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前倒是從未聽人提過。
有這麽個地方嗎?
他在京城人脈甚廣,有這麽有趣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
難道是最近開的?
孫鑫進了門,立即見一個爽朗婦人忙前忙後的張羅着。聽說雲記茶樓的老板是個女人,這應該就是當初靠着茶水鋪子遠近聞名的雲娘子。
這條街上不認識孫鑫的人少之又少,夥計一看老爺子進門,立刻吆喝一聲迎上來,引着孫鑫等人入了樓上雅間。
雖說是雅間,但其實并不密實,只隔着一道簾子,絲毫不影響聽書。一樓的中間有個臺子,說書先生就坐在正中央,口若懸河地講述着一個又一個離奇的故事。
管家一看清來人,頓時失笑:“這不是那算命的李三嗎?他怎麽來說書了?”
這李三身無長物,只有三寸不爛之舌,靠着在街頭擺攤算命為生,曾經還因為亂說話惹過事。雲娘子把這個市井無賴給挖過來說書?
別說,倒也合适。只是這孫子十句話九句是假的,大字不識幾個,他哪兒來的故事?
外面聽來的?
不像,管家聽了一會兒,确定這少年捕快屢破奇暗的故事他從未聽過,其構思之絕倫,包袱之精妙,絕不可能是李三這等人物所想。
“老爺,您看這……”管家話音未落,就聽隔壁雅間的聲音傳來。
“這麽明顯,還有什麽好猜的,那婆娘肯定是兇手!進山洞的人就只有他們兩個,不是她還能是誰?”一個大漢嚷嚷道,“無趣,太簡單了,換一個換一個!”
李三擡頭看向二樓,殷勤地一笑:“這位爺好直爽,可惜您猜錯了,不是她。”
“哈哈,傻了吧?告訴你,殺人的是那婆娘身邊的小丫鬟。”嘲笑人的是二樓對面另一雅間裏的年輕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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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丫鬟根本就沒進山洞。”
“怎麽不能,你想想,是誰慫恿這老爺進山洞的?顯然一切都是她布置好的。”
“可是丫鬟為什麽要這麽做?再說她一個小丫頭,哪有力氣拗斷一個男人的脖子?老爺死的時候可是身首異處!”
樓下人一發問,立刻有人連聲應和。
少年公子不屑地道:“這有何難,只要提前在山洞裏系好韌性好的絲線,山洞裏漆黑一片,根本沒有光亮,在馬車沖進去的時候,速度飛快,這時候如果脖子剛好裝到那細線上,可不就是身首異處。”
“說得是啊……”
樓下衆人議論片刻,頓時爆發出喝彩聲。少年公子才剛得意沒多久,又有不和諧的聲音□□來。
“哼!柴大,當我們不知道,你昨天到柳掌櫃那死皮賴臉的磨來了書,早知道結局了。如今還好意思出來賣弄,就好似是你破解了一般。雲娘子,這怎能作數?”
“你……”柴公子頓時臉色通紅,顯然沒想到會被拆穿,他一拍桌:“看書怎麽了,本公子花了錢買書,愛跟誰說就跟誰說,你管得着麽你!”
老板娘一見兩邊鬥起來了,強壓下嘴角的笑意。這種事,最近時常發生,她早已有了應對手段。雲娘子上前,板着臉道:“二位公子莫氣,雲記茶樓是按規矩辦事的地方。我們東家之前有約在先,猜出兇手的,一律免費送茶水一壺,第一位猜出來的,免當次單。這話既然說了,就算數。”
柴公子臉上露出些得意的神采。
“不過話說回來,我們東家當時也說了,但凡在書肆購了書的,茶水一律打折,但同樣的,也就失去了參與競猜的資格。柴公子,咱們有言在先的,還請不要壞了規矩。您也是迫不及待想知道結局才買的書,如今你舒爽了,也叫別人好好聽故事不是?來人,再給柴公子上壺好茶,咱們後面還有新的,保準您沒聽過。”雲娘子安撫了客人,又對樓下道,“柳掌櫃,您看我說得可對?”
書鋪的柳掌櫃此刻正忙着點賬,年輕人一改之前的拘謹,笑呵呵地道:“正是,正是,後面還有很多,李三先生,繼續吧?”
李三在市井混跡多年,何時受過這般矚目。一句恭恭敬敬的“李三先生”,頓時叫的他熱血沸騰。
“來喽,您聽好吧!”扶尺一拍,李三扯開嗓門。
“說書唱戲勸人方,三條大道走中央,善惡到頭終有報,人間正道是滄桑!我們書、接、上、回……”
作者有話要說: 考慮到明明在幫點擊卻持續不漲的問題,應該已經不是文案的問題了,所以作者考慮要改個書名。
可能會改一個通俗的網文風格名字,大家到時候不要找不到噢。
如果實在找不到,搜索“上官春水”就好。
雖然說數據只是一方面,但是盡可能的,還是想把自己的文字推薦出去,畢竟編輯一直給榜單0v0希望大家理解!
☆、舊友
李三這人,別的本事沒有,就是一張嘴,舌戰蓮花,能把死的說成活的。這故事本身也有趣,他們從未聽過,且處處留着懸念,叫人目不暇接。偏偏被勾得心癢的時候,李三就不說了,一定要将謎底放到明日。
等不及的,簡單啊,去賣書,書肆就在一樓,書冊包裝精美,價格公……好吧,其實不太公道,比外面還要貴上四五文。總之,有錢的就買書,沒錢的乖乖等到明日再來喝茶水,兩不耽誤。
好一個一石二鳥,竟是把一個快倒閉的茶樓和沒人知道的小書肆都給救活了。
管事聽了一會兒,不由也眯起了眼睛:“老爺,您看這事……蹊不蹊跷?”
孫老笑了:“當然蹊跷。這幕後藏着高人,就不知道老朽可有幸見上一面。”
管事一怔:“您是說……”
難道是……
這手法,這新奇勁兒,果然很讓人熟悉,再看老爺子的表情,八九不離十了。
管事失笑:“不會這麽巧吧?”
孫鑫老爺子卻看向樓下,角落裏那一抹不起眼的水色青衣,于喧鬧中格格不入的氣質,還能是誰?
“來人,”孫老爺子叫了門外的夥計,自袖子裏掏出一枚玉制的棋子,“把這個交給樓下那位姑娘,就說晉陽孫三金,請小友雅間一敘。”
管事看着夥計跑去的方向,有些不可思議。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這樣都能碰見,這姑娘和老爺子還當真是有緣。
看到這枚棋子,石琮秀也是意外。
她擡頭向雅間望去,一眼便看到了立于天井邊,正在與她打招呼的孫家管事,石聆昂首示意,朝樓上走去。
“姑娘,那是什麽人?”
石聆不語。
似玉一見,立刻閉嘴。
“這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輩。”石聆自然知道那雅間之中坐得是誰,只是不知道是孫鑫本人呢,還是孫家的別的什麽人。
略一猶豫,石聆又覺得自己有些矯情。
便是孫璞玉來了又怎樣,自己也不是沒對他放過狠話,這會兒又尴尬什麽呢?石聆挺直背脊,由着似玉打起簾子,見到室內只有孫鑫一人,心中略微松了口氣,卻也提了口氣。
“孫老。”石聆施禮,态度恭敬,“不知三金先生駕臨,有失遠迎。”
時隔半年多,又見這個小姑娘,似乎與從前有些不同。那時候石聆對萬事萬物都透着探究和防備,亦步亦趨,仿佛總在思索些什麽。如今再看她,氣質沉穩許多,且雙目清澈,俨然已經不再迷惘。
只不過,那也不再是十六歲少女的眼神。
不知道這小女孩子又經歷了什麽,讓她這般快速的成長。
孫鑫道:“丫頭,坐,真是好久不見。”
石聆颔首:“是,好久不見。”
對于孫鑫,石聆是既看重又敬仰的,當初她渾渾噩噩,全憑着本能辦事,難免有幾分不知天高地厚,多虧孫鑫老人點播提拔,讓她受益匪淺。
看着日益成長的石聆,孫鑫越發為自家孫子感到惋惜,他嘆道:“石家丫頭,不瞞你說,我是從晉陽回來,路經此處,家裏的事我都知道了,我那兒媳婦……慚愧啊。”
石聆有些意外孫鑫居然會首先提起這件事。
“這話從何說起,孫夫人所為,皆是愛子之舉。”
說真的,孫夫人其實只是單方面的厭惡她,若真說對不起,孫夫人對不起的其實是白家母女。不過也正因為她的賭氣之舉,反而救了白瑞嬌一命,這其中因果,也難訴說。
孫鑫卻道:“難為你能不計前嫌,幫阿棋渡過難關,原本以為你們……”
“孫老。”石聆打斷他,“我與孫棋只是朋友,我助孫棋過關,正如孫棋于我同樣有恩,互相照應而已。付出都是相互的,孫老對晚輩的提點,晚輩同樣銘記在心,若他日有用得上的地方,石聆不會推辭。”
孫鑫見石聆坦誠,這才相信她當真是不介意,又聽着姑娘後面的話,越發覺得是個難得純良孩子。
他笑道:“對,你說得對。倒是不透徹了!哈哈哈!來,你我久別重逢,今日你可要陪老兒我好好殺上幾盤,阿忠,把我怕車上的棋盤取來。”
石聆失笑。
這老頑童,他那寶貝似的玉棋盤居然還随身帶着,也不怕磕了碰了。
只是面對這個滿是善意的老人,石聆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定當從命。”
幾盤棋下來,雅間內拘謹的氣氛一掃而光,一老一小仿佛又回到了當初在孫家的時候,一邊下棋,一邊談天說地,好不惬意。
孫鑫放下茶水,忍不住道:“這是什麽茶水,真是不錯,初品尚不覺得,這會讓倒是神清氣爽,唇齒留香。”
說罷,老者擡袖,放下一子。
管家道:“老爺,這是普通的毛尖兒,咱們家裏也有。您愛喝,我回去給備上。”
“不一樣,毛尖兒我怎會喝不出來?”
石聆笑道:“茶葉是普通的茶葉沒錯,只是這沏茶的水,是四月天裏山間桃花瓣上的露水,是雲娘子每日上山收集的,很是辛苦。”
“山?可是翠疊山?”
京城附近,來得及清晨往來的應該只有這一處。
“正是。”石聆颔首,“怎麽,孫老也知道?”
“那是自然,翠疊山上的萬慈寺是我朝大國師當年出家的地方,聽說他就是在這座山上得窺天機,有了今天的成就。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這翠疊山上的露水,必然也沾了佛門的靈性,果然是好東西。”
石聆不知想到了什麽,沉思半晌。
突然,她道:“這位大國師,很有名望嗎?”
這一問,不僅孫鑫,連着管家阿忠也是愣住。
“你居然不知道?”孫鑫略微皺眉,“這位大國師可不只是有名望這麽簡單啊。”
據說,這位大國師乃是萬慈寺前任方丈玄正大師轉世,生來手中便握着舍利,開口便會誦經,十三歲便獨自游歷天下,以慈悲心腸渡人無數。而後他又未蔔先知地算出了正光年間的旱災,救下江南田地萬頃。那時候明珠朝戰亂方歇,百姓才剛得回田地,正是努力耕作,休養生息,蓄存國立的關鍵時刻,若是旱災引起動亂,蠢蠢欲動的靺鞨人很可能去而複返。大國師折損自身壽命掐算天機,救苦救難,實由匡扶蒼生社稷之功。
“真有這麽厲害?”
作為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她對這些事件的科學性抱有一定懷疑。但是如今連穿越這種事都發生了,稍微有那麽一件兩件科學解釋不了的怪事似乎也說得通。
“大國師此人,視功名利祿如浮雲,先帝和新帝都曾重賞國師,國師卻一概退回,冒着惹怒天家的危險也絕不收一分一毫,這大國師的名頭,還是當今聖上硬塞給他的,目的是為他能自由出入宮中。只不過大國師一年到頭,鮮少在京裏,便是聖上要找他,也要費些工夫。你說這個人,是不是很神?”
石聆點頭:“是。”
怪不得他一句話,就讓王煥倒黴了半輩子,後面也很可能繼續倒黴下去。神是很神,就不知道是真神,還是“裝神”。
石聆不由聯想到自己正在尋找的那位大和尚,同樣是出手相助,不收分毫,是巧合嗎?可是若這兩者真是一人,這大國師的名頭這樣響亮,王煥沒有道理這麽久了還找不到線索。
“不知這位禪師法號為何?”
“大國師法號,罪我。”孫老笑道,“一個做了這麽多好事的大善人,卻自诩有罪,自號‘罪僧’,你說是不是很有趣?”
——本就有緣,何許化緣。
——貧僧已對施主虧欠良多,罪孽深重,不敢再受一恩一惠。
“罪我”禪師?
石聆默默凝眉。
人好端端的為什麽要一味地給自己定罪,全天下的人都在感激他,他卻堅持以“罪僧”自稱,莫不是……心裏面有虧心事?
石聆點點頭:“有趣。”
她放下最候一枚棋子,微笑着看着因分心而上了石聆當的孫老。
“孫老,承讓。”
有趣,當真是很有趣。
孫鑫這個老頑童一直拉着石聆下到黃昏時分,最候還是管家好說歹說,才勸動了他老人家離席。
見孫鑫走了,雲娘子和柳掌櫃連忙迎上來。
如孫鑫這樣的人物,便是雲娘子和柳掌櫃也是知曉的,如今見他居然與石聆相交甚篤,都不由吃了一驚,對于石聆這“財神娘子”的本事也更是信服。
當初石聆說出這個辦法,她們本來還覺得不太靠譜,如今看到茶樓火了,書肆活了,這才知道自己是請來了真神,對石聆早已服得五體投地。尤其是柳掌櫃,在從似玉口中得知這些故事背後的創作者有石聆一個時,看石聆的眼神簡直都不對了,就好像夜裏的貓,眼珠子發亮。
盡管石聆再三解釋,這些偵探故事她也是聽來的,然而柳掌櫃已經聽不進去了。
在選材的時候,石聆的确下了些心思。
她知道,最簡單的方式是直接照搬古人的智慧,但是一來,那些詩詞歌賦和名家畫作一樣,需要在特定的背景下欣賞,即便她拿出十首八首的絕句,也未必會立竿見影,倒不如遷就一下市場,弄一些通俗的東西。
況且,她作為一個穿越者,也是一只小小的蝴蝶翅膀,若太早把名着分量的作品搬出來,萬一将來扼殺了曹雪芹施耐庵之流,那就成了天大的罪過。
最後,石聆想,既然舍不得拿先人的作品試水,就拿國外的好了。剛好她是忠實的偵探小說愛好者,于是……靈感就這樣源源不斷的來了。她也沒想到,李三說書的第一天,就引得兩個京城着名的纨绔公子哥兒為了争高下,包了當天的場子。後來這事腦開,市井小巷茶餘飯後津津樂道,雲記茶樓的名聲也就此傳開。
這個試水的項目,就這樣撞了大運,紅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新書名已經改啦,叫做《穿越之專家嫁到》
求不吐槽,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得好像稍微回了點流量(算了吧一宿能看出啥啊otz
不過,原來從前的書名問題那麽大嗎?寫了80章才想起修改的作者也是反射弧很厲害的存在呢……
然後,文文會繼續加油的!!
歡迎新同學,擁抱老同學,謝謝各位家養以及歡迎你們也能變成家養的野生小天使!=3=
☆、擇一
回去的路上,石聆沉默不語。
車內的似玉機靈地察覺到主子情緒有異,不由道:“姑娘,茶樓和書鋪都火了,怎麽您不開心嗎?”
開心?
努力做的事情有了結果,自然是高興的,只是也沒有到開心的地步。
這并不全是她的功勞,這裏面有很大的運氣。
老天把所有的條件都擺在她面前,她只是逐一利用。成功了是運氣,失敗了也是運氣。
“還行吧。”石聆道。
“還行?”似玉對着石聆嘆氣,道,“姑娘,有時候我真不明白你在想什麽。”
明明辦成了一件在所有人眼裏都很了不起的事情,可是石聆卻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還行”,要她看,姑娘才是最沉得住氣的人呢。
“似玉,你知道罪我禪師嗎?”
似玉點頭:“大國師啊,有誰不知道啊。”
她就不知道,石聆心想。
“外人都說是淮陽侯得罪了國師,國師才說淮陽世子礙主,引了天家忌諱,從而斷了淮陽侯一家的前程。你說這是真的嗎?”
“大家都這樣說,大概就是真的吧。罪我禪師是明珠朝最德高望重的人,連皇上也很敬重他的,他的話不會錯的。”似玉低聲道,“也許這個淮陽世子真的很衰呢,姑娘還是小心些。”
被石聆瞪了一眼,似玉低下頭,主動地道:“是,我知道,這種話以後萬不可說。”
姑娘和那個笑眯眯的淮陽世子果然感情不一般,都沒見她這麽維護過她嫁世子呢!
石聆沒注意似玉的不甘,腦中回蕩着似玉那句無心之語——“大概就是真的”。
是啊,大家都這麽說,那麽真的假的還有什麽重要?重要的是,全天下人都希望這件事是真的,那他自然就得是“真的”。
可是受害者本人呢?
從未聽王煥提過這件事,對于這個從出生起就開始惡心他的大國師,他又是怎麽評價呢?
雲記茶樓的事很快便傳遍京城,雖然那些故事書被流傳開後,難免被這個時代的老學究們所诟病。但不可否認的事,雲記茶樓的生意重新有了起色,柳掌櫃的書肆也成為整個京城客流量最大的書肆。
一時間,京裏識字兒的閑人們都養成了有事沒事就往雲記茶樓跑的習慣,即便不買書,坐一會兒,聽聽熱鬧也是好的。知名度打響了以後,很多事就好做了。可惜京城太大,古代又沒有媒體,好在有哪些喜愛顯呗攀比的富家公子們,消息傳播的速度倒也還算可觀。
之後的半個月,到大宅來拜訪石聆的人多了起來。
有些是之前送了帖子,人沒來的,這會兒趕忙拎着禮物來補上;有些是鋪子生意本就不錯,見如今風向驟轉,不想出頭,也不想落後的,他們雖然不求石聆辦事,但是也怕日後石聆若真站穩了腳,回過頭來收拾他們;還有一些,那就是鐵了心不把你這個後來者放在眼裏,他們多半是些淮陽侯府的老人,不少還和淮陽侯或沈國公府有些遠親,他們深知王煥在侯府的處境。在他們眼中,淮陽侯正當壯年,小妾還在一房接着一房的納,日後總還會有兒子,王煥這個世子,也就是個臨時的罷了。
所以,對于王煥和王煥請來的石聆,他們根本不放在眼裏。
盡管臘九和似玉對此十分氣憤,但石聆不以為意,她只按部就班地做自己的工作。
這本來就是意料之中的事。
這世界上有一部分人,是沒有那麽容易做到“屈服”這件事的,尤其是當他們出身富貴,一生順遂,很難容忍自己屈居人下,尤其是對方還是一個晚輩。
茶樓書肆之後的第二個試點是成衣鋪和金樓,這兩家之所以放在一起,一來他們都是門面,二來她們的客戶群體近似,主體用戶都是女性,有錢的女性。
成衣鋪的辛掌櫃是個圓滑且好溝通的人,有錦繡坊的名聲在,辛掌櫃幾乎是追着雲娘子的尾巴上門。這類生意石聆早已輕車熟路,她只簡單的分析了市場,制定出相應的宣傳促銷活動,便全權交給臘九着手。
她則主營金樓。
奢飾品生意其實好做也不好做,好在淮陽侯府不差錢,金樓稍微轉變了一下銷售風格和服務模式,再由石聆親自操刀炒作了一場“二女争一釵,兩公子鬥氣一擲千金”的戲碼,金樓的生意很快回暖。
一次兩次是巧合,三次四次就是真本事了。
兩個月間淮陽侯府幾家不景氣的鋪子紛紛被注入生機,一時間河東來的“財神娘子”再次名聲大噪。
這就是炒作的力量。
石聆可以厚顏地承認,關于這些名頭的炒作,她多少參與了一部分,默認了一部分。她并沒有做什麽了不起的事情,這些事,一個有經驗有視野的商人大概也能做到,但她是一個女子。在這個時代,從商的女子大多處于社會底層,她出身書香門第,又有王煥撐腰,更有之前在晉陽和唐明鎮的名聲。這些都為她“財神娘子”的形象渡上了一層神秘色彩。石聆通過自我炒作,将自己的名聲也當成品牌來做,後面的路自然越來越順。
她這樣高調,當然也有自己的私心——越是招搖,越能引人注意,越容易找到穿越的線索。
當然,這裏面也離不開孫家暗地裏的推動。孫鑫幾乎和京城所有說得上名字的富商交好,石聆是 “小財神”孫鑫再三舉薦的人,京師的富商們由開始的好奇,到後來的驚訝,再到信服,很快便接納了這名後起之秀。盡管石聆并沒有拜托,但是孫家在這件事上着實幫她彌補了經驗不足這個弱點,因而石聆也很是領情地帶着禮物親自上門拜見。
石聆在京城商界名聲大噪,這本與閨閣中的少女并無關系。
但若是有人特別關注她,打探些消息倒也不難。
石琮蕊就是這樣的人。
石琮蕊來京城已經兩個月了,兩個月來她在韓家深居淺出,多少也對韓家的形勢了解了一些。
韓家老太太雖然健在,但掌家之位已經交給了大媳婦,她如今纏綿病榻,退居深院,不再管事。而韓大夫人是個老好人,做事中規中矩,但凡有了矛盾,她多半是從中調停,各給甜頭息事寧人。雖然韓家如今也沒出什麽大事,但是在石從蕊眼中,這俨然就是軟弱了。更不要說韓大夫人有事還喜歡找二夫人商量。韓二夫人是诰命,在家中地位超然,韓侍郎也是人才,一副诰命沒有賺給老母而給了妻子。不過韓二夫人也并不是一個強勢的人,雖然韓家人處處敬着她,但至少在人前,她對韓大夫人是很敬重的。
剩下的就是韓家三房,如果說這個家表面上是大房在管理,實際上是二房在操控,那麽韓氏三房就是韓家可有可無的存在。三房唯一的技能就是生兒子,大房一子一女,二房生了兩個都是閨女,只有三房連着得了兩個兒子,正是這幾日陪伴她的韓世平和韓世清。據說這幾日,三房的曲氏又懷上了,十之八九又是個兒子。
三老爺這門生兒子的“絕活”,在古代算是天大的本事了,三房的地位可以說就是被他的優良基因和妻妾們的肚子穩固下來的。
也因此,二房才有了過繼一個孩子來的心思。
韓世平今年十九歲,韓世清十八歲歲,都和石琮蕊年歲相當。族長的意思是,讓這兄弟中的一個和石琮蕊把親事先定下來,等韓世平行了冠禮之後就拜堂成親,最好再生個孫子,也讓日漸虛弱的韓老太太圓了心願。
既然是認定的兒媳婦,曲氏對石琮蕊自然多有關照,這些日子更是帶着她四處交際,與京城的貴婦和千金們引薦。後來曲氏查出有孕,這事就交給了二夫人,畢竟石琮蕊将來也是有可能要韓二夫人一聲“婆婆”的。
這簡直就是石琮蕊夢寐以求的事,這日子太爽了,這趟京城來的真是太對了。接下來,她只要小心觀察一下二夫人對韓家的這兩個兄弟哪一個更中意。
依她看來韓世平的贏面大一些。本來韓世平是三房嫡長,從小培養力度就不同,三房大概是舍不得的,不過曲氏又懷了,如果還是個兒子,那麽這個送到二房去,将來三房作為親生父母也會跟着沾光。畢竟日後整個韓家都是要依仗韓侍郎的。
且韓世平性格開朗,招人喜歡,看得出二夫人也很滿意;韓世清就顯得小家子氣了些,到底是妾生的,做事畏首畏尾。
這兩個人如今都對石琮蕊這個表妹言聽計從,石琮蕊已經視他們為囊中物。
這日石琮蕊與韓二夫人同去京郊踏青,回城時韓夫人被禮部侍郎夫人約走,便由韓世平韓世清兄弟二人現行送表妹回家。這會兒街上人多,騎馬不便,兄弟二人便牽着馬,陪着表妹閑逛。
“表哥,要你們陪我走路,真是不好意思。”石琮蕊手裏玩着剛買的糖人兒,含羞地望過來。
韓世平立即道:“表妹這是哪裏話,二伯母千叮萬囑,要我們無論如何照顧好表妹,表妹好,我們就好。”
看着韓世平的目光,石琮蕊臉色微紅,嬌俏地低頭。
忽地,她看到前面的店面有些熱鬧,不由眼睛一亮。
石琮蕊道:“前日裏壞了一根簪子,前面正好有家金樓,勞煩二位表哥陪我挑選可好?”
“哎,表妹盡管挑,這簪子就當我們兄弟送給表妹的。”韓世平這麽一說,果然見石琮蕊又朝他露出笑容。
韓世清則在身後皺了皺眉頭,随即苦笑地跟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清:明明是你在撩妹,為什麽我也要跟着花錢……
☆、龃龉
“石姑娘,這不太好吧?”
鳳來閣內,小個子小胡子小眼睛的胡掌櫃用力睜大了他的招子,好像受到了什麽天大的驚吓。
“你這小胡子!真是膽小,我家姑娘還不是為了你好?她已經指給了你滔天的富貴,你不敢要,到時候可別怪我們!”當在石聆身前的小丫鬟氣勢洶洶,個頭不大,氣場卻蓋了胡掌櫃兩個頭。
胡掌櫃忍不住道:“姑娘,鳳來閣的點子是您給提的,客戶是您給找的,老胡我對您自然是敬佩感激,但老胡我做了一輩子的首飾生意,這突然換成別的,怕是力不從心啊。”
“無妨。”在紅木椅子上坐得沉穩的姑娘開口,用平和的語氣道,“你也不是一開始就會賣首飾的。你放心,這不是什麽大事,你做得了。”
“可……”
“哎,猶猶豫豫的你是不是男人?”似玉掐腰道,“便是最差,也不過就是回來繼續做你的掌櫃,怕什麽?天塌下來有我家姑娘頂着,我家姑娘後面還有侯府頂着,侯府不行有郡王府頂着,你怕什麽!”
這跟郡王府又有什麽關系?
胡掌櫃年歲不小了,如今被似玉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咄咄逼人的損了半天,也生出了幾分脾氣。偏偏似玉背後有石聆,這位大姑娘的脾氣和手腕他這些日子已經見識過了,他還真沒信心和她對着幹。
咬了咬牙,胡掌櫃道:“好!就依大姑娘所言,一切由大姑娘安排吧!”
石聆品了品熱度适宜的茶水,待口中的清香餘韻散去,才道:“放輕松,不是那麽緊張的事。”
胡掌櫃看着這個舉手投足雲淡風輕,閱歷手腕全然不符合年齡的少女,唯有苦笑。
——你說沒事就沒事啊?
——對,我說沒事,就不會有事。
石聆的臉上明确地這樣表達着。
罷了,罷了,就試試吧。就像那個小丫頭說的,天塌下來,有這位頂着,這位不行,不是還有淮陽侯府嗎?
“如此,就先告辭了。”石聆起身道。
“大姑娘,我送您。”
出了書房,胡掌櫃殷勤地送這位姑奶奶下樓,卻聽見樓下一聲嬌喝——
“奸商!憑什麽不賣我!”
“姑娘,這副金簪已經訂出去了。”
“你這明明有兩副,我都看見了。還想糊弄我,真是豈有此理!我不管,我就要這個!”
這聲音……
石聆和似玉面面相觑。
似玉機靈,快步地下樓去,一看果然是數日不見的石琮蕊在一支金簪前與夥計争吵。說來她也真有些本事,聲音最大的是她,不講理的是她,偏她就是能做出一副淚眼朦胧的樣子,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簡直盡得韓氏真傳。
可惜,這種把戲連她都已經看膩了。
似玉的身後,石聆在胡掌櫃的陪同下款步而來。
“二妹妹,好久不見。”石聆客氣地打招呼。
石琮蕊一怔,她有些吃驚地看向的石聆。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許是路上吃得虧多了,乍一看見石聆,石琮蕊居然有些畏懼。
“姑娘有所不知,大姑娘是受我家世子所托坐鎮鳳來閣的。”胡掌櫃好聲好氣地解釋。
“坐鎮?”石琮蕊像是聽了什麽可笑的事,“姐姐不是早已傍上了淮陽侯府這棵大樹,怎麽還要出來跑如此辛苦的差事,妹妹可真是心疼。”
“我們姑娘得侯府重用,是憑自己本事,倒是二姑娘你,好歹也是大家閨秀,怎麽跟個潑婦一樣在外面吵吵鬧鬧,還哭哭啼啼,真是丢我們姑娘的臉。”
似玉在路上忍了石琮蕊多時,只是礙于身份不好開口,如今石聆已經知道她是安陽郡王府的人,自然也不用再裝下去。
石琮蕊本是故意要把事情鬧大,這會兒周圍也圍了些人,看打扮也知都是身份不凡之輩。大家都知道這家金樓背後撐腰的人是淮陽侯府,見石琮蕊大聲理論,還以為是淮陽侯府仗勢欺人,難免同情外表柔弱憐人的小姑娘。可一聽這小丫鬟說話,又見石聆一身素雅裝扮,簡單卻不乏大氣,尤其是雙眼,沉靜如水,看着就莫名地叫人平靜,叫人忍不住覺得小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