,石琮蕊免不了要和她一道。
以石琮蕊的脾氣,韓氏是十足不放心将她放在石聆身邊,她實在是怕她女兒路上被石琮秀那個惡鬼拆得骨頭都不剩。
好在石聆今日就要走了,韓氏松了口氣。
待石聆一走,她再送阿蕊跟着另一波馬車上路,到了主族家,就說信送得晚了,石聆已經出發,她們沒能趕上,倒也說得過去。
這樣一想,韓氏就放心得等待日子到來了。
因此,她萬萬沒想到在石聆離家的當天,她會在門外看見行裝打點整齊的石琮蕊。
對于母親的驚訝,石琮蕊先是有些心虛,随即硬着頭皮道:“母親放心,阿蕊去京城探望外祖母,去去便會,阿蕊路上會照顧好自己的。”
韓氏見到石琮蕊袖口私藏的那封信,頓時就什麽都明白了。
想到女兒背着她偷看了書信,又背着她準備進京,韓氏氣憤之餘又感到一絲無力。這些年來,她是第一次後悔,深深的後悔,把石琮蕊寵出這不怕死的性子,是她錯了。
“你給我下來。”韓氏怒斥,“我不許你去。”
确切地說,是不許與石聆同行!她心說傻閨女啊,你長姐可是連壽衣都給你做好了,你跟她一起上路,你不怕半路睡進棺材嗎?真是報應,她往日嘲石聆是個傻子,如今才發現自己的女兒也是個傻蛋。
石琮蕊并不太清楚整個事情的經過,她只知道母親受石聆陷害進了大牢,被放出來後整個人就不一樣了。母親好似生生老了幾十歲,絲毫不想報複的事。她卻不同,被石聆欺壓至此,她不甘心。
于是,石琮蕊有些別扭地道:“母親糊塗了,我已回信應了族長,怎可言而無信?”
韓氏怒不可遏:“你……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石琮蕊卻并不覺得有什麽不對。
她早在韓氏按下這封信的時候,就知道母親不打算讓她走,所以早早就來了個先斬後奏。在石琮蕊看來,母親未免太窩囊了,這可是天大的好機會,不過是被石琮秀算計了一次,怎麽就吓破了膽子,連屬于她們的好事都不敢争取了。
看着石聆的馬車,石琮蕊暗暗氣憤。憑什麽石聆能大搖大擺地被請去京城,她卻不能?她偏就要和她一道走,她就不信到了外祖家,外祖父還會向着石聆這個外人。
“母親,你怎地變得這樣瞻前顧後,怪不得被石琮秀踩到頭上,你且放心,女兒這就進京,為母親争一口氣回來。”
“住口!”韓氏顧不得場合,一聲冷喝,只想打斷石琮蕊的幻想。
“你想争氣,也得那個煞星能讓你活着進得了京城才行!我和你舅舅聯手都沒鬥過她,就憑你的斤兩也敢妄動!愚蠢!”
“啧。”
輕飄飄地一聲傳來,韓氏頓時從腳底冷到了腦心兒。她回過頭,見石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身後是态度恭謹,對着舊主子努力裝聾作啞的小丫鬟似玉。
韓氏臉色一黑,幹咳了一聲,強壓住怒氣對石琮蕊道:“還不下車,你姐姐就要出發了,別跟着添亂。”
“怎麽是添亂呢?”
石琮蕊剛要開口,卻有人搶在了她前面。她詫異地看向一臉平靜的石聆,見後者難得和氣地道:“妹妹不小了,想要出門歷練也情有可原,恰好我也要去京城,送妹妹一程有何不可?”
石琮蕊聽罷,靈光一閃,立刻跳下馬車,親昵地挽住石聆的胳膊。
“正是,姐姐這麽有本事,連侯府都要請她。有姐姐在,我難道我還能被人欺負了去?母親就不要操心了!”
石琮蕊一口一個“姐姐”,油鹽不進,韓氏氣得頭上冒煙,石聆卻只覺得好笑。這姑娘還不知道韓氏擔心的根本就不是什麽“別人”,正是她這個“姐姐”本人。看來她的恐吓是生效了,如今在韓氏心裏,說她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也不為過,韓氏是生怕她在半路上把石琮蕊生吞活剝了。
于是石聆對韓氏道:“有我在,自然不會讓妹妹被欺負。”
韓氏聽罷,臉色簡直好看極了。石琮蕊卻面露興奮:“就是!姐姐都保證了!天色不早,姐姐,我們還是快走吧,不然天黑前找不到落腳的地方了。”
石聆道了聲“是”,便任由石琮蕊挽着上了馬車。
韓氏欲言又止,看着石聆的背影,眼裏閃過一抹陰狠,不料石聆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似的,忽地回過頭,恰好捕捉到那一抹情緒。韓氏猛然一慌,露出不知所措的慌張神色。
石聆若無其事地回頭,客氣地道:“瞧我,都忘了。似玉,去把我給妹妹做的‘新衣裳’上,妹妹嬌俏,配那顏色一定好看。”
韓氏聽到“衣服”二字,整個人如遭雷擊,尖聲道:“不用了!”
衆人投來疑惑的目光,韓氏忙道:“小孩子家家,要什麽新衣服,你妹妹衣裳不少,不能再慣着。”
石琮蕊臉色一黑。
瞧瞧,母親這是什麽話?石聆主動送她新衣,她還沒來得及受寵若驚,就被韓氏一盆冷水澆了個透心涼。
“姐姐,天色不早了,我們快些走吧。我看母親也累了,我們走了她才好休息。”說罷,石琮蕊冷哼一聲,摔下馬車的簾子。
石聆看看那稚氣的背影,又看看韓氏,嘴角噙了一抹讓韓氏膽戰心驚的笑:“那還真是可惜了。”
作者有話要說: 存稿告急,我要抓緊了》《
工作實在太忙,如果堅持不了日更了,請大家體諒。
等真到那時候會提前通知噠,我盡量不斷更。
握拳!
☆、同行
石聆進京是應淮陽侯府之邀,自然也有淮陽侯府的人想送。馬車由那日假扮劉元的少年帶隊,另外幾個人看起來也是高手,安全問題十分有保證。石聆沒有想到的是,臘九居然也跟了上來,說是擔心石聆在京裏人生地不熟,依舊叫了舊人來給石聆幫手。
這樣周到,倒像是袁清會做的事。
臘九見到石聆高興極了,只是這會兒不是在錦繡坊,石聆又有了丫鬟跟随,他一個夥計就不好太放肆,只得壓抑着興奮坐在車外,等候差遣。
馬車辘轳地駛向城門,車廂內,兩個姑娘安靜地對坐,乍一看都是端莊娴靜的淑女氣質,可待看久了,又會發現,有的人是真娴靜,也有人是假端莊。
一上車,石琮蕊就一改之前的态度,和石聆保持距離。她覺得石聆突然幫她,肯定是沒安好心,所以心中多有防備。石聆自然不會主動與她搭話,是以馬車裏的氣氛就這麽不尴不尬地繼續着。
時間久了,石琮蕊就有些熬不住。從小到大,韓氏慣着她,石秉榮也對這個不傻的女兒多有縱容,書院裏的學子更是對這個小師妹寵愛有加,石琮蕊走到哪裏不是衆星拱月的存在?如今這樣被人當個靜物擺着,她自是不會舒服。
突然,馬車猛然一颠簸,石聆和石琮蕊皆被晃得不輕。石聆堪堪扶住車窗,沒說什麽,石琮蕊卻沒那麽好脾氣,對着車外怒道:“怎麽駕車的?!”
車外傳來似玉的禀報聲,不慌不亂,鎮定中還有些小欣喜。
“大姑娘,前面有人擋住了去路。”
“是什麽人?好生無禮,叫他們讓開!”石琮蕊也不管似玉特意加上一句“大姑娘”,畢竟似玉從前是韓氏的丫鬟,石琮蕊早就使喚慣了。
不待似玉回應,車簾外傳來一聲不走心的吆喝:“哎呦,好兇的姑娘,這道是你家的?本世子偏不讓開,你奈我何?”
聽到這聲音,石聆微微皺起眉頭。
看來,就算離開晉陽,也別想一身輕松呢。
果然,下一刻,車簾子便被掀開,某個不請自來的公子哥三兩下跳進馬車,也不管石琮蕊的尖叫,徑自縮進來。
一張燦爛到不行的笑臉放大在眼前:“秀秀!聽說你要進京?我來送你!”
石聆略微往旁邊挪了挪:“多謝世子美意……送行不用上車吧?”
趙幼賢一拍手,好似方才醒悟般地道:“巧了,我剛好正要回京呢,我出來這麽久了,我娘可是想我想得緊。秀秀,不如我們一道?”
路又不是她家的,他非要跟着,她還能攔路不成?
“一道并無不可,只是,你不是有自己的馬車嗎?”石聆擡眼。
趙幼賢突然一臉扼腕,好似十分傷心似的:“秀秀!說來也怪,我的馬車本來好端端,不知怎地,突然就壞了,壞了,壞了!”
這是很重要的事嗎?不然為什麽要說三遍?
石聆眨眨眼,就聽話音未落,外面傳來一聲不小的響聲。石琮蕊好奇地掀開簾子望去,見前面的馬車突然歪了半邊,好似是車軸斷了。
“呀,果真是壞了。”石琮蕊喃喃道,“真奇怪,怎麽會突然斷了呢……”
石聆覺得自己得是眼瞎才看不見那車軸上的斷痕和郡王府下人剛剛收起的利刃,她嘴角抽了抽,又見趙幼賢一臉坦然,折服于這位古人偉大的演技。
“随你,”石聆道,“只不過我此行是應淮陽世子之邀,你不介意就自便吧。”
她沒忘,這兩位世子是死對頭來着。
趙幼賢安心地往後一靠,笑道:“正因如此,我才要随行呀。我與王二小自幼便是知交好友,王二小的客人就是我的客人,何況是秀秀你!放心,本世子必定将秀秀平安送到京城。”
至于石聆到了京城,到底算是淮陽侯府的客人,還是郡王府的客人,那就各憑本事了。
好友?還知交?“王二小”是什麽鬼?淮陽世子有這樣的昵稱嗎?
幻想了一下淮陽世子在山坡上悠然放牛的畫面,石聆再次為趙幼賢空口白話的能力驚嘆。而石琮蕊看着這個五官俊秀的公子哥,也由一開始的驚訝,到害羞,到最後的驚吓。
這人就是傳說中的安陽世子?怎地看起來……如此不正常?
因為趙幼賢死活跟上來,石聆等人又耽誤了半天的行程。一路上,趙幼賢對石聆噓寒問暖,獻盡了殷勤,比起在晉陽時更加變本加厲,看得石琮蕊妒火中燒。
憑什麽?
論出身,相貌,她自認不輸石聆,憑什麽石聆能讓這麽多人對她言聽計從。一路上,安陽世子甚至連瞧都沒有瞧她一眼,就好似車裏沒有自己這個人一般。石家雖是小門小戶,石琮蕊卻也是在衆星拱月中長大,習慣了萬衆矚目,何時受過這般冷遇。
安陽郡王乃是當今皇上最信任的臣子,而如今安陽世子就在身邊,若是能得到他的青睐,她石琮蕊自然能揚眉吐氣,可是偏偏同行一路,她半點機會也沒有。石聆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總是像座石像一樣橫在她與趙幼賢中間,占據了趙幼賢全部的目光。
其實這一點上,石琮蕊倒是冤枉石聆了。
石掌櫃早就習慣了趙幼賢的糾纏戰術,聽他說話也是左耳聽右耳冒,大多數時候,她只是禮貌性地回應,根本就沒聽清趙小六在叨叨什麽。至于座位,這馬車統共就這麽大點兒,她左中右都坐過,趙幼賢不是在她旁邊就是在她對面,她走位再風騷躲不開。至于為什麽石琮蕊夠不着人,那就不是她該考慮的問題了。
石聆比較焦灼的是,趙六拖着她走走停停,原本跑馬五天,行車十天的行程,硬是被他拖成一倍,以至于她們好不容易熬到京郊附近,已經是大半月以後。這一路上,石琮蕊還算老實,畢竟對于趙六這種不按理出牌的人,宅鬥那套根本行不通。
雖還未至京城,路旁已經有了繁華之象,往來車馬也多了起來。石琮蕊到底是小姑娘,首次出門,偷偷掀了簾子看熱鬧。趙幼賢則興高采烈地給石聆介紹京城的風土人情,美食。
“秀秀,我看傍晚才能入城,不如先到我家京郊別院歇歇腳如何?”眼看着到家了,趙幼賢似乎心情相當不錯,連說話也不過腦了。
而對于這類不過腦的發言,石聆通常充耳不聞。
好在趙幼賢也不是真的等她回答,多半是為說而說,圖個暢快。石琮蕊乍一聽聞,卻有些動了心,若是能混進別院,豈不是有她下手的機會……
突然,馬車緩緩停下,石琮蕊還沒來得及動歪腦筋,便被外面的厲聲震住。
石聆和趙幼賢聽到車外的聲音,也不由掀開簾子望去。
只見長亭上,一群書生齊聚,其中一人所站略遠,俨然與衆人對峙之勢。那斥責之聲便是他發出的。那是個青衣書生,穿着普通,似是寒門子弟,不知道與衆人起了什麽沖突,竟以一己之力與衆人辯論起來。開始還說得有理有據,到後來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