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
王煥卻根本沒有在意周圍的目光,他的視線坦然而磊落地落到那個一直不敢看他的姑娘身上,看着石聆臉上的緋色越來越重,不禁想到初識時的種種。
看着厲害得不得了,其實是只紙老虎,連兩句情話都聽不得。看看,那種天崩地裂了似的表情是怎麽回事,好似他說了什麽鬼話。
說到底,那天的事會被石琮蕊拿來發作,又鬧得這樣沸沸揚揚,其實都是自己的錯。可是石聆連提也沒提過一句,石聆将他與淮陽侯府徹底摒棄在話題之外,自己承擔了所有的指責,絲毫沒有解釋的意思。
她是這樣值得被好好對待的女孩子,本該在家人和丈夫的羽翼之下安然生活,此刻卻這樣傲然地站在最前方,承受着衆人的指責和冷眼,又無聲無息地袒護着他人。
若不是自己恰巧趕來,她要怎麽辦?即便她有對付石琮蕊的辦法,可這謠言一旦走了出去,又有誰會在乎事情的真相?石琮秀的大名在京裏怕是要徹底的火了,她可有一星半點兒想到叫人來求助?
按下萬千感慨,王煥收回目光,面上還是一副二世祖的樣子,道:“石二姑娘,可惜本世子暫時還當不得你的姐夫,不好替石老爺管教你,不過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對長姐都這樣刻薄以待……啧!”王煥說着,有些憐憫地看了韓世平一眼,“不知道将來要嫁給哪個倒黴蛋,真是祖上作孽。”
他在京裏的纨绔之名與安陽世子不相上下,這話雖然過分,但在他嘴裏說出來,任何人都不覺得奇怪。石琮蕊卻從沒有受過這樣□□裸的羞辱,臉色鮮紅欲滴,表情簡直難看得可以。而被含沙射影,且早就看不起王煥的韓世平也根本不是忍氣吞聲的人。
“豈有此理,你身為堂堂世子,怎可如此羞辱一個弱女子,真是……算不上君子!”
“我可不愛當君子,”這話他不是第一次說,君子有什麽好?王煥笑言:“說起羞辱同胞,自辱家門,二姑娘才是個中翹楚,王某甘拜下風;至于韓兄你,堂堂七尺男兒,連人家姐妹鬥嘴也要插手……你們當君子的管得真寬。”
韓世清臉色發青,怒道:“你——你居然……”
“夠了!”
石聆突然的怒喝讓衆人靜下,視線再度落在今天這場紛争的主人公身上。
“諸位,今日之事,乃是石家的私事,旁人還請不要插手。”
一句石家私事,成功逼得韓世平閉嘴,王煥也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石聆走到石琮蕊身前,突然擡眼,迅如閃電地出手。
“啪”地一聲,石琮蕊右側臉頰留下一個清晰的掌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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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禮,當初送你母親,我便覺得輕了,”石聆低聲,用只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說,“如今加上了你,方覺得有些痛快。”
石琮蕊雙目圓凳,嬌俏的臉上先是不可思議,随後變得猙獰不已:“你竟敢打我!”
石聆退開兩步,淡定地道:“我不是打你,我是管教你。我身為你的長姐,在你做出有辱門風之行時,自然有資格替父親和你的母親管教你。”
韓氏如今已經老實了,偏這個石琮蕊不知輕重,石聆本不想理她,但她今日所為,讓石聆知道自己錯估了這個小姑娘的心胸。如今這仇已然是結下了,這一巴掌的教訓就不用省了。
“石琮秀!”韓世平快步上前,道,“你太過分了!你怎麽可以打她?”
不用王煥下令,初十已經飛快地擋在石聆跟前,一把捉住韓世平的手,眼中殺機迸現。
“為什麽不可以打她?”石聆冷冷地道,“我替父親管教妹妹,你不過是遠房親戚,你有什麽資格插嘴?”
“閉嘴!”石琮蕊激動地道,“你算個什麽東西?不過是個沒娘的白癡傻子,還輪不到你來管教我!”
眼見石琮蕊開始口無遮攔,等下還不知道又有說出什麽難聽的言語來。
王煥垂下眼簾:“初十,掌嘴。”
“是!”
初十二話不說,“啪啪”又是兩巴掌。
他早就看不下去了,姑娘那小細胳膊,扇人能有多大的力氣?這種粗活,還是得他們這些專業的來!
“救命!救命啊!淮陽候家要殺人啦!”
眼看着初十還沒盡興,石琮蕊驚聲尖叫起來。
“初十,把她的嘴堵上,送回韓侍郎家,就說此女在鳳來閣無故尖叫,疑似瘋癫,叫韓侍郎關一關,請個大夫喂些好藥,治不好就別再放出來咬人了。”
“你們敢——你們……嗚嗚!”
韓世平被這刺耳的聲音激得回過神兒,注意到王煥此時面上已經沒了一點笑意,他心下一冷,這才意識到他們這是真的惹了禍,得罪了淮陽侯府。此刻韓世平也顧不得平日裏對王煥那些不屑,放軟了語氣,恭敬地道:“世子,表妹卻有得罪之處,念及她年幼,還望放她一馬。”
似玉一掐腰插話道:“年幼就可以亂說話?這是幾時的律法?這麽說,我們大姑娘也很年幼啊,心情不好抽人兩巴掌也沒什麽。”
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似玉胡攪蠻纏,王煥幹脆裝聾作啞。
沒錯,石琮秀那一巴掌的确沒什麽,可是那叫初十的的護衛快要把石琮蕊抽死了!韓世平心裏着急,轉而求石聆:“石大姑娘,你們好歹也是姐妹,便是有些口角,怎麽就到這地步了?你倒是快說兩句話。”
“是啊,怎麽就到這地步了?”石聆輕輕地将這問題抛回去。
韓世平時第一次和石聆近距離對視,他這才發現女子的眼睛清澈得吓人,沒有憤恨,沒有不平,沒有委屈,仿佛那些事都與她無關,仿佛眼前衆人都只是入戲的角兒。
韓世平突然啞口無言。
是啊,怎麽就到這地步了?
一開始挑釁的就是石琮蕊,石聆直至剛才才明确表示了不悅,這之前,她給過石琮蕊很多的退路。
她沒有要趕盡殺絕,是石琮蕊不斷地在逼她揮刀保護自己。
韓世平的氣勢突然弱了下來,有些結巴地道:“她到底、到底是你妹妹……”
這話連自己都說服不了,石琮蕊在抹黑石琮秀的時候,可沒有想過,這好歹也是她血濃于水的姐姐。
石聆不再理會這個磕磕巴巴的少年,搖搖頭,擦肩而過。
這個下午夠吵了,既然王煥已經來了,她再留下去也只會給衆人制造話題。
石聆面無表情地出了鳳來閣,似玉随行,她們走得很快,誰也沒注意到人群中有個穿着不凡的美婦人神采奕奕地地圍觀了全程,表情比起普通的旁觀者興奮得多,且視線一直沒有離開石聆。若不是身邊的丫鬟提醒,那婦人幾乎還要跟着石聆追過去。
☆、命定
安陽郡王府內,世子趙幼賢此刻難得老實地在書房呆着。
他當然不是在看書,生來便被封為世子,将來是要襲爵的,偌大的郡王府等着他繼承,又不需要考狀元,那是他哥哥們的事。
是,郡王府子息并不單薄,趙幼賢上有兄姐,下有弟妹,他既不是最年長的,也不是最年幼的,可是他偏偏就成了世子,因為他占了一個最關鍵的“嫡”。
郡王妃這個兒子來之不易,據說當初生産的時候也是鬼門關上走了一遭,且身子受了損,太醫診斷其日後再難有孕,因此郡王妃對這個兒子可謂寵上了天。雖然她對待庶出的子女也并不苛刻,不過安陽郡王是個嚴于律己的人,郡王府門風森嚴,諸位庶出子女也頗為規矩,這就對比得趙幼賢更加無法無天。而不知是不是顧及到郡王妃的心情,郡王對這個兒子也頗為放任,和對其他孩子全然不同。
當然,如果太過分了,該說還是要說。
比如這次,郡王擡起頭,看看人好好地站着,心卻已經不知道飄到哪兒去了的兒子,露出些矛盾的神情。
“幼賢。”
“啊……啊?”趙幼賢回過神,“爹,有事?”
廢話!沒事找你個臭小子回來氣我?
郡王嘴角抽了抽,道:“你這次也太不像話了,為了一個女人鬧這麽大風波,連貴妃娘娘都在詢問你的事!”
趙幼賢有些委屈:“爹,我這也是為咱們府裏好啊!”
“你還有理了?”
“爹你是沒看見,王煥那小子奸詐極了,居然招呼都沒打就去提親?秀秀可不是一般的姑娘,是我的貴人,這哪兒能忍啊?我必須得攪和!”
郡王一拍桌子:“那你能就上門搶親?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身份!連人家姑娘都知道不跟着你胡鬧!你羞不羞!”
不得不說,當聽說石氏長女二話不說拒絕了這混小子的提親時,郡王居然對這個姑娘産生了由衷的好感。
多懂事的姑娘啊!要是石家真是二話不說答應了,那才難辦呢。
趙幼賢的婚事,可不是誰能随便做主的。
可惜趙幼賢若是會被老爺子這麽兩句就震住,他也就不是京城小霸王了。
“爹,怎麽叫胡鬧呢,師父都說了秀秀就是太陰星,是我的貴人!我的貴人也就是王府的貴人,我把秀秀娶回家有什麽不好?”
不過就是被拒絕了而已。
“你——你閉嘴!”郡王站起來,怒斥,“你給我好好在家閉門思過!哪兒也不許去!”
“還思?”趙幼賢傻眼,忙求饒道,“我都思了一個多月啦,爹,我真的想得很透徹了,可是我沒錯,你也不能讓我硬想出個錯來,這不誠實了不是?”
“逆子!逆子!你還頂嘴……”
“哎呀爹,您別生氣,喝口茶,慢慢罵,我不走,我聽着……”
門外的丫鬟小厮聽見自家世子的歪理,都忍不住低笑。
就是這樣,每次王爺訓誡,世子都不疼不癢,反而是王爺被氣得夠嗆,這要是換了別的少爺姑娘,簡直難以想像。
他們王爺果然還是最疼世子的,畢竟是王妃拼了命得來的孩子。
此時,安陽郡王妃歡歡喜喜地回到家,正要來找兒子,就聽見書房裏傳來怒吼——
“逆子!你給我滾!”
郡王妃頓時像是被觸了逆鱗,臉色一黑,氣場全開,三步做兩部走上前一腳踹開房門:“誰那麽大膽子,居然敢罵我兒子!”
娘親好威風!
趙幼賢默默地叫了聲好,然後果然看見老爹的臉更黑了。
王妃似乎這才看到是老公在訓誡兒子一般,裝模作樣地幹咳一聲:“哎,是王爺呀,真是的,那麽大聲做什麽,吓死妾身了。”
現在到底是誰吓誰?
安陽郡王有些繃不住臉,冷哼道:“回來不通報一聲就算了,也不知道敲門,成何體統?”
“哎呀,你說我?你這是嫌棄我呀?”王妃突然拔高了聲調,眼神裏瞬間有了新戲,“王爺嫌棄完兒子又來嫌棄我呀,我們母子都招了你厭啊,我辛辛苦苦為你操持王府,到頭來還惹王爺心煩,都是妾身的不是!妾身這就回川西娘家,再也不在這府裏惹人厭——”
“你哪兒來的川西娘家?”郡王聽不下去地道。
陳家祖上的确是川西,但是從□□時就已經舉家遷往了京城,川西的地早就荒得跑馬了。
王妃一聽,情緒更甚,一把抱住趙幼賢就往懷裏按,淚眼汪汪地哭道:“兒啊!你的爹是欺負為娘我沒有娘家撐腰啊,我們孤兒寡母啊……”
“夠了!別演了!”郡王低喝。
還孤兒寡母,虧她說得出口,他還活着呢!
“你啊你,他這不知死活的性子都是你這當娘的慣出來的!”
郡王妃一掐腰,眼淚都來不及抹,哼道:“我疼兒子有什麽不對!我倒要看看,誰敢叫我兒子滾,這個家到底誰說的算?”
郡王手指顫抖:“你——”
“哎,是我啊,那就好辦了。”王妃一收手,昂頭。
“你你……好!陳秋華,你厲害,你的兒子你自己管,我不管了!”郡王撂下這句,拂袖而去。
看着小孩子一般負氣而去的安陽郡王,王妃淡定地聳聳肩:“我本來就很厲害。”
“娘!好威風啊!”趙幼賢立刻湊過來拍馬屁,扶着王妃坐下,又是垂肩,又是按腿。
王妃卻一收臉色,揮手就在趙幼賢後腦一拍:“蠢蛋!你爹也是你能嗆的?這次是事情平息了,他沒有與你計較,下次可沒那麽好運!當初你說提親,我還以為你爹已經知道了,你小子倒好,什麽事都沒擺平居然就敢給我動手!不怪你爹要生氣!”
趙幼賢拉住郡王妃的袖子撒嬌:“娘,秀秀真的是個特別厲害的姑娘,我不會看走眼的!師父說的人就是她!”
提起石琮秀,郡王妃頓時也來了興致,拉着兒子的手坐了下來:“我正要與你說呢!我今日去鳳來閣打耳墜子,你猜我看見什麽了?”
趙幼賢是個合格的聽衆,郡王妃也是個健談的人。她繪聲繪色地将今日石家姐妹在金樓發生的争吵描述給兒子聽。
趙幼賢聽了,不禁有些得意:“怎麽樣,娘,我就說秀秀很厲害的。”
“确實是個大氣的姑娘,有勇有謀,臨危不懼,只是厲害不厲害的,也不是那麽重要,我們堂堂郡王府,還會有人敢欺負不成。只要你喜歡就好。”郡王妃憐愛地摸着兒子的耳廓,“你放心,只要是你喜歡的,娘都喜歡。”
“娘,我偷偷告訴你,師父當初其實不只說了秀秀是我的貴人,還告訴了我一件事。”
“什麽?”
趙幼賢笑眯眯地道:“師父說,我和秀秀上輩子是有姻緣的。”
郡王妃有些驚訝:“國師他真這麽說?”
“那還能有假,秀秀可是我上輩子的老婆,這一世既是我的貴人,必定要與我再續前緣的。娘,這事我誰也沒說過,就只告訴您。”
言下之意:看,兒子還是跟您最親吧。
趙幼賢這一句潛臺詞,成功哄得親娘開心不已。
怪不得自己這個不着調的兒子突然改了性子,張口閉口都是人家姑娘。既然是國師說的,那應該就不會錯了。
郡王妃安心地道:“娘信,阿賢說什麽娘都相信。”
“可是,爹那邊——”趙幼賢難得有些遲疑。
“放心,你爹那邊,還不是你皇帝伯伯一句話的事。我們郡王府不挑門第,以我們家的富貴權勢,用不着犧牲子女的親事,你喜歡的,就去争取,不用顧忌我和你爹。”見兒子有些擔憂,郡王妃又說了一遍:“阿賢喜歡的,我們都喜歡。”
她今日親眼見了那個叫石琮秀的姑娘,端莊,文靜而不懦弱,進退間如用兵,有度有序,有勇有謀,叫人很難不生出好感來。最重要的事,姑娘的眉宇間有正氣,這樣的姑娘是做的了大事的,當他們郡王府的兒媳就是要有這種霸氣。況且,若真是兒子之前所說的那樣的身世,那姑娘也是個苦孩子,能有如今這樣透亮的眼神,當真是不易。
“謝謝娘,還是娘對我好!不像爹爹,老是罵我,我都懷疑我到底是不是爹親生……”
“阿賢。”郡王妃突然道。
趙幼賢看過去,見娘親笑容依舊,只是眼裏說不上多了點什麽。
“阿賢,聽娘的話,只有一件事不可做。”
“娘說。”
“你就是你爹的孩子,是我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來的骨肉,是我們郡王府的寶貝。”郡王妃憐愛地撫摸着兒子的臉龐,“不是親生這種話,萬不可再說。”
趙幼賢抿了抿嘴角:“好,我聽娘的話。”
此時此刻的韓家,韓夫人,石琮蕊的姑姑正抱着自家的侄女兒生氣不已。
“姑姑!”石琮蕊的臉還有些微腫,都兩日了還沒有消去,“姑姑你一定要給我做主啊,他們都欺負阿蕊,嗚嗚嗚,阿蕊好疼啊。”
那日石琮蕊被淮陽侯府的人捆成個粽子押回來,別提有多狼狽。連好脾氣的韓大夫人和二夫人也動了怒氣。別說石琮蕊是個姑娘,便是阿貓阿狗,那也是韓侍郎的族親,也許以後還會成為韓家的媳婦兒,王煥這作為等于是一巴掌扇在了韓侍郎臉上。就算是淮陽侯本人,也不能無緣無故地這樣給韓家難堪。
在石琮蕊的煽風點火之下,韓二夫人立刻就要去告訴自家老爺,說什麽也要參王家一本。可不知道怎麽,向來專心生孩子的三房曲氏突然挺着個肚子趕過來,對大夫人和二夫人說了一番話,韓二夫人突然就平靜下來。
“阿蕊還傷着,此事暫不宜張揚,先去給表小姐看傷吧。”韓家二夫人吩咐道。
然後,不顧石從蕊的震驚,這件事情居然暫時被壓了下來。
待人走後,韓二夫人才看向挺着大肚子的曲氏:“世清當真是這樣說的?”
“千真萬确,那孩子現在我房裏等着,二嫂可叫來讓他親口給你說說這事情的經過。”曲氏道。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個連貫的劇情,從姐妹吵架開始,會引發一系列事,皇宮副本也要開啓了。
親們可以攢三兩天一看,但是不要忘記收藏噢。
謝謝各位小天使啦~
☆、搬弄
“那倒不必。”韓二夫人道。
“是薛姨娘怕我怪罪,主動叫世清來我屋裏認錯,他這才把經過說出來的。”薛姨娘是韓世清的生母,為人膽小怕事,一聽說韓世清和韓世平吵架了,二話不說就抓了韓世清來曲氏處賠罪。
曲氏嘆氣:“二嫂,雖然世清不是我生的,但這個孩子還算老實本分,我信得過的。這事情淮陽世子做的是過了些,但是你想想,若咱們站在那石氏長女的立場,碰見這樣不懂事的妹妹,也是要教訓的。何況世平世清兄弟向來和睦,若不是她再三挑撥,又怎麽被卷入這樣的紛争。”
曲氏之所以這樣生氣,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因為自己的兒子韓世平,韓世平并沒有否認韓世清的話,只是支支吾吾,一看就是想為石琮蕊隐瞞。
這怎麽行?兒子向來老實單純,這還沒怎麽樣就開始受石琮蕊擺布,若真娶了石琮蕊,以後還了得?
韓二夫人也有些詫異,聽曲氏言辭間,竟是對石琮蕊有些不喜了。
韓二夫人是個透亮爽快的人,不然也不會深得妯娌信賴。她之所以想過繼三房的孩子,也是因為知曉三房一家子女和睦,三房院子的女人都出奇地老實,一家人團結一心繁衍後代,環境相對單純,這樣的孩子心智也比較健全。
韓二夫人原本對石琮蕊印象還不錯,只是曲氏這樣說了,她也不能不往心裏去。
“口說無憑,如今這事各執一詞,倒不如當面對質。”
曲氏一怔:“二嫂,你的意思是?”
“既然靠着阿蕊這一層關系請不來人,就正式帖子,邀請石大姑娘來府上小聚,如何?”
這石琮秀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她們親眼看看不就知道了?
如今石氏長女的傳言正在風頭上,她本也好奇。只是她當初并不知道石氏姐妹是這種關系,還以為石琮秀願意與石琮蕊同行,兩人相處應該不錯。如今想來也是她糊塗了,那韓氏嫁入石家以後,都能做出那等蠢事,她女兒又怎會全然無辜?
至于韓夫人,也就是她那出嫁的小姑,在娘家跋扈多年,不然也不會都嫁了人還被以娘家姓氏相互稱。小姑目光素來短淺,幫親不幫理,若石琮蕊真擺出可憐姿态,她也就是個給人當槍使的。
既然如今小姑和三房各執一詞,她還是親自出面的好。
于是,韓二夫人與大夫人商量後,便決定以韓侍郎名義下了帖子,邀石氏長女過府一敘。
聽聞這件事,石琮蕊幾乎是立刻給剛回了夫家的韓夫人哭訴,而韓夫人也是給力,居然馬不停蹄地就跑回了娘家來,還為了石琮蕊和韓二夫人幹了一架。她原本在家跋扈慣了,嫁人後也未有收斂,一開始娘家還容忍她,只是自從這個主意正的二嫂來了之後,便對她多有壓制。韓夫人早有不滿,如今她這麽彪悍的一鬧,韓二夫人對石琮蕊的印象突然就從優秀跌到了負值,連帶着之後的官家夫人聚會也不再帶石琮蕊出席。
于是就有了先前的一幕,石琮蕊又向自己的姨母訴起苦來。
如今,也只有這個姨母會聽她的話了,也許是先入為主的原因,韓夫人對石琮秀的印象很不好。
如今她與二房鬧翻了,也不好再去求人,再想幫石琮蕊只有自己來。
韓夫人的夫家姓鄭,雖然只是個小小的八品書令史,但好歹是當朝相國門生,她在京城貴婦圈倒是也有行走。
韓小姑心疼地看着外甥女兒,咬牙道:“放心,這一次,姨母給你出氣。”
“可是姨母,我如今連韓家都出不去了,可怎生是好?”石琮蕊雙眼通紅,好不可憐。
“誰說你出不去,又不是只有二房和三房有人脈,你姨母我也不是吃素的!”韓夫人像是想到了什麽,笑道:“下月初十,是升平公主壽辰,升平公主的驸馬與你姨父同為林相門生,必會相邀,到時候……自有你出頭的機會。”
升平公主是先帝最小的女兒,同時也是當今皇帝最疼愛的皇妹。因而,升平公主的壽辰每年都會受到各種重視。升平公主如今四十有六,由于保養得當,看起來也只有三十歲的年紀,皮膚光滑,豔若桃李,和驸馬也很是恩愛,且兒女雙全,是個有福之人。
升平公主是個随和的人,且她很喜歡熱鬧,壽辰自然會廣發邀請帖,她還尤其喜歡年輕的小姑娘,她總是說自己老了,看着這些孩子,就好像又年輕起來。
石琮蕊果然跟着韓小姑來了升平公主壽宴,只不過公主近日體虛,只在宴席呆了一會兒便回去休息了,不過臨走的時候,驸馬特地囑咐了各位來客可以在游園盡興,這些客人裏面,就包括了皇子皇女,甚至是太子殿下。
這可都是平日裏無論如何也見不到的人。
公主府是當年公主下嫁時,先帝命人重金修建,其中一間四季園更是匠心獨運,四季均有美景可觀,如今已是暮春時節,滿園春意上枝頭,只是在園子裏走上一圈,肩上便落上幾篇粉紅的桃花瓣,點綴着衆一衆妙齡少女的嬌俏,遠遠望去,很是惬意。
石琮蕊還是第一次出席這樣的場合,不免緊張。別家的女眷并不認識她,聊天的時候便也沒有避諱,不知道誰起了頭,提起了當下最火的石氏長女受辱,淮陽世子一怒為紅顏的事。
不得不說,這個年紀的少女就是愛幻想,這個故事明明槽點多多,她們卻只聽自己想聽的。就算淮陽世子名聲不好,可是會為心上人出氣,難免叫人覺得有情有義,印象好上許多。
若王煥知道自己背了這麽多年的鍋因為這麽點事就有松動的跡象,不知作何感想。
但是,這些話聽在當事人石琮蕊的耳中就過于刺耳了,她頓時臉色通紅,恨不得把自己藏在地縫裏。身邊的姨母卻忽然握住她的手,幹咳道:“市井傳言,豈可輕信,那石氏惡女當街掌掴幼妹,又與世子牽扯不清,可見也是狂妄不知檢點之輩。”
衆人一見說話的是韓夫人,這才想起那石家次女正是韓夫人的外甥女兒,這會兒又看見旁邊面容秀麗的石琮蕊,頓時推測出其人的身份。想到自己就這麽大喇喇地當着人家的面說人家的笑話,不由有些尴尬。
“韓夫人,這位可是石家的二姑娘?怎麽也不給介紹一下。”其中一位夫人打着圓場。
韓夫人卻突然面露苦色,似乎極隐忍:“我這可憐的外甥女兒,如今街上将她傳成那樣子,我本是帶她出來散心,沒想到在這兒還能聽到這些話,我哪裏還能再去挖她的傷疤呢?”
石琮蕊一聽,心中越發委屈,不由眼眶通紅:“姨母,今日石升平公主壽辰,你勿要說這些事了。”
這位果然就是石二姑娘了?
衆女眷的八卦之心頓時熊熊燃起。
“韓夫人,您也別難過了,有什麽委屈說出來,姐妹們也許還能幫你排解不是?”
——也能給我們樂呵樂呵不是?衆人把心中的話咽了回去。
不想韓夫人竟似是極為悲痛,忍不住流下眼淚:“你們不知道,我這外甥女兒自幼乖巧,就是膽子極小,那石大姑娘你們也聽說了,很是有手段的一個人,在家裏的時候就對我妹妹和外甥女兒多有欺淩。阿蕊不過是看上那王家金樓裏的一枚簪子,碰上那惡女,那便要搶奪,還搬出世子來仗勢欺人。阿蕊再三忍讓,還是讓那惡女掴了一掌在臉上,那可是女兒家的臉面啊,是她的親妹妹啊,世上怎會有人如此惡毒……”
“這……”
衆人面面相觑,這跟她們聽到的版本不一樣啊。
“姨母,別說了,都是阿蕊的錯。”石琮蕊見衆人看來,忙去遮擋臉頰,好似上面真有什麽傷口似的,“姐姐也是無心的……姐姐不是故意打阿蕊,是阿蕊不小心。”
“呸!”韓夫人啐了一口,“看你這窩囊勁兒,你也是石家嫡出的閨女,怎麽就叫她欺負這些年?就因為你什麽都不說,外面那些傳言才會越來越難聽。”
韓夫人十分氣憤,話裏有話地道:“如今淮陽世子幫着她,散播的都是些颠倒是非的流言,我的兒,你的名聲可怎麽辦!”
衆人見石琮蕊委委屈屈,十分懦弱的樣子,不由也信了幾分。畢竟外面的流言是流言,眼前的石琮蕊可是真人,自然更有說服力。且韓夫人平日裏常與這些夫人和閨秀在場合裏走動,雖未深交,彼此也并不陌生。熟人說話,總是多了幾分可信度。
早就知道那石氏長女手段不凡,引得兩位世子為他争風吃醋,想不到竟然還是個苛刻嫡妹的主。
韓夫人和石從蕊見有戲,不由又添了把火,竟是說得衆人有質疑,到憤憤不平,到合起來罵那石家大女。
“二姑娘,你受了這樣的委屈,怎地還能忍下去!”有那正氣凜然的已經聽不下去了。
“我……我不想與她為敵,都是姐妹……”
“哎呀,你當她是姐妹,她當你是什麽?有哪個當姐姐的能當街叫別的男人掴妹妹巴掌的?”
“就是就是,我姐姐對我可好了,有好東西都是先給我的。要是有人欺負我,她比我還生氣呢。”
“二姑娘,你可不能再忍下去了。”
衆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語,不知何時已經将石琮蕊團團圍住。石琮蕊一臉慌張,結結巴巴的反應更是增加了韓夫人所言的可信性。氣氛就這樣炒了起來,一衆女眷越發怒其不争,一晃眼兒的工夫,一個個都從剛才的冷眼旁觀變成了成了急公好義的血性女子,竟好似比韓氏舅甥更加氣憤,七嘴八舌,生怕自己少罵了幾句,便是不夠熱心。最後,衆人一致認為得給這個石大姑娘一個教訓,不要以為有個男人撐腰,就可以欺負嫡母和嫡妹!
“世間竟有此等惡女,當真是令人氣憤,本宮倒是想見識見識。”
突然,一道男聲突兀地自小徑方向傳來。
衆人只顧着義憤填膺,誰也沒注意到有一小夥人已經走到了不遠處。
石琮蕊順着散開的人群看去,只見為首是一個身着杏黃蟒袍,玉樹臨風,面若桃李的男子。他看了看含羞帶澀,我見猶憐的石琮蕊,扇柄一提,擡起石琮蕊的下巴。
“好一個美人珠淚,本想在此休息,不想卻捕獲一只紅眼睛的小兔子。”
男子輕佻的舉動讓石琮蕊臉紅欲滴,她正想呵斥,卻見衆人齊齊啞聲。便有那機靈的立刻矮下身子。
“參見太子!”
話音一起,衆人驚慌地跪了一地,除了已經被吓傻的石琮蕊。
作者有話要說: 敵方太弱虐起來沒意思,給他們加點籌碼。
放心,我方也有個給力的神隊友要出場噢。
☆、是非
太子!
石琮蕊徹底地懵了一下,臉心幾乎都提到了嗓子眼。
太子似乎十分欣賞石琮蕊這幅震驚又瑟瑟發抖的可憐樣子,啧啧半天,又自然地往石凳上一坐。
“這麽說來,你這個姐姐是個大大的壞人了,本宮向來讨厭不友愛兄弟的人,不如,本宮做主,幫你處置了你姐姐如何?”
石琮蕊瞪大眼睛,一方面驚恐于這個彈指間就要殺人的太子,一方面竟然也覺得,這是老天給自己的機會。若是太子當真把石聆除去,那豈止是好,簡直是太好!
她還在震驚中,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對石聆的惡意已經扭曲到了這個地步,直到韓夫人拽了她一下。
“阿蕊,太子在問你話。”韓夫人狠狠地咬了一個字,以眼神示意。
不行,現在還不是時候。
石琮蕊終于冷靜下來,重新思考。若自己當真貿然答應,難免給世人留下一個惡毒的印象,那自己苦心經營的形象也就白費了。石琮蕊腿一軟,跪倒在地,哽咽道:“太子殿下,都是民女的錯,請不要怪罪姐姐!”
“噢?”太子眼睛一亮,“你姐姐這樣害你,你還要幫她?”
“太子,民女只有這麽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