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100章啦撒花! (14)

來。”

景仁帝聽罷大笑。

“石琮秀啊石琮秀!人都說戶部的石女官是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如今為了朵珠花倒是又舍得編故事,又舍得抛金子。我看你是別有用心!”

景仁帝話說得重,人卻是笑着的。

他話裏有話,暗指石聆拿故事糊弄他,誰不知道她和淮陽世子行從甚密,方才王煥在衆目睽睽之下為她簪頭,她又說這珠花是她的。衆人便認定這珠花是二人定情信物,連景仁帝竟也起了調笑之心。

石聆垂首,厚着臉皮道:“陛下英明,竟什麽也瞞不過陛下。”

換做平日,這算是有毀閨譽的事,但在石琮秀身上發生,似乎也沒那麽難以接受。她本也不是一般的閨中女子,官兒都當了,還忌諱什麽風言風語嗎?而淮陽世子從來沒有掩飾過自己對石大姑娘的心思,一開始就追到唐明鎮提過親,雖然不了了之,但這事大家都知道,加上他本也是個诨名在外的,衆人也是見怪不怪。

于是一時間,竟無人覺得意外。皇上看着下面這一對兒小兒女,也覺得般配,轉念一想,王煥平日裏不是個張揚的孩子,今日這麽拼命,也不過就是為了心上人罷了,石聆雖然是為國争光,但到底是被逼上陣,這件事上他是有愧于這姑娘的。于是景仁帝心念一轉,便不再将拓國使團的話放在心上。

申屠威還要說話,景仁帝卻道:“勝負已分,今日就到此為止吧。比了大半日,朕也有些乏了。”

景仁帝又吩咐了禮部好好招待拓國使節,便宣布比賽結束。

至于結果嘛,當然是東道主獲勝。

最後一輪拓國使團輸得心服口服,也并未對結果多言。只是在離席時,申屠威別有深意地向石聆的方向看了一眼。

王煥感覺到背後的視線,不着痕跡地在石聆身後一擋,回過頭對上申屠威的目光。

衆人散去,石聆與戶部衆人一一道別後才離席,走到門口,果然見王煥早已在馬車邊候着。

石聆走上前,面無表情地道:“世子沒有自己的馬車麽?堵在我家馬車前面是要幹什麽?”

王煥也不急,就笑吟吟地看着他:“我家沒人來接我,石女官看我可憐,不如就稍我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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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我們不順路。”

石聆沒客氣,自己上了馬車。

王煥更不客氣,居然也跟了上來——車夫認識他,自然也不會攔着。

“我順路,你去哪裏我都順路。”

淮陽世子表示,臉皮不夠厚還追什麽媳婦!

石聆瞥了他一眼,總算沒把他幹下去。

王煥在馬車裏瞧了石聆半晌,直到瞧得對方都有些不自在,方道:“阿聆,我發覺你最近很愛與我生氣。”

石聆一怔。

有麽?

難道她最近變成脾氣暴躁的女子了?

王煥見她信以為真,笑出了聲。

“我覺得是好事,說明你越來越在乎我。”

石聆臉色一緋,被氣笑了:“往自己臉上貼金,騙人還有理了。也不知道是誰說再也不騙我。”

“我不騙你,你有什麽想問的便問,我一定直說。”

“當真?”

“自然。”王煥坦然道:“我如今處境艱難,還要靠石女官出謀劃策,怎敢相瞞?”

石聆瞥了他一眼,直奔主題:“申屠威是沖着你來的?你怎麽會惹着他?”

“他只是懷疑我,至于他來明珠的目的,肯定不只是這麽一個理由。”

石聆坐直了身子:“你真是那個赤部首領?”

王煥沒說是,只是笑了笑。

石聆吸了一口涼氣。

赤部這個詞他聽過,是從石琮禮口中。說來那些話本還是他給石琮禮的,自己也沒有全看過,沒想到石琮禮回過頭便挑有趣的給她講了回來。這裏面便有那部根據邊州真人真事改編的,關于藍湖赤部的故事。

朝廷的淮陽世子,淮陽侯府的繼承人,同樣是西北軍前任将領王老将軍的孫子,一旦王煥從戎,将來可能還要去西北軍帶兵。這會兒他卻在西北自己組織了嫡系部隊,還在軍營眼皮底下打打殺殺,被扣了個“匪”的帽子,難怪景仁帝和太子方才的臉色都不對了。

因為在別人眼裏,這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這是吃錯藥了!

不過很快,石聆就冷靜下來,她對着王煥審視片刻,問道:“王煥,你到底想幹什麽?”

王煥也露出些為難的神色。

“其實都是舊事,我也未曾想到申屠威會注意到我,是我大意了。”

事實上,前幾年,藍湖一帶确實出現了一批馬匪,在當地為非作歹,百姓苦不堪言。因為馬匪機動性強,出動的時候也沒有規律,他們又極其熟悉當地地形,官兵很是不好捉拿。王煥當時就在邊州營中做個小将領,原本也管不到這些事。直到有一回,他去城鎮采購,偶然見到了一次馬匪過境後的場景,深受觸動。當時馬匪還未走遠,他神不知鬼不覺地跟蹤了那批人,沒想到真叫他他找到了對方藏身的地方。

當年王煥年輕氣盛,自恃武藝高強,便叫了營裏幾個關系好的兄弟,一起黑衣蒙面,趁夜把馬匪的老窩給端了。

原本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沒想到的是,這一次的沖動,卻帶來了後面的一樁禍事。

作者有話要說: 火奂火奂:阿聆,兒童節快樂!

不想戀愛想回家:……你想表達什麽?

6666666:他說想和你生兒童啊,噫~王煥你這個臭流氓!

阿花活過三集了:哦漏,世子好污。

妹控即正義:已報警,不謝。(妹妹走,哥哥帶你去游樂園~

不想戀愛想回家:……(也并不想去好嗎

☆、意外

年輕人總是容易沖動,他們做的本是一件好事,可卻是一件建立在意氣之争上的好事。他們沒有妥帖的準備,沒有長遠的謀略,只想着給敵人迎頭一擊。

這一仗打得漂亮極了,以至于那群靺鞨人不相信這一切是官兵所為。他們認定了這是當地百姓在報複,而後越發肆意地騷擾村民,并要挾百姓交出黑衣人。村民飽受摧殘,最後甚至恨上了這些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黑衣人。

看着藍湖鎮上民不聊生,王煥等人心中也不是滋味。他們一時痛快的行徑惹來對方的報複,馬匪找不到他們,便将氣都出在了百姓身上。

這樣算什麽英雄?

這不過是不懂事罷了!

年輕人總是愛惹禍,卻又不知道如何彌補。看着百姓叫苦連天,王煥于是又做了一個決定,他和小夥伴們商量好,一不做二不休,幹脆徹底從武力上把那批馬匪打得叫爺爺!

于是當靺鞨馬賊又一次在村莊外叫嚣的時候,一夥黑衣赤旗的兒郎從天而降一般,将毫無準備的馬匪打得落花流水。這一次是大白天,馬賊終于看清了這些黑衣人的裝扮,他們黑巾蒙面,可還是擋不住眼中殺氣。他們紀律嚴明,進退有序,又個個武藝高強,沒有人知道他們是誰,大家只知道,只要有馬匪出現的地方,就有赤部兒郎身影,而王煥作為其中的領頭人,因手腕上的紅色标志,也被當地百姓尊稱為“赤首”。

那夥靺鞨馬賊折損大半,終于在兩個月後徹底銷聲匿跡,衆人推測,馬匪應該不是消失了,而是散夥了。藍湖一帶恢複了平靜,至此,十幾個赤部兒郎心照不宣,退下黑衣,燒了赤旗,再度回去當自己的兵油子。可這一段傳奇版的戰績卻被當地百姓記在心間,口口相傳,甚至出了話本,傳到了河東河西,如今,又傳到了京城。

王煥沒有想到時隔多年,這個不知道從哪兒蹦出來的申屠威會舊事重提,又映射他的身份。那夥馬賊的确是靺鞨人,長期的草原生活習慣和口音都不會錯,他從沒想過這件事會和拓國申屠皇室有關。

石聆也陷入沉思:“今年過年的時候,你受的傷又是怎麽回事?”

王煥說他組建赤部是大約三年前的事,時間對不上。

王煥一怔:“你是說……”

他忽而想起什麽,臉色一沉。

“那次,我是在途中遇刺。”

石聆掌心握緊,有人要殺他?

“他們的目标應該不是我的命。”王煥安撫道,“你還記不記得,當時你問我傷是怎麽來的,我不想說。因為這傷的确有些莫名,我那時也不明緣由。我與同僚是在路上忽然被襲擊,而對方人數遠多于我們,卻只是糾纏了一會兒便撤了,不過我們幾個人也都相繼挂了些彩。”

原來那次這麽兇險,石聆忍不住憂心。

“會不會和申屠威有關?”

王煥沉默。

石聆不說,他倒是沒想到。

如今看來,那些人本就是來試探他的,那日他身邊幾個人剛好都是當初參與了“赤部”的幾個兄弟,情急中難免露出些套路馬腳。

這麽說,當年的靺鞨馬匪背後之人,居然不是靺鞨人,而是拓國人?那這件事就值得深究了。

石聆道:“申屠威在針對你,他這個人不怎麽好對付,你要小心。”

王煥微微怔忪:“阿聆,你好像對申屠威很關注?他有什麽特別嗎?”

石聆沉默。

前世的事情她并未跟王煥講過,那本就是她都不該知道的事,也犯不着說出來叫王煥跟着一起煩惱。可是眼見着前世的人一個一個出現,她也難以跳脫這個怪圈,忍不住去關注。

“我覺得……申屠威可能是我上輩子的仇人。”石聆說完,看向王煥,眨了眨眼。

真真假假,随他去想吧。

王煥卻認真聽着。

石聆失笑:“你信啊?”

這種話都信?

王煥颔首:“有什麽不信呢?阿聆不說假話的。”

當初石聆在信中所說的事,哪件不是匪夷所思?并非他接受能力好,而是因為那是石聆說的,這個姑娘輕易不會說謊,所以他試着去相信,而後發現,如果她說的是真,那麽她身上的一切故事都合情合理。

世間事不過“道理”二字,道理都說得通,便沒什麽可信不可信。

石聆聽罷垂首,她什麽也沒說,心裏卻突然就踏實起來。這男人把她讀得透透的,吃得死死的,自己載在他手裏也只是時間問題吧,可笑自己從前還那般掙紮。

“總之,這是個讓人忌憚的人,你要當心。”

王煥忽而笑了。

“阿聆真是很厲害。”

石聆不解。

王煥攬過她,道:“若按你所說,他上輩子傷害過你,而這一世重逢,你能不懼不畏,還能坦然講給我聽,真的很厲害啊。若是我,或許連見他都不敢,又或者恨不得跟他拼命。畢竟是上輩子讓我栽過跟頭的人,心裏總會忌憚,無法保持冷靜。”

石聆聽着,無聲地點點頭。

認可了,也不知道是認可了自己很厲害,還是說自己其實不夠冷靜。

反正王煥會懂的。

“所以,這些事用不着你去面對。阿聆放心,那個申屠威針對的是我也好,是你也罷……他這段時間得罪的可不只我們,此時此刻,還用不着我們動,自會有人去收拾他。”

本想着,這個人和這件事都與自己無關,可既然是石聆都忌憚的人,他也該有所表示才行。不過,此刻,在京城,可輪不到他出手。

石聆敏感地察覺到王煥的話裏有話:“你是不是有計劃了?”

“不是計劃。”王煥別有深意地道,“是自作孽,不可活。”

三日後,申屠豔入東宮,封太子側妃。宮中大擺宴席,石聆以身體不适為由推卻,只送了份妥當的賀禮。又過兩日,申屠威率領拓國使團離開京城,踏上歸途。

事情就發生在拓國使團離京的第六天。

申屠皇室離開京城以後,并沒有一路走官道,而是在曲江附近停留了幾天,據說是因為使團中有人生病,在此處休養。異國他鄉,水土不服,也是常有的事,朝廷初時并未放在心上。不想三日後卻傳來消息,拓國二皇子申屠威遇刺,傷勢極重!

此消息一出,朝臣嘩然。

正是非常時刻,拓國與明珠關系極其重要,石聆雖然不喜歡申屠威,但是更不希望他在這個時候死在明珠境內。

據說兇手是當地的一夥流民,在使團衆人的飯菜下了藥,目的不過是謀財。至于申屠威為何會受傷,使團之人語焉不詳。而罪魁禍首因為熟悉當地地形又善于僞裝,因此并未落網。

這件事從起因到結果都極其匪夷所思。

什麽樣的流民能突破拓國二十勇士的防僞,傷到申屠威?既然是為了謀財,又為什麽會對申屠威下手?

拓國皇室震怒,要求明珠朝必須給一個交代,景仁帝也是眉頭緊鎖。

石聆身在戶部,也從同僚口中得知了早朝的情形。難得的是,對于這件事,向來不和的沈國公和林相等人居然站在了同一邊,認為應該全力徹查此事,無論拓國皇室提出什麽要求,此刻都不宜與其翻臉,此事畢竟是明珠有愧。

事是在曲江地界出的,除了當地官員之外,還有一個人受到了牽連,這個人就是王煥。

當初王煥揚言曲江災銀必會尋回,一個月之後卻無功而返,而今曲江再出流民禍亂,還傷了拓國皇子,這件事顯然不會善罷甘休。

景仁帝突然下诏,王煥子時進宮,直到醜時方出,不顧宵禁,連夜離京。

石聆得知消息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清早。

宮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無人知曉。有人說皇帝連夜召見淮陽世子,将人痛罵了一頓,也有人說皇帝召見淮陽世子是因為這其中另有隐情。而王煥連夜出京,毫無疑問是去了曲江。他欽差的職務尚未卸掉,申屠威在曲江出事,他趕去倒也合情合理。

事發突然,王煥連句話都來不及給石聆留,石聆對此也習以為常。她沒有想到的是,王煥離京的第二天,石聆回到家中,卻見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迎着石聆歸來的馬車,似玉有些忐忑地等在門外。

駕車的臘九正納悶似玉的出現,就見似玉小跑步過來,在石聆耳邊說了什麽。

石聆眉間一凜,整了整官服,昂首走入自家宅院。

院子裏多了不少人,皆是随從打扮,有些石聆還有些眼熟,似乎在王煥身邊見過。大廳的主座上,一位衣着華麗,保養得當的中年美婦端坐于上,見石聆進屋,也不說話,只以眼神打量。

石聆看了看眼前的婦人,又看了看她身後的李媽媽,略微颔首致意。

眼前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王煥的生母,外界傳聞中與石聆不和的沈郡主。

“下官石聆,見過郡主。”

石聆如今是朝廷命官,見了沈郡主自不必行大禮,但這是王煥的母親,她作為晚輩總不能沒大沒小。

沈郡主似乎意外于石聆的識時務,随即眼中一暗,更加篤定了什麽,只冷哼了一聲:“石女官,久聞大名。”

語氣絕對算不上好,石聆便是再遲鈍,也能看出沈郡主今日來絕不是與她聊天的。

确認了對方來者不善,石聆反而心裏有了數,恭恭敬敬地道:“不知郡主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記得收藏噢親!

☆、交鋒

沈郡主的印象裏,石聆是個心機深沉,又善于詭辯的女子。

她先是莫名地出現在王煥身邊,又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勾得王煥和趙家六小子都圍着她團團轉。而後這個姑娘利用王煥進了京,她便想,不過是個攀附權貴的女子,看上的大概是淮陽侯府的勢力。

若是如此,也并沒有什麽。

王煥再不濟,也是個世子,她的兒子,又不是嘴歪眼斜,便是名聲不好,其他又能差到哪裏去?有幾個女人惦記着也沒什麽,左右不過是個解悶的玩意兒。

可是這個姑娘似乎沒有這麽簡單。石聆實在是很能作,先是莫名地得罪了太子,又在百花宴上得了皇帝的青睐,最後居然被破格提拔進了戶部,做起女官來了!

石家書香門第,低了些,但不丢人,若是她老老實實,王煥執意要她過門,沈郡主便也睜只眼閉只眼,這個兒子她并不想多管。可是如今這姑娘偏偏入了朝堂,只要是朝廷的人,就少不了黨派之争,沾染上太多是非的女子,淮陽侯府供不起。

石聆如今的身份,沈郡主巴不得離她遠遠的。那日她在席間,她親眼看見她與自己的兒子行從甚密,甚至連皇帝都幾乎默許了她與淮陽侯世子的關系。而更讓她震驚和懼怕的是,她隐隐地感覺到,她的兒子似乎并不擁護太子。

沈郡主除了是沈國公的女兒,皇後娘娘的庶妹,同時還是淮陽侯府的主母。淮陽侯如今已經是個等死的人,在溫柔鄉裏醉生夢死,便是天塌了也叫不醒,但是她不能不為淮陽侯府的未來打算。

皇後是她唯一的靠山,淮陽侯府可以中立,但決不能站到太子的對面去。

所以沈郡主坐不住了,當初王煥不顧差事連夜從曲江回來,便是為了這個女人,如今王煥走了,她倒要看看,還有誰能護着她。

“石女官,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沈郡主放下茶杯,開門見山地道,“你要怎樣才肯離開我兒子。”

真是庸俗的對白。

石聆想,可惜這是古代,不然沈郡主大可以拿一打鈔票招呼過來,一個“滾”自解決戰鬥,根本不必花時間與她纏鬥。

凝神不語,她要想一想,怎麽應對眼前這個局面。

解決一個沈郡主很簡單,可是這是王煥的母親,她得掌握一個合适的度,叫沈郡主明白立場,叫那些在背後撺掇沈郡主的人知難而退。

——說的就是這個。

沈郡主怎麽會突然想到親自出面?

這後面沒有皇後的功勞,沒有太子的手筆,她可不信。

所以她要思考,她要想想怎麽做,才能在背後幫王煥一把。

石聆的沉默在沈郡主看來便成了為難和心虛。不過就是個小姑娘,有些本事,可到底是個年輕人。

“你可以好好考慮,只要你提得出,本郡主就辦得到。”沈郡主用悲天憫人的語氣說,“我本也并不想這樣,要怪就怪你太出色,我們淮陽侯府不需要一個在朝堂上抛頭露面的兒媳婦。石姑娘,恕我直言,你不是一般的女子,我們淮陽侯府這座小廟,怕是供不起你這尊大佛。”

出乎意料的,石聆居然點了點頭。

“您說得對。”

沈郡主臉色一黑,大概沒想到這姑娘居然就這麽應下了。

到底是年輕人,連反話都聽不出來。

“既然如此,我就告辭了。”目的已經達到,沈郡主不想多言,轉身欲走。

“郡主留步。”

石聆擡起頭,沈郡主這才看清了這姑娘的長相。五官都很平凡,可是放在一起很是耐看,尤其是那一雙眼睛,淡然安寧,仿佛什麽事都走不到她心裏,沈郡主這會兒突然就懂了,為什麽皇後對石聆極其不待見。

因為石聆這幅寵辱不驚的氣度,實在容易叫人挫敗。

她那個姐姐一生高高在上,認定了衆人都該匍匐在她腳下,所以她瞧不起自己,看不上安陽王妃,更視那個在宮中與她平分秋色的陳貴妃為眼中釘。

“石姑娘還有話?”

“郡主,石聆鬥膽想請問一句。”

“說。”

“郡主真的就只有宮裏這一座靠山可以選嗎?”

沈郡主身體猛地一震,回過頭來,目光犀利:“大膽!你什麽意思?”

石聆踱了兩步,緩緩道:“我只是替他難過。”

他是誰,不言而喻。

“太子為人如何,皇後待您如何,您心裏應當比我更清楚。您出身國公府,可到底是外嫁之女,身份高貴卻也高不過皇後,若有萬一,國公府可會出手相救?”

自然不會,早在她出嫁之時,她就已經是國公府的棄子,若有朝一日她再不能為皇後出力,沈國公會眼也不眨地送她去似。這也是為什麽王煥與太子分明不和,沈國公卻似乎并不介意——因為他從未将這個女兒和外孫當做自己人。

沈郡主正要開口,石聆搶道:“郡主先不要生氣,讓我把話說完。王煥曾經跟我說過一件事,我想郡主一定不知道。”

沈郡主別過頭:“我不想知道!”

“他說他哥哥的死是人為的。”

沈郡主身形一僵,她狠狠地咬牙:“虧他說得出口。”

“我相信他。”石聆道,“他說不是他做的,我相信他,他說王燦是被人害死的,我也相信他。我與王煥相識不到兩年,我相信我的眼睛,我深知他的為人。我所不解者,是為何您身為他的母親,不相信自己骨肉的話卻寧可相信皇後,沈國公,乃至國師這些與你有所圖之人。”

石聆說到這裏,也當真是為王煥寒心。眼前這個女人,她如何不知道皇後等人不過是在利用她,可她寧可與虎謀皮,也不願意相信自己的兒子。

“郡主,你到底在怕什麽呢?”

石聆搖搖頭,聲音輕輕的,卻仿佛刺入了沈郡主的骨髓。

“石琮秀!”沈郡主猛然轉身,雙目通紅:“你是不是以為我不能拿你怎麽樣了?告訴你,就算我今日在石家要了你的命,明日我父親已然能在朝上保我安然無恙,而你呢?你以為我那傻兒子還能千裏迢迢地跑回來救你一次嗎?”

石聆笑了。

她得笑容很淺,在沈郡主眼裏卻是十足的放肆。

“郡主有沒有想過,國師當年的那句話可有指名道姓地點出王煥?為什麽最後這個礙主之名就莫名地落到了淮陽侯府頭上?您有沒有想過,如果王燦沒有死,如果王煥也沒有背負這些污名,如今淮陽侯府會是何種氣象,又有誰不願意看到這些?”

沈郡主心中一沉。

“你到底想說什麽?”

“其實郡主心中早有考量是不是?淮陽侯府若興盛,便沒有理由交出兵權,王燦平安長大,按例便要到邊州繼承西北軍的統帥,王煥若沒有背負那些名聲,如今大概也早已是戰功赫赫的大将軍。以沈家如今的勢力,如果再多整個西北軍的支持,怕是陛下也不能奈你們何了吧。”

沈郡主的臉色已經徹底黑了。

“當然,這一切都是石聆的猜測,我也不會傻到去外面亂說。郡主,我只是覺得,人要公平一點。造成郡主不幸的原因有那麽多,您不能只因為他是你的兒子,他欠你一條命,就将所有怨怼放在他身上。”

沈郡主閉目,半晌,唇角揚起一絲諷刺:“石琮秀,你太讓我失望了。王煥的眼光不錯,你的确是個聰明人,可你太不識時務了。”

即便王燦的死背後可能有皇室的人參與,那又如何?相信王煥?相信那個運氣欠佳的兒子?林相和安陽郡王聯手和沈國公鬥了這麽多年,照樣也只是個平手。她不依靠國公府還能靠誰?真是個傻姑娘,王煥要自尋死路,她這個當母親的攔都攔不住,如今她還勸說她去一道送死?

“石姑娘,這世間不是只有公平和道理的,你們還年輕,我勸你們把目光放長遠一些。沈家如何,皇上如何,與你們都無關,因為你們插不上手,你們只能任人擺布。”

說完,沈郡主轉身道:“李媽媽,我們走。這宅子實在太小了,呆在這裏,眼界變窄,心胸變狹,本郡主坐不下去了。”

“郡主!”石聆在她身後道,“我和您一樣,也認為這世上許多事不講公平,沒有道理!”

否則她怎麽會莫名其妙地被穿越到這個教科書上都找不到的時代來,做些自己從前想都沒想過的事。但是——

但是她遇見了王煥,遇見了這個時代裏許多新的人和事,她的人生中也出現了很多新的轉機。盡管她現在還很迷茫,可她至少知道一點:她能做的事還沒有做完,現在斷言勝負,為時尚早。

這世上并沒有那麽多公平和道理。

“但是,我還是願意去相信公道,天不給我公道,我便去尋,去找,去講,去問,好過聽天由命,怨天尤人。”

擲地有聲。

好一個聽天由命,怨天尤人!

沈郡主心中狠狠地一緊,再未說話,憤然離去。

臘九有些擔心地看着石聆:“大姑娘,您又何必故意刺激她呢?”

臘九跟着石聆這麽久,深知石聆哄人的本事,她若想息事寧人,有得是方法,而她氣人往往都是故意的。

“刺激才好,容易清醒。”石聆松了口氣,“我倒是替王煥高興。”

如今看來,沈郡主似乎也不是無可救藥。

她想,有了這一番刺激,至少今日之事,沈郡主必不會原原本本地告訴皇後。

☆、好戲

王煥連夜趕往曲江,而後杳無音信。

石聆雖然挂心,但也知道王煥不會做沒把握的事,不過她想到了開始,卻沒有想到結局——三日後,曲江傳回的消息再一次震驚朝野。

王煥奉命去曲江調查申屠二皇子遇刺一事,卻在拓國使團中發現了另外的線索。

拓國使團離京時,景仁帝以厚禮相贈,約有五車,均是明珠朝特産的布匹綢緞,陶瓷擺件,以及一些奇珍藥品。而等王煥到達驿館時,卻查出使團裝載財務的車從五輛變成了八輛,而在多出的三輛車上,則被搜出了尚未拆箱的赈災官銀!

國庫中的銀兩都有特別的烙印,與市面流通的銀錠大有不同。這些裝載官銀的箱子被分散藏于各輛貨車之內,若非檢查的人仔細,大概也只當是拓國使團沿途采購的貨品。

人贓俱獲,這一次震怒的人變成了景仁帝。

林相當即進言,請求朝廷再派人手徹查此事,官銀在明珠朝境內消失,怎會無緣無故地混到拓國車隊內?如果這些錢就此被他們運回拓國,融毀再造,明珠豈非白白陪了銀子?最怕的還是,申屠威在明珠人生地不熟,哪來這通天的本事,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內鬼。林相斷言,朝中必有人與拓國人裏應外合,從中作梗!沈國公指責林相危言聳聽,卻也并沒有反對調查此事——只是狀似無意地舉薦了一位己方的官員前往曲江。

官銀尋回,雖是喜事,但拓國和明珠的關系也因為申屠威一事徹底緊繃起來。此事究竟如何,還需要深入調查,可是偏偏當事人申屠威重傷後居然陷入昏迷,全無清醒跡象。

因為此事幹系重大,使團自然也別想走了。那邊拓國皇室還在等着明珠的解釋,明珠朝卻把這件事痛痛快快地打在了拓國皇室臉上。申屠威涉嫌盜取明珠朝赈災官銀,這可不是小案子,這是國際性質的問題。

加上申屠威如今昏迷不醒,景仁帝命王煥一路護送申屠威回京,務必保證申屠威的安全。王煥領旨,十日後,車隊方才慢悠悠地回到京城。只是這一次,再不是夾道相迎的盛景,百姓對于這些異國來客的眼神也變了,甚至還有經歷過曲江災情的百姓向使團的人丢菜葉。

曲江上萬民衆因一場洪水陷入水深火熱,災銀是救命錢,卻被這些外來的狼子攥入手中,若非石大姑娘挺身獻策,設計了“功德券”募資,曲江上萬條性命幾乎朝不保夕,百姓對這些拓國人簡直狠得咬牙切齒。

最終,申屠威被收押刑部,特殊看管。名為收押,但申屠威到底是一國皇子,一應用度并無縮減,并有太醫每日問診,又以珍貴藥材為申屠威吊命。出了這樣的事,申屠皇室也無話可說,明珠一方承諾會調查申屠威遇刺一事,但同時也表示,若申屠威真與官印失竊一案有關,那麽國有國法,法當然是明珠的法。

這一切,都只能等申屠威醒來後才能分曉。

與此同時,另一件事也讓朝局緊繃起來。

景仁帝病了。

自曲江災情之後,景仁帝操勞過度,身體每況日下,許多皇帝從前不當回事的小毛病此刻都如雪上加霜,壓得這位年邁的皇帝起不來身。此番拓國使團來朝,就像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皇帝大喜大憂之下,終于病倒。景仁帝年邁,身體不比當年,太醫再三囑咐只可靜養,不可操勞,否則有性命之憂。可如今朝廷局勢瞬息萬變,沈國公與林相兩不相讓,靺鞨人虎視眈眈,拓國居心叵測,內憂外患,景仁帝實在無心修養。

最後,在朝臣的勸慰下,景仁帝只得縮短了每日的理政時間,将一些小事分給太子處理。衆人皆認為,景仁帝稱病,太子監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可是出乎意料的,皇帝一直沒有下這一道诏書。甚至在政事上,如官銀和申屠威這件事,自始至終,景仁帝都沒有要交給太子處理的事,倒是單獨召喚了林相和安陽郡王兩次。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太子的心情并不是很好,而景仁帝對于太子,似乎也并不如傳聞中那樣信任。可是明珠朝如今只剩這一位正當年的皇子,剩下的不是早夭,便是體弱,還有的就是沒斷奶的娃娃,再有……就是公主了!

所以,不管皇帝願不願意,不管沈家有多麽全是滔天,對于褚位的傳承,子息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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