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100章啦撒花! (10)
的,但是66也看過這兩集vcr,大概骨子裏執念更重,所以代入感更強一些……但是他依然是嶄新的趙幼賢,而不是暴君66的重生。醬紫。所以說大家先別忙着毆打66.
——等我全講完了再打。(66:喂!
☆、路窄
她的童年,她父母的眼淚,以及楊氏的凄涼晚景,都是因為她魂魄不全!而這一切,都是這個叫罪我的僧人造成的。
一瞬間,石聆想問我到底做錯了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待她?
若她是石琮秀,她本可承歡楊氏膝下,做個伶俐乖巧的女兒;若她是石聆,她也可以在父母身邊茁壯成長,做一個健全的孩子。
如今一切被這個和尚硬生生攪亂,只為重來,重來什麽?
她有問過石琮秀本人的意願嗎?
那個姑娘過得很痛苦!
她之所以選擇那樣決然的死法就是因為她不想重來!
石聆冷冷睨視拱門外的僧人,咬牙道:“大師,你這樣玩弄他人的命運,就不怕遭天譴嗎?”
“天譴?”那僧人似是笑了,“你可知明珠朝傾覆後,神州連年戰火,生靈塗炭,餓殍遍野,易子而食,整整百年,這片土地淪為人間煉獄……”
“那是歷史的軌跡!我一個人不能改寫歷史!”
“那是因為與女施主無關罷了。”
僧人淡然地說出這個殘酷的事實。
你不關心別人生死,只是因為那些人你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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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在意歷史的走向,只是因為你不在歷史之中,你無償地享受着先人的戰果;
可若果有一天,因為歷史的一個小小的走向,一切都面臨毀滅,你還能置身事外嗎?
如果你的親人,朋友,愛人就在其中,你還能冷眼旁觀嗎?
“貧僧本是罪人,若我一罪,能改寫神州宿命,能救百年生靈于塗炭……因何不為,罪我非佛,非法,非紅塵中人,是修羅。”
佛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他以十世修行為代價,冒然篡改天命,自然會受到懲罰,正如此刻,他連與石聆面對面都無法,只能以旁觀者的形式訴說這些天機。若石聆靠近,他大概瞬間就會形神兼滅。罪我不愧于天地,不愧于蒼生,獨獨愧對眼前這個無端被卷入時空的靈魂。在晉陽,他不敢受錦繡坊一飯一水,只因受之有愧,有愧于心。
愧,但不悔。
佛祖在菩提樹下頓悟之前,也只是人,而人都是有私心的。
石聆還想說什麽,卻見那僧人轉身離去。石聆一驚,快步追到拱門之外,繁花垂柳,未見一人。
菩提無樹,明鏡非臺。
一個小沙彌正在院內打掃落英。
“小師傅,”石聆焦急地問道,“罪我禪師何在?”
小沙彌放下掃帚,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女施主,罪我禪師一個時辰之前便已離開了,怎麽,您沒有見到他嗎?”
離開了,罪我離開了。
他将前塵往事的因果與她說透,便又足不染塵地離開了。
石聆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樣恨過一個人。
他有什麽權利決定她的未來,她何德何能要肩負百年後之人的生死,又造了什麽孽要背井離鄉到一個全無感情的時空來過下半輩子。
她不在乎什麽皇後石琮秀,不在乎什麽明珠朝覆滅,她從頭到尾只接受到一個信息,她生是明珠朝的人,死是明珠朝的鬼!她不是石聆,她回不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如何出了山門,她也不知道臘九有沒有跟上,一個人茫然地向前行走。
“石琮秀”的心情還在胸中壓抑,屬于石聆的悲憤又讓她郁結于心。她只覺得神識動蕩,再也聽不見周圍的聲音,看不見周圍的人和事。
從穿越到如今,她的所作所為,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有一天能夠回去。如今罪我一言點醒夢中人,指出這一切根本不可逆轉。心靈的支柱驟然崩塌,石聆惶惶然不知所以。
從來不去想,從來不去糾結,她以為世界沒有單程票,既然有辦法來,一定還有辦法回去。她一直這樣告訴自己,從不去想另一個可能。她是石聆,她是作為石聆活下來的,如今驟然将她的二十幾年推翻,将她打回石琮秀的驅殼。
她的爸爸媽媽,她的妹妹,他的好朋友……再也見不到了,再也回不去了……
她憤慨,她悲傷,她慌張,她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在這個時代該怎麽活!
天空不知何時陰了下來,瀝瀝下起小雨,打濕了春衫。石聆在集市上茫然地向前走着,細雨打濕了披風,冷氣鑽進廣袖,都不及心中寒冷。
酒樓二樓的韓世平很早就看見她了。
煙雨蒙蒙中,女子漫步雨間,對周圍視若無睹,淋濕的發梢貼在臉頰,為這個聰明過頭的女子平添了幾分落魄。
落魄……呵!
可笑,她怎麽會落魄?
她是誰啊?她是百姓心中的財神娘子,明珠朝首屈一指的女官,是連天子都刮目相看的人啊!
因為她,二位伯母如今不待見他;因為她,他的兄弟與他反目;因為她,母親不喜歡表妹,處處對他不滿;因為她,他的心上人另攀高枝……石琮秀啊石琮秀,我上輩子是欠了你什麽?你喜歡出風頭是你的事,為什麽我便活該處處受你連累?
憑什麽啊!
韓世平狠狠地飲盡杯中酒,再去倒酒,卻發現壺中已空。
“小二!”他醉醺醺地嚷道,“上酒,上酒!”
店小二見慣了這樣的爺,忙不疊地陪笑道:“客觀,您喝多了,不能再喝了,您家住何處?我叫夥計去報個信,好接您回家。”
“放屁!”韓世平将酒壺一摔,掏出錢袋往桌上一砸,“怕我沒錢是不是?你算什麽東西,也敢瞧不起我!告訴你,我是韓家的大少爺!你這破店我砸都砸得起!再來兩壇女兒紅!”
店小二收了錢,自然喜笑顏開,也不理會這滿口酒氣的醉鬼,轉身又去搬酒。
韓世平連杯也盛了,端起一壇仰頭就灌,這等喝法頓時引來他人圍觀。一壇飲盡,韓世平将壇子一摔,看着不遠的人影,他拎起另一壇酒,走了過去。
“石琮秀……”韓世平嘴裏喃喃自語,身影搖搖晃晃,腳下一個趔趄,扶着門框才站住。
店小二忙來攙扶,被他揚手甩開,腳步虛浮的人影再度向街頭走去。
“石琮秀,你站住……”
韓世平腳步淩亂,身上酒氣沖天,街上人見了這樣的醉漢都自動避讓,生怕惹上什麽麻煩。
他一路跌跌撞撞前行,終于走到了石琮秀跟前。
“石琮秀,石琮秀,你給我站住!”
韓世平發了瘋似的大喊,引得行人側目。
而眼前纖細的背影緩步前行,像是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聲音。
她看不起他,她連搭理他都覺得浪費時間,這個女人一直是這樣輕蔑地看自己的,她高傲得叫人恨啊!
韓世平心中有氣,用力去抓了兩把,卻因酒精作祟,眼前昏天暗地,全無焦距。好幾次他覺得石聆的身影觸手可及,卻一伸手就撲了個空。
這個石琮秀,就在眼前,為什麽抓不到?
她是妖怪不成?
對了,沒錯。
一般人家的女孩子,哪有她那樣的?那樣……不識大體,小肚雞腸,那樣不要臉面,抛投經商,居然還敢做官。
“石、琮、秀!”韓世平咬牙切齒,“你站住,我……我……我叫你站住!”
酒精上頭,韓世平也不知道哪兒來了力氣,猛地向前沖了兩步,撞在女子背上。
石聆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周圍有什麽人,她只覺得被猛地推了一把,失去平衡,向前倒去。
“石琮秀!”
伴随着嚎叫,額上猛然遭到重擊,石聆只覺得一陣天暈地旋,之後頭上一陣尖銳的刺痛,眼中先是一陣辛辣,接着便是殷紅一片。
韓世平因為用力過猛而狠狠地跌了個跟頭,爬起來後,他本還想揪着石聆痛罵一頓,卻在看見眼前的景象後如遭雷擊。
纖細的女子倒在濕漉漉的地面上,地上是酒壇的碎片,女子額頭上血流如注,順着臉頰落在地上,很快彙集成一個血紅的小窪……而石聆嘴唇慘白,雙目緊閉,亂發貼在臉頰上,顯出別樣的脆弱。
因為下雨,街上行人稀少,可這樣大的動靜,又怎會不引人注意,很快,大群的人圍了過來。不知道是誰叫了一聲“石家大姑娘”,人群中頓時一陣沸騰。
“天吶!殺人了!”
“是那個醉鬼!我看見了,是他用酒壇子砸破了石女官的頭!”
“快去報官!報官!”
“不對,先救人啊!大夫,快去找大夫!”
不一會熱,臘九從人群中擠了出來,看到眼前的場景,頓時三魂七魄丢了一半兒:“姑娘!姑娘!”
他沖上前,坐在地上,不敢移動血泊中的石琮秀,只能哭喊道:“大夫!快去找大夫!求求你們,快救救我家姑娘,我家姑娘不能死!快去找大夫!”
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街上始終被人群圍堵着。很快,這邊的騷亂就引起了巡捕的主意,一小隊官兵問詢趕來,推開人群,看到中間的場景,不由也黑了臉色。
人群中有自告奮勇出來的大夫,就地給石聆的上口做了處理,可石聆的眼睛依舊緊緊地閉着,全無生氣。
待石聆被擡上馬車後,為首的官員看了看從剛才起就愣在原地的韓世平。此刻韓大公子已經徹底醒過酒來,面對官員冷然又鄙夷的神情,他不由打了個冷顫。
“韓公子,韓大少是吧?”官員冷哼,“跟我們走一趟刑部大牢吧?”
借酒行兇,當街傷人,對方還是朝廷命官,韓家呦,這回可有熱鬧了。
而韓世平此刻已經聽不進任何聲音。
天,他都做了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看直男的終極作死。
晚上又是大加班,盡量保持日更,但是明天實在忙不過來的話會停一天,一天,只有一天噢!
因為最近心髒不适很舒服,所以11點必須睡覺,還請體諒。
☆、阿聆
石聆死了。
——京城大街小巷都這樣傳說着。
畢竟那日街上許多人都看見了,那姑娘頭上被砸了一個口子,又大又深,連大夫都止不住血流如注。
石宅這幾日不停地有大夫進進出出,連禦醫都來了,可石家兄長一張臉自始至終陰沉着,每日除了上朝,其餘時間全都足不出戶。林府,蔡府都曾拆人來探望,孫家更是流水似的送來各種奇珍藥材。同樣天天來報到的還有安陽世子,甚至連安陽郡王妃都親自來了一次,送了許多藥品,出門時也是一臉嚴峻。
于是市井間都流傳着財神娘子這回兇多吉少的傳言。
除了石聆,最慘的就屬韓家。
韓家族長此刻把韓世平打死的心都有,可惜他沒機會。因為韓世平當日便被打入了刑部大牢,不許任何人探視。曲氏哭成淚人兒,跪在石家門前一整天,只求石聆放兒子一馬。韓族長聽了差點又氣暈過去,叫韓三爺綁也把曲氏給綁回來。
對着哭暈過去兩三輪的妯娌,韓二夫人也沒什麽好勸的。這事,韓世平咎由自取,她也說不出來什麽好話,可到底是她的親侄子,她與曲氏關系又向來不錯,只能忍着氣性憋出一句:“石姑娘這會兒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你過去求她有什麽用?她聽得見嗎?”
曲氏一聽,兩眼一翻,又過去了。
望着家裏一團亂,韓世清也是心情複雜。
石聆對他有恩,可如今石聆遇到這種事,兇手偏偏是他的哥哥,他倒是想打韓世平兩頓,罵他兩句,可是也得見到人不是?韓世平進了刑部大牢,刑部尚書是林相門徒,有着林方胥這一層關系,韓世平如今是生是死他們都不知道,他便是有氣也沒處發。偏又不能眼睜睜地看着韓世平死……
這會兒,最高興的人當屬韓家小院裏的石琮蕊。
一聽說韓世平把石琮秀打破了頭,她心裏別提多快意。她雖說也有些擔心表哥,不過轉念又想,入了牢獄,也不過是受些苦罷了,韓家有權有勢,總能把人撈出來的。等表哥出來,她可要好好誇誇他,終于幹了一件像男人的事。
不過她的好心情并沒有持續很久。曲氏醒來,正準備再去二房哭一遭,卻從韓世平的小厮處問到了少爺去喝酒是因為石琮蕊。曲氏一腔憤慨頓時找到了突破口,她嘴裏罵着“小賤人”直沖向隔壁石琮蕊的院子,揪起石琮蕊的頭發就打。
“你說!我家世平到底哪裏對不起你了!你要這樣害她!若不是你,他哪裏會犯這種糊塗,石琮蕊!若我兒有個三長兩短,我叫你償命!”
曲氏像瘋了一般跟石琮蕊厮打在一起,連下人來了都拉不開。她剛生産不久,還沒出月子,這會兒情緒激動,整個人都抽了起來,下人連忙去請大夫。前來拉架的韓二夫人得知了曲氏此番激動的原因,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被抓花了臉的石琮蕊,什麽也沒說。
石琮蕊洗淨滿臉血跡,好不容易等來了韓二姑,卻見對方也是臉色不善。韓二姑送來了傷藥,話中明裏暗裏叫她忍耐,等着太子的轎子來迎她進東宮,可千萬不要把皇後拉攏她的事情說出去,尤其是,不要把韓二姑傳話的事說出去。她在娘家本來也已經不受待見,若是讓人知道石琮蕊和韓世平這事,都與她有關,估計她離被娘家掃地出門也不遠了。
而一個娘家都不要的女人,在夫家又怎麽會有地位呢?
石琮蕊看着這個昨日還慫恿自己攀龍附鳳,如今見她落難,卻只知道叮囑她不要出賣自己的姑姑,心中暗暗咬牙。
今日你們辱我欺我拿捏我,早晚有一日,我石琮蕊要你們好看!
相比于外面的熱熱鬧鬧,石宅內異常安靜。
石琮禮下了朝回來,一進門就見到院中的安陽世子。石琮禮沒有上前行禮,而是旁若無人地走過去,對似玉問道:“今日如何?”
似玉看了看自家主子,又看看石琮禮,搖了搖頭。
趙幼賢痛苦地閉眼。
他這一生沒有一刻比現在更後悔。
上一世他錯信他人,害死了愛她的人,如今重來一遭,他又一次步上前塵。當他聽聞石聆出事的前因始末,他就知道,石聆必然是知道了他們的過往。以她的聰慧和警醒,一個韓世平怎麽能傷得到她?是她亂了心神,是她被那些殘酷的畫面所刺激,才會方寸大失。
是他的錯!
他就不該讓她去見師父。
師父此人,心中唯有天下大義,當初點醒自己時,他也是那般犀利不留情,對石聆,他又怎會顧及她能否接受?
若自己當初就制止她,若當初順應自己內心的不安,不讓她前往山寺多好!
此時,趙幼賢才真的想要重來,不必追溯前世,就回到她告知石聆罪我回京的那天,他必然要把自己鎖在家中,即便今後都不見石聆,也好過讓她受此一難。
石琮禮此時已經知道了前因後果,他雖不知道石聆為何如此,卻也知道這事與趙幼賢脫不開關系。只是,趙幼賢堂堂安陽世子,一直留在這裏也不像話。
“世子,請回吧。”石琮禮道,“天色不早,妹妹也該休息了,若世子真有心,便待她好些再來吧……我想她如今也不便見你。”
趙幼賢回過神,好看的眉毛皺了又皺,最終低下頭。
“若有任何需要,定要來找我。”
石琮禮點點頭。
對于這位安陽世子,石琮禮印象不差,只是一想到妹妹這回出事與他有關,一下子也沒辦法毫無芥蒂。
“世子放心,若她醒來,我必然會拆人到王府通知。”
趙幼賢對着那扇緊閉的房門又看了一會兒,最終咬了咬牙,轉身離去。
見人都走了,石琮禮跟着似玉來到門前,輕聲道:“妹妹,是我。”
屋內無人應聲。
似玉與他對視一眼,嘆了口氣,默默推開屋門。
撲面而來是濃重的藥香,這幾日,石聆就差被泡在藥缸裏,可惜來過的大夫全都搖頭嘆氣。
如今石宅上下都做好了石聆一輩子醒不來的準備,就只有一個人,他堅信石聆一定會醒。
這個人就是臘九。
他說,大姑娘并非第一次這樣,上一次,大姑娘熬過來了,這一次一定也可以。為了證明他沒有胡說,臘九還特意找了孫璞玉作證,孫璞玉自然練練稱是。只是,說道石聆何時會醒過來,他也只有一陣沉默。
上一次,石聆本身是醒着的,也對外界有反應,可這次石聆卻對外界毫無響應,額頭上又受了外傷,情況比上次嚴重得多……
石琮禮從似玉手上接過藥,進了門,走到床榻邊。
“妹妹,起來喝藥了,喝完再睡。”
病榻上,石聆整個人消瘦了許多,蒼白的小臉兒顯出這個年紀本該有的稚嫩,只是毫無血色的唇又提示着眼前之人的虛弱憔悴。
石琮禮将藥碗又還給似玉,他坐在床榻,扶着石聆起身,讓她靠在自己懷裏,扶着頭,一勺一勺地給石聆喂藥。
這些日子來,這套動作他早已經熟練,從小到從來沒有和妹妹這樣親密過,可此時此刻,石琮禮心中卻只剩悲涼。他寧可妹妹還好好的,對他這個兄長不那麽親近也沒關系,只要她好好的。
感受到石琮禮神色中的悲戚,似玉也是鼻子一酸。
“少爺,我們就信臘九說的吧,姑娘肯定會醒過來的。”
為了石聆,臘九又跑了一趟鳴山寺求見罪我大師,臘九在寺前跪了一天一夜,最後暈倒在門口,被寺裏的僧人送了回來,結果今兒一早剛醒過來,又去了。
似玉開始還勸他,後來也不說了。
她跟在石聆的身邊沒有臘九長,但是她能體會臘九的真心,若是自己知道能救石聆的方法,她也會毫不猶豫去做的。
因為姑娘真的是個很好的人。‘
她雖然嘴巴有點壞,看起來有點冷漠,但事實上,她從不吝惜向他人伸出援手,也從不持才傲物,仗勢欺人,她其實很善良,只是她的善良融合了太多的理性,叫人誤解罷了。
用力吸了吸鼻子,似玉道:“少爺,你去休息吧,我來照顧姑娘。”
“不必。”石琮禮搖搖頭,扶着吃過藥的石聆重又躺回榻上,為她掖好背角。
“似玉,你去休息吧,這些年,我們兄妹鮮少有時間好好相處,如今她這樣,我想陪着她。”
石琮秀生命中的親情少得可憐,由于自己的軟弱愚蠢,妹妹又在寺廟裏吃了很多年的苦。她能平安長大,不得不說是楊氏在天保佑,如今是他彌補的時候了。便是妹妹以後都這樣了,他也陪着他,找天下最好的大夫,用天下最好的藥,反正他們現在不缺錢。大不了他辭官,仕途什麽的,也不過如此,抵不過照顧妹妹重要。
石聆這樣,石家此時也沒有什麽男女大防。石琮禮夜裏就睡在外室的小榻上,雖然不太舒服,但夜裏有動靜,他第一個就能聽見。
石琮禮窩着身子躺着,想着這些年的點點滴滴,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睡着的。只聽到轟然一聲,門驟然被推開。
月色下,一個男人站在房外,風塵仆仆,皎白的月光打在他臉上,給素日柔和的神情覆上一層凝霜。
男子眼中似乎根本沒有石琮禮的存在,只是直直地,憤然地盯着內室裏,睡顏平靜如嬰孩的女子。不顧一身霜露之氣,大步流星地走了過去。
“阿聆!”
石琮禮訝然着眼前的一幕,居然都忘了阻止。
王煥!
他怎麽回來了!
他此時不是應該遠在千裏之外的曲江嗎!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說了可能不更,但還是努力地更了》《
☆、心病
離開京城後,王煥用最快的速度到達曲江,因為官銀被劫,他做好了要費一番工夫安撫民衆的準備。沒想到沒過多久,石聆通過功德券集資的赈災銀款就送了過來。災民溫飽解決後,便是災後病疫防護,石聆之前千叮萬囑他不可在防疫上省錢,他也當真沒有這個打算。所以災後的曲江雖然有過一陣小範圍的疫情,但很快就被控制住。
而此時,距離他許諾的一月之期已所剩無幾,連初十都在發愁,可王煥卻在接到一封密信之後,一句話也沒說,連夜回京了。
他一路上換了三匹馬,一刻也未停歇,三日的路程只花了一天一宿。
夜裏不能入城,他便丢出了淮陽侯府的腰牌,不等士兵審查,丢下一聲“回頭送到侯府”,就策馬入城,直奔石宅。
“阿聆!”
王煥不顧衆人,推門而入,無視了外間的石琮禮,闊步邁向內室。
為了通風,軟塌上未遮紗幔,他才走了幾步,就能清楚地看見床上熟睡的女孩子。形容消瘦,臉色蒼白,連沉睡中都皺着眉頭,她的額上的傷口還被包着,雖然看不到血跡,但可想而知她受到了多大的傷害。
聽說她流了好多血,幾乎當場丢了性命;聽說她在雨中的街上徘徊,神情恍惚,這才會失去警醒;聽說她已經昏迷了五日,五日裏連禦醫都說不知道她還會不會醒過來,藥石罔顧。
怎會如此呢?
他才走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離開的時候,她還在山上為他撫琴送別;她早與他相約過,絕不會不打招呼的離開。
王煥突然想問自己,他是不是錯了。
一直以來,他總以為他是為石聆好,石聆想要做什麽,他都選擇尊重,盡一切力量為她提供支持,甚至,明知道這樣做的結果是将她越推越遠。
他不想她留下嗎?
他王煥想留下一個人,甚至都無須動用權力,他有得是辦法讓她心甘情願地留在自己身邊。
可是這個姑娘自己的想法呢?他能無視嗎?
石聆在給阿莞的書信中流露出那樣強烈的願望,那樣刻骨銘心的思念。她思念她的家鄉和親人,她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只要能回到遠方的親人身邊。
在明知道她的心情後,即便再怎麽想留住她,王煥也沒辦法說服自己。直到收到密信,信裏說石聆如今生死未蔔,王煥才第一次問自己,他是不是一開始就錯了。
這姑娘太聰明,責任心又太重,所以她活得累,但她并非不快樂,她踏踏實實,銳意進取,看起來是很好,可是……若她受傷了呢?若她沒辦法保護自己呢?
王煥沉吟。
半晌,他看向身旁一臉愕然的石琮禮。
“世子,你……”石琮禮想說,無路如何,王煥你也不該做出半夜硬闖女子閨房這種事,可是在看到王煥的眼神時,他也不知怎麽,下意識地就把話咽了回去。
“石公子,你放心,今日這閨房我闖了,若需要我為令妹的閨譽負責,王煥樂意之至。”
要是石聆會因為這點兒事就嫁給他,他早不知道幹多少回。
不待石琮禮說話,他又道:“石公子,我想請你把阿聆昏迷前的事告訴我,一個細節都不要落下。”
——如果這是你的選擇,我願意尊重,但如果你茫然無措,如果你已經沒有力氣再做任何選擇的時候,我來幫你選擇。
上一次,他不在石聆身邊,幾乎讓孫家那小子鑽了空子,他王煥絕不會在同一件事上犯錯誤。這一次,他說什麽也要陪着她。
王煥從臘九處詳細問了石聆上鳴山寺的情景,又問及了似玉那日趙幼賢與石聆說過的話,也從刑部問來了那日韓世平借酒行兇的大概過程。
理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王煥的眉間凝出兩條深深的溝壑。
之後,王煥來到了安陽郡王府。
對于京城人而言,這簡直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全京城的人都以為淮陽侯家和安陽郡王府絕不會有任何往來了,而這一日,王煥親自登門,造訪了安陽郡王府。
不過很快,大家就釋然了。
因為沒過多久,就傳出了消息,王煥去郡王府不是去交好的,而是去惹事的。這個淮陽世子,放下禦賜的差事不顧,擅自回京不說,還如此大張旗鼓大搖大擺地去安陽郡王府……把安陽世子給打了。
沒錯,老百姓很快就彼此間交流了一個“原來如此”的眼神。、
原來王煥去安陽王府是去打人家兒子的?
怪不得呢。
不過你也很嚣張啊。
你打人就算了,叫出來,找個人少的胡同,套上麻袋,想怎麽打不行?而這個王煥,他居然還跑到人家家裏去,當着人家爹媽的面把人兒子給打了。聽說郡王和王妃的臉都黑了。不過侯府和王府本來就有怨,也不差再多結個仇。再說人家淮陽世子能與安陽郡王府重重把守內把世子給揍了,說明這煞星也是有些本事的。放在戰場上,是不是也算“于亂軍之中揍敵軍兒子如探囊取物”?
總之,沒有人知道王煥和安陽世子說了什麽,這件事很快就平息了。出乎意料的,安陽郡王府居然沒有追究,安陽郡王也沒有聯合林相參他淮陽侯教子無方,參他十本二十本,再一起糊在淮陽侯和沈郡主臉上。
沒有,出于意料,安陽郡王府像是一夜之間沒了氣性,這件事,平息了。
王煥再一次回到世家的時候,已經收斂了那日夜裏暴露出的冰冷氣息,只是因石聆還在昏迷,他沉着一張俊臉,也未顯傳聞中的和煦。
當他說想試一試喚醒石聆的時候,石琮禮有些猶豫。
這位關心則亂的兄長試圖在王煥的辦法中找到一些理論支撐,也就是妹妹常挂在口頭的“科學”。可是王煥卻只是搖頭。
“這事關在下與令妹的一個秘密,贖王煥不能告之。”
石聆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事情,她只告訴了一個人,是王莞,而現在,這個人是他了。即便他相信石琮禮,王煥也不願意這件事從他口中洩露。石琮禮是石聆在這個世界為數不多的放心不下的人,他不想石聆一覺醒來,和好不容易相認的兄長再生隔閡。
石琮禮心裏雖然郁悶于“妹妹居然和別的男人有秘密”這件事,但是出于對石聆的擔憂,他還是決定讓王煥試一試。
于是午時,石琮禮屏退衆人,讓王煥進入內室,自己則牢牢守在門外。
會選擇午時,是因為這是石聆一天之中唯一會對外界刺激有反應的時候。王煥覺得,石聆的外傷不是關鍵,禦醫說過傷口雖然兇險,但不該一直昏迷不醒。
不是傷,那就是病了。
石聆一直以來都有心病。她上一次出事,是因為記憶恢複,觸發了心病,這次想必也是八九不離十。
王煥坐到石聆榻邊,握住她冰涼的指尖,在注意到她睫毛微微顫動的同時,開口道:“阿聆,是我,袁清。”
石聆對淮陽世子王煥是有所防備的,但她信任袁清,一如她信任阿莞。
袁清,緣卿,他其實很喜歡她這樣叫他,這名字才是他本人,沒有淮陽世子的外衣,沒有那合上強加給他的詛咒。
“你心裏是不是難過,所以才不願意醒過來?是因為和尚和你說了什麽嗎?”
石聆的指尖又動了動。
是,和尚說她本就是這個世界的人,和尚說現代的家不是她的家,她再也回不去了;和尚還說百年間有許多人死去,一切都是她的過錯……
她好像做什麽都是錯的,生下來就是錯的,連回家,連思念親人都不被允許。
不是每個人都想重生的,已經結束的前世,為什麽要重來,為什麽要影響新的開始?既然如此,還不如就不要醒過來了。反正她的願望永遠也實現不了,她再努力,再能幹,也改變不了命運。
黑暗中傳來一聲嘆息,那聲音是她所熟悉的。
恍惚間,石聆聽到有人在對她說話,一聲一聲喚她的名。
石聆,石聆。
他的聲音真好聽,他喚的是石聆,而非石琮秀。
是啊,她不只是石琮秀,還是來自現代的石聆,這個世界上還有人知道她,記得她,還有人呼喚她。
“阿聆,你聽我說,無論和尚和你說了什麽,那都是假的。你不願意相信的那些事,是假的,你不相信,他們就不會發生。”
假的,假的。
什麽救苦救難的和尚,是假的;什麽兩世一魂,是假的;什麽你回不去了,你只能永遠被困在這個你不喜歡的地方……阿聆啊,你睜開眼看看,一切都是假的。
只要你願意,許多人都能幫你,你的願望一定能實現。
你這一路交下的這些感情是真的,認識的人是真的……還有我對你的心,一直都是真的,只要你願意睜開眼看一看。
到底什麽是假的,又什麽是真的!
手掌被握緊,床上的女子不知何時睜開霧蒙蒙的雙眼,他看着眼前的男人,像是終于見到了可以傾訴委屈之人,眼淚無聲地流落。
“……假的。”石聆讷讷地問。
王煥點頭。
“他說的是假的……”
“對。”
石聆眨巴雙眼,擡起手:“那你……是真的嗎?”
“我是。”王煥俯下身,将這個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